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与接收国创新:质与量的思考

2020-01-16 07:38张晶岳爽訾爽
当代经济科学 2020年6期
关键词:人力资本移民创新能力

张晶 岳爽 訾爽

摘要:现代社会中,移民作为一个重要的国际现象备受关注,而其对于接收国的创新影响却一直存有争议。本文利用2006-2015年间19个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的相关数据,证实移民整体上显著地促进了接收国的创新能力提升,且主要是通过人力资本存量和移民多样性这两种途径得以实现的。同时,研究证实移民总量越大,人力资本存量与移民多样性对接收国创新的影响越明显。本文的研究不仅突破了以往文献只针对高技术移民对接收国创新能力影响的探讨,并且进一步剖析了移民影响创新的途径,从而表明对于接收国创新能力的提升,尽管移民的“质”是根本因素,但是“量”的积累也不可忽视。

关键词:移民;创新能力;人力资本;移民规模;移民质量;移民多样性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848-2020(06)-0025-13

一、问题的提出

在人类的发展史上,移民现象由来已久,而伴随着交通、信息以及经济全球化的不断发展,今天跨越国境的移民规模日趋扩大,也因此对国际政治秩序的变革以及接收国政治、经济和社会等诸多方面的影响都发挥着不可小觑的重要作用。尽管不同时期的移民表现出很多差异,但商品和资本的流动几乎总是会引发人口的流动,而便捷的交通和通讯技术使全球文化交流变得更容易,这也导致了移民的进一步发展。移民历史起源于资本原始积累的推动,盛行于19世纪末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过渡时期,在世界大战期间出现经济性移民断崖式减少、政治性人口流动空前增加,直到后工业化时期才真正达到全球规模,从人口密度大且处于工业化初期的国家转移到人口密度大的后工业化社会。之后当全球化进程空前加速的21世纪到来时,发达国家与欠发达国家的差距日益拉开——1980年发达国家的人均GDP是发展中国家的95倍,2000年则增加到178倍,这种迅速拉大的经济差距进一步推动移民规模的增长。移民的本质是人员国际流动,而人员流动又是人口在区域间配置的一种重要方式,初始阶段许多贫困国家为了追求安定而向发达国家移民,并且移民模式的多样化与不同类别移民间的界线也在日趋模糊;当今社会,以自身偏好为根据,作用于改善经济状况或者提升发展空间,人们自我选择生活所在地的情况更加普遍,所以与其他人类历史发展阶段相比,当前有更多的人居住在原籍国之外,而且这种趋势将会继续,促使移民成为一个常见却也十分重要的社会现象。作为输出国和接收国的联络者,移民已经逐步建立起基于政治、贸易、投资或文化的联系而产生的跨国社区,对宏观结构(涵盖世界市场的政治经济、国家之间的关系,以及法律、机构、监管和政策等)和微观结构(包括人际关系,家庭、友谊和社区关系,家庭模式等)都形成了错综复杂的交互影响。

据《International Migration Outlook 2018》显示,2017年全球约有258亿人生活在出生国以外,其中约一半的人生活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成员国,超过500万人在OECD成员国永久定居。针对移民问题的重要性及复杂性,OECD成员国存在矛盾心态:一方面,欢迎移民的到来,如2019年意大利发布劳动力市场分析报告称其人口老龄化问题严重,移民将成为其经济增长的动力,又如在2000年至2010年间,西班牙曾迎来移民的热潮,结果表明大量外国移民的到来,很好地改善了西班牙的人口失衡问题;然而另一方面,也有对移民持有审慎态度的,比较突出的例子就是欧盟国家,近几十年来,随着国际移民压力的不断加大,特别是受难民危机的影响,致使许多欧盟国家修改了移民法规,加强了边境管控。

