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摩崖石刻采拓方法探索——以广西桂林图书馆采拓摩崖石刻为例

(广西桂林图书馆，广西 桂林 541002)

1 采集石刻拓片的意义

石刻文献是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珍贵的、不可再生的文化遗产之一，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文献。中华大地上遗存的石刻浩如烟海、历史悠久、形制多样，有碑刻、摩崖、墓志、帖石、造像等，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珍贵文化遗产。随着历史变迁，石刻不可避免地因为自然与人为因素的影响而遭受不同程度的风化和损坏，很多已漫漶难辨，有的在不久的将来会面临消失。因此，石刻的保护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制作拓片是对石刻资料保护和传播的有效手段，即采用纸和墨通过打拓的方式，将摩崖、碑刻等器物上的文字或图形按一比一的比例复印到纸上。这样能客观真实地反映器物原貌，便于后人了解其历史演变，也便于长久保存、开发利用、远途传递。

通过拓片采集的方式，能很好地挽救延续石刻文献的生命，让它们能够在百年甚至几百年之后，依然可以让后人触摸到、感受到它们独特的文化魅力。因此，切实加强石刻拓片的采集工作，能让这些有深厚文化内涵的石刻资料得到应有的保护、传承和利用，对传承、弘扬传统文化，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以及民族和国家的进步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作为具有保存和传承人类文化遗产职能的公共图书馆，有职责将石刻文献尽早、尽可能完整地保存下来，以便更好地传承给后人。

2 南方摩崖石刻及其采拓的特征

摩崖是古人在天然的山体石壁上刻文或刻图的石刻，是众多石刻中的一个类别。南方山多、水多、摩崖多，桂林则是摩崖殆遍。南方的山体石质主要为石灰岩，在南方特有的高温多雨潮湿气候的长期作用下，形成了怪石、奇峰、岩洞等异于北方的独特喀斯特地形地貌。因此，南方的山形态耸立多姿，山上长有葱郁的花草树木，山体内一般有岩洞和地下河，地表曲折起伏，洞内水汽蒸润、空间时窄时宽、幽暗潮湿，有的崖壁上会有流水、石笋、石柱、钟乳石等特征。而就在南方这样的高山岩洞镌刻着古代文人墨客留存下来的大量摩崖石刻，它们有的在山脚、有的在半腰壁、有的在洞内顶部等不同位置，有的字口宽阔深大，有的字口纤细浅小。桂林是中国喀斯特地貌发育的典型地区，具有南方岩洞及摩崖的共性特征。而遍布桂林高山岩洞的摩崖就是中华石刻瀚海中一枚闪亮的珍珠，是中华传统优秀文化遗产的精华，更是南方地区的代表。桂林图书馆(以下简称“我馆”)历来重视这些珍贵摩崖石刻文献的保护和传承 工作。近年来，专门为此培养了一支传拓修复技艺队伍，对桂林及周边的摩崖做了大量的拓片采集工作。

然而，在南方高温湿热气候及岩洞独特地形环境下采拓这些不同位置的摩崖石刻，虽然都是使用棕刷、砸刷、拓包、墨汁和喷壶等采拓工具，但因受到地势险峻、落脚点和光线极差、洞内湿度大、洞外风力大、摩崖石面凹凸不平、字迹溶蚀字口难找，有裂缝、渗水、松散小沙石等不利因素的影响，其拓制的难度相对于一般的碑刻、墓志等要大得多。尤其离地面数米高且面积达几平方米甚至十几平方米大的摩崖，单单上纸就是艰难的过程，需搭建脚手架，而站在脚手架上整个过程属于高空作业，需要训练有素的团队小心翼翼并默契配合，拓工要持续保持个人平衡性，对体力和耐力要求很高。同时，还需克服野外风吹日晒雨淋、蚊虫叮咬所带来的皮肉之苦。因此，需要推广一套适用于南方摩崖石刻的采拓方法，提高拓制成功率，避免返工。

但是，由于这项工作其经验大多在实际工作中取得，较少有人对其进行总结，业界也没有采拓南方摩崖石刻在不同位置、风力大小、字口大小和空气湿度等因素影响下采取不同工具和技法的相关论述。所以，有必要将我馆工作人员在桂林采拓摩崖石刻所积累的经验进行总结，致力于与同行共同探索，共同保护和传承好石刻文献。

