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英 钟少异
内容提要:张居正作为明朝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对“武事”甚为关注。在其主政期间,国防形势面临北敌强盛、频繁劫掠,政治腐败、消极防守,军纪败坏、“军乱”频发,边军缺额、尺籍空虚等一系列问题。对此,张居正进行一系列战略谋划,振衰起敝,形成了“外示羁縻,内修战守”“东制西怀,蓟辽互援”的边备思想体系,并用其指导九边军镇,尤其是宣大、蓟辽等镇安边振邦的军事实践,有效维护了北部边疆地区的安全稳定。
张居正(1525-1582年),字叔大,号太岳,明湖广江陵(今湖北省荆州市)人。作为明朝中后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张居正被誉为“宰相之杰”“救时之相”。他肩钜承艰,慨然以天下为己任,振衰起敝,政绩炳然。在北部边疆的经略方面,张居正经过精心筹划,形成了“外示羁縻,内修战守”“东制西怀,蓟辽互援”的边备思想体系。张居正的北部边备思想,在指导明朝九边军镇,尤其是宣大、蓟辽等镇的边防军务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军事实践中接受了检验,取得了一系列成果。尤其是“俺答封贡”的达成,以及明蒙长期和平局面的维持,对明朝中后期的国防军事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张居正主政时期,明帝国的国防形势不容乐观,尤以北方边备情况为甚。
蒙古达延汗统一蒙古各部后,将其分为左右两翼,各包括三个图门,达延汗自统左翼,以诸子分统右翼。在诸多图门中,以俺答及吉囊的实力最为强盛。吉囊为达延汗第三子,以鄂尔多斯部为势力范围;而俺答为吉囊次子,以河套地区为势力范围。俺答、吉囊等部落频繁侵掠,连年不息,给北部边防带来沉重的防御压力。《明史》记载:“元人北归,屡谋兴复。永乐迁都北平,三面近塞。正统以后,敌患日多。故终明之世,边防甚重。东起鸭绿,西抵嘉峪,绵亘万里,分地守御。”①张廷玉:《明史》,2235页,北京,中华书局,1974。蒙古鞑靼部落连年进犯,蹂躏地区东起辽东,西至甘宁,尤以宣、大、晋北及京东各地为甚。“是时,俺答诸部强横,屡深入大同、太原之境,晋阳南北,烟火萧然。”②张廷玉:《明史》,2239页,北京,中华书局,1974。甚至长驱直入,直接威胁到京城的安全。“(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俺答攻古北口,从间道黄榆沟入,直薄东直门,诸将不敢战。”①张廷玉:《明史》,2240页,北京,中华书局,1974。俺答大肆劫掠,“火光烛天,德胜、安定门北,人居皆毁”②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903页,北京,中华书局,1977。,遍掠京畿地区而去。史称“庚戌之变”。敌退之后,大将军仇鸾因怯于北敌寇掠,主张开马市于宣府,意图与俺答媾和。后延绥、宁夏亦开马市。然而,马市并未阻止俺答等部入侵,遂罢马市。终嘉靖之世,鞑靼部落连年进犯,宣大、延绥、晋北、固原均被蹂躏。嘉靖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二、四十三年,俺答等长驱直入,进犯蓟镇及京畿地区,京师戒严,直接威胁到明帝国统治中枢的安全。
明朝军队战力衰弱、武备废弛的深层次原因,是明廷政治腐败,权奸当政,导致擅权营私,贿赂公行。嘉靖皇帝一心修玄,不理朝政,军政大权悉操于权臣之手,大臣为了争权夺利,互相攻讦。由于主偏臣专,是非不明,廷臣边将功不得赏,罪以贿免。在权力斗争中,忠心许国、英略敢为之人或被谗言罢去,或因疑惧畏葸不前。比如,宣大总督翁万达、三边总制曾铣、吏部侍郎摄兵部事王邦瑞等贤能有为之士,均被严嵩党人构陷,或被罢官,或被杀害。而仇鸾本因贪纵被曾铣所弹劾而下狱,因其交接严嵩反而脱罪升官,甚至晋为大将军总京戎政。