与此同时,随着发达国家移民人口的快速增长,国外学者针对移民带来的经济后果的相关研究也是层出不穷,涉及到移民对劳动力市场、公共服务和公共财政的影响,以及人口密度上升对房地产市场及环境的影响等,甚至还扩展到更为广泛的福利问题和移民政策等方面。其中针对接收国劳动力市场的影响,或者更具体地说,移民是否会对本国职工的工资和就业产生负面影响,一直是学术研究中最广泛的话题之一,而大量的研究都在关注具有相似教育和经验的本地职工和外来职工在生产中能够在多大程度上相互替代。不过,自Bentolila等首次将移民引入生产函数框架之后,关于移民对生产力和创新影响的研究就呈现出指数级增长的趋势,学者们逐渐将研究的焦点转向这个领域。的确,创新是一个国家经济增长的关键因素,也是移民可以对接收国产生影响的一个重要渠道,所以移民对生产力和创新的影响也自然是OECD国家考虑的一个关键问题。不仅因为近年来这些国家经济增长缓慢,人们对其高等教育和创新活动的改善缓慢又普遍表示担忧,更是因为这些国家人口老龄化问题突出。众所周知,吸收新知识和新观念等技术创新能力由劳动人口来承托,而OECD国家长期生育率低于替代水平,且预期寿命持续增长,这种技术需求与年龄阶段的不匹配就会阻碍竞争力,进而減缓经济复苏进程。因此,在OECD国家了解移民能否刺激创新和增长十分重要。鉴于近年来有关知识创造和创新的经济研究大量涌现,但关于移民劳动力与技术创新之间关系的证据还并不一致的情况,本文拟通过将OECD成员国作为接收国,探究移民流入对国家创新能力的影响到底是起促进作用还是抑制作用,并且试图突破大量研究仅聚焦于高技术移民的局限性,综合考量移民的质与量对接收国创新能力的影响。

以往的相关文献或是集中于某一地理区域的研究,或者是集中于某一类移民特点的研究,都存在一定的片面性,因此本文通过以OECD国家为样本进行研究,力求证实因文化融合与经济全球化而推动的移民影响力在世界范围内的表现是同质的,即基于更多的国家、在更大的范围内探究有关外来移民对一国创新能力的影响。具体而言,本文的研究旨在找到能够同时体现移民“质”和“量”的分析路径,并通过对以下三个问题的回答进行相应的拓展研究:一是移民比例较高的国家创新能力是否更强?二是移民群体的教育水平、停留时间对创新有何影响?三是一个文化多元化的社会是否为创新创造了一个“情境化的环境”?由此本文构建相应的假设,然后利用2006-2015年19个OECD成员国的相关数据展开实证检验,希望突破以往文献只针对高技术移民对接收国创新能力影响的探讨,进一步剖析移民影响国家创新的途径。

本文剩下的内容安排如下:第二部分为文献综述与理论假设;第三部分为计量模型与变量设计;第四部分为实证结果分析;第五部分为稳健性检验;最后一部分为全文的研究结论。

二、文献综述与理论假设

(一)移民能否影响创新

尽管长期以来,关于移民对一国创新能够带来怎样的影响,学者们一直存有争议,但是通过向高技术移民开放国内劳动力市场,可以帮助提高接收国国家竞争力的观点已得到基本认同。于是,大多数关注移民作为创新和生产力的潜在决定因素的相关文献,都聚焦在技术移民的角色,特别关注科学与工程(S&E)学科的毕业生、发明家和科学家的作用。这些研究利用微观数据展开检验,证实高技术移民对专利、引文或科学出版物等创新措施产生了普遍的积极影响。不过,这些研究基本都是针对美国的,直到近年来才有一些针对其他国家的研究。Bratti等考虑了低、中、高技术移民对意大利国家创新的不同影响,随后Fassio等利用法国、英国的劳动力调查和德国的微观人口普查,证实技术移民对欧洲工业创新带来了积极影响,在教育程度较低、FDI水平较高、贸易开放程度较高以及种族多样性较高的行业,这种优势更为明显。由此,关于移民对创新影响的研究范围不仅由美国扩展到欧洲一些国家,而且还进一步深入到了行业层面。

此外,一些文献还对移民影响创新的方式展开了探索。有的认为移民在能力、冒险和创业方面的自我选择可能会对创新产生积极的影响;有的指出移民的年龄普遍相当年轻,具有较为频繁的流动性,从而在新思想和工作实践的转移方面能够为接收国带来溢出效益;有的则从移民的持续流入有助于接收国人口增长着手,提出这可能会通过经济活动集聚和市场规模所产生的优势来刺激创新活动;还有的认为,来自不同国家的移民,在生产中由于其背景不同会产生互补效应,进而提高创新能力。当然,上述所有这些积极影响,在研究结论中都认为是由高技能移民引发的。

