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古代女子蹴鞠的发展演变

2020-01-07 08:15王雁孙斐董杰
山东体育学院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兴盛畸变

王雁 孙斐 董杰

摘 要:女子蹴鞠作为中国古代蹴鞠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有其独特的表现形式和发展规律。从汉代至清代,女子蹴鞠经历了始发期、兴盛期、畸变期、衰亡期四个阶段。女子蹴鞠越到后世,在整个蹴鞠活动中占据的地位越突出。女子蹴鞠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通过它可以窥见历代中国的社会风尚、文化气象、民间习俗以及女性生存状况。

关键词:女子蹴鞠;始发;兴盛;畸变;衰亡

中图分类号:G81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2076(2020)03-0068-07

Abstract:As an essential part of Chinese ancient Cuju, female Cuju has its own manifestation patterns and development rules. From the Han Dynasty to the Qing Dynasty, female Cuju went through the four stages of emergence, thriving, distortion, and decline. Alongside the progress of history, female Cuju became more prominent in Cuju activities. Therefore, female Cuju represents a window with important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value to have a glimpse of social customs, cultural landscapes, folkways and female living conditions in different historical periods of China.

Key words: female Cuju;emergence;thriving;distortion;decline

中国古代蹴鞠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女子蹴鞠作为中国古代蹴鞠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有其独特的表现形式、发展规律和历史文化价值。21世纪以来,国内关于中国古代蹴鞠的研究成果总体上已较为丰富,但关于女子蹴鞠的研究成果却相对较少,特别是缺少严格依据相关资料、系统而全面梳理女子蹴鞠发展演变规律的成果。为此,笔者试图通过历史文献、文学作品、出土文物、绘画等多种资料,对中国古代女子蹴鞠的表现形式及发展规律论述如下。

1 中国古代女子蹴鞠的始发

关于中国古代蹴鞠,最早的文献记载见于《战国策·齐策一》:“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蹹鞠者。”[1]由此可以推断,蹴鞠早在战国时代的齐国临淄已非常流行,当时应属于一种民间游戏,没有严格的场地和规则。既然如此,在对女性的道德约束还不十分苛刻的当时,女子参与蹴鞠活动也是极有可能的。

而有资料可考的女子蹴鞠当出现在汉代。汉代蹴鞠在战国时期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除了在民间流行蹴鞠游戏外,还兴起了双球门的竞赛蹴鞠和军中蹴鞠,蹴鞠的竞技性和规范性大为增强。同时,在高祖刘邦、武帝刘彻等帝王的倡导下,蹴鞠活动开始由民间进入宫廷和官宦门第。《盐铁论·国疾第二十八》记载“里有俗,党有场。康庄驰逐,穷巷蹋鞠”[2],这说明汉代蹴鞠普及程度已非常之高。

在这种情况下,女性参与蹴鞠活动也就十分自然了。各地出土的汉代画像石和画像砖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河南登封嵩山南麓出土的启母阙汉画像石中有一幅“蹴鞠图”,刻画了一个头挽高髻的女子,长袖舞动,双足跳起,正在凌空踢球,两旁各站一人击鼓奏乐;河南登封嵩山南麓出土的少室阙汉画像石中有一幅“进谒蹴鞠图”,图左有四位官吏进谒,中间一女子跃起蹴鞠,旁边一人执桴击鼓,右边一身份高贵的人在观看蹴鞠;河南南阳石桥出土的“舞乐百戏”汉画像石,图中有一女子高髻长袖,一足蹴一鞠,其左边有表演樽上倒立、滑稽戲、击鞅鼓、鼓瑟者;河南南阳草店出土的“舞乐百戏”汉画像石,刻画一女子梳高髻舞长袖,足下正蹴一鞠,姿态优美;江苏高淳固城出土的汉蹴鞠图画像砖,描绘了一男一女相向蹴鞠和单人蹴鞠;山东滕州龙阳店出土的汉蹴鞠图画像砖,画有十九名男女进行蹴鞠表演,其中有单人蹴鞠、二人蹴鞠和多人蹴鞠。

