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游塔里木

2019-12-20 06:33梁陆涛
散文百家 2019年12期
关键词:塔克拉玛干沙漠塔里木河塔里木盆地

梁陆涛

为了原汁原味地感受塔里木河两岸的旖旎风光,我们沿着古代的“丝绸之路”行进。

正是深秋的午后,晴空万里,日影西斜,阳光灿烂,岁月静好。铁门关像它的名字一样,板着一张冷硬的面孔,静静地雄踞在山崖之间。铁门关倚山而建。陡峭的山峰,从它的身旁拔地而起,直插云天。悬崖绝壁上,“襟山带河”四个隶书大字隐约可见。

铁门关的城墙是铅灰色的,“丝路雄关”的匾额镶嵌在城墙的中央。匾额下面,是宽宽大大的半月形关门。关门无门,只是一孔深深的门洞。从门洞下走出去,便见一条宽不过丈余的山间小路,依山傍河,蜿蜿蜒蜒,一路东去。路,是闻名中外的古丝绸之路;河,是汇入塔里木盆地的孔雀河。伫足在关下回望,那西来的阳光恰巧为这古关描摹出一道深色的剪影。雄关巍巍,古道漫漫,不由得让人想起唐代边塞诗人岑参《题铁门关楼》:“铁关天西涯,极目少行客。关门一小吏,终日对石壁。桥跨千仞危,路盘两崖窄。试登西楼望,一望头欲白”。

从铁门关下走过,沿孔雀河一路西行,进入一条幽深的峡谷。峡谷曲曲弯弯,空寂无人,河滩里乱石挡路,杂草丛生,岸边的石壁陡峭挺拔,黑色的山峰刀劈斧削。一汪清澈的碧水时急时缓,潺潺湲湲,倾流而下。恰如谢彬《新疆游记》中所记:“两山夹峙,一线中通,路倚奇石,侧临深涧,水流澎湃,日夜有声,弯环曲折,时有大风,行者心戒”。偶有一只小鸟鸣叫着飞掠而过,山谷里便会响起一连串的啾啾声。一株倒伏的老树,伸开苍劲的虬枝,横撑在河面上。茂密的枝叶,将水草丰茂的河道遮蔽得严严实实,更给这荒寂的河谷,平添了几许神秘。太阳西斜了,河谷里暗了下来。风也不期而至,低沉的啸声由远至近,在空旷的谷底窜来窜去。沟谷里,河岸边,一丛丛、一蓬蓬、一棵棵高高低低的野花杂树,你簇我拥地轻轻推搡着,簌簌地低语起来。

沿着孔雀河谷驱车南行,就进入了塔里木盆地。

塔里木河自西向东绕过塔克拉玛干沙漠,蜿蜒于塔里木盆地北部。

伴着时隐时现的塔里木河,我们在茫无际涯的戈壁滩上一路飞驰。或许是沿途携带了大量泥沙的缘故,塔里木河水远没有孔雀河河水清澈透亮。在沙土围堰的堤坝里,几乎和堤坝一样颜色的浊水,日夜翻涌着滚滚东下。路两旁,绵延不绝的沙丘上,东一簇西一簇蓬勃着丛生的灌木。这些灌木大多株矮枝细,红的、粉的、绿的、蓝的、金黄的、鹅黄的、杏黄的叶片,团团围裹在枝头,远远看去,像是五颜六色的气球在沙漠上滚动。偶有一两棵胡杨,在低矮的灌木丛中,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像忠于职守的哨兵,日夜守卫着这茫茫戈壁;又像一面面金黄色的旗帜,宣示着荒凉苦绝的沙漠上坚强不屈的生命印记。

我们的车拐下柏油马路,在一条挫板路上颠颠簸簸,跳舞似地扭动了好一阵子,停在一间小木屋旁边。小木屋坐落在芦苇掩映的河堤旁边,河堤下是一个过河的渡口,一条粗粗的钢丝缆绳横跨在河的上空。缆绳的下面,有一只小小的铁皮船,在水面上晃来晃去。船是锁着的,小木屋也落了锁。看着这荒凉空寂的渡口,和漂在河上摇摆不定的小船,自然就会想起韦应物的诗句:“野渡无人舟自横”。只是没有“春潮带雨”,不见“涧边幽草”,满眼只是黄色的沙土、丛生的芦苇和干枯的杂草。