然而,不同的经济活动需要不同的技能来执行创新战略。在高科技部门,创新只能通过正式的研发活动来实现,这显然是基于只有受过高等教育的职工才能掌握高度系统化的知识。但同时,在中、低技术领域并不是没有对创新的贡献,已有研究证实,购买新机器或改进现有机器等可以极大地影响中低技术部门企业的创新能力,这意味着创新活动,并不一定仅仅出自于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员,很多时候会来自于对企业生产过程有深入了解的有经验的雇员,如周欢怀等研究了作为非精英群体的温州移民,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成功嵌入当地皮具产业集群。因此,虽然对高技术部门来说,只注重高技能移民的贡献并非不合理,但在低技术或服务部门,也应考虑到受教育程度较低或中等的外国职工的重要性。此外,采用宏观视角的研究还表明,无论外来务工职员的教育水平和技能水平如何,移民本身都可以对接收国的生产率增长产生积极影响,特别是在日益严重的人口老龄化导致许多经济部门的劳动力供应不足的情况下,年轻的中等或低技能移民的流入对于经济的未来增长以及创新应该具有正向影响。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a:整体移民对于接收国的创新能力起到促进作用。

与此同时,学者们也关注到移民对创新可能带来的潜在负面影响。例如移民进入后,语言和文化方面存在的差异会增加沟通成本,造成人际交往中的信任度降低,并由此增加合作与社会成本,甚至会导致社会冲突加大、增多。显然,这些因素都会对创新带来负面影响;又如,De Arcangelis等指出大量低学历移民的流入可能会在传统行业中提供廉价劳动力,增加其相对规模,对创新产生负面影响。类似的研究还证明,大量低技能劳动力可能会降低企业投资技能密集型生产技术的动力,阻碍创新和物质资本投资。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b:整体移民对于接收国的创新能力起到阻碍作用。

(二)不同角度下移民影响创新的路径

1.人力资本角度下解读移民对创新的影响

创新主要源自新技术知识的涌现,而新技术知识的涌现离不开人力资本的支持,因为人力资本是创新最为重要的要素资源和知识载体,而且人的流动正是知识生产的主要机制之一。已有研究表明,劳动力的地理流动性重新定位了人力资本及其所体现的知识和个人经验,外部劳动力的流入会促进知识的传人,并且为集群创新系统内原有知识的重新组织提供了可能。这种以人力资本作为介质的知识溢出是区域间知识转移的一种众所周知的方式,知识转移的重要性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愈演愈烈而正在增加。卢卡斯指出,学历教育与“干中学”(Learning By Doing)是塑造人力资本的两条途径,分别表征着人力资本的内部与外部效应,以下就分别从这两个角度来具体分析移民对创新的影响。

首先,移民学歷教育的效果。作为国家创新的主体,个人的教育水平对创新能力具有直接影响。大部分针对教育水平的研究都是建立在人力资本框架之下的。舒尔茨和韦尔奇等学者很早就提出教育是提高人力资本最基本和最主要的途径,受教育年限越长,认知发展越快,越具有灵活、理性、复杂的思维策略。移民劳动力的增加,显著提高了接收国的人力资本存量,移民所接受的教育为其提供了创新资源,不断增加的人力资本会提高国家认知和发现机会的可能性。受教育程度高的移民会对创新的态度更加积极、开放和理性,可以构造出更多创造性的解决方案,抵制或规避动态环境中产生的不确定性;而受教育水平低的移民喜欢运用惯例,因而更愿意维持现状。此外,较高的教育水平意味着更多的知识存量和较好的新知识获取能力,因此受教育程度对创新行为会产生积极的影响。国内外学者很早就已经关注了移民的学历教育问题在国家创新中的作用,且结论基本一致,因此本文不再单独提出假设,但是需要补充说明的是,移民教育水平的差异与移民停留时间、移民多样性等因素交互在一起时,会对接收国的创新能力带来不可忽视的影响,因此在后文的实证分析过程中,移民教育水平的高低将会出现在其中。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a:移民受教育水平越高对接收国家创新的促进作用越大。

