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开四季

2019-12-20 06:33刘香华
散文百家 2019年12期
关键词:南开

刘香华

从去年踩着夏日的尾巴,进入百年名校南开大学,到现在,约略算来,已是一个四季轮回。秋黄冬白春红夏绿,四季有自己的个性。而南开的季节,是有南开的味道和气息的。

盛夏的繁华剥落,晚秋的凉风平添萧索。“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南开大学操场的草坪虽不是真的草木,但也结了一层霜。有那么一会儿,站在操场上不动,不久便会出现一个以双脚为圆心的圆,而秋意,也会顺着草坪,从脚掌到达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真真切切地告诉你:秋日来了。

秋在大多数时刻都是属于“豪放派”的。“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站在二主楼透明的落地窗前,谁都会禁不住胸襟开阔起来,一种回肠荡气的畅快在血液里如野马奔腾,就像喝了一杯烈酒,虽醉却也热血沸腾。

秋日的黄昏总是分外美丽。“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或许是夕阳与秋日的文化意义——代表事物的临近终结,使人们对秋日的夕阳分外青睐,亦或是澄澈的天空与宽阔的大地,使秋日的黄昏格外迷人。天际的几抹云霞,宛如加百列的羽翼。马蹄湖湖面斑斓的碎影,是塞尚也无法调和的色彩。夏日繁盛的荷花却已败了,残花败叶,看似奄奄一息,却是在为下一次的生机蓄力。落日沉寂,浮云游动,碧空明澈,水天浑然一体,明明是天与水,却仿佛有火焰跃动其中,让人想起那些旷世名画,譬如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譬如达·芬奇的《亚诺河谷》,让人如痴如醉看上许久,不知归途,无问西东。

南开的冬日,和所有北方地区的冬日一样,都是寒冷、冰凉的同义词。但对于琅琅书声缠绕着的南开学子来说,又是温暖的。三九严寒,六出纷飞。雪被风吹得纷纷扬扬,扑朔迷离,天与地的界限,仿佛被魔术师用橡皮擦轻轻擦去了。风吹无形,却胜似万马千军,雪飘纷纷,却落地无声。我想,雪是温柔的,无声地落下,无声地滋润着土地,佑护着农人来年的收成。

冬日,生活在南开的每一分钟都是幸福的。在二主楼门口买一个红薯后,原本要哈着热气避免冻僵的双手,需要将红薯颠来颠去才不会被烫到。香香甜甜的红薯味和春日的花香一样,都是幸福的味道呀。和同学去操场后面撸串时,简陋的棚子藏不住热气,也挡不了寒气,但一碗豆腐汤下肚,热气便从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冒了出来,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这时候和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谈天说地,感慨着缘分的神奇,若不是一所学校的联系,可能我们一生都不会有交集。聊起来了,气氛也热起来了,看看邻桌,同样的热气腾腾。

抬头看看南开的高楼,被夜色遮盖着,又被楼里楼外暖暖的灯火勾勒出来,就像一个安静而华丽的梦。我们的话题当然会回到各自千里之外的故乡,然后又像涓涓细流,汇聚到这所百年名校。今年是南开大学建校一百年。我们当然聊聊南开辉煌的过往,以及我们每个人对未来的眺望。寒风也会凑过来听的,它打一个旋,转到另一堆人那里,已是一团热浪。

顶着天津的风回到宿舍。小小的房间,热热的暖气,性格迥异的四个人,给在外的学子提供了一个心灵的避风港。在寒冷中学习疲惫时,看到对面教学楼上的一片灯火,黯淡了星光。想到这么多人和我一起在奋斗,灯光便变成了小火苗,住进了我心里,温暖着我,也激励着我。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南开的马蹄湖和新开湖是没有鸭子的,但总会有鱼儿,有着小美人鱼般的好奇和天真,试探着触碰波平如镜的湖面,在冰雪消融后小心翼翼地感受马蹄湖之外的世界,使得安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而春日的气息也在涟漪的扩散中一圈一圈地漾开了。

