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后期昆明市公务员消费及生活状况研究

2020-01-18 08:25
文山学院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昆明市物价昆明

张 强

(云南大学 历史与档案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抗战后期大后方人民的生活状况如何?特别是作为工薪阶层代表的公务员的生活状况如何?有何变化?对这些问题的探讨,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战争对整个社会的经济运行状态的影响。近年来关于战时公务员的薪俸制度和生活状况的研究逐步深入,如何家伟的《南京国民政府公务员薪俸制度研究》、吴苏晨的《南京国民政府工薪收入及生活状态考察》、郑会欣的《抗战时期后方高级公务员的生活状况——以王子壮、陈克文日记为中心》。总体而言,以往的研究大多停留在事实描述和举例论证的阶段,鲜有运用全面的统计数据对某一地区公务员的消费情况进行具体分析的成果。笔者认为,在总括性描述之前进行一些个案研究是必要的,个案研究应该走在整体性论述之前。因此,本文拟采用抗战期间奉行政院命令由昆明市政府、财政部云南盐务管理局、交通部云南邮政管理局、经济部云南资源委员会昆明办事处、中国银行昆明分行、西南联合大学负责调查物价所得的《昆明市公务员生活费指数》①为依据,对抗战后期昆明市公务员的消费及生活状况进行系统分析。

1 抗战后期昆明市公务员各项生活必需品消费情况

1.1 食物类

食物类由米、面粉、猪肉、猪油、鸡蛋、盐、糖、酱油、豆腐、蔬菜十种组成。其中以米、蔬菜、猪肉占比最大,三项总计在70%左右。如果把每月的消费量取一定值,价格取三次调查所得的平均值,二者相乘即为该月食物类的消费值。根据食物类消费与总消费的关系变化情况,大致可以分为四个时间段。①

第一时间段,1941年10月至1942年7月。在这段时间里,食物类消费的增长率大于总消费的增长率,但差距不大。这10个月中食物类消费平均占总消费的31.37%。10个月内食物类消费增长了3.42倍。王子壮在日记中也有类似记载,“最初入川,斗米不过二三元耳,现已高涨达一二十倍,原因何在,人说不一”。[1]313虽然从1941年8月起国民党就开始施行粮食统制政策,但效果并不显著,粮价依然飞速增长。“自粮食部成立,原希望对于粮食能以统筹办法,不使涨价,以维民食。不意数月以来,粮价日高,近日米价一老斗(40斤)高至一百五、六十元。”[2]319其他种类的食物,如“普通青菜均在一元以上购一斤,鸡蛋一元买两个左右”[4]256,与此同时的昆明每斤蔬菜价格1.5元,鸡蛋每个0.27元,鸡蛋比重庆要便宜不少。后来,王子壮“购猪肉数斤,以十二三元一斤之故,即此所耗已达二百余元”[4]456,而昆明的猪肉价格在两个月前就达到了十二三元。

第二时间段,1942年8月至1944年2月。这一时期食物类消费的增长率低于总消费的增长率,且差距较大。这19个月当中,食物类消费平均占总消费的24.29%。19个月内食物类消费增长了5.05倍,在四个时间段中增长最慢。以表1为例,比较这两个时期某一月的消费情况,可以看出大部分食物消费价格的增长远远小于总消费的增长,只有蔬菜、鸡蛋的增长较快。这一时期食物类消费价格相对缓慢的增长使得在总消费中所占的比例有所下降。从《王子壮日记》来看,这一时期重庆的物价要比昆明高,“糖价一斤陡涨七八十尚购不到……皮鞋一双上涨达两千元以上”[3]300,而昆明的糖价为一斤五十元左右,皮鞋一双也只要五百元。

表1 昆明市食物类消费价格增长情况

第三时间段,1944年3月至1945年2月。这一年中食物类消费增长率与总消费的增长率基本持平,中间有5个月是食物类的增长率略高于总消费的,另外几个月则相反。食物类消费平均占总消费的31.19%。这一年中食物类消费增长了3.90倍,较上一时期为快。表2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一时期占食物类主导的米、猪肉、面粉等食物的价格涨幅较大,这无疑增加了食物类消费在总消费中的比重。王子壮在其日记中也记载到,“近日因军队增加经费,盐又加价一倍,为三十八元一斤”[4]100,“普通蔬菜皆在数十元一斤,肉价一百二三十元一斤”[6]503,而此时昆明的盐价已经涨到了47元一斤,蔬菜在1943年下半年就达到了10元一斤左右,肉价更是在半年前就涨到了一百七八一斤,远较重庆为高。