其次,移民“干中学”的效果。“干中学”是在生产过程中由经验产生的知识积累的结果,显然它是增加创新的主要驱动力。一国劳动力资本的自由流入对于一国创新的影响,来源于劳动力流入后长期在该国某一区域内从事劳动而产生的知识与经验的积累,这类无形的生产要素将使生产函数规模报酬递增,并且促进创新,所以,移民劳动力需要具备劳动时间这个重要特征才能实现“干中学”。相对于本地劳动力的稳定性,移民劳动力的工作时间是“干中学”模型成立的重要前提。本文认为,相对于移民的年龄,在接收国的停留时间更能够直观反映出移民劳动力的工作精力,它直接衡量的是对于接收国人力资本所造成的效果。迁徙人口在一国的长时间停留、定居甚至拿到绿卡,将影响移民劳动力在该国可能的劳动年限。因此,在分析移民对创新的影响时,应考虑到移民职工停留时间的分布。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設2b:移民停留的时间越长对接收国家创新的促进作用越大。

2.多样性角度解读移民对创新的影响

多样性对生产率增长和创新具有积极的影响。越来越多的相关研究成果表明,劳动力的异质性不能仅仅归结为职工的教育程度和技能以及他们在母国和东道国的工作经验,还应考虑其文化背景的差异。通过对OECD国家专利申请的研究发现,只有10%的创新生产活动是完全由一国独立完成的,国际间知识和人力资本交流已成为创新的重要来源。在科学活动的演变过程中,独立天才的典范已经慢慢被大型网络所取代,它们连接着不同的知识,连接着不同的问题和观点。关于移民多样性问题的研究被认为是有益的,部分原因是人们认为经济发展中出现的问题以及技术瓶颈的特征日益表现为其中的复杂性不断增加。因此,来自不同国家的新移民进入东道国,通过增加劳动力的整体多样性也会刺激创新。下文进一步从知识溢出效应和移民异质性两个角度展开具体分析。

首先,知识溢出是新(内生)增长理论中报酬递增产生的关键因素。Jane Jacobs指出,知识溢出与一个地区的多样化相关,一个多样化的城市环境能够刺激创新,并强调了地理因素的重要影响。国内学者王俊松也证明多样化有助于新思想的产生,能够促进知识溢出,有助于推动创新。然而,新技术从某地产生却不会立即传播到全球,例如中世纪前和中世纪时期,水磨坊的使用就花了1000年的时间才在欧洲其他地区普及开来。虽然当今的信息传输已经十分便捷,但面对面的交流仍然是知识传递的最重要方式,特别是对于具有高度新颖和复杂技术的行业。当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在知识创造中替代或补充时,具有类似资格和相同经验的本地人和移民的技能和知识,仍然会因为其不同的文化背景而可能存有显著差异。Alesina等认为,出生在不同国家的人可能拥有不同的生产技能,因为他们在不同的学校系统中接受过教育,接触过不同的经历和文化。所以,不同文化背景的员工可能会提供不同的观点和想法,从而刺激创新。

其次,移民异质性能够带来更多样化的知识资源,有利于认知发展和知识创新。Mattoo等强调,即使员工具有相似的教育水平,国别属性也可能在个人之间带来差异。Berlian等提出,无论是在文化不同的地区,还是在一个地方的知识工作者群体文化不同的情况下,当存在多样性而不是同质性时,会产生更多不同的知识,可见人才异质性会增强创新活力。而从信息过程分析移民异质性对于创新的作用时,Yao认为,随着知识库的多样化和员工的异质性,吸收能力(即发现、吸收和使用外部信息的能力)可能会增加。当来自不同国家的移民接触到不同的情景、视野和信息时,会在个体层面上有助于他们产生创新性的想法。此外,环境匹配理论也为移民异质性提供了支持,即最能适应不确定性的组织或个体,其在结构和过程之间的相互依赖性反而较弱,这意味着若接收国倾向于接触各国移民,建立更多样化的知识库,将更有助于创新的出现。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3:移民的种族多样性对接收国家的创新产生有利影响。