这些画像石和画像砖描绘的女性蹴鞠者,大都装束精美而华丽,并有鼓乐伴奏。由此可以判断,汉代的女子蹴鞠多出自宫廷之中或富贵之家。汉代女子蹴鞠没有固定的程式,有单人蹴鞠,也有二人或多人蹴鞠,还有男女混合蹴鞠,具有较强的观赏性和娱乐性,并带有一定的礼仪色彩。因表现形式优美,类似于舞蹈,有些学者称之为“蹴鞠舞”①,兼有自娱和娱人的功能。当然,鉴于蹴鞠最初起源于民间,汉代的民间女性也极有可能参与蹴鞠活动。

2 中国古代女子蹴鞠的兴盛

据《汉书·艺文志·蹴鞠》记载,汉代的鞠“以韦为之,实以物”,是实心球,对蹴鞠的力量要求较高,因而并不利于女子蹴鞠的普及。到了唐代,鞠演变为由球皮和球胆组成的充气球,球体变轻,弹性增强,更有利于女子蹴鞠的开展。

在唐代,蹴鞠形式更加多样。在原有竞技性蹴鞠继续发展的基础上,又流行一种“白打”蹴鞠。这种形式的蹴鞠不设球门,由一人独踢或两人、多人对踢。以踢花样为主,激烈程度减轻,技巧性增强,因而特别适合女性参与。

充气鞠的出现和“白打”形式的流行,推动了女子蹴鞠的兴盛。唐代女性中,常参与“白打”的,首先是宫廷女子,即“内人”。唐代诗人王建的《宫词》有云:“宿妆残粉未明天,总立昭阳花树边。寒食内人长白打,库中先散与金钱。”[3]154唐代诗人王邕的《内人蹋球赋》云:“球体兮似珠,人颜兮似玉。下则雷风之宛转,上则神仙之结束……华庭纵赏,万人瞻仰。”[4]宫廷女子参与蹴鞠活动既能为自己消解寂寞,又能为皇室带来娱乐,因而受到普遍欢迎。

除了宫廷女性外,唐代的民间女性也喜爱蹴鞠。唐人康骈曾描述过这样一幅情景:军中几个青年人踢球,一个球没接住滚到路边,这时一个少女“年可十七八,衣装蓝褛,穿木屐,立于道侧槐树下,值军中少年蹴鞠,接而送之,直高數丈,于是观者渐众……然居室甚贫”[5]。这个民女能用脚接住军中少年的来球,踢回时达数丈高,说明唐代女子蹴鞠已达到很高的水平。

在唐代,蹴鞠活动具有较为明显的节令性,寒食蹴鞠成为宫廷和民间的一大盛事。寒食蹴鞠大约起源于汉代,西汉文学家刘向所撰《别录》中就有“寒食蹋蹴”的记述。此后,寒食(清明)蹴鞠风俗代代相传,一直持续至清代。唐代时,寒食时节是女子蹴鞠和荡秋千的黄金时节。如唐代诗人王维《寒食城东即事》“蹴鞠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6]1259,韦应物《寒食》“晴明寒食好,春园百卉开。彩绳拂花去,轻球度阁来”[6]1990,温庭筠《寒食节日寄楚望二首》“青葱建杨宅,隐辚端门鼓。彩素拂庭柯,轻球落邻圃”[6]6763。

由唐至宋,中国古代蹴鞠进入了更加兴盛的时代。这一时期,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市井文化的兴起,蹴鞠作为一项休闲娱乐活动,得到了广泛的普及。上至皇帝大臣,下至民间艺人、乡野村夫,无不喜欢蹴鞠,《宋史》将蹴鞠列为当时的百戏之首。另外,蹴鞠的形式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双球门的比赛形式消失,单球门的比赛形式普遍,自由随意的“白打”形式盛行,蹴鞠的对抗性减弱,娱乐性进一步增强。在宋代,还出现了专业的民间蹴鞠组织——“齐云社”(或称“圆社”),蹴鞠的职业化和规则化程度大大提高。