表2 昆明市食物类消费价格增长情况

第四时间段,1945年3月至1945年8月。在这半年中,食物价格飞涨,其增长率远高于总消费的增长率,食物类消费平均占到了总消费的37.60%。半年中食物类消费增长了2.24倍,在这四个阶段增长最快。表3中虽然可以看到消费总值的增长略大于食物中占大头的米、蔬菜的增长,但由于猪肉、猪油、鸡蛋价格的增长过快,且统计数据又是根据每月消耗一定的食物量得出的,故拉高了整个食物类消费的占比。

表3 昆明市食物类消费价格增长情况

其实,这一时期一般的公务员已很难吃得起肉、蛋这些高价食物。这主要是由于整个抗战后期物价持续攀升,这些只靠领取固定薪俸的公务员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重庆的米已较战前涨价一千倍以上,其他日用必需品涨百倍或二、三百倍不等。”[5]从昆明市的统计数据来看,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抗战后期近4年的时间里,昆明市公务员的食物类消费增长了306倍,总消费只增长了255倍,食物类消费增长远高于总消费的增长。

1.2 杂项类

杂项类几乎是整个抗战后期生活必需品中占比最高的一项,占总消费的30%多,有时甚至超过40%。它主要由水、肥皂、毛巾、牙膏、茶叶、人力车费、沐浴、理发、洗衣九种组成。其中人力车费占比最大,达到了杂项类的60%左右,其次为洗衣、水的消费。可以说人力车每公里的单价决定了人力车费乃至整个杂项类消费的高低。抗战后期的最后几个月,人力车费涨幅相对较小,这才使得食物类消费超过了杂项类消费。整个抗战后期昆明市公务员杂项类消费增长了212倍,要低于总消费的255倍。但这一时期人力车费占总消费的比例最高达27%,最低也达到了16%。其实,昆明的人力车可能比重庆的还略便宜。王子壮在一次上班途中汽车抛锚,无法行驶,“改乘黄包车,以三元代驾”[4]230,才到目的地,此时昆明市的人力车单价为2.33元每公里。重庆市由于常遭轰炸之苦,生活用水只能去江里面挑,所以“江水一担有售至十余元者”[4]225,而昆明市地势较为平坦,挑一担水只需一元左右,纵使到抗战的最后一个月,重庆市的公务员“乃用数百元甚至千元购一担水”[6]245,昆明市的水价也只是不到一百元一担。

1.3 衣着类

衣着类由阴丹士林布、白土布、冲哔叽、呢鞋、皮鞋、线袜六项组成。衣着类消费占总消费的10%左右,到抗战最后几个月所占比例有所降低,主要是由于除了冲哔叽、皮鞋外,其他几种物品价格未继续走高的结果。从1941年10月到1945年8月,昆明市公务员的衣着类消费增长了201倍,在所统计的五项消费中,是涨幅最小的,但形式依然严峻。王子壮在日记中记载了1942年春节时自己的窘境。“年终将届,不得不略事补充,而物价之贵,真有出人意表。普通化妆品如雪花膏总在二三十元间,一熨斗达一百二十元,五金日昂之故,袜则在十元左右一双,布匹亦在十元左右一尺。余以儿辈衣物稍加补充,已用六七百元矣。”[4]392而同一时期昆明市袜子、布匹的价格也有八元多,与重庆相差无几。后来,他“至仰光皮鞋店,为余之所作之港纹皮鞋已就,对外要四百五十元,因熟人介绍,只要三百元”[5]98,同时,昆明市每双皮鞋要价也要350元,比重庆略便宜。到1944年,他感叹到“近年以抗战艰苦,多少东西日用所需,而以其价高不能购取,始日增其对于价值之注意。但注意之范围日益小,多少东西已超过购买力,再增高减低均不能买,亦无注意之必要也。如阴士林布,日用所需也,但其价格,每尺达一二百元间,再减三五十元,仍买不起,即无注意之必要”。[6]199此一时期昆明每尺阴士丹林布的价格已达220多元,相比重庆有过之而无不及。