三、计量模型与变量设计

(一)基本模型

为了解释国家在创新方面的差异来源,本文采用了Furman等介绍的框架,其建立在内生增长理论、国家产业竞争优势和国家创新系统之上。根据这一框架,国家创新能力被理解为一个经济体产生一系列普遍相关创新的潜力。在某种程度上,这种能力取决于特定经济体的技术成熟度和劳动力;然而,它也反映了私人部门和政府的投资、政策及行为能够影响从事研发的动机和研发企业的生产力。该框架将国家创新能力的决定因素分为三个核心要素:一是共同创新基础设施,包括一个国家的整体科学和技术政策环境,支持基础研究的力度以及经济发展水平和发展潜力;二是产业集群中的创新环境,强调企业在各国创新基础上进行的投资和竞争取决于各国的微观经济环境;三是要素之间的联系,意指当新企业拥有既定的资金来源时,特定的共同创新基础设施可以带来更高效的创新产出流,从而鼓励特定集群中新技术的产业化。

上述研究假设一个国家处于封闭经济环境中,较少涉及国际技术溢出。但目前的现实情况却是,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国际贸易和国际直接投资的扩张,知识跨国传播的速度在不断加快,国际技术溢出对一国创新能力发挥着重要的影响。在这个过程中,移民已经成为技术溢出的重要渠道,尤其是在当今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一些国家更是把吸引大量高科技人才作为提高创新能力的重要因素。而且,Furman等通过修正的国家创新能力框架来解释国家之间创新水平的变化和差异时,亦指出日益剧增的人力资本是决定创新能力高低的关键因素之一。因此本文把移民作为一个关键因素加入前人的分析框架中,以探究其对OECD国家创新的影响,并构建如下模型:

Dos:其中,Dosl指停留时间在5年以及5年以下的移民,Dosm指停留时间在5至10年的移民,Dosh指停留时间超过10年的移民。

3.控制变量

参考Furman等构建的框架,本文将控制变量分为三类,分别是创新基础设施、产业集群的创新环境以及二者之间的联系。

(1)创新基础设施

Open:指对国际贸易和竞争的开放程度,影响创新活动环境的政策选择。世界银行对贸易开放度的定义是一国出口贸易额和进口贸易额之和占GDP的比例。贸易开放度指标的计算过程可表示为

FTE:总研究人员,按照复合年增长率计算得到,专注于创新产业劳动力资源水平。

RD:研发总支出,专注于创新产业的资本水平。

C:指人均居民最终消费支出(按照2010年不变价美元计算),这一指标是指满足家庭日常生活消费需要的全部支出情况,反映了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发展潜力。

Q:科研机构质量,衡量了一个国家的科研硬件水平与潜在的研发能力。

(2)产业集群的创新环境

EG:衡量一个国家产业集群创新的潜在力量和环境。Ellison等设定的E-G指数,尽管是為测量跨地理区域的产业专业化而开发和应用的,但它也被应用于其他几个领域,包括研究产出专业化程度的测量。在目前的情况下,E-G公式调整了每个技术类别的国家观察到的份额,以说明该技术组(整个样本)的平均份额以及在每个国家每年观察中专利的总数。xi为所有国家专利i类的平均份额,E-G指数的计算公式为

(3)创新基础设施和产业集群创新环境之间的联系

VC:风险资本可用性,指在一个国家,有创新但高风险项目的初创企业家获得股权融资的难度,记录了风险资本可用于将科学和技术产出转化为国内机会以进一步创新和商业化的程度。

(三)样本来源及各变量的统计描述

基于数据的可得性,本文运用2006-2015年19个OECD国家的数据展开实证检验,Imm、C的数据来源于World Bank,FTE、RD的数据来源于OECD Mai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dicators,Open的数据来源于Penn World Tables,EG的数据来源于US-PTO,VC、Q的数据来源于IMD Competitiveness Re-port,其他变量数据来源于DIOC数据库。变量的统计描述结果参见表1。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本回归结果分析