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上到朝廷阁臣,下至边疆将帅,对俺答等进犯均奉行消极防守政策,面对俺答近薄京师,严嵩竟然对兵部尚书丁汝夔授以“寇饱自归”的方略,告诫将帅万勿轻率出战。曾铣倡议收复河套,实为一种积极的攻势防御政策,然而却因明世宗反复无常,被卷进严嵩与夏言的权力斗争中而被杀。明廷奉行的消极防守主义导致将帅只求自保,不敢主动作为,卒失所统,战志消沉。甚至出现大同总督仇鸾、大同巡抚史道及总兵官因惧战而贿赂俺答免祸,使其勿侵己地,冀嫁祸他境的通敌行径。
明朝军力衰弱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军纪败坏,“军乱”频发。嘉靖元年(1522年),甘州总兵官李隆因与巡抚都御史许铭不合,唆使部卒围攻公廨,杀许铭,焚其尸,五卫军大乱。嘉靖三年(1524年)八月,大同巡抚都御史张文锦在大同城北增设五堡,加强防守。堡建成之后,迁徙士卒前往戍守。大同镇卒本来就对修建堡垒的劳役颇为怨愤,加之又惮于徙戍,因而发生叛乱,杀参将贾鉴及巡抚都御史张文锦。嘉靖十二年(1533年),大同再次发生军乱,役卒王福胜、王保作乱,叛杀总兵官李瑾,焚烧大同巡抚潘仿的官署。南京为抵御倭寇,曾招募健儿设振武营。此营官兵素来骄悍难御。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二月,因督储侍郎黄懋官奏请减低其待遇和革除募补者妻粮,振武营士卒哗变,公然将督储侍郎黄懋官殴打至死,裸尸于市。
由以上的诸次“军乱”可以看出,张居正主政之前的明军,无论是“南兵”还是“北兵”,军纪败坏已严重到相当程度。
大明建国时,明太祖朱元璋革元旧制,自京师达于郡县,皆立卫所,卫所兵的来源主要是世袭军户和因罪谪戍之人。遇有情况需要征伐时,朝廷选派将领充总兵官,调卫所军队由其统领,称之为客兵。永乐年间,建立“京操”制度,调直隶及近京卫所军轮番到京城操练,称之为“班军”。
后世这一制度却发生了变化。“宪、孝、武、世四朝,营制屡更,而威益不振。卫所之兵疲于番上,京师之旅困于占役。驯至末造,尺籍久虚,行伍衰耗,流盗蜂起,海内土崩。宦竖降于关门,禁军溃于城下,而国遂以亡矣。”①张廷玉:《明史》,2175页,北京,中华书局,1974。卫所之军大量逃亡,导致边军缺额、尺籍空虚,防守力量十分薄弱。“洪武时,宣府屯守官军殆十万。正统、景泰间,已不及额。弘治、正德以后,官军实有者仅六万六千九百有奇,而召募与士兵居其半。他镇率视此。”②张廷玉:《明史》,2242页,北京,中华书局,1974。明朝建立之初,京营的兵力有七八十万人,而当时只剩下十四万余,而真正操练的只有五六万,且大多是老弱疲惫、市井游贩之徒。京军的将帅多是纨绔子弟,平时占役营军,以空名支饷,等到上级来检阅时,便临时雇佣市人,呼舞博笑而已。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俺答入犯,兵部尚书丁汝夔稽核营伍不及五六万人,驱出城门,士卒皆流涕不敢向前,诸位将领也相顾变色,手足无措。事后,丁汝夔因抵御不力被杀。
然而,“庚戌之变”并未引起明廷对边军军制的反思和改革。当时,大将军仇鸾正受宠幸,其向嘉靖皇帝进言,建议选各边兵六万八千人,分番入卫京师,与京军混杂在一起训练,统一归京营的将领指挥。嘉靖皇帝同意了这一主张,于是,边军精锐力量被抽一空,边塞发生警情时,无力应对,边事益坏。
张居正始终怀有强烈的忧患意识,日夜以边事为忧,“天下之事以为无足虑,则必有大可虑者。故古人诘戎治兵,当太平之世尤当兢兢焉”③张居正:《张居正集》,777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张居正以宋为鉴,对明朝中后期的积弊进行了深入的分析,“窃见嘉、隆以来,纪纲颓坠,法度陵夷,骎骎宋、元之弊”④张居正:《张居正集》,777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张居正认为,明朝武备废弛十分严重,与宋朝当时的状况十分相似,如果现在不严加整饬,那么,宋朝遭受的灾祸也会发生在明朝。