在这种背景下,女子蹴鞠也有了新的发展。最突出的表现是,民间女子蹴鞠进一步普及。各地出土的相关文物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1954年,河北邢台曹庄金墓中出土一件八角形童子蹴鞠瓷枕,上面绘有一个稚气的女童,头扎垂髻,上穿窄袖花衫,下着肥腿长裤,系打结腰带,右脚将鞠轻轻弹起,动作潇洒飘逸。从衣着和神态来看,是个普通的民间女孩。此外河南博物院还曾征集到一件宋代白釉黑彩蹴鞠图瓷枕,与上述河北邢台出土的童子蹴鞠瓷枕酷似,最明显的区别在于图中女童的发型是双丫辫,更富民间女孩的神韵。故宫博物院收藏一件宋代椭圆形蹴鞠图枕,上绘一民间少女头梳双丫小辫,身着花布长衫,两手背后,身子前倾,右脚将鞠高高踢起。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的宋代蹴鞠纹铜镜,表现的则是一男一女相对蹴鞠的情形:左边一女子高梳髻发,轻舒双袖,用右脚尖把鞠灵活地挑起;右边一男子则聚精会神地准备接鞠,二人身后各立一侍从。除实物资料外,有些诗词也描述了宋代民间女子蹴鞠的情形。如宋人陈元老《寒食》云:“至后百五日,春光无火晨。金钿沽酒妾,罗袜弄毬人。莺语如留意,花枝不卖贫。”[7]14513

宫廷女子依然是宋代女子蹴鞠的热情参与者和时尚引领者。宋徽宗赵佶是个蹴鞠迷,他在观看宫女蹴鞠后曾赋《宫词》曰:“韶光婉媚属清明,敞宴斯辰到穆清。近密被宣争蹴鞠,两朋庭际角输赢。”[3]210北宋词人宋白在其《宫词》中写道:“幕次春排晓御楼,千官贺雨拜珠旒。斜阳却幸鸳鸯殿,袍绔宫人尽筑毬。”[7]286北宋文学家王珪的《宫词》云:“翡翠盘龙装绣额,真珠双凤蹴花球。时闻玉女牵帘笑,箭跃铜壶不算筹。”[7]6002宋代词人周彦质的《宫词》说:“名园蹴鞠称春游,近密宣呈技最优。当殿不教身背向,侧中飞出足跟球。”[3]213

社会各阶层群体特别是女性的广泛参与,推动了宋代蹴鞠活动的全民化和常态化开展。在唐代还有明显节令性特点的女子蹴鞠,这时时间限制已较为淡化,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如《蹴鞠谱》所记载的“苍头围路,仕女争先”[8]23的火热情形。

当然,寒食、清明时节依然是宋代女子蹴鞠的最好时节,特别是平时鲜有机会抛头露面的宫廷女子和富家女子,纷纷在此时走出深闺,通过蹴鞠消愁解闷。如北宋文学家张舜民的《东湖春日》“湖外红花间白花,湖边游女驻香车。秋千对起花阴乱,蹴鞠孤高柳带斜”[7]9679,南宋著名诗人陆游的《春晚感事》“寒食梁州十万家,秋千蹴鞠尚豪华”[9]567,南宋词人万俟咏的《寒食前进》“寒食近,蹴鞠秋千,又是无限游人”[10]64。

3 中国古代女子蹴鞠的畸变

元代时,女子蹴鞠呈现出专门化、职业化特征。与宋代时全民普遍喜爱蹴鞠、蹴鞠表演常登“大雅之堂”形成鲜明对比,元代女子蹴鞠向着少数而特定的群体发展,“蹴鞠伎”成为女子蹴鞠的最大看点,女子蹴鞠逐渐变异为一种专门的娱客工具和部分女性职业化的谋生手段。由此,女子蹴鞠进入了畸变时期。

究其原因,首先是元朝的统治者是游牧民族蒙古族,蹴鞠这项起源并兴盛于汉民族的活动不再受到统治阶级的追捧,甚至遭到部分人的抵制。如《元史》卷一百三十六“阿沙不花传”记载:“有近臣蹴鞠帝前,帝即命出钞十五万贯赐之。阿沙不花顿首言曰:‘以蹴鞠而受上赏,则奇技淫巧之人日进,而贤者日退矣,将如国家何。臣死不敢奉诏。乃止。[11]”元仁宗时大臣王结在其《善俗要义》中告诫民众要“戒游惰”,“颇闻人家子弟,多有不遵先业,游荡好闲,或蹴鞠、击球,或射弹、粘雀,或频游歌酒之肆,或常登优戏之楼。放恣日深,家产荡尽,贫穷窘迫”[12]。此外,大约始于五代时期的女子缠足习俗,这时已自宫廷蔓延至民间,女子蹴鞠从身体上受到诸多限制。

