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与“实”

周德义

摘 要：一切可能的世界都是“真”的，但不一定就是“实”的，而一切现实的世界才是“真”而“实”的。在可能与现实之间的不断“变”化，即是“可能”流变而形成现实世界的变。这就是所谓的道体流行。

关键词：真;实;变

中图分类号：BO 文献标识码：A 收稿日期：2020-08-06 文章编号：1674-120X（2020）31-0003-02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又常说：“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那么，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是不是不是真的就是假的呢？

其实，在现实的世界里，我们能够直接感觉到的都可以说是“真”的。这些“真”是感觉的“真”。它包括我们所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触摸到的和品尝到的所有的能够被感觉器官所感觉到的一切存在。这些我们称之为感觉的“真”，是“真真切切”的“真”。

由感觉的“真”，我们进入联想或者想象。譬如，我们在餐桌上看到服务员端上桌子的各种美味佳肴：由海鲜我们想到蔚蓝色的大海，由黑椒牛仔骨和烤羊排我们想到辽阔的大草原等。我们听到一首熟悉的美妙的歌谣，于是联想到域外的种种风情等。当然，我们也可能联想到其他的形形色色，这种联想与你此时的心情、心态、心境，以及与你的出身、经历等有关，联想有时令人振奋，而有时也令人消沉和不快。但是，这种联想通常也是“真”的，是一種可能世界的“真”。

可以这么说，凡是能够想象得到的事物，都是可能的“真”。一切“真”的都是可能的“真”，或者说是可能世界的“真”。

但是，这种感觉与联想的“真”不一定是“实”在的实际的，既可能是“真”的存在，就是已经阅历过的存在，也可能是联想和想象的存在，一种可能的存在。

只有物之真，才是“真”而“实”的存在。譬如，你看到的触摸到的这张桌子，它是“真”“实”的存在。由之联想起来的树木的“真”，工人在制作桌子时的情景的“真”，以及那个工人在制作桌子时的情形形态等，都是一种“真”而不“实”的存在。“真”的不一定是“实”的，但是“实”的一定是“真”的。

我们说桌子是“真”而“实”的存在，我们说关于桌子的联想是“真”而不“实”的存在。这句话本身即是关于“真”与“实”的言说。也就是说，关于“真理”乃是一种言说之“真”，是属于形而上的“真”，也是“真”而不“实”的在，从概念而言，是高于实物之在的“真”。

实物之“真”才是能够被感觉的“真”，是由具体的存在者呈现出来的。它是包含在柏拉图之“真”理念的范畴里的“真”。

一切具体的存在者都是个体的、个别的、具体的，也是“真”而“实”的。个别的存在者由于是个别的而具有类的特殊性。一群具有相同的特殊性的个体因为共性而形成一个类别。特殊的类别的“真”是不“实”的。因为我们无法穷尽类别的一切个别，更不可能穷尽一切的类别。所以说，特殊的“真”是不“实”的“真”。

如此上溯，当我们界定的所有概念失去了一切内容之后，宇宙世界万事万物的存在一定是无限的“真”的含义，但是绝对不会是物一样的“实”的存在，既是不可以触摸的，也是不可以感知的，是不为一切感官所觉察得到的无声无息的存在。特殊类群的存在可以联想和想象。而普遍性的存在只能是思维的苍白和无力。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有艺术的存在，即艺术的“真”，还有现代社会因为计算机互联网技术造成的虚拟世界的“真”，即是虚拟的“真”。二者都不会是如同物一般的实在的“真”，而是可能世界里的“真”。他们如同类别的“真”而不是物一般的“真”，存在于“真”的世界里。只有现实的世界是“真”而“实”地存在着。

哲学是文化的灵魂，对各种文化来说，每种文化都会有自己的核心理念与基本精神。金岳霖先生在《论道》的绪论中指出：

“每一文化区有它的中坚思想，每一中坚思想有它的最崇高的概念，最基本的原动力。小文化区我们不必谈到。现在这世界的大文化区只有三个：一是印度，一是希腊，一是中国。……欧美的中坚思想也就是希腊的中坚思想……也就是希腊精神。……中国的中坚思想似乎儒道墨兼而有之。……中国思想中最崇高的概念似乎是道。所谓行道、修道、得道，都是以道为最终的目标。思想与情感两方面的最基本的原动力似乎也是道。……关于道的思想我觉得它是元学的题材。”（见：金岳霖.论道[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第16、17页）

于是，他选择“道”作为他的哲学体系也是中国哲学体系开端的概念。他在《论道》第一章“道，式——能”中，定义了“道”，并且界说了“道”与“式”“能”之间的关系。他写道：

“一·一，道是式—能。一·二，道有‘有，曰式曰能。这里的道是哲学中最上的概念或最高的境界。……中国思想中的‘道……有由是而之焉的情形。有‘是有‘由…… 一·三，有能。这里的‘能字是命名的名字，好像张飞、关羽一样……一·七，无无能的式，无无式的能……一·九，式无生灭，无新旧，无加减。……一·一九，道非式。一·二〇，道非能。道是‘式与能。仅‘式无以为道，仅‘能无以为道。……”（见：金岳霖.论道[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第19—28页）

在这里，金岳霖先生首先定义：“道是哲学中最上的概念或最高的境界。”也就是说，中国哲学的“道”是本体的存在，是万物的根源，也是“有由是而之焉的情形”。有“是”有“由”的含义。

金岳霖先生所说的“道”主要蕴含老子所言之“道”的意思。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依周敦颐之意，“无极而太极”“太极而阴阳”，阴阳而四时五行。阴阳化生万物。因此“道”乃是阴阳互动，化生万物。所以说，道为“真理”。“道”的本身是真而不实的。“道”的“实”在是建立在“式”与“能”的结合超越之上的。

金岳霖所说的“式”为形式。或说是“道”的抽象的表现形式，是一种逻辑化、形式化的存在。“式”的表现形式是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式”是没有实质性内容的套子或者空壳，只有当“能”进入套子里面或说填充“能”时，这种“能”可以理解为唯物论者的“物质”。“能”进入“式”方为真而实的存在。因而“式”也是真而不实的。所以他说“式无生灭，无新旧，无加减”。他说的“式”与“能”与朱熹等理学家所说的“理”与“气”有相似之处。在荀子、张载和王夫之那里，“气”是构成万事万物实物的最高级抽象，而在理学家那里，“气”不过是构成世界的与“理”相对的逻辑存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