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科视野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能力建设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能力建设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

2019-12-17 11:59宋俊华
文化遗产 2019年6期
关键词:文化遗产博物馆社区

宋俊华 何 研

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非遗”)保护能力建设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遗保护工作的重中之重,全球范围的非遗保护能力建设战略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与会员国之间全面、长期的合作方向。当前,我国非遗保护能力建设已成为非遗保护的重要内容,建设的焦点在于加强全球保护非遗的能力。基于此目的,由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主办,中山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文化遗产》编辑部、中国民俗学会、美国民俗学会联合协办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能力建设国际学术研讨会”于2019年7月14日-16日在中山大学中文堂召开。会议围绕“非遗保护能力建设”主题展开讨论,以促进国际间学术对话,探讨非遗保护能力建设的有效路径。

参加此次会议的有美国民俗学会Jessica Turner、美国霍夫斯特拉大学Patricia Hardwick、美国国会图书馆下属美国民间文化研究中心Michelle Stefano、美国狐火博物馆与遗产中心Tyrie Smith、美国印第安纳大学Jason Jackson和张丽君、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Jess Lamar Reece Holler、美国西肯塔基大学Nicole Musgrave、日本神奈川大学小熊诚、法国当代跨学科人类学研究院Philipp Demgenski、孟加拉达卡大学Saifur Rashid、新加坡戏曲学院蔡曙鹏、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叶涛、天津大学马知遥、梅兰芳纪念馆刘祯、浙江师范大学陈华文、云南民族博物馆杜韵红、厦门大学彭兆荣、南京大学高小康、华南理工大学储冬爱、天津大学王明月、扬州大学马千里、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蓝海红、朱伟,以及中山大学康保成、宋俊华、刘晓春、蒋明智、王霄冰、倪彩霞、陈熙等五十余名国内外专家学者,就非遗保护能力建设的主题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和见解,并提出了许多有建设性意义的意见。

本次会议共举办七场学术报告会,主要从非遗保护能力的理论构建、博物馆社区参与的实践经验、非遗口述史和文献整理、非遗高校研培实践与非遗教育、非遗保护的文化诉求五个方面阐释、讨论,反映了学科视野下的非遗保护能力建设理论和实践研究的新动态、新趋势。

一、非遗保护能力的理论建构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倡导的以确保非遗生命力和可持续发展为目的的非遗保护,是通过能力建设来实现的。非遗保护能力建设取决于非遗保护的研究水平,受制于非遗保护的学科化程度,非遗保护能力的理论构建显得尤为重要。

高小康认为文化创造是非遗保护能力建设的内涵。作为文化保护的抢救对象,我们保护的是遗物还是遗产?高小康提出了保护什么的问题,认为文化遗产的保护过程就是一个“他救——自救——文艺复兴”的转化过程。首先,文化遗产的保护是由外界力量介入而开始的,外来者对本土文化产生兴趣,并建构出文化的想象,从而赋予了文化的价值,随着文化价值的被认可,进而唤醒了土著居民,即文化持有者对所持有文化价值的认识,于是开始了文化的自救。人们开始主动地去发现曾经被忽视的文化,通过文化记忆到传统到当下身份自觉的过程,构造起当代文化生态的共生性。最后,人们主动地、创造性地复兴文化,于是便有了文化的文艺复兴。文化创造实际上是非遗保护的一个重要内涵,非遗保护不是固化,而是让这些文化复兴,才能实现真正的保护。从这个意义来说,保护其实就是一种文化竞争,传统文化必须在现代文化中发现自己的营养,然后获得创新竞争。

针对非遗保护能力建设的问题,宋俊华阐释了非遗保护能力建设的内涵,提出非遗保护能力学科建设的可行性,并分享了中山大学非遗保护能力建设和非遗学科建设方面所积累的经验。非遗保护能力建设不是短期的、一蹴而就的事情,它是一项长期的系统工程,因此需要专门的学科来提供稳定的、专业的学术技术支持,这是非遗学产生的前提。中山大学在非遗学和非遗保护实践方面做了许多探索工作,主要表现为:1.开设非遗学科方向和专业,设立硕士点和博士点,推动了非遗保护研究的跨学科融合及专业化发展。2.建立多元化的非遗保护学术共同体,在全国各地建立了18个非遗工作站,与国外高校建立了长期的学术交流,提升了高校、社区、研究机构等非遗保护主体间的协同能力。3.多方参与非遗保护的人才培训和咨询服务工作,培养了一批非遗保护专业人才,为国家和地方非遗政策、法规、规划及其实施提供了咨询服务。如何用学科视野推动非遗保护能力建设,使能力建设从应急性措施上升为以非遗学建设为标志的体系化工作?高校如何通过促进非遗保护多元主体协作来实施非遗保护的可持续发展?这是我们今后思考和努力的方向。