1.4 房租类

房租每月的消费占总消费的7%~8%,略低于衣着类的消费。1941年10月,昆明市的公务员在外租房,每人平均需要半平方丈,折合5.56平方米,每平方米月租是8.39元。由于一间普通民宅的建筑面积约15平方米左右,那么一间房月租也就是125元,与抗战前相比,已是上涨了许多。1942年初昆明一平方丈大的房间月租已达52.50元,可谓极高了。到1945年,昆明一平方丈大的房子每月更是涨到了一万二三,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从1941年10月到1945年8月,昆明市的房租足足涨了289倍。重庆公务员“其生活苦况,真使余感慨万分。月入一二百元,有子女四人,连彼夫妇共六人,日食粗粝,从未见肉,而住房一间,尘土狼藉(月需40元房租),衣服褴褛,犹为余事。公务员生活至此,已达人间地狱之阶段,不忍卒睹也”。[4]401到抗战快结束时,“一间之居,月达数万元”[8]253。

1.5 燃料类

燃料类消费由木柴和菜油组成。在五项所统计的项目中占比最小,约5%~6%。抗战期间,公务员生活困苦,再加上昆明气候相对温暖,生火用的木柴这些自然是能省则省。此时,中国不能自产煤油、柴油等,只能依靠进口,拿如此紧俏的燃料作为寻常照明自是不可能,只能用菜油代替。正因为这样,菜油价格在抗战后期增长了410倍,比大多数生活必需品都增长得快。上述情况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人们对燃料的需求。《王子壮日记》记载“全家买柴炭,月需三百元,生活昂贵,此其一端”[4]341,而此时昆明市一般公务员家庭每月平均的燃料费只要30元左右,就算王子壮家人口比正常家庭多一半,再加上冬天重庆气温比昆明低,取暖所需的燃料更多,重庆还是比昆明要贵不少。

总体而言,抗战后期昆明市公务员上述几类生活必需品都呈现出较大的涨幅。

2 抗战后期昆明市公务员的生活状况

关于抗战时期大后方公务员的生活状况,在当时的一些报纸上就有所反映,学界也有不少论述。笔者将利用昆明市各机构对当时市场上零售物价格所做的调查,再结合当时的一些报纸、私人笔记,两相参照,做进一步的分析。

2.1 战时公务员的恩格尔系数是高还是低

恩格尔系数表示食品支出占个人总消费的比重,比例越低,生活水平越高。依国际标准,恩格尔系数在30%~40%之间为富裕,新中国居民的恩格尔系数直到进入21世纪才达到这一区间。整个抗战后期昆明市公务员的食物类支出比重始终未超过40%,这该作何解释呢?

我们是否可以根据这些数据推翻以前关于战时公务员生活贫困的结论呢?不能。著名经济史学家吴承明先生说过:“计量经济学方法用于经济史研究,其范围是有限的。在这个范围内,我主张要用它来检验已有的定性分析,而不宜用它创立新的论点。”[7]首先,我们可以确定抗战时期一般公务员的生活不可能有多富裕。在王子壮的日记中我们可以看到,战争进入第四个年头后,“抗战所加于个人经济上之压迫,以目前为甚,来日大难,更不如何得渡也”[4]3。到了1940年年底更是出现了因生活困难公务员工作效率大减的情况,“近日部中公文颇有积压迟滞,人员少是一因,又以生活困难,所入不能维持家人生活,至工作人员不能安心,工作效率因之大减,此亦不可否认之事实”。[4]321

到抗战后期,通货膨胀更加严重。“米粮价格,战前均不知之,因此种必需品占生活费甚小之百分比,毋庸注意也。但近来米为公粮外,因其与物价上涨有密切之关系,亦不得不注意,而菜蔬油盐之类占支出最大之部分,亦不得不以全力注意及此也。”[6]199高级公务员的生活尚且如此,何况一般公务员。其次,抗战后期的这四年中,昆明市的熟米价格从1941年10月的12.55元/斗增长到1945年8月的5 100.00元/斗,增长了406倍。蔬菜价格从1941年10月的1.57元/斤增长到1945年8月的172.50元/斤,增长了110倍。盐价从1941年10月的2.01元/斤增长到1945年8月的382.60元/斤,增长了190倍。这些都是生活所必需的。尽管抗战后期通货膨胀导致法币贬值严重,相应的公务员工资也提高了许多倍,但依旧赶不上物价的增长,这必然导致生活水准的下降。最后,该统计假设从1941年10月到1945年8月,每个公务员在食物类、衣着类、房租类、燃料类、杂项类、医药教育文化费及其他类所需的消费量都是固定不变的。其实不然,随着物价的飞涨,人们必然先要维持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减少非必需品消费。食物类在整个生活中所占的比重将大幅增加,由此推得该统计中食物类消费被低估了。