在元代,擅长蹴鞠的职业女艺人被称为“蹴鞠伎”,或蹴鞠“妓女”。“蹴鞠伎”主要以蹴鞠技艺作为娱人和谋生的手段。当时的失意文人特别喜欢观看“蹴鞠伎”表演。

据记载,元代可供“蹴鞠伎”表演的场地很多,有“官场”“竿网场”等不同类型。“官场”指踢规定动作的球场,主要用于“白打”蹴鞠;“竿网场”指有单球门的球场,主要用于竞技比赛。另外还有“场户”,“场户”通常指“白打”时球场上的规矩,也可代指一般的球场②。如元代著名戏曲作家关汉卿在其《女校尉》中说“斗白打,赛官场,三场儿尽皆有”[13]2425;在其《女校尉又》中说“不离了花前柳影闲田地,斗白打官场小踢,竿网下世无双,全场儿占了第一”[13]2450。元代散曲作家邓玉宾的《仕女圆社气球双关》云“场户儿宽绰,步骤儿虚嚣,声誉儿蓬勃,解数儿崎峣……直踢的腮儿红、脸儿热、眼儿涎、腰儿软,那里管汗湿酥胸,香消粉脸,尘拂蛾眉……”[13]3028。元代诗人萨都剌的《妓女蹴鞠》云“占官场、立站下,人争羡,似月殿里飞来的素女,甚天风吹落的神仙”[13]2664。可以看出,元代女子蹴鞠的形式较为多样,既可以在没有球门的场地进行“白打”,也可以在有球门的场地进行表演或比赛。

继宋代出现专业的蹴鞠组织之后,元代又出现了专门训练女性的蹴鞠组织,即“仕女圆社”。从萨都剌的《妓女蹴鞠》中,可以看到“蹴鞠伎”在圆社中训练和生活的情况:“绝色婵娟,毕罢了歌舞花前宴,习学成齊云天下圆,受用尽绿窗前饭饱茶余,拣择下粉墙内花阴日转。”[13]2664邓玉宾的《仕女圆社气球双关》也描述道:“本是座风流社,翻做了莺燕巢……解卸了一团儿娇,稍遍起浑身儿俏。”[13]3028

在元代,女子蹴鞠向着职业化方向发展,还出现了技艺精湛的“女校尉”。“校尉”“茶头”“子弟”等都是宋元时期专业蹴鞠者的角色,其中“校尉”属于等级最高者,拥有过人的技艺。“女校尉”的出现,说明了元代女子蹴鞠专业程度和技术水平之高。关汉卿在其《女校尉》中,盛赞了女艺人娴熟的蹴鞠技能:“换步那踪,趋前退后,侧脚旁行,垂肩亸袖……茶余饭饱邀故友,谢馆秦楼,散闷消愁,惟蹴鞠最风流”[13]2505;在其《女校尉又》中描述道“甚旖旎,解数儿希,左盘右折煞曾习。甚整齐,省气力,旁行侧脚步频移,来往似粉蝶儿飞”[13]2450;邓玉宾在《仕女圆社气球双关》中赞叹道“似这般女校尉从来较少,随圆社常将蹴鞠抱抛,占场儿陪伴了些英豪”[13]3028。

元代时,女性缠足风习日益盛行,因此“伎女”以“三寸金莲”蹴鞠成为当时的一大特色,也成为当时文人异化审美的对象。关汉卿在《女校尉又》中描绘道“款侧金莲,微那玉体,唐裙轻荡,绣带斜飘,舞袖低垂”[13]2450;邓玉宾在《仕女圆社气球双关》中赞美道“露金莲些娘大小,掉膁强枪炮,亸云肩,轻摆小蛮腰”[13]3028;萨都刺在《妓女蹴鞠》中惊叹道“素罗衫垂彩袖,低笼玉笋,锦靿袜衬乌靴,款蹴金莲。占官场立站下人争羡,似月殿里飞来的素女,甚天风吹来的神仙”[13]2664;元代诗人杨维祯在《蹋鞠》中写道“君看脚底软金莲,细蹴花心寿郞酒”[14]。

