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凝视的世界是毫无意义的

2019-11-14 15:18曹文轩
润·文摘 2019年10期
关键词:契诃夫细心马车

曹文轩

这个世界的脾气特别古怪,你必须凝视它,它才会把大门打开,让你看到它里头的风景。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一辈子其实只做两个动作:一个叫扫视,一个叫凝视。

你的作文为什么写不好?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没有凝视这个世界,你只完成了第一个动作,没有完成或者说没有很好地完成第二个动作。

俄国作家契诃夫的小说《草原》,写一个小男孩坐着一辆马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上学。马车行驶在一望无边的草原上。草原很大,天空很高,学校很远,小孩很小、很孤独。作者在作品里写了一句话:“天空飞过了三只鹬鸟。”这个句子不简单,它背后藏着“非常细心”的意思。

下面还有更精彩的,作者写道:“那三只鸟后来飞走了,愈飞愈远,直到我们看不见它们。”马车继续行驶在草原上,小孩心里很孤独,在这里契诃夫又写了一句话:“过了一会儿,先前的那三只鸟又飞了回来。”天空那么大,鳥那么多,契诃夫怎么就那么肯定这三只鸟一定是刚才那三只呢?

因为契诃夫是一个非常细心、有耐心的人。当有鸟从天空飞过的时候,他已经一只一只仔细地辨认过了,所以当那三只鸟又飞回来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它们来了:“你们这三个家伙就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三个家伙。”记住:未经凝视的世界是毫无意义的。这个世界只属于那些细心的人。

有位法国作家,在小说里写一只苍蝇:“有一只苍蝇,有一只瘦小的苍蝇,在车里头飞来飞去,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这句话里哪个词最关键?“瘦小”,你肯定看到过苍蝇,但我也肯定你没有像这位法国作家一样去凝视过一只苍蝇。你没有发现苍蝇和人一样在体形上也分两种,一种是胖的,一种是瘦小的。

如果你能像这两位作家一样去打量这个世界,你想想,这个世界在你脑海里会是多么的丰富。

契诃夫有一个习惯:想到一个特别好的词或一个短句,就会把它们写在本子上。他去世后,人们把他的这些东西编成了一本书,叫《契诃夫手记》。有一天,我看他的手记,看到了一句话:“一条小猎狗,走在大街上,它为它的罗圈腿感到害羞。”

仔细琢磨这个句子,会发现这个句子很有味道。大家都知道猎狗的前腿是直的,可这条狗是罗圈腿。如果它走在别的路上也就罢了,可是它走在大街上,所以它才为自己的罗圈腿感到害羞。如果有这么一条狗走在大街上,你能看到吗?能!但是,你只能看到一条狗,你不会发现这条狗的腿是罗圈腿,也不能体会这条狗的心情。这就是你们与大师之间的差异,这个差异是天壤之别。

请记住这句话:未经凝视的世界是毫无意义的。

(熹微摘自《青年博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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