为了防御北敌入侵,明朝形成了以“九边”为重心的防御体系。蓟镇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被称为“国之堂奥”“北门锁钥”,随着鞑靼部落对蓟镇入犯的加剧,蓟镇在九边重镇中尤为受到明廷重视。张居正柄政之后,对蓟镇倾注了大量心血,费尽心力进行经略筹划,“仆日夜以边事为忧,而属意于蓟尤甚。望公督率文武诸大吏,及今加意经理,常若大敌在前,决不少贷”⑤张居正:《张居正集》,384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鉴于蓟镇之“国之堂奥”重要地位,张居正确立了与九边其他边镇不同的战略方针,“大抵蓟镇之势,与他镇不同,其论功伐,亦当有异。盖此地原非边镇,切近陵寝,固在他镇以战为守,此地以守为守;在他镇以能杀贼为功,而此地以贼不入为功,其势居然也”⑥张居正:《张居正集》,616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
面对严重的边患危机,张居正肩钜承艰,慨然以天下为己任,振衰起敝,针对明朝北部边疆的安全形势,进行了精心的筹划,制定了一系列指导性的方略。
为了实现“贼不入为上功”的目标,张居正提出了“外示羁縻,内修战守”的战略指导思想。张居正在给宣府巡抚吴兑的书牍中说:“大抵今日虏势,惟当外示羁縻,内修战守,使虏为我所制,不可受制于虏。”⑦张居正:《张居正集》,263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外示羁縻,内修战守”可谓是张居正北部边备思想的核心理念,在这一总体战略的指导下,张居正在“内”“外”两个方向实施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改革,对北部边疆进行全面经略,十余年间,海宇清宴,蛮夷宾服,边疆恢复了安宁祥和的秩序。
1.外示羁縻
“外示羁縻”,即利用封贡、互市、厚赏等手段,对俺答、吉能、老把都等少数民族首领进行笼络,以求得边境的安宁祥和。代表性事件为“俺答封贡”和制驭长昂。
隆庆四年(1570年)十月,俺答之孙把汉那吉因俺答夺其妻,愤而率众向明朝投降。张居正接到宣大总督王崇古的报告后,认为这是天赐良机,是“使远人向化”的一个好机会,此事关系重大,一定要妥善处理。然而,御史叶梦熊、饶仁侃、武尚贤等人却反对受降,一时廷议纷纷。张居正在王崇古、方逢时等督抚大臣的支持下,利用俺答的“舐犊之情”,善待把汉那吉以笼络俺答,经过多方努力,最终达成“隆庆和议”。俺答缚送赵全等板升叛降头目,归还被掠人口。明送还其孙把汉那吉,并封俺答为“顺义王”,允许其与明通贡,进行“互市”。
万历三年(1575年)春正月,朵颜三卫酋首长昂、董狐狸逼迫长秃盗犯蓟镇董家口关城,蓟镇总兵官戚继光闻讯督边军从榆木、董家两关出塞迎战,追击一百五十里,擒获长秃。长昂因长秃被擒,移住会州,因惧怕戚继光率领的边军兵马,不敢靠近边关。之后,长昂同伯彦主喇、董狐狸等人率领其酋长及部夷前来请降,请求赦免长秃。张居正得到“擒获长秃”的报告后,给蓟镇巡抚王一鹗回信说:“长秃生擒,亦制长昂之一机,幸惟留意审处,务使之畏威怀德可也。蓟中羽翼未就,未可高飞,此辈不得不羁縻而用之,但须审查顺义之情,以为制驭之术耳。”①张居正:《张居正集》,509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得到张居正的指示后,戚继光会同副总兵史宸,前往喜峰关口当面安抚长昂,宣谕朝廷旨意,长昂悔罪,送还所掠人员。戚继光释放长秃,并对长昂进行抚赏。“虏酋感愧,诣刃湌壤,对天会盟,誓子子孙孙怀德内附,世世勿犯太师城也。”②戚祚国等:《戚少保年谱耆编》,376页,北京,中华书局,2003。