当然,在元代,除了专业的“蹴鞠伎”外,还有不少其他身份的女性喜爱并参与蹴鞠活动。据元代学者熊梦祥《析津志·岁纪》载,每年二月的大都,“游玩无虚日。上自内苑,中至宰执,下至士庶……香风并架,花靴与绣鞋同蹴,锦带与珠襦共飘;纵河朔之娉婷,散闺闱之旖妮,此游赏之胜事也”[15]。元代杂剧作家乔吉在《李太白匹配金钱记》第一折描写三月三的九龙池时说“宽绰绰翠亭边蹴鞠场,笑呷呷粉墙外秋千架,香馥馥麝兰熏罗绮交加”[13]1210。元末杂剧作家贾仲明在《李素兰风月玉壶春》第一折中描写李素兰清明节去郊外踏青赏玩,看到“一攒攒蹴鞠场,一处处秋千院,一行行品竹调弦”[13]1454。元代戏曲作家石君宝在《李亚仙花酒曲江池》第一折中写道“你看那王孙蹴鞠,仕女秋千,画屐踏残红杏雨,绛裙拂散绿杨烟”[13]737。元杂剧《逞风流王焕百花亭》第一折描写清明时节云“只见香车宝马,仕女王孙,蹴鞠秋千,管弦鼓乐,好不富贵也呵”[13]3596。

通过这些描写我们可以判断,在元代,清明时节蹴鞠习俗仍然十分盛行。每当此时,无论是达官贵胄还是庶民百姓,无论是公子仕女还是老人顽童,都会争相涌出家门,蹴鞠秋千、踏青游玩,场面十分热闹。在这种情况下,社会各阶层的女性,暂时放下平时的“清规戒律”,放纵地游戏一下蹴鞠,甚至男女共同玩耍,都成为寻常景象。

在元代,还出现了技艺颇高的蹴鞠女“明星”。元末诗人杨维祯在《蹋鞠歌赠刘叔芳》中就描写了这样一位女性:“蹋鞠复蹋鞠,佳人当好春。金刀剪芙蓉,纫作满月轮。落花游丝白日长,年年它宅媚流光。绮襦珠络锦绣裆,草裀漫地绿色凉。揭门缚彩观如堵,恰呼三三唤五五。低过不坠蹴忽高,蛱蝶窥飞燕回舞,步矫且捷如凌波。轻尘不上红锦靴,扬眉吐笑颊微涡。江南年少黄家多,刘娘刘娘奈尔何!”[16]

进入明代后,朝廷至少下过两次禁止蹴鞠的旨令。一次是在明太祖朱元璋时期。明人顾起云在《客座赘语·国初榜文》记载:“洪武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五日,奉圣旨:在京但有军官,军人,学唱的割了舌头,下棋、打双陆的断手,蹴圆的卸脚,做买卖的发边远充军……龙江卫指挥伏颙,与本卫小旗姚晏保蹴圆,卸了右脚,全家发赴云南。[17]”另一次是在明熹宗朱由校时期。《明熹宗悊皇帝实录》卷五十五记载:“己未,上传严禁民间举放花炮流星击鼓踢球。”[18]

总体上看,经过禁鞠令的限制,明代参与蹴鞠的人数特别是男性人数大大减少,蹴鞠群体社会地位下移。此时的蹴鞠活动,更多地同风流放浪、游手好闲联系在一起,从而在奉儒家思想为圭臬的文人士大夫眼里,失去了正面的价值和意义。蹴鞠活动由此逐渐走向没落直至衰亡。

尽管如此,在明代还是有很多人乃至皇帝都喜欢蹴鞠。明代画家商喜创作的《明宣宗行乐图》,就生动地描绘了宣宗朱瞻基观赏蹴鞠的情景。与元代女子蹴鞠活动相对集中于特定群体相比,明代的女子蹴鞠活动分散于社会各阶层。宫廷女子蹴鞠活动豪华而时尚。明人蒋之翘《天启宫词》云:“青红锦罽地衣光,秘殿安排蹴鞠场。却见背身惊蹋送,彩珠偏打御肩旁。”[3]343清代诗人王誉昌在其诗作《崇祯宫词》中,描述了崇祯皇帝的爱妃田贵妃和宫女们蹴鞠的情形,“锦罽平铺界紫庭,裙衫风度压娉婷。天边自结齐云社,一簇彩云飞便停。”[19]24明代画家杜堇创作的大型图卷《仕女图》,其中一部分就描绘了当时宫廷女子蹴鞠的豪华场景。