考虑到在国家层面上,一国向另一国移民输出相对恒定,特别是移民劳动力在接收国的数量并不随时间产生较大波动,因此对于本文的主要解释变量,面板数据的双重固定效应无法捕捉与之类似的个体特征变量,从而未被采用。不仅如此,移民问题牵扯的环节较多,考虑到不同国家对于移民问题的影响具有较大的差异性,容易在传统的回归过程中产生一定的偏误,因此本文采用最小二乘虚拟变量模型(LSDV),其优点在于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控制个体特征对于回归偏误的影响,预测个体效应,控制数据随国家变化和时间推移所带来的影响。

本文进一步借鉴Card的做法来解决移民的内生性问题。其提出了一种流出地供给推动工具,即某国籍的移民倾向于搬到已经有相同国籍的其他人定居的地方。因此,利用跨地理区域的国籍的初始分布以及来自每个原籍国的外来移民流动,有可能产生虚构的流动,好像新进入者只能迁移至同胞已经定居的地方。这种虚构的流动是有效的工具,因为它与移民的内生份额相关,但与接收国家的创新能力无关。这种方法是目前该领域研究中广泛采用的工具变量,具体公式如下:

表2第(1)列给出了移民因素对于国家创新能力的LSDV回归结果,显然移民规模对于移民接收国的创新能力具有正向推动作用,说明一国的创新能力将从外来人口流人中受益。由此验证了假设1a,而否定了假设1b。在控制变量中,RD的系数为0.231且正向显著,这个系数大于移民规模给创新带来的增长作用,说明研发经费的增长是促进创新的重要因素,这正好与内生增长理论的观点相一致。其他控制变量可能包含了过多的国家个体方面的信息,导致在控制国家效应之后的结果不显著。

表2第(2)列是GMM估计的结果,可见移民因素对于创新能力的正向影响十分显著。这里选择解释变量作为工具变量构造矩条件,即将Imm作为工具变量后展开验证,由于Imm是从移民来源国角度来衡量移民规模,避免了有关接收国的移民吸引力的讨论,因此是合理的。从回归结果看,显著性有所提高。FTE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接收国家的研发人员越多,创新能力就越强。C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人均居民最终消费支出越多、储蓄越少,用于研发部门的资本积累就越少,进而引起创新不足。Open的系数为正,说明接收国家对国际贸易和竞争的相对开放程度越强,越有利于创新能力的提高。VC的系数为正且显著,表明有创新但高风险项目的初创企业家获得股权融资越容易,国家的创新能力越强。

(二)不同视角下的实证检验结果分析

1.移民促进接收国创新途径的检验结果

基于前文的理论假设,在验证了整体移民对接收国创新能力有显著影响的基础上,表3至表5分别就移民教育水平、停留时间以及移民多样性进行了实证检验,仍然采取上述流出地供给推动工具作为工具变量展开检验。

表3显示了不同移民教育程度对国家创新能力的影响结果。Edul和Edum的回归系数为正但并不显著;只有Eduh的回归系数是正向显著的,表明高教育水平的移民对接收国的创新具有明显的正向促进作用,而中低等教育程度的移民对接收国的创新能力并没有实质影响,证明假设2a成立。不过,该结论仅从移民教育水平的差异角度出发,并未考虑到移民的停留时间与年龄等因素,因而结论有待进一步考量。

表4显示了移民停留时间对于接收国创新能力的影响结果。Dosl的回归系数负向但并不显著,Dosm对接收国的创新能力在5%的水平负向显著,而Dosh则对接收国创新产生了积极的正向影响,由此证实了假设2b。其中,Dosm对于创新的负向影响原因可能是,这部分移民多以学习的目的来到接收国,学成之后虽可能会在接收国工作一段时间,但毕竟时间短,专业技能还有待提高,达不到可以有所创新的高度,于是这部分移民不会对接收国的创新做出贡献。

