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网络研究

2020-01-16 07:38刘华军邵明吉王耀辉
当代经济科学 2020年6期
关键词:命运共同体通货膨胀网络结构

刘华军 邵明吉 王耀辉

摘要:本文基于CPI、PPI和GDP平减指数三个表征通货膨胀的数据,采用一种新型的基于数据驱动的因果识别方法——收敛交叉映射(CCM)方法,识别了全球30个主要国家不同指标下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关系,在此基础上构建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并从整体结构、中心性和网络关联性等多个层面揭示了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的结构特征。研究发现:(1)国家间CPI、PPI和GDP平减指数的传导均构成了关联紧密的网络,全球通货膨胀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2)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具有明显的非对称性和多重叠加性,构成稳定的非对称网络结构。(3)通货膨胀在国家间传导是普遍现象,很难通过少数几个关键国家控制整个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4)CPI与PPI、CPI与GDP平减指数、PPI与GDP平减指数国际传导网络之间相关系数均小于2%,存在显著的弱相关性。可见,面对通货膨胀,需要全球合作治理,任何国家的单边行动都是极其不负责任的,且达不到理想效果。

关键词: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结构;收敛交叉映射;全球化;命运共同体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848-2020(06)-0001-12

管理通货膨胀、缓解通胀压力是各国宏观经济面临的核心问题和重要难题。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和全球贸易的推进,通货膨胀在国家之间的传导不断加强。作为经济稳定增长的重要保障,尤其是在当前疫情影响下各国纷纷实施货币宽松政策,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一再引发关注。20世纪70年代初石油危机爆发以来,通货膨胀经国际资本、贸易渠道由一国向他国蔓延的现象普遍发生,这种由他国传递进来而非源于本国经济失衡的通货膨胀被称为“输入型通货膨胀”。近年来,随着中国在世界经济舞台地位的不断提升,其在通货膨胀国际传导中的地位与作用引发广泛讨论。国外有关学者与官员相继提出“中国输出了通货膨胀”的论断。以杨子晖等为代表的国内外学者对相关的论断进行了驳斥。那么,中国在全球价格传递链中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发挥怎样的作用?本文试图分析包括中国在内的不同国家在国际价格体系中扮演的角色,以便弄清不同国家之间通货膨胀的传导关系。此外,由于通货膨胀不只是简单的国内经济现象,而是国内外多种因素交互作用的復杂社会经济现象,各国央行需要仔细监测国际价格动态,并分析其对国内经济的影响。也就是说对于某一国家而言,通货膨胀相关的宏观政策制定务须从国内视角拓展至国际视野。因此,在全球化背景下,本文拟从全局上分析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关系,这不仅有助于充分认识不同国家在全球价格传递链中的作用和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的结构特征,也可为政策当局较好地应对外部冲击、制定最优的国际协调机制提供理论分析与实证检验的参考依据。

一、问题的提出

大量理论和实证研究都表明通货膨胀在国际间是广泛传导的。理论上,国际贸易和资本流动是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的主要理论机制。首先,以“一价定律”为基础的价格机制是解释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的主要方式。在贸易完全自由的条件下,套利的可能性消失,国际贸易商品的价格经汇率调整后存在趋同倾向,通货膨胀通过商品价格在国际间直接扩散。瑞典学派Aukrust建立的“北欧模型”进一步解释了国际贸易商品价格上升在通胀输入国的传递轨迹,其在直接导致开放经济体国内开放部门价格上升的同时,由于非开放部门劳动生产率较低,而劳动工资增长率等于开放部门,因此国内非开放部门物价上涨率要高于开放部门,即工资推动物价上涨进而导致全国通胀。这一思路得到众多北欧经济学家的实证检验和支持。其次,国际资本流动是引起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的又一重要机制。货币学派代表Johnson以及Scarfe给出了小国开放经济在固定汇率制度下国外通胀转化为本国通胀的过程:当资本自由流动时,任何一国的货币供给过度增加都会造成他国的国际收支盈余,顺差国发生国际储备内流,若中央银行不能采取有效的冲销措施(sterili-zation)必然导致国内基础货币增量中国外净资产部分增加,进而引起国内货币总供给过度扩张,致使国内物价水平全面上升。随后,Mundell等通过构建国际收支货币分析模型(MABP)分析资本国际间流动的结果进一步表明了通货膨胀的国际传递关系。此外,Dornbusch等还研究了浮动汇率制度下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根据Dornbusch模型,在资本自由流动状况下,当国内经济受到国外资本流动冲击时,货币市场瞬时结清而商品市场价格存在粘性,商品价格变动速度滞后于资产价格变动速度,引起即期汇率瞬间“超调”,然后再逐步恢复至均衡水平。由于这一过程存在时滞性,资本跨国流动通过汇率变动的不完全性实现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可见,理论上已经反复表明,在多种机制共同的作用下,通货膨胀是可以实现国际间传导的。

