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学校教材述略*

2020-01-18 03:45吴洪成张美玲
关键词:官学教材教育

吴洪成,张美玲

(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071002)

晋武帝泰始元年(265年),司马懿之孙司马炎逼魏元帝曹奂让位,改国号为晋,史称西晋。西晋灭吴以后统一北方大部分地区,对教育给予应有的重视。西晋惠帝元康以后战乱不已,延至愍帝建兴五年(317年)结束王朝命运。同年,司马睿在建康(今南京市)即帝位,是为东晋。西晋、东晋王朝,史称“两晋”。期间北方又出现少数民族统治的短暂政权,即五胡十六国。两晋时期太学曾一度兴盛,学生多达数千人。教育的发展依赖于稳定和平的社会环境与繁荣的经济,但魏晋南北朝社会多动荡战乱,导致教育普遍下滑,儒学教育相对衰微。但同时,又由于民族大融合和各类异质思想活跃,两晋在继承前代办学成就基础上建立了新的学校类型。与此相应,学校教学在运用儒家典籍为教材基础上,开设新的课程,教材门类及知识内容明显拓展和丰富,从而在古代教材史上显示出鲜明特征,并居于重要地位 。

十六国从封建王朝统治世系上不属于两晋,但从历史时间上看却发生在东晋王朝中国北方地区的少数民族政权割据独立治理时期,仍在时空上属于此时段。因此,本文对其间的学校教育与相关学校教材也一并兼论。这是首先需要说明的。

一、两晋学校制度概述

魏晋南北朝是我国古代由统一转向分裂和长期战乱的时期,战乱频仍,造成大量的人口迁徙,因而也迎来了教育大变革,出现了教育制度新因素以及文化思想的部分解放。世家大族把持大权,士庶之别甚严,门阀制度使名门望族优先享有教育特权。教材从本义上是学校使用的教科书,因此,考察两晋时期的学校状况是有必要的。

(一)西晋学校制度状况

西晋(265~316年)是由魏国司马氏以其强大军事力量建立的统一封建王朝,由于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西晋王朝仅存50多年便分崩瓦解,但是在其存续期间学校教育较为发达。

西晋太学是在曹魏太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史称:晋武帝“应运登禅,崇儒兴学。经始明堂,营建辟雍”。太学有“石经古文先儒典训”。太学置博士19人,甚至出现以“贾、马、郑、杜、服、孔、王、何、颜、尹之徒,章句传注众家之学,九州之中,师相传,学士如林”[1]1975的气象。从中形象而隐含地表达出深受此时期佛、玄思潮冲击下儒学经典文本的变动。西晋太学主要延续汉代太学经学教育传统,既有今文经学,也有古文经学,但明显有古文经学重新抬头迹象。太学生员最多有3 000人,并且学生来源区域分布广泛,据咸宁四年(278年)《晋辟雍碑》载,参加行礼的学生来自70余县,几乎遍及西晋初期所属各州郡,甚至有来自西域的学生。此外,太学生中还有着门人、弟子、散生、寄学等不同称谓,这是一种程度差异的标志。

西晋时期还创办了专门培养贵族子弟的学校——国子学,这是教育制度的一大创新。咸宁二年(276年)晋武帝下令立国子学, 278年确定了国子学的学官制度,定置国子祭酒、博士各1人,助教15人,以教国子学生。博士取“履行清淳,通明典义”者任之。

西晋地方学校主要由热心的地方长官开办,地方长官在教育兴学方面有较大影响,但由于受时局动荡影响,又没有统一规划管理,经费也不固定,一旦热心兴学的官员离任,地方学校就会逐渐荒废。学校教材是建立在学校教育活动基础上的资源或媒介,学校不兴,教材必然缺乏依托。西晋时期私学一方面继承了汉代私学传统,另一方面也表现出时代特色,私学设置范围延伸至边陲;授业内容多元化,不限于五经,而是百家之言、文史之学及专业技术皆在其中,甚至道家、天文、占卜等均立私学加以传授。

(二)东晋学校制度状况

东晋(317~420年)是由西晋宗室司马睿南迁后建立起来的政权,带有门阀士族政治统治的特征,与北方的五胡十六国并存,又称东晋十六国。东晋首先提出兴学的是琅琊(今山东临沂市)大族、中兴功臣王导,后来散骑常侍戴邈也上书兴学。晋元帝建武元年(317年),设立太学。晋成帝司马衍即位后,都城燃起大火,刚建立不久的学校遭到损毁。淝水之战后,东晋政局相对稳定,孝武帝当政时(373~396年)是东晋国学建设的一个高潮,兴办太学,皇帝和皇太子行礼也大多在太学。太元九年(384年)复置国子学。国子学在50多年后终于得以重建。在尚书令谢石的请求下,国子学增造庙屋155间,建于太庙之南。至此,两学并存出现于东晋官学图景中。

东晋学官与生徒人数大为减少。西晋太学设19个博士,而东晋元帝时所设博士只有9人,后增为11人,但最多也不过16人,博士名额大为减少;西晋的国子助教设15人,东晋减为10人;西晋的太学生员多达数千人,而东晋的太学、国子学两学学生生员不过200人。东晋与西晋相比,学官人数减少。东晋的国子学和太学的教学效果甚微,当时做官依靠家族门第,学生们都不用功读书。学校的管理制度也较为松懈,虽然有严格的规定,但并未落到实处。再加上学校中缺乏名师,导致学生们无心向学,内心浮躁。