2.2 战时公务员的生活水准与其他阶层相比是高还是低

抗战之初,公务员的生活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甚至到1941年年初,像王子壮这样的高级公务员生活还不甚困难。如王子壮在日记中记载到,“昨晚归来,家人备盛菜,老姨太太所作,因是日为余生辰也”。[4]12此外,他还多次在外就餐与聚会。到了年中与小商人比较已是相形见绌。“日前在民众防空洞得见一小商人之妇,一人而购二十元之猪肉排骨之类,煮于会饭之中,米饭殊少,但肉食耳。再看知识阶级公务员及教育界,以收入日绌,面有菜色,是国家之菁英,竟不得充分之营养,食平价米既多粗劣,青菜已达一、二元一斤,遑论肉食。即青菜亦将无法购取足用也。”[4]217“目前就余所知,一银行起码职员月入六七千,超过今日之部长地位为甚”[6]58,“如发国难才者,商家银行界,莫不于此时显其豪阔。一较若干公务员之难得温饱,不啻天渊。”[4]278其实不受战争影响的也只是这特殊的一少部分人,公务员因为薪资固定,战前与战后差距甚大。王子壮在日记中自白到:“因念及昔日生活较裕,一切顺其自然,无用品即往购。近则轻易不肯到铺购物(以饮食一端即占去收入之绝对大数),偶有余物,如袜、手帕等虽存有数件,尚不肯去,或为将来更贵之故,亦不知是何心理也。”[4]295

鉴于抗战后期大后方的经济日益困难,从1942年以来,学界对此表示出高度的关注,先后有三次在《大公报》上发表声明,呼吁政府重视物价经济问题,并提出了具体的改革措施,但政府一直未对其做正面答复。以吴启元为代表的昆明九教授在《我们对于当前物价问题的意见》中对战时公务员的生活状况给予详尽的描述,他们指出:“感受物价压迫的另一阶层是公务员、教师和其他薪水阶级。他们薪金的增加就比例说,远不及物价高涨的程度。若按现在的物价水准折合战前的购买力,他们的收入,用来维持一家数口,则其生活的景况的艰苦,不难想见。在他们中间,借债,典质与变卖什物,已成普遍的现象。不但他们本身的生活程度降低,他们的儿童情况尤为可怜。有些儿童营养不足,有些儿童虽届学龄而无力就学。生活的状况如此,自不易使人安于其位。改业和远徙的事情已日益增多。薪水阶级是国家的有用干部和社会的安定力量,今因物价影响,日趋涣散,这实在是国家社会莫大的损失。”[8]其后,王子壮也在日记中写到:“此时公务人员,已挣扎于死亡线上,真一严重之问题。以余在政府为高级官,月入三千余元,已不为少,但每月仍亏千余元,其余低级人员营养不良,面有菜色,亦固其所。国家之前途,至堪忧虑也。”[5]8“余以一级简任官,家人不得一饱,东贷西借,勉维现状,真乃国难之奇观也”[4]394。

进入1943年,市场上的物价依旧飞涨,公务员的消费自然越来越高。我们以具体的数据为例。“综计一年以来,月入虽增,但距物价相差远甚。今春3 680元,夏季以后680元之薪水加1倍,十月以后再加1倍,至月底止,薪水为战前之4倍,每月计2 720元,3 000元之党部公费如旧,此外生活补助费每月由200而400,现为800元,故最近每月之总收入为6 520元,较诸战前之1 200元,尚只5倍而已,而每月之支出已达万余元。”[5]499昆明市1943年春每个公务员的消费按统计数据算在3 000元左右,至年底已涨到5 000多元。当然,这是单个人的消费,王子壮日记中所谓的每月万余元的消费,应该是加上其家庭成员的总消费。其实,抗战时期公务员的一些生活必需品是由国家直接发放的,只在物资紧缺的地方才以钱代物,而统计数据中的消费值是按市场价格统计的,自然要远远高于实发工资。