Michelle L.Stefano从国家层面的视角关注美国公共民俗学中的非遗能力建设。她认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非遗保护是自上而下实施的,在《公约》的框架内过于注重提名和名录,这就增加了忽视以整体观和生态观来观照活态文化传统实践和表达的风险。非遗《公约》的广泛接受是否等于非遗概念和保护措施的标准化、制度化呢?她认为非遗是关于其所代表的更大体量的知识、涵义和价值,而不仅仅是表面的审美属性。所有的非遗价值都是由人来体现、传承和改变的,因此人应当处于非遗保护的中心地位。美国公共民俗学致力于积极而充分的社区参与实践,公共民俗学的非遗保护实践有许多与联合国非遗保护框架相重合的地方,比如侧重于活态的文化传统,面向公众的,利用立档、博物馆建设等方式吸引社区参与等。但是,这个过程谁来掌控,谁来参与?这是美国公共民俗学者思考的问题。关于非遗能力建设中的伦理问题,民俗学者的工作是与社区民众建立信任,协同社区民众的非遗保护社区参与工作,帮助放大那些常常被忽视的声音,改变文化社区和活态传统之间的关系。

陈华文从绩效的角度谈非遗保护管理与协调能力建设问题,中国在非遗保护方面采取自上而下的方式,政府在这一过程中起到了主导作用,这与保护起始时就有的顶层设计是紧密相联的。这一政府主导的指导思想,在新中国成立后已贯穿其中,进入21世纪后,改革开放向全国纵深不断推进,社会转型和变革日益凸显,各民族文化的保护和传承日显迫切,优秀的民族文化和地方特色文化需要在规章制度、管理条例、法规的框架下进行规范化管理,这种保护管理与协调能力的建设形成了中国特色的保护管理特色:基于社会制度的保护管理、拥有自身特点的保护管理与协调能力、以绩效为前置条件的工作机制和以政府主导投入的各种保障与协调,这种能力建设是一个系统工程,它的全部指向在于绩效与综合以及综合基础上的发展平衡并最终达到更好地保护非遗的目的。

蓝海红从广东经验谈广东省非遗保护的管理能力建设。他回顾了广东省非遗中心在名录体系建设、传承机制建设、保护机制建设等方面所做的工作,在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非遗能力建设的广东经验,主要表现在:管理方面,实施立法保护、生产性保护、抢救性保护、整体性保护,并积极探索数字化保护;人员培训方面,采取“请进来,走出去”“请上来,走下去”“点和面的结合”的方式,培养了大批优秀传承人。

接下来的博物馆社区参与的讨论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启示。

二、博物馆社区参与的实践经验

200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32届大会通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中国于2004年加入该《公约》,至此,中国的非遗保护实践在政府的主导下、在《公约》的框架下有序进行。而美国没有加入《公约》,美国的非遗保护主要是民间层面的参与,他们的社区参与、民众参与非遗保护的实践能力都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尤其是通过博物馆建设吸引社区参与的实践经验为我们提供了很多的借鉴。中美双方在不同框架下的非遗实践呈现出差异。

Jessica Turner认为美国乡村音乐唱片所存留的音乐是美国历史上重要的音乐唱片,它们在乡村音乐录制标准化之前捕捉和记录了充满多样色彩的音乐潮流,不仅描绘出美国音乐传统中的创意与交流,更在一个快速的技术变革时代中呈现出了强烈的创业激情。乡村音乐诞生地博物馆是备受尊崇的史密森尼博物馆的附属机构,不仅陈列了美国音乐史上的重要文物,而且也是庆祝地方音乐史的重要空间。Jessica通过对美国音乐博物馆的介绍引出了中美非遗保护能力建设差异的话题与思考。在美国,博物馆作为地方层面的机构帮助社区参与到保护中来,社区驱动能力建设依靠地方博物馆来完成。但美国的这些地方机构并不能得到国家或州的经费支持,他们只能通过申请国家艺术基金、美国民俗生活中心基金等国家机构的资金,或者通过私人基金会、个人捐助、旅游产业等获取资金来源,从而形成以地方机构为核心力量的非遗保护的工作框架。这种没有国家层面为保护提供强有力资金保障的行动,存在着很大的风险性。如何保证地方博物馆的社区驱动能力建设的可持续发展,是美国学者和社区民众亟需解决的问题。因此,在美国,尤其是美国农村,保护非遗的能力建设很大程度上是靠地方机构和民间机构的努力,通过地方博物馆的工作吸引社区参与,这与中国的非遗保护形成鲜明的对比。美国的社区参与,民众与社区充分发挥效用的非遗保护实践对中国的非遗保护颇有启发,当我们的展览把历史叙事制度化的时候,博物馆该如何充分地鼓励社区参与呢?美国的博物馆学者频繁与社区成员建立联系,让社区成员充分参与到文化遗产的保护中来,使他们成为社区非遗保护的重要力量。

