谈电影《岁月神偷》中音乐的叙事功能

冯宝萱

摘 要：在电影中，音乐经常起着高于画面的情绪支撑作用。从电影美学角度来说，声画配合是一个电影的重要组成方式。在电影符号学研究中，音乐也有属于他自己的所指。电影音乐作为电影叙事的一个载体，对于电影的人物，情绪和氛围营造，是意义匪浅的。本文将从《岁月神偷》的音乐出发，分析音乐在电影中的功能。

关键词：电影音乐;音画关系;电影叙事

《岁月神偷》是罗启瑞导演于2009年拍摄的六十年代香港深水埗的一个普通家庭的故事。六十年代，金融危机风雨飘摇，香港的社会问题层出不穷，大陆也面临着声势浩大的运动。导演从社会底层的细琐处着手，以微观视角讲述普世命运，大陆与香港的社会图景在本导演的镜头下满载了温情与爱，导演不动声色地讲述着普通人家的命运和爱情，面对人生中荣光和灾难的浮沉，是“做人，总要信”的信条。

本片运用节奏舒缓充满生活细节的视听语言，和暗黄的色调营造出一种悠然的回忆氛围，音乐在营造回忆的氛围中起到了很大的感染力，香港配乐大师黎允文运用充满爱尔兰风格与极富年代感的流行音乐相结合，并斩获第29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原创电影歌曲奖。音乐与画面丝丝入扣，整体基调哀而不伤，充满了青春的希望和尘世中细腻的爱。

在影片片头用空镜花朵配合上明亮高亢的爱尔兰风笛引出影片字幕，田字格上的正楷字体展现了本部影片讲述的是有关青春的故事。“在幻变的生命里，岁月原来是最大的小偷。”回忆是影片的底色。

一、音乐对故事背景的符号化所指

《月上舞蹈》：一阵倒数后点火升空的“阿波罗号”宇宙飞船升空的背景音乐展现了时代特点，也巧妙地点出了影片发生的时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观众自然而然沉浸在充满了摇滚乐的时代里。

在这个段落，音乐是作为影片叙述的一个手段而存在的。如同一个符号，不论是的爱尔兰风笛的后殖民地化色彩，还是镜头沿着小巷一路跟拍背后的英文摇滚，都形成了港岛东西方文化交融碰撞的矛盾感。而镜头却与音乐的表达背道而驰，并没有展现宏大的社会动荡，采用低角度摄影，追随着罗进二的儿童视点，透过鱼缸畸变的造型消解了关注时代的沉闷和严肃，充满了童真的幻想和好奇。也为本片注入了温馨的氛围。

二、音乐对电影人物的塑造

猴子乐队的《我渴望自由》是本片大儿子罗进一最喜欢的歌曲，而它在影片中多次出现，也在不同程度上推进了影片的叙事过程，特别是在表现人物的心理与性格方面。而它在影片中多次出现，也在不同程度上展现了人物的成长历程。

第一次出现是在19分37秒时，写作业的罗进一打开收音机，一个长镜头，镜头缓推，随着轻柔舒缓的音乐的旋律，逐渐走近罗进一充满着对未来憧憬的恬静心灵，富有生活气息的对话展现出家庭和睦的生活图景，镜头缓拉，从楼下摇到楼上，再到整个香港夜景的远景俯拍。期间伴随着的是优美的《我渴望自由》，由主观音乐转向客观音乐，展现了罗进一无拘无束的少年心性。在这个时候，影片的节奏非常和缓。

第二次出现是在59分40秒，这次的出现也有助于展现人物性格。播音员播出飓风贝蒂袭来的消息，在此罗进一并不知道命运从此开始了转折。镜头从风雨交加的窗外探入窗内，风雨交加的自然音响应和着的曲调，是少年对于爱情的畅想。楼下的父亲叫罗进一下楼收档，声音由画内转向画外，罗进一无奈地下楼帮助父亲，一直绵延不断的《我渴望自由》，形成了画内外的蒙太奇，歌曲的自由恬静与全家集体出动收档的惊慌失措形成对比，这是罗进一的梦想与现实的落差。歌声在升格镜头中让灾难场景变得具有诗意，也使现实随着飘落的杂物被撕裂的更加彻底。

第三次出现是在82分51秒，罗进一重病，罗进二作为罗进一的弟弟，以音乐为纽带，形成了隐形的联系。仿佛是一种对哥哥精神的继承，进二在曾经偷过鱼缸和乌龟的买鱼摊位处，提醒叔叔金鱼掉了。叔叔夸奖他“真乖”之后，他孤独的小小身影开始小声唱起《我渴望自由》他在成长过程中开始懂得了生命的无常，也懂得了无常背后的乐观。这不仅罗进二人物的成长段落，更是罗进一的隐形升华段落，即使身负重病，那种乐观自由的精神却传承下去。