一些民间女子喜爱蹴鞠并乐此不疲。明代文人袁华在《和铁崖先生蹋鞠篇》中,生动描述了一个冶铸金属器物之家的女孩痴迷蹴鞠的情形:“冶家女儿髻偏梳,教坊出入不受呼,蹙金小袜飞双凫。飞双凫,曳双袂,玉围腰,珠络臂。”[20]明人费元禄撰《鼍采馆清课》载:“每花时春事,元夕灯棚,歌声妓馆,钟鼓丝竹,千家嘹亮。士女云集,斗鸡蹴鞠,白打樗蒲,赏心乐事,技艺杂沓。”[21]明代小说家李昌祺的《美人蹴圆图》云:“暑退凉初生,秋容净如洗。娉婷事蹋鞠,笑出深闺里。蹋鞠风流堪适情,锦瑟瑶笙教暂停。逡巡嚲袖侧肩立,低昂进退都分明。岂无落花泛流水,亦有白打分输赢。”[22]这首诗也说明,在明代,民间女子蹴鞠并没有严格的节令限制。

承袭元代的传统,以蹴鞠为业的女艺人在明代仍然广受欢迎。例如明初女艺人彭云秀的“白打”技艺,堪称一绝。明代文人詹同在《滚弄行》序中写道:“彭氏云秀,以女流清芬,挟是技道江海。叩之,谓有解一十有六。”说彭云秀会16种踢法,靠着自身绝技,走遍天下没有对手。在其《滚弄行》诗中写道:“彭家女儿十六七,蹴鞠场中称第一。只今年已二十余,满身衮弄尤精极。碧玉钗横髻绾云,绡衣翠袖石榴裙。香尘不动白日暖,一十六解当呈君。折旋左右疾复缓,金莲步步多奇玩……场中一时百巧出,观者如山总惊叹。”[23]

与元代相似,色艺俱全的蹴鞠妓女在明代特别受男性宠爱。明代著名白话小说《金瓶梅》第十五回《佳人笑赏玩灯楼 狎客帮嫖丽春院》中即描写了西门庆包养的名妓李桂姐在丽春院踢球的场景:“西门庆吃了一回酒,出来外面院子里,先踢了一跑。次叫桂姐上来,与两个圆社踢。一个揸头,一个对障,勾踢拐打之间,无不假喝彩奉承。就有些不到处,都快取过去了。反来向西门庆面前讨赏钱。说:‘桂姐的行头,比旧时越发踢熟了,撇来的丢拐,教小人们凑手脚不迭。再过一二年,这边院中,似桂姐这行头,就数一数二的,强如二条巷董官女儿数十倍。当下桂姐踢了两跑下来,使的尘生眉畔,汗湿腮边,气喘吁吁,腰肢困乏。”[24]明代诗人马如玉的《蹴鞠》云:“腰支袅袅力微微,滚滚红尘拂羽衣。掩月鬓边星独坠,石榴裙底凤双飞。”[19]24马玉如为金陵名妓,其诗作描写的也是妓女们踢球的情形。明人郎兆玉的《都下清明竹枝词》曰:“挟妓闲游美少年,璧车骢马锦丝鞍。朝阳门外青青地,舞罢阳阿又蹴圆。”[25]9明末文学家张岱在其散文《扬州清明》记载:“是日,四方流寓及徽商西贾、曲中名妓,一切好事之徒,无不咸集。长塘丰草,走马放鹰,高阜平冈,斗鸡蹴鞠……”[26]

在明代,仍有训练女子蹴鞠的“圆社”组织。据明代蹴鞠专著《蹴鞠谱》记载:“天下称圆社,人间最美称……风流阵上,英豪士庶尽夸奇,花锦丛中,才子佳人争喜玩。一生快乐,四季优游,非同泛泛之徒,不比区区之辈。”[8]21李昌祺在《美人蹴圆图》中描述道:“圆社从来非等闲,作家取巧凭双弯。眼亲步活转移速,解数般般谁道难。”[22]王誉昌的《崇祯宫词》也写道:“天边自结齐云社,一簇彩云飞便停。”[19]24这说明,明代女性可以加入“圆社”组织,而在“圆社”习得高超技艺后,即可四季优游,潇洒风流。

同元代相比,明代女性缠足之风更加盛行。因此,在明代参与蹴鞠活动的女子很多也是以小脚上阵的。詹同的《滚弄行》描写蹴鞠艺人彭云秀“折旋左右疾复缓,金莲步步多奇玩”;袁华的《和铁崖先生蹋鞠篇》描写“冶家女儿”“教坊出入不受呼,蹙金小袜飞双凫”;李昌祺的《美人蹴圆图》描写“圆社”美女“发乱青丝宝鬓偏,尘生罗袜金莲小”。这些描写都说明,明代的蹴鞠女性,无论是富家小姐还是民间少女,无论是职业艺人还是青楼女子,都有裹着小脚踢球的,而裹着小脚的蹴鞠女性在时人眼里是美丽动人并颇受欢迎的。