大量实证研究同样表明通货膨胀在国际间是广泛传导的。Osorio等认为,通过直接出口价格或间接商品价格,与中国接近国家的通货膨胀容易受到中国通胀溢出效应的影响,而杨子晖等系统分析了中国主要贸易国之间通货膨胀的传导结果显示,由于外贸依存度较高,中国是主要的通胀输入国,而美国是主要的通胀输出国。Lombardi等研究表明,大宗商品的价格显著影响通货膨胀的跨国传导,并进一步指出粮食价格上涨影响所有国家的通货膨胀特别是发展中国家,而石油价格主要冲击发达国家的通货膨胀,对发展中国家的影响较小,像捷克、瑞典这样小而开放国家的通胀主要受较大国家的影响。

综上所述,诸多学者已对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做了大量研究,并取得了丰富的成果,但仍有一些地方需要完善。首先,现有研究主要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欧盟、二十国集团、金砖国家或某一国家的主要贸易国为研究对象。然而随着全球化不断加深,全球化会对通货膨胀产生影响不断加大,纳入更多国家从全局上把握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具有重要意义。其次,这些文献在研究方法上主要基于菲利普斯曲线模型和向量自回归模型(VAR),这并没有对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的整体结构特征予以揭示,缺少从全球视角管理国际通胀的分析。

本文选择全球30个主要经济体的CPI、PPI和GDP平减指数3个表征通货膨胀的数据为研究样本,在以收敛交叉映射(CCM)方法识别通货膨胀国际传导关系的基础上,构建了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网络,从整体结构、节点中心性和网络关联性等多个层面揭示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的网络结构特征。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1)首次基于CPI、PPI和GDP平减指数3个指标,采用收敛交叉映射(CCM)方法准确识别通货膨胀的交互影响关系,为全面考察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提供基础;(2)采用QAP方法识别CPI、PPI和GDP平减指数国际传导网络之间的关联关系,把握不同指标下通货膨胀传导网络的差异;(3)通过复杂网络方法,分析不同国家在通货膨胀传导网络中的作用以及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的结构特征,揭示全球通货膨胀是一个密不可分的命运共同体,为全球合作治理通货膨胀提供必要的实证支持和决策依据。

二、方法与数据

(一)CCM因果推断技术

国家之间通货膨胀传导的因果关系甄别是构建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的关键。由于经济数据几乎都是非线性的,而且呈现出不稳定相关(mirage correlation)和弱耦合特征(weakly coupled),这要求在因果关系识别时变量之间不可分离。为此,本文采用基于嵌入理论(Embedding Theory)和状态空间重建技术(State Space Recon-struction,SSR)的新型收敛交叉映射方法(CCM),从模型驱动向数据驱动转变,识别通货膨胀国家之间传递的因果关系。