三、音乐对情绪的塑造

乐器与人声作为两种不同的电影音乐表达方式，它们所表达的情绪也是并不尽然相同的。黎允文巧妙运营电影配乐的节奏变换为情绪变换做辅助。35：23秒，罗进一为赴芳菲的第一次约会做准备，在清晨幽暗的天光下，罗进一轻柔地把红彩雀放进袋子走在路上。此刻的配乐是《柔风吹杨柳》优美的歌词，让整个画面充满了轻松惬意，也充满了青年人一般的诗情的浪漫。而同样的音乐到了41：46秒，当罗进一在芳菲的家中回来时，家境贫寒的少年终于意识到了贫富差距下的爱情是多么的脆弱，他走在路上，音乐节奏忽然缓慢，也开始低沉，正如那意识到梦幻与现实的差距的少年一样，画面漫延着一种感伤情绪。

54：17罗进二与奶奶聊天，讲到“如果你想跟亲人重逢，你就得把你最心爱最喜欢的东西，全放到苦海里，这样你就能跟你的亲人重逢了。”一种佛教的轮回观念。对生死的话题的展开，没有绝对的感伤，反而会有一种重逢的温暖底色。这个时候音乐响起《逝去的彩虹》小提琴与钢琴的配合，如泣如诉，婉转动人。

同样的音乐还出现在81：15小弟和哥哥在一起聊天，罗进一说这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永远有效的，小弟说“我已经偷了所有东西给你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啊。”这时候《逝去的彩虹》在温暖之外更有着一种孤独和无奈。

94分钟时罗进一生命垂危急需输血，镜头给父亲交钱的手一个特写，指头上经年累月的戒指只剩一个空空的痕迹。镜头反打回母亲的感伤表情，镜头切到父母的手，母亲握住父亲的手，轻轻摩挲这戒指的痕迹，镜头语言的克制和《父亲的婚戒》低回的钢琴声，配合得恰到好处，音乐的使用更加节省了过度煽情的繁琐，用声画配合展现着低沉内敛而厚重的父爱。

四、重场戏段落中音乐的层次感

本片的电影音乐优秀又在对于重场戏音乐的层次感把握。在罗进一去世的段落，作为影片的重场戏，他的音乐运用就格外出色，段落开始于芳菲的回国探病，对于少年来将遥不可及的爱人终于回来是一种喜出望外的悸动，97：28秒《芳菲，芳菲》开始于两个人的拥抱瞬间，细腻而舒缓的吉他独奏诉说着爱的心语，音乐停在进一目送芳菲的背影上。101：22秒升格镜头花束掉到地下，血迹斑驳在花上，芳菲带着红彩雀，父母拿着粥上楼，进二逃学离开课堂。这些并没有直接联系的画面通过音乐串联起来，镜头追随着脚步跟拍，小提琴和钢琴的配合随着情绪的逼近逐渐强化，之后那种钢琴的节奏紧迫感在得知罗进一已经死去的时候开始淡化转为小提琴的如泣如诉和铜管乐器的恢弘悲凉，音乐在此刻代替台词实现了感情的表达。

李治廷的《岁月轻狂》在影片中可以算是一个点睛之笔，主旋律在影片中承载了重要的叙事功能，在片中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在感情面前犹豫不决的罗进一在礼堂中用吉他轻缓地诉说着少年心绪，音乐起到了展现人物的情绪的作用，替代烦躁又无奈的罗进一表现了对爱情的理解。而音乐不仅是主观更是客观，从未出离于叙事主线之外。此时的视听效果仿佛是音乐MTV，用慢节奏的剪辑和之口诠释着青春和少年对少女的青涩爱恋，也用舒缓的旋律展现平和的生活状态。第二次是在进一的葬礼上，舒缓的歌声带有淡淡的惋惜和悲痛，简单的吉他伴奏就好像青年简单透明的心灵，镜头平滑地横移，画面中的低声啜泣配合着歌词“彩虹低声叹息，迷濛旧歌如诉，歌声浮晃天际，浮进我的隐秘梦乡。”使得逝去哀而不伤，却更加震撼人心。影片的温暖基调在这时达到了顶峰。

五、结语

本文运用了分析镜头与音乐的配合的方式展开对电影音乐功能的讨论，不论在什么社会环境下电影总是能代表一个时代的精神，“做人总要信”不仅是罗家的信条，更是处在风雨飘摇的经濟状况中千百万港人的信条。恰到好处的音乐在镜头之外，表达着乐观勇敢的影片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