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恩师姚恭林先生的学戏纪事

2019-11-20 08:10
剧影月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戏校扬剧镇江市

2017年11月17日,由江苏省文联主办、江苏省戏剧家协会和镇江市艺术剧院等联合承办的“一脉相承——扬剧表演艺术家姚恭林师徒同台专场演出”在江苏省文联艺术剧场成功上演。作为姚恭林老师的入室弟子,我很荣幸地与师兄弟们一道参与了此次汇报演出。纵观本次演出,最值得一提的是,被先生视作掌上明珠的孙女姚宇轩已成为了目前年龄最小的金派弟子,肩负起了金派艺术第四代的传承重任。活动现场,姚宇轩所演唱的金派《梁祝·山伯临终》赢得了上级领导、兄弟剧种的老一辈艺术家、广大扬剧观众发自内心的赞赏和褒扬。看着小姚在现场的表演,也不禁让我开始回忆起自己少时起与恩师的相识,以及延续至今的近四十年艺术情缘。

我来自于因南宋爱国将领岳飞而得名的江北小镇嘶马,现属于扬州市江都区大桥镇管辖。记得自己还是一个懵懂少年时,先生所在的镇江市扬剧团从长江南岸来到家乡演出。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是扬剧、对于金派艺术更是闻所未闻,但置身现场的我还是被先生那华丽中带着从容的金派唱腔所吸引、那隽秀中透露着优雅的身段所陶醉。演出结束以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舞台上那字字珠玑般的声腔在我的脑海中回荡、水袖纷飞的铅华和曼妙也在不经意间点燃了自己对从艺的激情和渴望。事与愿违的是,当我与家人提及这一想法时,却遭到了一致的反对,他们认为学艺太过辛苦、而且当时的社会地位也确实较为低下。但是,自己并没有因为家里人的反对而放弃对扬剧、特别是对先生和金派艺术的向往。于是,我通过各种途径搜寻先生的唱片,课余时间就偷偷地跟着唱片自学金派声腔。一段时间以后,能得到先生当面教诲的想法也如雨后春笋般在心中萌发。可正如王安石所写的那样,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在那个年代,往返于长江两岸的交通并不十分便利,加之自己从未独自出过远门,前往镇江面见先生的想法基本没有实现的可能。思之良久,我决定给先生写一封信,将自己对于金派艺术的着迷、自学金派唱腔的经历、自己对于从艺的渴望等内容原原本本地向先生汇报。此后的一天,我竟然收到了先生在百忙之中的回信,更为喜出望外的是,先生还告知目前正在江都演出,让我在有空的时候去找他当面交流。看完书信,我便放下了正在吃饭的碗筷,略费一番周折以后终于在某剧场的后台见到了先生,当面演唱了扬剧《珍珠塔》《二度梅》上的两段唱腔。听完以后,也许是被我的执着所打动,先生答应和团部商量,全力帮我圆心中的艺术之梦。经过数月的等待以后,我终于收到了梦寐以求的公文,成为了82届镇江扬剧班的一名插班生。这也就是说,自己终于有机会接受到最原汁原味的金派教育、自己也与先生能够有更多交流的机会。面对这样的惊喜,自己一度兴奋地忘乎了所以。收拾行装时,家人也在不断的告诫着我,既然对扬剧如此着迷,就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不能辜负姚老师的深情厚谊。启程奔赴对岸时,我只想能在这座金派艺术缭绕的古城中,通过自己的勤学苦练与先生的言传身教,在舞台上恰如其分的呈现出自己对于扬剧的热爱、对于金派艺术的迷恋。毕竟,将爱好与职业相结合,这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