表5的结果验证了移民多样性对于接收国创新能力的影响。第(1)列中,Div的回归系数在10%的水平上显著,证明Div对于移民接收国的专利申请数有正向作用,从而验证了本文的假设3,即移民群体的个性化与差异性越强,对于接收国创新能力的提升越高。第(2)列同样是工具变量的回归估计。与Card构建的指标不同,由于移民多样性不具有移民的规模属性,因此无法使用具有规模性质的工具变量。从移民历史的角度来说,近代接收国成为不同国家殖民地的次数,能够反应该地区历史上的文化共存现象,更多文明交融的地区能够吸引不同国籍移民的可能性越大,移民多样性也应更强;从移民来源国的角度,来源国越多也直接说明了移民多样性越强。因此,以上两个角度的变量将作为两个工具变量放入同一个回归中来解决移民多样性可能的内生性问题。整体回归结果的显著性与第(1)列的结果基本保持一致。

3.移民促进接收国创新的存量与质量检验结果

前文的研究表明,移民的总体流入规模会影响接收国创新水平,并进一步证实了移民的教育水平差异、停留时间长短以及多样性都会对一国的创新能力带来显著影响。那么如果将高等学历或者长时间停留视作促进接收国创新的“优秀特质”的话,具备这些特质的移民占移民规模的程度,是否能够比移民规模更好地解释接收国的创新水平呢?换言之,在国家创新问题上,移民规模能够更好地说明问题还是移民中的“优秀特质”更能说明问题。

为了解释这一问题,本文将高等教育移民规模(Eduh)与长停留时间移民规模(Dosh)转换成高等教育移民占总移民的比率(Erate)以及长停留时间占总移民的比率(Drate)。为了保证数据尽可能没有偏差,去掉了移民总体中未能对教育水平与停留时间有明确调查结果的个体,同时将代表移民质量的多样性变量(Div)加入其中。因此,便有了移民高等教育占比、停留时间占比与移民多样性,三个能够代表移民质量的指标。

在模型中加入交互项,以说明移民规模与移民质量对于创新能力的影响。此处,本文使用移民总数占接收国劳动力的比值(mig)作为移民规模的代理量,分别与高等教育、停留时间、移民多样性形成交互项(mig×Erate、mig×Drate、mig×Div)。为了进一步分析移民数量与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在之前模型的基础上,加入移民数量与移民教育水平、停留时间与移民多样性程度的交互项展开检验。同时为了避免过于强烈的多重共线性,本文对于主要的解释变量——移民数量的占比(mig)、移民教育水平、停留时间与多样性程度进行了中心化处理。回归结果见表6,仍然采用LSDV和工具变量两种方法进行验证。回归中所用的工具变量与前文一致,交互项的工具变量使用了各自工具变量的交乘项。

从实证结果来看,关键解释变量的解释力度不够理想,没有很好地说明单独的高等教育占比、长停留时间占比能够带来接收国创新水平的提高。但三者的交互项具有很好的解释力度,均正向显著,表明单独的移民质量很难解释创新问题,而在加入有关移民规模的信息下,则对创新有很强的解释力。前文已经指出,一国移民流入数量属于相对恒定的变量,波动较小,同样的特征还体现在劳动力数量上。根据自然律假说,除非存在经济萧条或者扩张,一国劳动力规模应该保持动态恒定。因此,可以说移民规模占总劳动力规模的比率(mig)是一个相对恒定的变量。于是,本文认为在移民规模相对劳动力规模恒定的情况下,移民中受到高等教育、长时间停留的人士比例越高,对接收国创新的正向影响就越大,即移民质量需要依托于移民规模才能真正体现出其对创新的价值。

表6中第(5)(6)列展示了关于多样性的回归结果,再次表明移民多样性对于接收国创新的正向作用是显著存在的,而随着移民总人数的增加,多样性对创新的促进作用会增强。这意味着如果一国的移民人数持续增长,那么该国对移民的吸引力往往就会增加,从而促使移民多样性提升,最终推动创新的发展。

更进一步,本文还检验了移民综合素质对于接收国创新能力的影响,主要是验证同时满足高教育水平、长停留时间的移民,并在此基础上增加有关移民年龄的相关信息。本文认为能够对创新做出实质性贡献的移民年龄范围主要在25~64岁之间。25~60岁的年龄范围是移民人口的主要职业生涯区间,同时考虑到职业生涯惯性影响与“银色人才”趋势,将年龄上限往后推迟几年,并考虑数据的可行性,最终决定为25~64岁之间。在回归模型中,加入变量Suit来表示高学历移民占比、长停留时间移民占比与25~64岁移民占比三者的乘积。并且同时加入了Suit与移民规模(mig)的交互项(mig×Suit)。回归结果显示于表7中。