3 广西桂林图书馆采拓摩崖石刻的实践探索

在摩崖石刻采拓实践中，为提高工作效率，工作人员可根据采集地摩崖分布及天气情况合理分配时间。在无风雨的情况下，抓紧时间拓洞外摩崖；在风大或阳光直射的情况下，拓洞内摩崖，且先拓湿气重的部分(因湿气重等待纸干的时间长)。按此法进行有序采拓避免浪费时间。拓制流程如下。

3.1 清洗

为了保护文物，拓片采集的整个操作过程都只用清水清洗，不使用化学洗涤剂清洗。

有些摩崖文字被杂草、泥土、苔藓覆盖，在清洗时要注意保护好这些摩崖文物，用喷壶喷清水、用软刷或毛巾小心翼翼将字口或花纹内的泥土等污物清理干净，使图文都达到完整清晰。清洗过程中需注意以下三点：一是尽量清洗干净，否则污物会附着到拓片背面，会给后期的拓片修复清洗增加难度，也不利于拓片的保存；二是防止摩崖字口损伤；三是注意掌握好其摩崖石面疏松情况、凹凸度、风向及细微特征，以便于在上墨时对图文的整体结构的各部位能够心中有数，不遗漏信息。

3.2 测量裁纸

用卷尺测量摩崖石面大小，若是不规则的，则取其最长和最宽的点来量裁；裁纸时，纸一般比所要拓崖面四周均大约4厘米左右，然后卷好备用。

3.3 上纸

野外采拓摩崖石刻一般采用干上纸法，因为摩崖顺山石之势而刻在不同高度位置，受地势险峻落脚点差、风力大小和字口大小等因素影响，湿上纸法不易操作且易破。以下将对在不同情况影响下所采用工具、技法和需注意的地方，以及后期对修复的相关性影响进行总结。

(1)刻在山脚位置易于操作的摩崖。一般是单人操作，先用喷壶在崖面上喷水润湿便于拓纸刷贴在其上，接着将纸展开与摩崖对齐，左手扶纸，右手持棕刷先将拓纸的上部刷定在崖面上，再继续用喷壶在纸上喷水将整张纸均匀润湿后用棕刷将纸迅速刷平，同时赶走纸与崖面间的气泡和褶皱，使纸密合地贴在摩崖上。喷水刷纸时需要注意把握好以下几点：1)控制好水量，水少太干，纸性干硬，不易刷入字口；水多太湿，纸性湿软，易刷出纸毛，难干且易破损；若上纸不小心出现缺损，则用同样的宣纸对好纸张帘纹按其大小补上，以免漏信息也减少后期的修复。2)切忌拓纸在崖面文字处有气泡和褶皱，避免拓片文字变形。3)数米长或数米宽的摩崖需要接纸时，注意接纸的地方尽量避开文字，尽量将接口接到行间空白处，且对接的两张纸最好是将纸边撕一下，撕出毛边使接缝接得牢固。4)若是字口宽阔深大的摩崖，在没风的情况下，则用棕刷在字口处轻快地反复刷几次或者用打刷头部或尾部倾斜轻轻拍打让字口凹入，可以避免将字口处拓纸弄破，以减少后期的拓片修复工作；若是在有较大风力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因纸张干透，刷入字口中空部分绷平，易使拓纸起壳移位而致使字体变形或上墨时字口易进墨而改变字口大小。因此，在风力大的情况下，则采取主动破纸的方法，便于将纸贴实在字口凹陷处，破纸时需要注意用竹启子从字口中间直线破开，这样便于后期修复。如果用棕刷刷破，则多半会顺字口边缘不规则破裂，如此后期修复会影响字口的凹凸度，同时也因不规则而不易修复。我馆在采拓此类宽阔深大字口的摩崖时就采用此法。

随后用打刷将整张拓纸通打一遍，不能有遗漏。注意用打刷前最好用布套或丝袜将打刷包裹起来，这样既有利于调匀纸的干湿度又可减轻因拍打而引起的纸张起毛现象。其方法是：用手握手柄处，食指轻点打刷脑部，用手腕处的均匀力度有弹性地平直拍打。拍打时注意：一是尽量使打刷面与崖面平齐，这样打出来的整个刷面最大，力量均匀，且打刷不易磨损，反之歪斜拍打则纸张易起壳，打刷易磨损。二是拍打时应沿同一方向，或从中间往两边移动的方向，切忌采用两侧往中间的方向，这样不易排出拓纸与崖面之间的空气。灵活使用打刷头部和尾部拍打周边或凹凸处的图文，使全部图文均凹入即完成。三是接口处要多拍打几下以免接口脱落。四是注意崖面结构是否稳固，若风化严重、有层状剥落或长满小钟乳石的崖面则需轻打或者改用棕刷轻轻地反复多刷几次使其贴合，避免造成对崖面的破坏及揭纸时拓片揭破损和断裂。五是用棕刷把拍打好的拓纸通刷一遍，刷掉纸毛同时将拓纸刷平顺便于上墨，同时检查崖面四周是否被拓纸封好。完成上纸程序后，待纸干上墨。