1.CCM的基本思想

根据嵌入理论,在非线性动力学系统中,时间序列变量包含了该系统的全部信息。如果两个变量X和Y是动态耦合的,那么在拓扑学性质上,它们将在E维空间上共享吸引子流形M(attractor manifold)。在SSR技术支持下,利用X和Y的滞后坐标重建流形MX与MY,它们也被称为影子流形(shadow mani-fold)。如果变量X与Y同属一个动力学系统,则影子流形MX、MY与吸引子流形M就是微分同胚的。换言之,MX上附近的点(MX的阴影部分)与MY上附近的点(MY的阴影部分)在时间上是一一对应的。因此,识别X与Y之间的因果关系,实际上就是确定MX与MY在时间维度上的对应精确程度(图1)。

如果X是Y的原因,那么随着L的不断增加,交叉映射的X(t)|MY将会逐渐收敛于真实值,即X(t)|MY对X(t)的预测能力将会不断增强,直至收敛于某一峰值,该峰值是衡量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强度的重要指标。在实证检验中,通过统计显著性检验确定相关系数ρ是否显著大于0,同时考察预测能力是否会随着时期长度L的增加出现明显的增长趋势。对此,Clark等提出了多空间收敛交叉映射方法(mul-tispatial CCM),该方法融合了CCM方法与bootstrap技术,为检验CCM相关系数的显著性提供了有效途径。通过多次迭代,可以重复计算CCM相关系数,并通过比较最长L与最短L的ρ值大小,对CCM相关系数进行统计检验。CCM相关系数显著性的计算如式(9)所示:

P=(N-M)/N (9)

其中,N代表迭代次數,M代表CCM相关系数π在最长L处大于最短L处的次数,P表示“X不是Y因(X→Y)”的概率。迭代次数越多,统计显著性检验的精度就越高,所需的运算时间也越长,实证研究中迭代次数通常应在100次以上。

3.识别真正的因果

作为一种高级非参数因果推断技术,CCM已经成功地应用到经济学、生物学等领域。然而,在受到广义同步(generalized synchrony)现象影响时,CCM也可能会将单向因果识别为双向因果。例如,当“X是Y的因(X→Y),但Y不是X的因(Y→X)”时,虽然Y对X没有影响,但是由于广义同步现象的存在,X对Y存在一种非常强烈的单向因果,以至于Y的变化完全由X主导,此时CCM将会把这种强烈的单向因果识别为双向因果。为了从广义同步现象中识别出真正的因果关系,Ye等提出了一种拓展的CCM方法:由于因果关系的产生并不是瞬时的,往往需要一定的时间,因此可以通过比较不同的映射滞后期来区分单向因果和广义同步。下面以“X是Y因(X→Y),但Y不是X的因(Y→X)”为例阐述拓展的CCM的基本思想:最优的预测能力将对应一个非正的映射滞后期(Y交叉映射X),这说明Y能够更好地预测X的历史值,而不是将来的值,即“X是Y因(X→Y)”,此时最优映射滞后期的大小对应的就是因果影响的实际滞后阶数。相反,X交叉映射Y的最优滞后阶数为正值,说明受到广义同步的影响,Y会能够更好地预测X的将来值,即“Y不是X的因(Y→X)”。

(二)网络分析方法

自Moreno提出社会测量学以来,作为一种针对关系数据的跨学科分析方法,网络分析方法得到了快速发展与拓展延伸,并在包括经济学在内的多个学科领域得到了广泛应用。网络分析方法克服了属性数据“有大小无结构”的缺陷,为从关联视角揭示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结构提供了新的研究范式。

1.网络构建

从拓扑结构角度看,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网络,它并不只是以国家为单位的通货膨胀主体的简单集合,还包含了国家之间错综复杂的通货膨胀传导关联。因此,本文从社会网络分析出发,以收敛交叉映射(CCM)方法识别的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关系为基础,构建一个由国家作为节点及边作为通货膨胀传导关系的有向网络。其中边的方向表示通货膨胀的传导方向,任意两节点i、j之间的关联关系存在四种表现形式:当i和j存在双向影响时,可表示为“i-j”的双向连线;当i影响j而j不影响i时,可表示为“i-j”的单向连线;当j影响i而i不影响j时,可表示为“j-i”的单向连线;如果i和j之间相互独立,不存在交互影响时,则i和j之间不存在连线。