小木屋的墙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摆渡人的电话。按照号码打过去,十多分钟时间,便见一辆破旧的电动车,带着一溜烟尘飞奔而来。一个穿了皮夹克、长得粗粗拉拉的男人,大老远就和我們热情地打招呼,说是他正在地里和家人一起收棉花,接了电话就跑过来了。

河上的铁皮船委实太小了,除了船工,最多只能坐两个人。我们老两口和我弟弟三人团,只好分成两批渡河。先是我和我爱人,扶着缆绳,小心翼翼地上船,坐稳,扶好。船工扬起手臂,抓着粗粗的缆绳,左右手倒替着,拖拽着小船向河的对面缓缓移动。河面上,湍急的河水翻涌着浪花,把我们的小船冲得仄仄歪歪。湿乎乎的河风,顺着宽阔的河道扑面而来,带着泥腥味的风已有了几分寒意。两岸沙堤上密实实的芦苇,摇曳着雪白的缨子,不停地向我们招手示意。走在后面的弟弟一时兴起,竟扯开五音不全的嗓子唱开了:“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妹妹对面唱着一支甜甜的歌。哥哥心中荡起层层的波,妹妹何时让我渡过你呀的河……”

过了河,沿着沙土堤坝绕过几畦菜地,我们进入一片胡杨林中。可能是因为生长在沙漠边缘的缘故,林中稍大些的胡杨树也只有碗口粗细。碗口粗细的胡杨树,散乱地站立在沙坡上,风过处,将一片片金黄抖落在地上,洁净的沙土也染上了黄澄澄的颜色。

沿着高高低低的沙坡路,我们登上一道突兀而起的沙梁。这时,塔里木河低了,远了。拔地而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犹如一道绵延不绝的堤防,将奔流不息的塔里木河挡在脚下;又像一列全副武装的士兵,默默护卫着丰饶美丽的塔里木盆地。站在沙梁顶上放眼四望,一眼望不到头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坦坦荡荡地伸展到看不见的远方,和朦朦胧胧的天际遥遥相接。起起伏伏的沙漠深处,正有一道灰白的烟尘,向着灰蒙蒙的天空斜斜地升起。

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沙是那种淡淡的金黄色。金黄色的沙漠纤尘不染,洁净如洗。远远望去,就像是罩了一块硕大无朋的幕帘。阳光洒下来,在这幕帘上蒸腾起一道道似有若无的光晕,像有一个个玲珑的精灵在轻盈地跳舞。俯下身去捧起一捧沙子,任那细沙从手指缝间簌簌地滑落。干扑扑的沙子,带着一股清清爽爽的泥土味道,刺激得鼻腔痒痒的。

顺着这绵延不绝的沙梁远远望去,从西天奔流而来的塔里木河,在蜿蜒逶迤的沙梁下时而漫散成一片,这儿一股,那儿一股,恣肆汪洋,无拘无束;时而纠集到一起,像一条巨大的蟒蛇,左冲右突,急急奔流。西斜的阳光照在河面上,河水在这秋日的阳光下,闪射出一种刺眼的黑色。“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伴随着王维苍凉的诗句,这茫茫的沙漠、静静的胡杨、滚滚的河流和河对面那无际无涯的塔里木盆地,一股脑涌过来,在我的眼前组成了一幅立体感极强的水墨画卷。

这时,一支悠扬的歌曲,从胡杨林深处的罗布人村寨,隐隐约约地传来:

“我从喀尔曲尕来,

像鱼在水中畅游。

自从见到了你,

我无法入眠。

心爱的姑娘,

因为路途迢迢。

天上的月亮啊,

带去我深深的祝福。

我心爱的姑娘,

你是我心中最明亮的月光

……”

猜你喜欢
塔克拉玛干沙漠塔里木河塔里木盆地
塔里木盆地的地下“珠峰”
新疆第三条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公路正式通车
AMT法在塔里木盆地吐格尔明背斜及含铀地层识别中的应用
永远的塔里木河
塔克拉玛干沙漠雪景如画
塔河生态输水 胡杨风景更美
塔里木盆地新元古代伸展-挤压构造旋回
塔克拉玛干沙漠地表发射率及分布变化特征
塔里木盆地叠合演化与油气聚集
致敬,塔里木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