进入戏校以后,同级的师兄都有了近两年的学艺基础,他们的唱腔、身段都是我所羡慕的,也是自己觉得望尘莫及的。一时间,心理的预期和现实之间的反差让我心灰意冷,甚至产生了退出的想法。就在此时,先生好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他不仅找我聊天,也在繁重的剧团演出之余主动到戏校帮我加练。除了自己身体力行以外,他还利用自身的私人友谊,请戏校的其他老师帮我加练基本功。他常说,你是我招进戏校的,我们也是嘶马同乡,是扬剧让我们相识,机缘特别难得,我不放弃,你自己更不能沉沦。这样的教育虽然通俗易懂,但其中孕育的道理时至今日依然是我艺术生涯中的指路明灯。自那以后,我便开始以一个“差等生”的心态虚心向每一位教员和同学请教。他们练功时,我就一边观察一边模范,遇到没有掌握的或者不能理解的就当面请教;他们休息时,我就自觉地在练功房中自我加压。戏校的时光是单调的,却也是丰富的,晨钟暮鼓见证了我的挥汗如雨、三更的灯火相伴我揣摩着先生洒脱舒展的身段、五更的鸡鸣相随我逐字逐句地体会先生婉转悠扬的声腔......正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努力之下,我不仅赶上了其他同学的进度,最终还以优秀的成绩顺利的进入了镇江市扬剧团工作。

进团以后,我常年跟随着先生身边,对于金派艺术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特别是在咬字归音和堆字方面有了更为全面的认知。通过学习先生的行腔技巧,我较为成功地掌握了转换板式、甩腔、插句等艺术手法,通过节奏的变化,打破了梳妆台等传统曲牌对字数的限制,将二十个字、甚至三十多个字在一句梳妆台中唱出,并且做到了字字清晰和喷口有力,在一定程度上展现出了金派艺术最精华之所在。记得在镇江扬剧团重排《珍珠塔》和《情网血》等传统作品时,先生主动向团部提出让我加入演出,和他分别担任剧中方卿、杨一龙等主要角色的上下半场演出工作。在这种实战环境下的传帮带指导中,我的技艺也越发成熟。当然,我也越发认识到先生对于艺术所秉持的那份优中更优、好中更好的追求劲头。他时常对我说,尽管我的声腔能够让大部分观众接受,但你也不能一味模仿,要结合你自己的特点做一些因地制宜的变动,如果完全跟我一样,这是对金派艺术的不尊重、不严谨。一个德高望重的艺术家能够如此的谦和,我觉得这就是他艺术长青的可靠保证,也是我永远值得学习的榜样。作为弟子,回忆起这段讲授时,至今依然觉得倍加亲切和感动。

囿于种种原因,原镇江市扬剧团在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被整体划归新组建的镇江市艺术剧院,我的工作重心也从戏曲变为了综艺歌舞。虽然心有不舍,但为了心爱的舞台、为了喜欢我的观众,自己毅然开始在新的领域进行着探索。

党的十八大胜利召开以来,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文艺工作。在省、市两级地方政府的关心下,镇江地区的扬剧艺术重新得到了发展的机会和平台。2012年至今,镇江市文广新局和镇江市文广集团已联袂推出了《花旦当家》《完节堂1937》《红船》等三部原创精品工程。作为镇江艺术剧院的一员,我积极参与了这三部的创排和演出工作,担任了《完》剧中的王永祥、《红》剧中的水生等主要角色。虽然这三部戏属于原创作品,但我拿到剧本以后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在角色的刻画中加入鲜明的金派元素,如何将人物刻画得更为饱满和立体。为此,我数次向先生讨教,请先生对我的唱腔把关、请先生纠正我在舞台上的身段偏差。虽已是古稀之年,虽已是誉满梨园,但先生对于艺术的激情仍在、对于舞台的渴望仍在,他就如同是自己饰演这些角色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将对角色的理解告诉我。此外,只要这三台大戏在镇江及周边县区演出,他都早早到达现场,在后台和我进行演出前的交流。演出结束后,我也总会在第一时间和先生联系,听他看完演出以后的想法和体会。正是在先生的竭力帮助下,我在阔别扬剧舞台数年以后,不但成功地拾起了扬剧艺术,而且对于扬剧、特别是对于金派如何运用于现代戏的创排有了全新的理解。

当年的现场观摩,让我知道了先生;一封书信将我带入了扬剧的世界,也走到了先生的身旁。近四十年来,虽然几经起伏,但我对扬剧依然是当年初心的模样、对先生依然是如同当年的那般崇拜和敬仰,先生对于我艺术上的帮助也绝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阐明的。今后的工作中,我将继续以先生为榜样,全身心地致力于扬剧金派艺术在新时期的传承和保护,为镇江地区的扬剧艺术在新时代重现往昔的辉煌做出自己最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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