(2)刻在半腰壁或者洞内顶部需要搭专业脚手架的摩崖。一般是两个人站在脚手架上配合上纸，将备好的纸整张打开，两人各持一端，共同将纸在摩崖四周比对好后，由一人在左端扶住纸和协助传递工具，由一人从右端将纸喷湿刷贴后，随即用打刷将纸与摩崖拍打贴实，以免刷另一端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过大而把刚刷好的一端拉扯下来。接下来的操作按照上述方法(1)完成即可。若是洞内顶部的位置，则不用喷水法，因为拓工需要仰面操作及不顺手，且上纸时纸的重心向下，喷水易让水珠和附在摩崖上的小沙石落在身上，也不易将纸贴住。因此，可改用湿毛巾将纸润湿使其贴在崖面上的方法，其余步骤方法相同。

3.4 上墨

上完纸之后可以将拓包进行上墨调试备用。关于墨汁的使用，我馆一般采用一得阁的书画墨，此墨味香易干、墨浓光亮、耐水性强、胶质少、不褪色，上墨效果佳。关于拓包的使用，鉴于崖面凹凸不平、大小不一等情况，为了便于着墨最好配备四个左右大小不一的拓包，且其拓包制作需稍做调整，制作时要比平面碑使用的质地略松、形状略圆更富有弹性为佳。取两个拓包进行调墨，若是干拓包，需先喷水润透，一个拓包蘸墨后即与另一个拓包相互拍打或揉檫，在拍揉的过程中转动拓包，以使拓包吸墨均匀，然后在废宣纸上扑打一下，看看其墨浓淡干湿是否合适，调好后先装在塑料袋中待纸干到一定程度即可上墨。一般情况下需待纸上的水分蒸发到八成干时上墨较好。而拓纸水分蒸发的快慢与空气湿度和它周围的环境湿度紧密相关，成反比关系。因岩洞内空气湿度极大，在桂林即使是晴天，洞外湿度为70%～80%时，但洞内湿度基本在90%以上，而且有的摩面上有回潮和流水的情况，因此拓纸水分蒸发极慢，需要等待的时间很长。所以洞外摩崖也需要等半天左右的时间才能达到八成干；洞内有回潮的崖面上则等上一天左右(洞内深处的摩崖基本需留隔夜)才能干到五成；洞内有流水的崖面拓纸基本上是没办法干的。因此，需要根据纸张不同湿度，灵活调整工具和技法来完成上墨。

(1)拓纸八成干时，先用调好的拓包在边缘无字或无纹饰处上墨，从上至下、从左往右有规律地一个扑子压一个扑子轻轻扑打，一遍一遍地上墨汁。一般是由淡入深，每一遍上墨最好保持匀净，一般碑刻上三遍墨就能达到墨黑且匀的效果，但因摩面粗糙，多少会有石花、溶孔、小钟乳石颗粒等因素，即使上墨数遍都难达到墨匀程度，具体上几遍还要看摩崖的风化程度和需要而定。上墨时最好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持拓包的手上，同时注意以下几点：1)手势。用拇指、食指、中指紧握拓包手柄，指尖轻顶拓包根部，这样的抓握方式便于灵活使用不同手指(即不同方向)的力度将凹凸、边角处的图文拓出来。对于窄的边角大拓包拓不到的地方，就改用小拓包补拓。2)方式。用手腕使力依然采用同一方向正面扑纸，利用弹力触纸即扬，迅速用拓包上下逐渐加速、增力地连续扑打，这样有利于达成墨色匀称。这个过程不可将拓包停留在拓纸上或突然用力过猛。3)优先点。由于凹凸处和风口处的拓纸干得快容易松脱，所以需在它干透之前优先将这些部位的拓纸一次性打出清晰的图文，这样拓好后即便起来也不用担心。4)若是字口纤细浅小的摩崖，上墨扑拓时需要更轻快些以免墨入字口内。5)蘸墨。拓包墨用干后重新蘸墨时，必须调匀。蘸墨次数过多后易使墨浆结在拓包周边，易出拓包印还易使纸张起毛或松脱。一般上过两三次墨后，最好采用喷水的方法将拓包周围的墨揉匀用尽。6)把握好以上几点将整张纸拓过一遍待稍干后，依上述方法再上二三遍浓墨，若是有较多溶孔或小钟乳石的崖面，则第二、三遍改用小拓包慢慢耐心拓制。7)上好墨拓包不用的时候，要注意及时用塑料袋把它装好以免墨干起胶导致再次使用时有拓包印。