4 中国古代女子蹴鞠的衰亡

进入清代,游牧民族满族入主中原,对中原传统的民族习俗或了无兴趣,或改造禁止,蹴鞠活动因此迅速走向衰亡。清康熙年间李声振的《百戏竹枝词》云:“蹋鞠场中浪荡争,一时捷足趁坚冰。铁毬多似皮毬踢,何不金丸逐五陵。”[27]161这说明,在康熙年间,传统蹴鞠已改头换面,演变成冰上蹴鞠,而且蹴的球变成了铁球。记述雍正、乾隆时期北京岁时风俗的《帝京岁时纪胜》载:“(十一月)金海冰上作蹴鞠之戏……以革为毬……将士用以习武。昔黄帝作蹴鞠之戏以练武,盖取遗意焉。”[28]嘉庆年间查揆的《燕台口号一百首》曰:“内外拖枪佛顶珠,一身环绕两人俱。开场足送双丸石,蹴鞠遗风合问渠。”诗后又加注曰:“琉璃厂有踢毽子者,两人互接不坠。又琢石为丸,以足踢之,先后交击者为胜。”[27]28由此看来,清代流行的冰上蹴鞠以及踢毽子、踢石球等,都是传统蹴鞠之遗风。

至此,中国古代蹴鞠真正走向了消亡。观其消亡的主要原因,当在于自宋代以后,蹴鞠由一项运动性、竞争性、规则性较强的活动,逐步演化为一项技巧性、娱乐性乃至狎昵性较强的活动,因而失去了它的正规性、严肃性和雄强性,从而逐渐被朝廷和以儒家思想为正统的男性所抛弃,进而失去了它的主流地位和正面价值。

与前代记述蹴鞠活动的文学作品层出不穷形成鲜明对比,清代提及蹴鞠活动的文学作品已较为稀少。曹雪芹的《红楼梦》是展现清代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似的文学巨著,但对蹴鞠活动却着墨甚少。吴敬梓的《儒林外史》是反映清代社会现实的经典小说,也只在第二回、第五十五回两处提到踢球,而且所描写的踢球者都是儿童。

当然,一曲终了,余韵犹存。当中国传统蹴鞠基本上与清代社会生活告别后,仍有个别儿童和女性以蹴鞠游戏为乐。明末清初词人陈维崧在《咏美人蹴鞠》中描绘了一群少女在春天里相约蹴鞠嬉戏的情景:“小叠鱼笺,遍约嬉春女。向暖日红楼,商量细数,氤氲粉泽,喧阗笑语。算白打秋千,和格五、总然无意绪。且水晶帘畔,斜穿鞠域,相邀同去……更香球将坠,最怜小玉多能,傍衬凌波微步。渐蹴罢春憨,扶鬓影、娇喘浑无语。”[29]清初小说家蒲松龄在其短篇小说《小翠》中,描写了一个狐妖为报恩,将女儿小翠嫁给一个痴呆公子,小翠“刺布作圆,蹋鞠为笑。着小皮靴,蹴去数十步,给公子奔拾之;公子及婢恒流汗相属”[30]。清人蓬道人撰《兰芷零香录》记录了道光年间一妓女“小春,王姓,饒氏童养媳,落落大方,有前明顾柳遗风。蹴鞠之场,春灯之市,靓装艳服,掉臂游行,若自忘示色身度世者”[31]。

蹴鞠作为清明(寒食)时节源远流长的“保留项目”,在清代前期仍有开展。康熙年间文人袁启旭、陆又嘉在描写燕九节北京白云观庙会时分别写道“秧歌初试内家装,小鼓花腔唱凤阳。如蚁游人拦不住,纷纷挤过蹴球场”[27]6,“早春戏馆换新腔,半杂秧歌侑客觞。偏是醉归人似蚁,太平鼓闹蹴毬场”[27]7。雍正年间文人柯煜的《燕九竹枝词》也写道:“秧歌小队闹春阳,毂击肩摩不暇狂。人说太平行乐地,更须千步筑球场。”[27]9燕九节在旧历每年的正月十九,清代前期在这一节日仍有蹴鞠活动,也算是对古老的清明(寒食)蹴鞠的一种回响。