2.网络特征指标

(1)网络密度。网络密度可以反映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中各国关联关系的疏密程度。国家之间通货膨胀传导关系越多,网络密度越大。由于国家间通货膨胀传导是一个有向网络,则N个国之间可能存在的最大传导关系数量为N(N-1),若网络中实际存在的通货膨胀传导关系数量为d,网络密度MD的计算公式为

MD=d/N(N-1)(10)

(2)小世界特征。考察网络小世界特征主要采用平均路径长度与平均聚类系数两个指标。其中,平均路径长度表示任意两国之间通货膨胀传导平均通过的国家数量;平均聚类系数表示每一个国家网络密度的均值。

(3)中心性分析。中心性分析描述了不同节点及节点之间的边在网络中的地位和作用。自Freeman等对网络中心性的研究以来,应用最为广泛的指标主要有点的度数中心度、中介中心度和边的中间中心度。

首先,一个国家的度数中心度主要度测与其直接关联的其他国家的数量。在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中,度数分为人度和出度,分别代表某一国家影响和接收他国通货膨胀的关系数。一国的度数中心度越大,表示与其直接相连的国家数量越多,该国在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中的关联程度越高。度数中心度CC的计算公式为

(三)样本与数据

为了从全局上把握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本文按照样本国家尽可能涵盖不同发展水平、不同开放程度和来自不同区域的原则,根据数据的可获得性,选取全球30个主要国家作为研究对象。特别的,研究样本包含OECD、欧盟、G20、BRICS中主要成员国,而且根据世界银行数据,所选30个样本国家2018年GDP占全球GDP的77.1%,可以代表全球通货膨胀的传导特征。关于测度通货膨胀水平的指标有多种,为全面考察通货膨胀国际传导,本文选取CPI、PPI和GDP平减指数三个表征通货膨胀的指标比较分析研究。其中,CPI和PPI样本区间选取2009年1月到2018年12月120个月的月度数据,各国数据主要来源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国际金融统计(IFS),阿根廷数据来自Wind数据库。由于中国等部分国家GDP平减指数缺少月度数据,本文选取1992-2019年的年度数据研究GDP平减指数的国际传导关系,数据来自EPS数据库。

三、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结构特征

本文根据30个国家的CPI、PPI和GDP平减指数三个表征通货膨胀数据,采用一种新型的基于数据驱动的因果识别方法——收敛交叉映射(CCM)方法,在5%的显著水平下识别了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关系,在此基础上构建了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如图2),其整体特征汇总在表1。在这个网络中,每个节点表示一个国家,其大小表示国家的度数中心度,连线表示通货膨胀的传导路径。

(一)网络总体特征

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深入发展,CPI、PPI和GDP平减指数在国家间的传导普遍存在,虽然不同指标表征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关系数量略有差异,但总体上不同国家之间构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通货膨胀命运共同体(如图2所示)。根据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的关系数量可以看出,CPI的国际传导关系数量最多,GDP平减指数次之,PPI的国际传导关系数量最少。具体而言,CPI、PPI和GDP平减指数三个指标在样本国家中的关联关系数量分别为585、401和468,构成稳定通货膨胀传导网络,其中国家间单向传导关系分别为223、297和262,表明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具有一定的非对称性。由表1可知,CPI、PPI和GDP平减指数的传导网络组成成分均为1,说明每一个国家的通货膨胀都与其他国家存在传导关系,且在同一个通货膨胀传导系统中。三个指标的节点平均度分别为19.9、15.367和15.467,意味着平均每个国家的通货膨胀与其他多个国家有关联,显示出较大的网络的密度和多重叠加现象。不同指标出入度差异较大,三个指标出度和入度的方差分别为13.25、75.45、107.25和64.71、97.65、43.71,说明不同国家通货膨胀受他国影响的程度差异较大。此外,样本国家的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显示出较强的小世界特征,平均最短路径和平均聚类系数的数值表明通货膨胀国际传网络结构有较强稳定性和紧密性。

