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山》看《诗经》典雅的艺术风格

2019-12-28 00:59赵欣璇
文化产业 2019年18期
关键词:北山大夫诗经

◎赵欣璇

(南昌大学前湖校区 江西 南昌 330031)

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将艺术风格分为八种,“一曰典雅,二曰远奥,三曰精约,四曰显附,五曰繁缛,六曰壮丽,七曰新奇,八曰轻靡”。而当谈到《诗经》艺术风格时,首先想到的词便是“典雅”。

笔者以《北山》为例,分析《诗经》典雅的艺术风格。为分析需要,特将《北山》摘录如下:

小雅·北山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忧我父母。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嘉我未老,鲜我方将。旅力方刚,经营四方。

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

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

或湛乐饮酒,或惨惨畏咎;或出入风议,或靡事不为。

一、情深而不诡,风清而不杂

《论语·八佾》中孔子评价《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其实这不仅仅是指《关雎》一篇,更是对《诗经》一书的高度评价。

《北山》是怨刺诗中突出的篇章,着重通过对劳役不均的怨刺,揭露了统治阶级上层的腐朽和下层的怨愤。诗的前三章陈述士的工作繁重、朝夕勤劳、四方奔波;后三章描写了大夫和士人两大对立的形象。在对比中展现大夫好逸恶劳、士人兢兢业业的两种对立的形象,暴露了不合理的等级社会的不平等事实及其不合理性[1]。

但是诗歌并没有止于怨刺,恰如“怨妇的哀怨是以对夫君的忠贞为前提”,无论是对上层腐朽的揭露,还是对下层怨愤的抒发,都蕴含着对国事的关心。而正是对国事的关心,使作者关心国家社会现实,并为腐朽而怨愤。此外,尽管作者为整日奔波于王室事务而无暇顾及家中父母而愤愤不平,但诗中既没有表达出想要抗争不公平命运,也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情绪宣泄,而是在对比之中戛然而止[2]。

《北山》的在抒情方面是充满节制的,而这种“哀而不伤”的情感宣泄方式,是“思无邪”的客观效果,也恰恰是《诗经》情感上的典雅的真实写照。这种情感上的分寸,是对儒家中庸之道的奉守。一首怨刺诗尚能遵守中庸之道,更何况是那些颂美诗呢?

二、事信而不诞,义贞而不回

(一)“诗中有诗”

在谈到王维诗词时,我们常常会想到“诗中有画”,而当品读《北风》时,便会想到“诗中有诗”。“诗中有诗”是指在诗篇结构内部组合有其他的既成诗篇,该现象的实质是,在较大篇幅的诗篇中“引述——组合”有较小的既成诗篇。

《北山》共有六章,其中第三章为:“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而在《吕氏春秋·慎人》中明确记载:“舜自为诗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由此我们可以得知该四句本身便是一首独立的诗歌,而在《诗经》中,又融入了具体的某一首诗歌中,由此构成“诗中有诗”的现象。

这种“诗中有诗”现象,进一步增强了《诗经》的文学性,使诗歌更具有画面感。

在《诗经》中,这一现象涉及当时诗歌的两类篇章形态,一是以《诗经》为代表的多章段乐歌体制,另一种则是可供“引述——组合”的原创诗歌。

(二)现实主义色彩

《诗经》是人类社会的百科全书,是人类情感的表现,是我国最早的富于现实精神的诗歌,奠定了我国诗歌面向现实的传统。我们将《诗经》视为我国现实主义诗歌的创作源头,这一点主要体现在《国风》中,在《大雅》《小雅》的怨刺诗中也有体现[3]。

《毛诗序》中“《北风》大夫刺幽王也。役使不均,己劳于从事而不得养其父母也。”《北风》是对周代严密的宗法制度及严格的等级制度下不平等性的写照。文末连用12个“或”,塑造了两类截然不同的人,一类隐射当时荒淫腐朽昏庸的统治阶层,一类则是尽心竭力却如履薄冰的有志之士。这种现象恰恰是等级森严、任人唯亲的宗法等级制度造成的。

“艺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诗经》来源于现实生活,并进行艺术的加工处理,极具典雅性。

三、体约而不芜,文丽而不淫

(一)微言大义

在《汉书·艺文志》中以“微言大义”来形容孔子——“昔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子丧而大义乖”。但笔者认为,“微言大义”同样适用于《诗经》。

《北山》中,“王事糜盬,忧我父母”,短短八个字,有着多重含义。首先一个“忧”字,表达了诗人对父母的关怀,而“王事糜盬”则解释了“忧”的原因。前者是国,后者为家,二者相融合,便是国家。而在此处,国与家的关系处于失衡状态,让读者不禁思索为何失衡。

其实,如果仅仅是字面上的国家事务繁多,诗人还不至于到“忧”的地步,诗人之所以“忧”,很有可能源于这种繁忙是一种徒劳。而这一点在后文中,也得到了印证。“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是对“忧”的进一步解释。由此,我们可以再次思考“王事糜盬,忧我父母”的意蕴。这八个字,不仅仅揭示了诗人内心复杂而汹涌的情感,同时能够成为之后历朝历代的写照。

《诗经》展示了当时的社会现实,也显示了历史的普遍规律。《诗经》由《诗》到《诗经》,笔者以为与它的普适性有密切关系,而正是这种普适性,为后世的发展提供了借鉴。

(二)丽而不淫

对于《诗经》,袁行霈评价道:“无论是形式体裁、语言技巧,还是艺术形象、表现手法上,都显示出我国最早的诗歌作品在艺术上的巨大成就”。

《北山》运用了多种表现手法:第三章以“四牡彭彭”起兴,先不言说诗人为国事而奔波操劳,而是写四肢雄壮的马儿奔走蹚蹚,营造了一种忙碌的氛围,也衬托了诗人工作的辛苦。后文中12个“或”字句构成排比,而在排比之中又蕴含着对比,勾勒出“大夫”和“士”这两个不同阶层的不同生活[4]。

在句式章法方面,《北山》以四言、五言相结合,兼具变与不变的特色。而在用词方面,多用重言,如“偕偕”“彭彭”“傍傍”“燕燕”“惨惨”,不仅声调和谐,而且有雅的韵味。

除了在《北山》中所提到的这些艺术手法,《诗经》中还大面积地运用赋、比的表现手法,以及重章叠句的复沓结构。这些手法灵活运用于句式,用词巧妙安排,使得《诗经》“丽而不淫”,极具典雅之美。

四、结语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诗经》思想感情真挚而不诡谲,叙事真实而不虚诞,文风纯正而不杂乱,无论是从思想情感还是表达方式,都具备典雅之美。这种典雅之美,不是民间诗歌与生俱来的,而是知识分子对民间诗歌的改造过程中形成的。它彰显了一个阶层的文化属性,反映了一个时代的精神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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