马千里通过委内瑞拉清单编制和江苏秀山号子这两个国内外的案例阐述社区主体型的非遗保护模式。委内瑞拉清单编制是在《公约》精神的指导下进行的,社区、群体和个人充分发挥了主体作用,社区成员直接参与了公共文化事务,增强了社区民众的文化自信和自主意识。在清单编制中,他们由地方上的中小学教师和其他社区成员而非专家和政府来决定采录哪些文化的表现形式,决定将哪些文化表现形式列入名册。社区外其他名册编制的参与方主要发挥技术层面的作用。这种编制模式体现了社区的立场,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长久以来建筑类文化遗产保护中精英主义和古典主义色彩的影响。委内瑞拉模式给我们非遗保护的启示有:1.非遗清单编制中社区参与的关键是社区成员的文化管理权问题。2.在《公约》的话语体系下,实现民众的文化管理权主要体现为缔约国推动和支持建立社区中心和协会,使其在非遗传承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以组织化的力量使社区取得在非遗保护中的主体地位。江苏的秀山号子也是由社区主导参与非遗保护的典型案例。秀山号子的保护经验主要有:1.秀山村村委会在传承保护活动中发挥组织、协调和动员作用,成为实现社区主动参与非遗保护的组织保障。2.传承人在当地小学中实现了常态化的秀山号子教学,教学成果良好。传承人还编写了秀山号子的校本教材。3.秀山村与附近社区和所属街道密切合作,经常性地参与各类文艺交流。4.非遗传承人充分发挥秀山号子见人喊人,见物喊物的特色,不断对其进行再创造。5.社区内部的专家由于熟悉当地各方面的状况,因而他们在非遗传承保护中发挥基础作用,能够保证这项工作更加符合民间文艺传承传播的规律。

Philipp Demgenski认为应该是社区、群体及个人,即所谓的传承人来界定遗产,赋予其意义和价值,而不是专家,并且由传承人来保护和管理。因此,非遗是一种社会实践或传统,不能简单地归结为物质对象。当非遗被客观化并被展示、消费、研究或简单地被游客注视的时候,就存在着非遗内在价值丧失的危险。他认为,中国有很多展示非遗的空间,如博物馆、传承人产业基地、非遗生产性保护示范基地等,当这些非遗进入展览空间后,传承人变成了雇佣劳动者,展览中的非遗把文化实践与其环境隔开,使非遗固化了。非遗的价值已经不是其内在的价值,而是变成了表演,没有社区,也没有参与。这与《公约》精神所倡导的活态传承、充分的社区参与等产生了悖论:《公约》真的对社区参与给予了充分的鼓励吗?展览和博物馆在整个非遗保护中应发挥什么作用?

Tyrie Smith分享了美国博物馆社区参与的成功经验。狐火博物馆起源于美国高中生出版的《狐火》杂志,记录着阿巴拉契亚山脉的非遗文化,他们在博物馆中全方位地展示了南部阿巴拉契亚山文化,从手工艺品到故事到音乐一应俱全。博物馆起到强化社区的作用,通过为年轻人和社区领导者建立有意义的关系,建立意义空间,学生投入社区,让他们去了解他们的祖辈、用亲缘代际关系的传承把社区群体吸引到非遗的传承中来。现在,这项工作主要由来自当地社区的年轻人进行,他们参与到为期一年的项目中,去访谈他们所在社区的成员,记录他们的人生和技艺。那么,如何充分实现社区的参与呢?Tyrie认为博物馆的管理者、策展人等关键人员要积极主动地与社区的人联络,主动邀请社区的人参与他们的活动,这是非常重要的。