(二)中心性分析

本部分通过测算节点的度数中心度、中介中心度和边的中间中心性指标进行网络中心性分析,揭示不同国家在全球价格传递链中的扮演的角色和网络结构特征。

1.度数中心度

表2报告的CPI、PPI和GDP平减指数度数中心度的测算结果显示,不同指标下同一国家在通货膨胀传导网络中的关联关系存在差异,但不同指标下样本国家均构成一个不可分割的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具体而言,从关联数量上看,CPI、PPI和GDP平减指数标准化后的度数中心度均值分别为93.0、80.1和82.3,各指标高于均值的分别有15、18和18个国家。说明这些国家与其他国家通货膨胀传导的关联数量较多。特别的,德国、中国等8个国家标准化后的CPI度数中心度为100,说明这些国家与其他样本国家均直接发生CPI传导关系,是CPI国际传导网络的核心。然而,不同指标的均值都大于80,意味着平均每一个国家都与其他80%以上的样本国家存在通货膨胀传导关系,说明通货膨胀在国家间普遍存在,并没有绝对控制通货膨胀传导网络的关键国家。低于CPI、PPI和GDP平减指数度数中心度均值的国家与其他国家通货膨胀传导的关联数量相对较少,对通货膨胀传导网络的控制力相对较弱。但是,不同指标下其平均度数中心度都高于66.7,意味着这些排名靠后的每一个国家的通货膨胀平均与其他66.7%的样本国家有关联,说明通货膨胀国际传导是一个密不可分的网络,不同国家在通货膨胀傳导网络中均扮演重要角色。究其缘由,主要是国际贸易开放程度的提高,促进了世界经济融合,加强了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2008年金融危机导致全球贸易总额出现短暂萎缩后快速增加。根据世界贸易组织发布的《全球贸易数据与展望》,世界贸易总额由2009年的24.89万亿美元增加到2018年的39.34万亿美元,全球贸易规模持续增长,促使通货膨胀国际传导构成一个密不可分网络。

进一步从关联方向来看,不同国家人度与出度差异显著。入度与出度差值越大,该国通货膨胀受其他国家影响程度越深。CPI、PPI和GDP平减指数三个指标出度大于人度的国家数分别为11、16和17个,说明这些国家通货膨胀对其他国家的辐射程度更大。入度大于出度的国家分别为19、14和13个,相对而言,这些国家处于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的外围位置。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的CPI和PPI度数中心度排名靠前,但输入输出差异显著。具体而言,中国的CPI与样本国家均有传导关系,其中CPI输出到25个国家的同时受到15个国家的影响,而PPI仅输出3个国家却受到25个国家的输入。这是由于中国是制造业大国和出口国,初级产品出口仅占总出口产品的2%~3%,制成品出口比重基本维持在97%~98%之间,而中国进口大量初级产品,因此中国的CPI影响较多国家,PPI反而受到多数国家的影响。此外,美国不同指标表征通货膨胀的度数中心度排名总体靠后,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由于美国明确的通货膨胀管理目标和美元的世界霸权地位,即便美国实施宽松的货币政策,美元主要通过资本投资等方式流向他国进而影响他国通货膨胀,而不是引起本国通货膨胀后传递给他国。另一方面,由于美国生产率和生产技术较高,消减了生产成本,降低了整体物价水平。总体而言,随着全球一体化的不断加深,通货膨胀传导在国家之间普遍存在。由于一国通货膨胀同时受到货币、供给及需求等多种因素的影响,而且需求因素对通货膨胀的作用逐渐加强。因此,不同区域、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均有可能成为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中的重要国家,共同构成复杂的国际通货膨胀传导网络。