明嘉(靖)隆(庆)万(历)年间,北部边疆的主要威胁来自于俺答和土蛮,“隆庆和议”之后,俺答被封为顺义王,能够遵守盟约,约束部众,边疆基本上维持了和平稳定的局面。土蛮求贡不许,屡屡入犯辽东和蓟镇,但势力较俺答弱,且与俺答不睦,因此,未能构成严重威胁。但随着俺答年迈多病,其已无力有效地约束部众。针对这一情况,张居正与边疆督抚预先进行谋划,以应对俺答去世之后北部边疆形势的变化。俺答去世之后,其子黄台吉袭封顺义王,靠着俺答的余威和其自身的骁勇善战维持统治。黄台吉的统治时间比较短,其去世以后其子扯力克袭位,但是统治能力已经逐渐衰弱,难以约束部众。不过,俺答的后世子孙能够与明朝维持着较为和睦的关系。
2.内修战守
相比“外示羁縻”而言,张居正对“内修战守”更为重视,认为这才是从根本上消除边患的“安攘长策”。他在给边疆督抚重臣的书信中说:“昔人谓自古疆场之患,非尽由夷狄,亦多边吏扰而致之,仆尝以为名言。惟预修战守,长存儆备,则不容顷刻少忽耳,惟公留意焉。”③张居正:《张居正集》,345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张居正“内修战守”的边略思想主要是指“设险防守”。
“设险防守”,是明廷始终奉行的一项国防政策。明朝中期以后,受“消极防御”思想的影响,边防设施大多年久失修,毁坏坍塌十分严重。单纯的“摆边防守”政策,导致兵力分散,形成了“无所不备,无所不寡”的局面,并未能有效阻止俺答等部落的频繁入侵。张居正的“设险防守”思想,包括修建边墙和建设敌台两项重要举措。
明初以来,为防止瓦剌、鞑靼等蒙古部落入侵,修建边墙、敌台的工作时断时续。比如,余子俊、翁万达等,都曾修筑部分边墙,以加强边境的防守。张居正对“设险防守”政策十分认可,他指出,“守堂奥者必于门外据险扼要,乃为得策”①张居正:《张居正集》,96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并认为通过修筑敌台对险要之处进行固守,可以居高临下哨望敌人,运送矢石,守边的士卒可以依靠敌台庇护,免受风吹雨淋之苦,以逸待劳,是守边之策中最为有效的。因此,张居正坚定地支持谭纶、戚继光等人的“修边墙、筑敌台”的主张。
当时,朝廷中对于“修边墙、筑敌台”有一些不同意见,认为此项工程耗费巨甚,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为此,张居正坚持己见,向皇帝上疏,与边疆督抚大臣沟通,确保“设险防守”的政策得以贯彻实施。在《答司马吴尧山》中,张居正说,设险守要是国家的大政方针,必须予以贯彻执行,而且所修边墙是对原有的边墙进行修复加固,并不是重新修建,对于修台修墙的费用,应该渐次筹备。“台工之议,始终以为可行、确然而不摇者,惟区区一人而已。”②张居正:《张居正集》,357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蓟、昌、保等镇的边墙、敌台修建完成之后,成功阻止了敌人的进犯,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张居正事后说,“昔谭司马在蓟建议筑台,其时人情汹汹,流言四起。忌者欲因此中以奇祸;政府诸公皆惧而求罢;独孤一人力持不顾,乃克有成。数年以来,虏不敢窥蓟者,实赖守险之力。若如当时之议,岂得有今日乎!”③张居正:《张居正集》,731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
张居正还将蓟镇和辽东镇的功绩进行对比,认为辽东镇虽然在总兵李成梁的带领下颇有所获,但是大明也损失了很多人力和财力。但是,蓟镇十多年以来始终维持和平局面,没有发生大的冲突,百姓安居乐业,边境一片祥和。因此,蓟镇的功绩比辽东镇的功劳更大,充分肯定了“设险防守”政策的重大战略意义。
在明朝的“九边”防御体系中,因俺答等部主力居于河套地区,其中尤以宣、大地区地位最为紧要,为明都北京北部之防御屏障。然而,随着“隆庆和议”的达成,北部边疆形势发生深刻变化,原来的势力格局发生变化:“俺答已通贡,封顺义王,其子孙袭封者累世。迨万历之季,西部遂不竞,而土蛮部落虎炖兔、炒花、宰赛、煖兔辈,东西煽动,将士疲于奔命,未尝得安枕也。”④张廷玉:《明史》,2241页,北京,中华书局,1974。
1.东制西怀