开春后,路边残雪薄,早春尚显得有几分羞涩。二主楼旁边的桃树长出了新芽,那么的嫩,那么的小,嫩叶聚拢在一起,像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但蕴含着整个春日的郁郁生机。不久,嫩叶便展开了,怀着对它从未见过的世界的好奇,它张开手,抬起头,天真地凝视着春日,就像刚踏入大学校门的我,对哪里都充满好奇。有时会下一场毛毛雨,当雨水淅淅沥沥地从屋檐上淌下的时候,树叶被洗得亮亮的,空气中溢满了小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接下来便是繁花争奇斗艳的时刻。路边的迎春最先感知到了春的逗引,迎风飘摇,黄花送香。海棠如血,繁花似锦,仿佛有人在上面滴了一滴朱砂,刹那间晕染了整个枝头。赏花的少女,或与人目光交汇,赶忙装作不经意地别过头,脸颊却悄悄地被花儿映红了。桃花簇簇,脚步匆匆的学子纷纷放缓了脚步,谁又能拒绝与浪漫来一场小小的邂逅呢?观赏桃花最好的地方莫过于二主楼一楼的教室里,桃花一如袅袅娜娜的宫娥,枝桠的清影斜映在窗上,艳红的花朵挑逗着视线,被窗户的边框一框,便是一幅极美的画卷。南开的盛春殷殷艳艳,遍树樱花灿若云霞,如茫茫沧海,绵延直至天际。起风时,花浪滔滔,暗香浮动,扑面而来。

大中路上,游人如织,云卷云舒,来来去去。游客好似湖中的锦鲤,游游弋弋,拨弄了荷茎,又转瞬摆尾离去。虽终要离去,但他们的到来给校园带来了热闹与生机。尤其是戴着红领巾的小朋友们,怀揣着单纯的梦想,相信着未来的美好,与春日一起生长着。“罕见的满树开花,纵使你耗尽一生去期待一次,也不枉此生。”春花再好,繁华不过一季。上弦月下,夜风乍起,一树花落,一阵花雨。如火的花瓣簌簌而落,点燃了春的最后一缕呼吸。泥土会抹去落红的记忆,历史也将埋没我等平常人的飞鸿雪泥。但仅此一生,在最美好的年华,去绽放一次,绚烂一次,哪怕转身的刹那零落成泥,也不枉在此世间走上一遭。

苍穹的映衬下,白云像成群的流浪汉,漫无目的地在南开的天空闲游。花草树木不若春日般羞涩,变得热烈奔放起来。尤其是荷花,春日还只见荷叶,夏日的玉盏粉碗却像一夜之间冒出来一样,袅袅婷婷地立在湖面上了。如荷花一般娇艳的翩翩少女们,行走在湖畔,和荷花交相映衬。

夏日或许是最具烟火气的季节。食堂里饭菜混合的气息与人的汗味掺杂,在燥热的空气中随着鼎沸的人声波动着。西南村人声喧腾,摩肩擦踵,炊烟袅袅。操场后的烤串店也热闹起来。操场上也是一片火热,踢足球的少年随手一抹头上的汗,继续在操场上不知疲倦地奔跑,仿佛整个世界就是这一个黑白相间的小球。同样气氛火热的还有教室里的莘莘学子。在临近考试周的仲夏,同学们学习的热情也前所未有地火热起来。到处都是一片积极向上、努力生长的景象,就像在夏日辛勤劳动的农人,期待着秋日的硕果。

然而八十多年前的夏日,笼罩南开的却不是烟火的气息,而是轰轰隆隆的炮火,惊散鸟鸣的炮火,炸断炊烟的炮火。1937年7月29日,南开被炸。“敌人此次轰炸南开,被毁者为南开之物质,而南开之精神,将因此挫折,而愈益奋励。”张伯苓老校长这样说。不错的,南開人的爱国热血有着比炮火更加灼热的温度,像那个夏日一样,在沸腾着。

不论是炮火隆隆还是岁月静好,不变的是南开人的昂扬向上的精神。

我爱南开,四季是南开的表情,是南开的精彩呈现。如果百年南开是一部恢弘乐章,四季就是它的四个基本声部。秋日之声浑厚温存,恍若雀鸟的翅膀斜擦着南开的天空发出的声响。冬日,白雪飘飘,树木在寒风里站立,那种声音是低沉的、含蓄的。春日呢?嫩芽初绽,小树拔节,春日的声音是清脆的、响亮的。夏日的声音则铿锵而奔放,犹如千人合唱南开校歌:渤海之滨,白河之津,巍巍我南开精神……

(作者单位:天津市南开区南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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