从回归结果来看,Suit无法单独对创新水平造成影响,而与Suit有关的交互项正向显著。这再一次说明,同时具有高等教育、长停留时间且能够对社会做出贡献的年龄段,具有这三个特点的移民比例提高对于接收国创新具有促进作用。但同样,该影响力在研究过程中必须建立在相对恒定的移民规模与劳动力规模的比值之上,即如果移民较一国劳动力数量的比例过低,那么移民质量很难发挥其作用。

五、稳健性检验

本文在稳健性检验I中使用2000年相应的移民数据作用新的工具变量,以有效避免因果相关的内生性问题,并对可能存在的创新滞后效应在一定程度上加以缓解。回归结果参见表8,交互项均正向显著,与前文研究结论一致。

因为美国与其他国家的个别样本数据来源不同,稳健性检验Ⅱ采用剔除美国后的样本检验。同时,采用来自World Bank数据库中的“科研期刊文章数(Paper)”代替专利作为因变量,来检验前文的实证结果是否稳健。考虑到知识产权专利与人均居民最终消费支出这一变量存在较强的相关性,不能同时放人回归,于是在控制变量中加入知识产权保护这一变量来代替人均居民最终消费支出进行回归。知识产权保护的数据来源于IMD Competitive-ness Report。检验结果如表9所示,回归系数(显著性与估计系数的方向)大部分与之前的检验结果保持一致,说明前文的研究结果是可靠的。

六、研究结论

创新是一个国家经济持续发展的根本动力,而人力资本对于创新所具有的重要作用不容置疑。在科技生产力日新月异的今天,世界各国的开放度不断增加,经济全球化的程度日益加深,再加之越来越先进而发达的交通与通讯技术的支持,人口跨国流动促使移民早已成为影响接收国经济、社会和文化发展的重要力量。然而,已有的文献结论对于移民能否促进接收国的创新还尚未达成统一认识,且这些研究过于集中在个别国家层面而缺乏普遍性讨论,亦或是仅仅关注了技术移民的作用而不够全面和深刻,所以还存在很大的研究空间。

本文以OECD中19个成员国作为研究对象,首先验证整体移民规模对接收国的创新是否产生影响以及这种影响的程度,然后基于前人的研究基础,构建了“移民一人力资本一创新能力”和“移民一多样性一创新能力”两种影响渠道,不仅证实了整体移民对接收国的创新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且发现高等教育移民规模与长停留时间移民规模对于接收国创新具有重要作用。此外,移民多样性对于创新同样具有正向作用,补充了移民规模之外的其他移民变量对于接收国创新的影响的相关研究。最后,本文在移民质与量的考察上,得到的基本结论为:高等学历移民占总移民的比例或长停留时间占总移民的比例或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必须在较恒定的移民规模与最低移民规模限制的两个前提下才能对创新产生正向作用,即移民质量需要建立在一定数量基础之上,才能对接收国创新具有最优的促进作用。此外,当移民质量与规模相同的情况下,移民的年龄越大对于创新的正向作用越大,这也是相比以往研究而言的一个新的发现。

目前,我国已经成为世界第四大国际移民输出国,《International Migration Outlook 2018》的报告显示,已有近1000万中国移民生活在海外,所以本文的研究证明中国移民为提升世界很多国家的创新能力发挥了显著的作用,这也是我国在通过保持自身经济的持续发展来稳定全球经济之外的又一个重要贡献。另外,结合我国目前面临的越来越大的老龄化压力问题,除了调整生育政策之外,建议通过推出一定的移民管制政策,以适度控制高学历人才的移出率,加大吸引留学人才回归的政策力度以及發放一定的移民配额,从而在吸收和发展国际前沿科学技术的同时增加本国人力资本存量、优化人才结构,促使我国创新能力的持续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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