“俺答封贡”之后,张居正认真分析北部边疆俺答、吉囊、土蛮等势力的分布情况,制定了“东制西怀”的方略。“属夷处置适宜,则土虏之真情可得,而两镇之贡市愈坚。当今边务,莫要于此矣。公在上谷,内修战守,外探虏情,东制西怀,自有妙用,仆复何忧。”⑤张居正:《张居正集》,512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西怀”,主要是指对俺答及其子孙等部落实行怀柔政策,分封官职,通贡互市,并不时对其封赏,以维持和平稳定的边疆形势。对于东部的土蛮等势力的频繁入犯,张居正则采取“东制”方略,主张坚决打击,拒绝其贪图“贡市之利”而采取的求贡等权宜之计,坚持在辽东地区与土蛮进行斗争。
2.蓟辽互援
鉴于蓟镇“国之堂奥”的重要地位和辽东地区面临的战争压力,张居正制定了“蓟辽互援”的方略,以确保蓟、辽二镇的边境安全。张居正在《答蓟辽总督方金湖》一信中说:“辽人素称忠义可用,然近亦罢敝,非用蓟人助之,不能支也。顾蓟镇隔阂三卫,出塞不便,又迫近陵京,防御为急,必斥候严明,侦探的实,知贼向往,乃可出他道,用奇以制之耳。”①张居正:《张居正集》,608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指明了“蓟辽互援”战略的必要性。
对于“蓟辽互援”战略的具体实施方案,张居正在《答方金湖计服三卫属夷》一信中,从练兵、协同、防守等方面进行了系统的阐述,区分“虏众犯边”和“溃墙而入”两种情况,分别制定了“据台以守,遏之边外”和“坚壁清野,合战歼敌”的方略,并将其坚决地贯彻到了具体的军事实践中。在给蓟辽总督、总兵等人的书牍中,张居正反复强调蓟辽互为声援、协同作战的重要性,并嘱咐一线将帅予以贯彻执行。“今之虏祸,咸中于辽。连岁彼虽被创,我之士马,物故亦不少矣。彼既愤耻,必于一逞,今秋之事,殊为可虞。昨已属意本兵,于贵镇兵食,比他镇尤当加意,临期若的知虏贼所向,当令蓟人助守宁前,使公等得专备东方。如犯宁前,则东西夹击,再一创之,则彼破胆而不敢东窥矣。”②张居正:《张居正集》,619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
张居正认为,“用兵之道,全在将得其人”③张居正:《张居正集》,358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为保证蓟辽互援战略的实施,张居正对蓟镇总兵戚继光和辽东镇总兵李成梁给予全力支持,从而形成“辽蓟声援相通,二将协和,势若常蛇”④张居正:《张居正集》,862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的战略格局。在接到土蛮大举犯边的报告后,辽东镇严加戒备,坚壁清野,持重勿出。戚继光率领蓟镇的车步骑营精兵出关应援,将重兵部署在一片石地区,然后寻找机会出奇制胜,邀击土蛮。在“蓟辽互援”战略的指导下,在戚继光、李成梁两位总兵的协同配合之下,蓟辽二镇屡次挫败土蛮勾结属夷进犯的企图,取得了一系列胜利,使得鞑靼等部不敢轻易入犯,实现了“内保山陵之重,人心有所恃以为安;外严夷夏之防,胡马几欲逞而复遁”⑤戚祚国等:《戚少保年谱耆编》,313页,北京,中华书局,2003。的战略目标。
张居正在边备事务方面倾注了大量精力,“惩边之事茀也,筹边累千百言,明若观火,指顾抵宁”⑥张居正:《张居正集》,506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在张居正北部边备思想的指导下,明朝“九边”军镇的督抚、将帅齐心协力、务求实效,形成了“朝廷无北顾之忧,戎马无南牧之儆,边氓无杀戮之惨,师旅无调遣之劳,钱粮无浩繁之费”⑦《明神宗实录》卷七十九,万历六年九月。的和平局面。清人魏源认为,张居正在国防军事方面,“不独明塞息五十年之烽燧,且为本朝开二百年之太平,仁人利溥,民到于今受其赐”⑧魏源:《圣武记》,500页,北京,中华书局,1984。,可谓对张居正边备思想价值及筹边成就的中肯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