(2)拓纸五成干时，则要用不含水分出墨较淡的拓包拓制，拓时动作要更轻快些，以免晕墨，其余操作依上述(1)即可。

(3)因崖面有流水致使拓纸潮湿的情况，则需先用吸水纸覆在拓纸，用棕刷在吸水纸上刷使其吸掉拓纸上的多余水分，然后迅速用不含水分只含墨的拓包轻快地上一遍墨就立马揭下拓纸进行晾干。如果是巨型摩崖则最好三人配合操作，即一人用吸水纸吸水，一人紧接着上墨，一人随后揭取拓纸，以免崖壁上流水侵入拓纸导致墨色晕开将墨透到崖面上。拓制完毕也随即揭下整张拓片，放到阴凉的平地上摊开晾干。

3.5 揭纸

因为摩崖刻石不平整，在拓制完成后，揭纸也是一大难题。得要耐心细致地揭取，任何疏忽都有可能揭破，而增加后期的修复工作。揭时先将拓纸的一角揭开后，用食指与中指夹住该角将纸拉成45度角提起，揭取过程不宜过快、过猛，否则易致拓片破损或断裂。值得注意的是，若是有接纸的情况则要从最先上的那张拓纸揭起，因其他几张是依次叠压纸边而衔接起来的，反之易出现接口脱离。另外，若遇到碑面因风化严重或胶性过浓使拓纸粘附摩崖过紧不易揭取时，可用嘴紧靠粘处，用力哈气，使拓纸变潮就可揭下。揭下后，也要将其放到阴凉的平地上晾干。

3.6 折叠

将晾干的拓片正面朝下平铺在一个平整的地方，先上下对折轻压出中间线条，同理再对折一次后打开，分别将两头沿四分之一折痕处对折，再按中间线折好；按此法再进行左右对折，即成一长方形。此折叠法将边缘藏在里面，可避免拓片边缘破损。

最后，将采集进馆的拓片经过冷冻杀菌、修复、按一定规格折叠入库保存。

以上是在实践中不断探索、总结出南方高温湿热气候及岩洞内独特地形环境采拓摩崖石刻的方法，有针对性地调整工具和技法来保证拓片采集工作的顺利完成。而对于采集回来的拓片，经过近两年的观察，没有出现发霉、虫蛀的情况，可见在时间的检验下，上述方法是可行的。至于更多有针对性的措施，则需要在今后更多实践中不断总结。这些记录，希望能对同行采拓南方岩洞摩崖石刻工作起到参考作用，如有不足之处，请批评指正，以期共同改进和提高拓片采集的技艺。

4 摩崖石刻采拓心得

野外摩崖石刻采拓工作是一项技艺与体力相结合，耐力与细致相融合的工作。一幅好的拓片，其正面墨色均匀、图文清晰、反面没有渗墨。但因摩崖粗糙且野外情况复杂，极难达到墨匀的理想状况，基本上墨不晕不透、图文清晰、无拓包印就很好了。

要拓制一幅好拓片，首先，需要经历清洗、刷纸、打纸、上墨到揭纸和折叠等工序，每一步都要认真去做，不得马虎，否则会耗时耗力，而且影响拓片质量及增加后期拓片修复工作。平时在野外拓片时要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专注力以及对风向和空气湿度的敏感度，掌握好纸张上墨的干湿度，拓包的干湿和墨的浓淡，以及能够根据不同因素影响下，灵活使用不同工具和技法来做好拓片采集工作。其次，还需要有强烈的责任心。因为每一块碑文的背后都承载着一段历史、一个故事。传拓工序繁多，容易产生倦怠情绪，需培养耐心细致、有责任感、不急于求成的工作精神，否则任何疏忽都会给后续工作造成失误。比如没有掌握好碑面图文的细微特征，拓出的拓片有可能会漏掉某个细微部位没拓出来，对拓片的完整性就会受到影响。所以，必须踏实认真、尽职尽责地做好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