5 结语

中国古代女子蹴鞠至迟在汉代已经出现,并且一直延续至清代。大致说来,汉代是女子蹴鞠的始发期,唐宋时代是女子蹴鞠的兴盛期,元明时代是女子蹴鞠的畸变期,清代是女子蹴鞠的衰亡期。中国古代女子蹴鞠参与的社会阶层比较广泛。从汉代至宋代,宫廷女子一直是女子蹴鞠的示范者和引领者,并由其带动民间,参与阶层渐趋广泛。宋代是中国古代蹴鞠同时也是女子蹴鞠的高峰期,参与的阶层十分广泛,蹴鞠活动上至殿堂、下至乡野,成为全民热衷的“百戏之首”。到了元代,因为统治者是蒙古人,宫廷中的女子蹴鞠开始退潮。女子蹴鞠逐渐集中于特定的群体——“蹴鞠伎”,并且出现了女子蹴鞠的专业组织。在明代,虽然朝廷发布过禁止蹴鞠的命令,限制了蹴鞠在社会上层的开展,但总的来说,上至宫廷、下至民间的社会各阶层女性仍对蹴鞠保持着较高的兴趣,并且出现了技术水平很高的蹴鞠女艺人。至清代,随着游牧民族满族入主中原,蹴鞠活动渐被其他活动所取代,中国古老的蹴鞠活动连同女子蹴鞠一并走向消亡。

女子蹴鞠的形式比较多样。笔者通过多种史料判断,中国古代蹴鞠起源于民间的游戏,后逐渐演化成三种形式:第一种为较为自由随意的游戏,第二种为带有一定礼乐色彩的娱乐,第三种为规则性和竞技性较强的赛事。女子蹴鞠大多集中于前两种形式。其中游戏的形式最为源远流长,参与的社会群体也最多,但以民间女性为主力。娱乐的形式起源于宫廷,具有同歌舞相似的功能,参与的群体主要是宫女、伎女等。宋元明时期,也有少数女性参与竞技性蹴鞠,并具有较高的技术水平。

女子蹴鞠在中国深入持久地开展并不能说明中国古代女性地位的提高。在大多数情况下,女子蹴鞠同歌舞一样,带有很强的观赏性质,是供统治阶级和男性娱乐的工具。尤其是元代及以后,女子蹴鞠常由裹小脚的女性参与,这更反映了当时社会一种审美异化及娱乐女性的心态。相比之下,民间普通女性自发的蹴鞠活动,更具有自愿和自由的色彩。当然,在漫长的中国古代社会,在女性社会交往及其活动范围极为有限的情况下,女子蹴鞠的持续开展无疑给广大女性提供了一种健身、娱乐、交际的载体,因而具有积极的意义。

同男子蹴鞠相比,女子蹴鞠越到后世,在整个蹴鞠活动中占居的地位越显著。具体来说,在宋代及以前,男子蹴鞠是中国古代蹴鞠活动的主流,女子蹴鞠只是一个支流。但元代及以后,男性特别是社会上层和尊崇儒家思想的男性却淡出了蹴鞠活动,女性成为蹴鞠活动的一大看点。这一现象也不能说明女性在中国社会地位的逐步提高,恰恰相反,只能说明蹴鞠活动在中国社会中的地位逐步下移。另外也说明,越到后世,蹴鞠活动的对抗性、竞争性越弱,而游戏性、技巧性越强,从而逐渐失去了对男性的吸引力,而更适合女性参与。而随着蹴鞠活动在中国社会中地位的下移和对男性吸引力的减弱,其生命力也渐趋枯竭,直至最终消亡。

总之,女子蹴鞠是中国古代一种重要的游戏门类和休闲娱乐活动。透过女子蹴鞠,可以窥见历代中国的社会风尚、文化气象、民间习俗以及女性生存状况,因而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注释:

①参见田中初:《我国古代的女子足球》,《文史杂志》1993年第5期;王钦:《汉代“蹴鞠舞”源流考证与形态辨析》,《北方音乐》2014年第3期等。

②历代蹴鞠活动各种不同场地的名称,参见刘秉果、赵明奇:《中国古代足球》,齐鲁书社2008年,第150-1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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