2.中介中心度

一国通货膨胀除了直接输入到他国,还可以通过中间国间接影响其他国家。可见,中介中心度较高国家的通货膨胀发生变化,不仅改变直接关联国家的通胀传导,还通过节点之间的传递关系,进而影响整个通货膨胀网络的传导路径。表3报告的中介中心度显示,CPI的中介中心度均值(0.97)显著低于PPI和GDP平减指数的中介中心性均值(2.17、2.04),说明CPI更容易通过贸易直接影响到他国,PPI、GDP平减指数国际传导网络中发挥“中介”作用的国家相对明显。这可能是由于部分国家出口原材料、半成品等货物以再加工转口贸易的方式间接影响他国通货膨胀的结果。具体而言,样本国家中高于CPI、PPI和GDP平减指数中介中心度的国家数量分别为9、10和11个,各指标排名前9的国家中介中心度之和分别占总数量的57%、67%和66%。这些国家在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中“控制能力”较强,发挥着相对重要的“中介”和“传递”作用,即便如此,各指标排名前9的国家中介中心度之和仅为16.6、43.9和46.0,而CPI、PPI和GDP平减指数的国际传导网络中分别有585、401和468个直接传导关系。相对而言,“中介”作用绝对数量较少,难以对整个网络起到支配作用。

可见,根据节点中介中心度评价不同国家在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中扮演的“中介”角色,表明网络中并不存在绝对控制其他国家之间通货膨胀传导的关键国家。虽然2008年金融危机及其后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爆发,引起部分国家反倾销等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区域贸易协定大量增加,这或许会减少部分国家间通货膨胀的直接传导。然而,区域与区域之间的合作仍在不断深化,全球经济一体化依然是世界经济的主旋律,不同国家之间通过直接或间接的通货膨胀传导构成复杂的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

3.边的中间中心度

通过边的中间中心度表示的前10条关键路径如表4所示,这10条关键路径在通货膨胀全球交互影响网络的全部完整路径中出现的次数最为频繁,对通货膨胀传导发挥相对较强的“桥梁”作用,但远没有绝对控制传导网络的能力。具体而言,排名前10的CPI、PPI和GDP平减指数边的中间中心度之和分别占总数量8.1%、19.0%和16.5%。这是由于各指标通货膨胀传导网络密度较高,国家之间通货膨胀传导存在多条路径,以至于关键边的中间中心度累积值较小。此外,在前10名关键路径中,CPI边的中间中心度显著低于PPI和GDP平减指数边的中间中心度,说明CPI传导在国家间更为普遍。值得注意的是,如日本等国家的度数中心度排名靠后,单个国家在通货膨胀传导网络的关联程度相对较低,但日本等国家仍然出现在CPI和PPI的关键路径中。这可能是由于一些国家实施贸易保护政策等原因减少了与特定国家跨国贸易,缓解了通货膨胀的直接传导,但全球经济一体化,不同国家之间仍可通过与其他国家的经济往来传导通货膨胀。

总体来看,不同国家在通货膨胀国际传导中均可发挥重要作用,而且通货膨胀的传导方式和载体错综复杂,并随着传导路径的延伸而变化。同时,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中并没有不可缺少的关键路径,各国家之间的通货膨胀传导并没有重要的“必经之路”。可见,通过重点控制某几条关键交互影响路径,很难对整个通货膨胀的传导网络产生显著影响。因此,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