1944年以后物价更是一路飙升,王子壮在其日记中写到:“近二月每月均用2万余元,省无可省,节无可节,尚需多方借贷,以资维持。今年真困苦达于极点之时也。”[6]96按统计的计算,昆明市在同一时期每个公务员的消费已达六七千元,实际情况可能要低于统计。王子壮家有十二口人,消费按四大八小,两小孩折一大人算,共有八口人,月消费2万多已经是很节省的了。抗战后期王子壮既为工作方便,也为节省房租,遂搬到城外的歌乐山居住,家人不常进城,有一次“余等偕莹、明二儿进城,大街滋热,各吃冰淇淋一杯。儿辈为最小者,八年以来,未知此物,甚为惊奇”[8]192,可见其困难程度。

从以上论述我们可以看到,从1941年以后,不管是教授还是公务员,都为不断腾飞的物价所忧虑、苦恼,并且这种苦恼日甚一日,找不到任何可以缓解的途径,直到战争结束。我们通过下面的各阶层收入对照表[9]586,可以有一个直观的感受。

从表4中我们看到士兵、公务员、教授的收入下降最多,而工人、农民的境况要好得多。王子壮在日记中也写到,“对于劳工之工价,谓职业工人,人力车夫优于产业工人,前者达战前物价百分之五十,后者则百分之三十,若以公务员计之恐尚不足百分之五”[6]196,与表中的数据相若。

首先谈工人这一阶层,战前他们的收入水平远低于公务员,从多次的工人起义中看到他们确实是被压迫的阶层。抗战开始以后,随着沿海沿江工业的大量内迁,部分工人也转移到大后方进行工业生产。此时,前线急需大量的物资继续抗战,后方的工人数量又远远不能满足生产的需求。由此,工人的工资进入一个大幅度上涨的阶段。但抗战前期涨幅并不大,如1940年年底,给王子壮家修理房屋的工人的工钱为“每人每日七元半”[3]357,而王子壮的工资此时为1 200多元,是工人的六七倍。我们从《昆明市公务员生活费消费指数》中也可以看到劳动阶层的收入在抗战后期确实增长了不少,如人力车价格从1942年10月的2.33元/公里增长到1945年8月的500.00元/公里,增长了215倍。洗衣价格从1942年10月的2.44元/套增长到1945年8月的488.33元/套,增长了200倍。理发价格从1942年10月的4.22元/次增长到1945年8月的1 118.67元/次,增长了265倍。但它们的价格增长倍数在所有生活必需品中并不算高。

随着抗战的进展,看似农民的收入情况比公务员更好一些,其实不然。自1941年粮食征实,改革税制以来,增税、加租、征役(包括劳役和兵役)的事时常发生。“丰者为地主,而佃农自耕农则剥削不堪。现在田赋征粮,均归中央,而实际上省县所需仍在摊派,军事区域摊派尤多。”[6]135据统计,农民的租税在抗战后期比战前增加了4倍有余,而经常性的拉壮丁征兵又使农民的生产时断时续,无法正常进行,这对农民阶层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公务员阶层明面上的工资虽然下降非常厉害,但是他们也有不少相应的隐形福利,这是不会体现在工资中的。王子壮写到:“此月起已由公家发米,每人以十二元购市斗二斗,严重难关得以勉渡,不然均将成为饿莩头。”[3]356后来政府又向整个家庭成员发放平价米,“依照年龄,三十岁以上一石,二十五以上六斗”[5]177。还有,王子壮在抗战后期经常生病,这无疑加重了他的经济负担,好在国家有一部分的医疗保障,“在卫生署购普通用药……较普通市价廉数倍,此亦战时之惠政也”。[4]246王子壮作为高级公务员,政府理应派车给他,实际上“党部因不能供汽车,上星期送余本月汽油费七百元,余家当艰难之日,得此可以稍苏”[3]331。就算这样他的工资还是经常入不敷出(并不表示他已经穷困到了底层社会的程度),曾多次借钱为生。1944年4月,物价已是非常之高,王子壮儿子考上飞行员,要去昆明上学,路费乘飞机需3200元,火车则仅要500元,但他还是选择了飞机,说明高级公务员的经济状况比一般阶层还是要好不少。