杜韵红提出新博物馆学的概念,关注博物馆乡村文化遗产的保护实践。当前中国正在进行城镇化建设,大量乡村消失,部分保存完好的传统村落也进行了旅游开发,乡村文化遗产遭到了破坏,遗产保护偏离了原来的核心。杜韵红指出云南乡村在经历了民族文化生态村到生态博物馆的遗产保护实践后,更多的乡村在保护传统村落的名义下卷入了旅游开发中,在以旅游为主导话语权背景下,乡村文化被不断地重塑建构。博物馆自身也经历了内部的反思和变革,出现了“新博物馆学运动”,由对物的关注转向了对人的关注,特别是转向了普通民众的生活。

三、非遗口述史和文献整理

刘祯梳理了新世纪戏曲文献整理出版的现状,认为近年来在戏曲文献整理方面宫廷戏曲研究成果颇丰。目前,戏曲学的古籍整理和出版呈现出类别愈趋完善、部头大、版本稀的特点。

储冬爱以粤语讲古为例,探讨口述史之于非遗保护研究的意义。她认为:1.非遗传承应遵循“传统”中心,但不是亘“古”不变,比如讲古应该加入新的元素。2.应该建立“传承人共同体”机制,各行各业,不同的入行模式和技艺特点给我们非常深刻的启发,我们要构建师承关系的多重网络。说书学会就是一个很好的启迪。3.非遗研究应该尽快实现向口述史的倾斜和转向,由话本主体转向深入研究传承人个体历史和技艺传承的特征,构建非遗与日常生活的关联,比如霍沛流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4.传播应该适应传媒时代的特点,非遗本身也可能成为传播的工具。5.非遗口述史不仅改变了研究者他人叙述的路径,代之以非遗传人的自我阐释。只有重新回到民间生活的现场,非遗才能够延续基因并重获生命力。

倪彩霞在口述史材料的基础上,通过文献追溯广东木偶戏的传播和发展路径。唐宋时期木偶戏在城市里繁荣,明清后木偶戏由城市转为乡村艺术,1956年粤西的杖头木偶戏再一次从乡村艺术回到城市现代剧场艺术。杖头木偶戏从乡村重新走到城市,艺术传承与创新发生很多变化。木偶雕刻技艺方面,传统技艺传承面临困难。表演艺术方面,传统杖头木偶戏的小班和中班主要唱傀儡腔,大班唱粤剧腔,改变了演员自演自唱的方式,变为配唱。艺术传承方式上,家族传承逐步让位给院校培养,这个事实应该得到正视并且设计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制度中,院校培养、学员培训应该与师徒传承结合起来,由老一辈木偶戏艺人亲自指导,在艺术实践中更好地传承木偶戏艺术。

四、非遗高校研培实践与非遗教育

为了提高非遗传承人群的当代实践水平和传承能力,促进非遗与现代生活的融合,践行“见人见物见生活”的传承保护理念,文旅部于2015年启动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群研修培训计划”,以增强传承人的综合文化素养,提升创新创造能力,打造非遗项目的知名品牌,促进非遗产品的市场竞争力,尽最大努力发挥非遗的社会作用和社会贡献。

天津大学作为非遗传承人研培的培训高校在培养实践上进行了探索。马知遥认为高校非遗研培计划带来的是一种新的教育模式,是通过非学历教育的方式对传承人的传承能力、展示和推广能力、非遗持久的持续力、传承人的文化自信等方面的培养。非遗研培经过近四年的推广已经逐渐成规模,见人见物见生活的非遗保护理念也已经成为共识。非遗在当代发挥着积极的社会效应,主要表现为:

1.增强了传承人的传承创新能力。

2.传承人有更多获取订单的机会,扩大了他们的社会影响力,为他们带来经济收入的同时,也进一步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热情和积极性。

3.获得了社会荣誉和知名度。

4.非遗扶贫是可行的。经培训班培训后的传承人回到家乡招募更多的手工艺人加入到传统手工艺品的制作中来,扩大了就业渠道,就地解决当地人的就业问题。

王明月认为强化学术界与非遗的深度交流,注重非遗的跨区域交流、借用和转化是非遗传承发展的新路径。传承人应处于非遗研培计划的中心位置,其他社会力量应该充分考虑传承人的文化特点与发展需求来开展行动。研培显现的问题也值得关注:

1.研培学员是传承发展的真正主体,传承人存在失语的状态,这种失语状态是否可行?是否有必要建立听取传承人呼吁和需求的渠道和机制,听取传承人的声音。

2.研培不仅只是一个授课的过程,它应该是一个整体的体系,包括前期调研、后期回访,根据传承人的反馈来调整课程设置,设计出适合传承人的有效的课程体系。

3. 学者不仅是给传承人授课,同时也帮助传承人表达他们的需求,帮助他们发声。

孟加拉国有数以百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宝库,在过去的五千多年,经历各种政治和宗教的更迭发展。Saifur Rashid从高校的视角探讨孟加拉国高校非遗的研究和教育。孟加拉国高校积极创建人才库,在维持非遗项目的价值、意义和重要性方面、在建构国家认同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Saifur通过分析与文化遗产研究密切相关的院系课程内容来考察孟加拉国大学层面遗产研究和教育的真实情况,这是一个庞大的体系,里面涉及的部门不仅是非遗本身,还涉及到教育部门里的各个院系及不同院系之间和不同文化部门之间的思考。在这样一个庞大的体系中,我们在强调校园文化建设时,要充分考虑年轻人对学科的需求,用跨学科的视角来看待高校遗产教育的情况,运用地方资源和国际组织间的合作来应对高校遗产教育所面临的问题和挑战。

五、非遗保护的文化诉求

非遗是一种文化诉求,它成为国家间的文化外交、构建民族文化共同体的工具,以新加坡、日本、马来西亚为例。

蔡曙鹏以个案班吉故事为例,阐释非遗已经成为跨国界的文化形态,发挥着文化外交的作用。班吉故事源于14世纪的印度尼西亚,随着印度尼西亚人的商业贸易路线而传播,在东南亚地区广泛流传,形成了一个文化共享的东南亚班吉文明圈。班吉故事流入的地域,当地的人们便以当地语言、音乐、舞蹈、戏剧将班吉故事本土化,虽然东南亚各国的班吉故事细节、语言上有所差异,但基本的故事情节、文化内涵都是一致的,它代表了整个东南亚文化共享的班吉文明。班吉故事和舞蹈在国际间,尤其是东南亚各国的文化交流、文明对话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小熊诚以首里城的遗产创造为个案,探讨新造的文化传统在非遗保护中的作用。随着首里城的复原,也复原了琉球王国时代的祭神节,成为首里城一年一度的文化节。2004年复原了册封仪式,为了再现册封的场景,从守礼门到正门站有册封使的队列,举行册封仪式,并且册封使一行由中国留学生扮演,用中文举行仪式。在琉球变为冲绳的近代,日本政府弹压和轻视琉球文化,他们在冲绳普及日本史教育、日本普通话教育,禁止在学校使用琉球方言,同时也禁止代表着女性尊严的手背刺青传统。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冲绳的琉球传统文化复兴和再造,可以使冲绳人发出自己的声音,同时也激活了本地的观光产业,活动举办期间吸引了很多外来的游客。日本也正在由单一文化观念转向多文化共生理念,而冲绳复兴的琉球文化也被承认是多元文化的一部分,从而增强了冲绳人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豪。首里城的琉球文化传统是在首里城重建的基础上得到重构的,文化重构在某种程度上也可认为是文化获得生命力的一个特别的表现,首里城祭祀仪式等传统节日和仪式的恢复,实际上都不是真正传统延续基础上的再生,而是一种基于文化想象和想象文化的背景之下的一种重构,这也体现了冲绳人民的文化诉求。他们将非遗作为一种工具,一种借以恢复琉球传统文化的工具,通过文化的重构以满足他们的愿望,实现文化自信和文化复兴。

Patricia Ann Hardwick以马来西亚的人类非遗玛蓉舞为例,阐述了玛蓉舞是马来西亚政治斗争的产物,在马来西亚文化遗产和伊斯兰政治化无形资产之间的谈判所发挥的作用。马来西亚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玛蓉舞剧被改编成马来西亚政治戏。提名玛蓉舞的决定是在联合国监核会的马来西亚联邦多数党与玛蓉舞剧之乡吉兰丹省的伊斯兰反对党进行紧张斗争时做出的。玛蓉舞的故乡吉兰丹不允许表演玛蓉舞,因为在他们看来玛蓉舞的表演者由女性充当是有损女性道德的,同时玛蓉舞与前伊斯兰地区的密切联系使其融入政治纷争中而被禁止。玛蓉舞剧是在特定的政治环境中进行的展演,治病性的表演只是作为政治行为的一部分,通过玛蓉舞的表演,我们可以看到马来西亚的历史发展,政治环境的变化以及当代社会、社会文化语境的变化,这种变化不仅仅是历史的发展,也囊括了政治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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