(三)CPI、PPI和GDP平减指数传导网络的关联性分析

为进一步考察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关系,本文采用QAP方法(将两个矩阵中的样本关系转换成向量关系,然后计算两个向量之间的相关性),识别了CPI、PPI和GDP平减指数国际传导网络两两之间的相关性,结果报告在表5中。可以看出,任意两个指标构建的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的弱相关关系。具体而言,CPI与PPI、CPI与GDP平减指数、PPI与GDP平减指数国际传导网络的相关系数分别为0.157、0.093、0.049,意味着不同指标下通货膨胀在国家间传导存在一定程度的正相关,但相关系性非常弱,尤其是GDP平减指数与CPI、PPI。这一方面是由于不同指标的统计范围不同的结果。CPI衡量的是居民家庭所购买的一篮子包括进口的消费商品及服务项目的价格变动程度,PPI主要反映生产领域一篮子包括进口物品和劳务的价格变动情况,而GDP平减指数测算的是国内物品与劳务的价格水平,三个指标的统计范围存在差异,又有交叉部分,如CPI、GDP平减指数统计的部分消费品可能是PPI统计分类产品的原材料,因此不同指标表征的通膨胀国际传导网络存在一定程度的相关性。另一方面由于不同通货膨胀指标之间的传递方向并不确定,下游生产资料的价格变动会影响企业生产升本的变动,进而影响上游商品的价格变动,上游商品需求的变动同樣会引起下游生产资料价格的变动。然而,不同国家的劳动成本、生产技术和市场需求存在显著差异,PPI(CPI或GDP平减指数)并不一定是CPI或GDP平减指数(PPI)的先行指标。可见,不同指标间的传递方向在国家内部和国家之间均存在不确定性,导致不同指标衡量通货膨胀的传导网络差异较大,而任一指标下通货膨胀传导均构成了密不可分的网络。这再一次说明,不同国家之间构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通货膨胀命运共同体。

四、结论与启示

本文利用CPI、PPI和GDP平减指数三个表征通货膨胀的数据,采用收敛交叉映射(CCM)方法识别了不同指标下通货膨胀在国家之间的传导关系并构建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在此基础上,通过复杂网络方法测度并比较分析了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关系、网络结构特征以及不同指标下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的关联性。主要研究发现如下:

(1)面对通货膨胀,全球是命运共同体。CPI、PPI和GDP平减指数的传导均构成了一个关联紧密的稳定网络,每一个国家都在同一个通货膨胀传导系统中与其他多个国家存在传导关系,共同构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通货膨胀命运共同体。

(2)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具有明显的非对称性和多重叠加性。CPI、PPI和GDP平减指数的国际传导网络分别存在585、401和468个传導关系,其中国家间单向传导关系分别为223、297和262个,构成稳定的非对称网络结构。

(3)通货膨胀在国家间传导是普遍现象,不存在绝对控制通货膨胀传导网络的关键国家。CPI、PPI和GDP平减指数标准化后的度数中心度均值都大于80,意味着平均每一个国家都与其他80%以上的样本国家存在通货膨胀传导关系,而且不同指标下排名靠前国家的中介中心度的度绝对值、边的中间中心度之和占总数量较小,很难通过少数几个关键国家控制整个通货膨胀国际传导网络。

(4)CPI、PPI和GDP平减指数传导网络之间关联性较弱。由于不同指标的统计范围有差异和传递方向不确定,CPI与PPI、CPI与GDP平减指数、PPI与GDP平减指数国际传导网络的相关性较弱,相关系数均小于2%。

基于以上研究结果,主要有以下启示:

(1)通货膨胀是一个全球性问题,需要全球合作治理,任何国家采取单边行动都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尤其在当前疫情影响下各国纷纷实施宽松的货币政策背景下,一个国家通货膨胀的管理不仅要充分考虑国内通货膨胀的现实情况,同时也要必须密切关注通货膨胀的全球动向。否则,一个国家的努力可能将被全球冲击抵消。反过来,一个国家通货膨胀政策的制定,不仅要认识到该政策对本国通货膨胀的影响,而且要注意到本国政策对全球通货膨胀的协动作用。

(2)目前来看,与全球一体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通货膨胀管理的国别化和分散化,使通货膨胀的管理主体和需要监测对象的全球化出现了严重不对称,导致通货膨胀的治理存在滞后或无效率现象。因此,各国央行有必要共同搭建通货膨胀跨境监测平台对全球通货膨胀实时监测,为政策制定者提供实时数据,有助于缓解政策制定的时滞性,提高不同国家间的政策协调合作能力。

(3)面对通货膨胀,全球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共同体,单一国家的努力很难达到理想的治理效果,全球应该协同合作携手构建全球通货膨胀治理体系。具体而言,可以依托联合国等国际权威组织机构,将通货膨胀治理纳入到全球治理框架中,构建有利于世界经济稳定发展的通货膨胀治理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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