综上所述,从表4来看,公务员的收入变化与教授、士兵相差不大,但与工人、农民相比下降较多。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因为农民、工人没有公务员的某些福利待遇,公务员的生活其实并没有表中所表明的那么坏。

表4 几个收入群体货币收入的购买力指数

2.3 昆明市的物价和大后方其他城市的比较

据《王子壮日记》记载,早在这项统计开始一年前“重庆生活程度之高,已冠全国,已超过昔日高贵之昆明、兰州”[3]352,统计前夕仍是“盖物价之高贵,现在以重庆为最高峰”[4]256。我们从上面部分物价的对比中也可以看到,起初昆明的物价并不比大后方其他的城市高。“但以物价高涨,近两月来又高一倍,较战前达三十余倍”[4]417,而昆明市公务员的总消费值从一月份的552.79元涨到三月份的808.46元,只增长了不到50%,要低于重庆的增长幅度。从统计数据来看,1943年前昆明的情况确实要比重庆略好。

表5 各地零售物价指数基数1937年1月~6月=100

时间开始进入1944年后发生了根本的转向。1943年年底重庆的“阴士丹林布已买百余元一尺,平价也要六十余元”[5]499,而此时昆明的也要买到124元一尺。1944年3月,重庆“物价之上涨,新年后又达百分之三十”[6]91,而昆明市公务员的总消费从1944年1月到3月间涨了34%,涨幅比重庆更大些。所以,王子壮说:“昆明物价超过此间(重庆)一二倍。”[6]119从表5[10]中我们可以看出,在1944到1945这两年,大后方各重要城市零售物价格中以昆明最高。

从《昆明九教授对物价问题的呼吁》来看,越到抗战后期,大后方的物价问题越严重。1945年5月1日,西南联大的戴世光、吴启元等五教授第三次就当时的物价及经济问题发表声明,“就后方物价上涨的速度来看,目前情形显然与过去不同。近四个月来物价暴涨的速度远超过以往八年来任何时期。……一月至四月后方若干城市的物价上涨三倍至七倍,每月平均的上涨率竟达百分之五十以上。这表示通货膨胀确已到达恶性膨胀的末期”。[11]

这一时期,大量美国作战人员进入昆明是物价飞涨的一个重要原因。“它在中国的兵力,从1942年末的1 255人增加到1945年1月的32 956人,以及1945年8月的60 369人。这些军队不得不主要由地方经济供应,并且是按大多数中国人从未见过的消费水平。”[9]586当然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3 结语

抗战后期昆明市食物类价格的增长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在前两年半的时间里食物类价格的增长率较低,而后一年半,食物类价格的增长率远高于总消费的增长率,整个抗战后期食物类消费增长也比总消费的要快。所以,粮食问题是抗战后期大后方的一个大问题。杂项类的价格增长规律恰好和食物类的相反,在抗战后期的前一阶段增长较快,后一阶段增长相对放缓,总体的增长要低于总消费的增长。相对而言,燃料和房租的价格要增长的快一些,衣着类的物价增长较慢。

从事实上看,虽然《昆明市公务员生活费指数》中对公务员食物类的消费占比有所低估,但他们的购买力并没有像当时统计的那样下降的如此厉害。因为战时公务员可以享有一些其他阶层所没有的福利政策,他们的生活状况可能比统计数据(几个收入群体货币收入的购买力指数)中体现的要好,但受战争的影响总体是较困难的。通过与《王子壮日记》中重庆公务员的消费及生活状况做对比,我们得出抗战后期的前一阶段,昆明市公务员生活必需品的物价和重庆乃至全国的不分上下甚至略低,后一阶段为公务员消费的暴涨期,而昆明市物价的涨幅为全国最高,可以说昆明市公务员在抗战后两年是最困难的。昆明市在抗战后期物价指数越来越高的这种规律是整个大后方通货膨胀的典型代表。

注释:

① 该数据从实际调查中所得,此项调查从1941年10月开始,物价以市场中实际交易之零售价格为准,在每月1日、11日、21日各调查一次,然后求得本月的物价平均值。调查物品分食物、衣着、房租、燃料及杂项等五类,计二十八种。另加医药费、教育文化费及其他一项,只是此项消费值系采取总消费值的15%,不再另行实际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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