东晋的地方学校多为地方官员设立,呈现出时兴时废,“冬去春来,岁岁如此”的状态。庾亮在咸和九年(334年)主政武昌后,在武昌设置学馆,创办讲舍,文武官员及其他贵族子弟悉皆可入学,又添儒林祭酒,厚加款待。像庾亮设置的学馆,刚开始的时候轰轰烈烈,但在庾亮去世后就逐渐消亡了。东晋私人办学比较兴盛,教材种类及内容出现多元化倾向,摆脱了汉代“独尊儒术”的定向控制。而且天文、术数等科技教育尤为突出,超越西晋。私学讲学者对课程教学的选择与加工富有灵活性。

两晋时期学校教育制度以中央官学和私人办学为中心,这种制度一方面需要学校教材加以维持;另一方面又发挥规划调控教材的种类、内容及体例的作用,成为教材功能的现实依托。

二、两晋官学教材

由于战乱冲击以及东汉以来儒经僵化教条的弊端,魏晋时期儒学逐渐衰微,佛学以及玄学呈现繁盛景象。然而,经学依然是封建王朝的统治思想,经学传播仍处于主要地位。两晋经学注重义理,并且吸收了佛学和玄学的精华,对学校教育影响颇大。儒学虽然并非独尊,却仍是官学和私学教学的主要内容或教材。当然,由于文化多元、思想争鸣以及价值观念变化,儒学课程教材并不如两汉经学那样强势垄断,而且儒学本身也有其他内容及文化的掺入。

(一)西晋官学教材

西晋灭吴以后统一全国,对教育给予应有的重视。尽管魏晋时期受战乱及新思想对儒学独尊权威的挑战,但官学教育的内容以经学教材为中心地位并未改变。西晋的经学以王朗、王肃、何晏、王弼诸人最著名,王朗、王肃父子所注的《尚书》《诗》《论语》《三礼》《左氏解》《易传》,借着政治势力,立于官学,古文经学特色鲜明,地位上升。晋人所注经书中最著名的有下列5部:王弼《周易注》,何晏《论语集解》、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范宁《榖梁传集解》、郭璞《尔雅注》。其中《春秋左氏经传集解》,是现存最早的关于《春秋左氏传》的注释,是研究《春秋左传》的重要文献。延续至今的经学工具书《十三经注疏》《春秋左传》仍用杜预注,唐代经学家孔颖达等正义,为历代科举取士和官学教材。

在玄学思潮渗透下,西晋时期对庄子的注疏很流行,如郭象的《庄子注》影响很大,透露出官学中儒家经学一统天下已无法维持,玄学思想交融于课程教学之中明显,以至于南朝梁、陈时代玄学馆作为国学“四馆”之一而确立。

西晋时期经学教材内容体例变动较为突出,教材改编固然与社会学术文化变动相关,但也与教材编写者的学养素质、专业知识结构,乃至于价值判断有莫大关系。如魏国王肃自称得孔氏《家语》于孔子第22世孙孔猛之手,遂于魏齐王嘉平二年(250年)作《家语解诂》,以解其反郑玄学派之意。自叙曰:“郑氏学行五十载矣。自肃成童,始志于学而学郑氏学矣。然寻文责实,考其上下,义理不安,违错者多,是以夺而易之。”[2]157上述《春秋左氏经传集解》的创作过程,同样反映编者杜预的人生经历及他对《春秋》诸传的反思及立意选择。据文献记载:西晋武帝泰始三年(282年),杜预因参与灭吴战争立下军功,晋升湖北当阳县侯,意气扬扬,踌躇满志,“从容无事,乃耽思经籍,为《春秋左氏经传集解》。”[3]1031此书在南宋以后为历代科举取士和官学的教材。由此可知,教师层面教材的开发在古代动荡乱世中尤为突出,其多样化教材内容、体例多由此而引发。

(二)东晋官学教材

公元317年,皇室贵族司马睿在建康即帝位,同年立太学,半个多世纪后设国子学。贺循为当世儒宗,明习礼学,以老病辞中书令,请置经学博士:《周礼》《仪礼》2人,《春秋》“三传”3人,《尚书》1人,其余各经1人。东晋受战争破坏和社会动荡的影响,官学教育兴废无常,起伏波动。东晋初年,边境混乱未平,规定偏远地区的秀才、孝廉不用进行策试,就可以予以任用。后来,随着社会统治的日渐平稳,要求秀才、孝廉应通过经典考试。于是,经书作为教材明显受到重视。东晋官学教材有经学、玄学和佛学的内容,其中经学占主导地位,《诗》《书》《易》《三礼》《春秋左传》《论语》等皆为太学与国子学的教材。与东晋初太学经学教材相比较,“礼”由二经拓至三经,增加《礼记》。而《礼记》包括《大学》《中庸》《学记》等古代教育哲学纲领内容。《春秋》经则抬高“左传”地位,这也成为《春秋左传》在中国古代教材史上更为盛行的渊源。

东晋时期,王弼所注经学《周易注》占了上风,并开始正式列入官学;汉代经学家郑玄所释义的《尚书》《礼记》《毛诗》《周官》《论语》《孝经》受到经师讲学的青睐;孔氏《古文尚书》、服虞《春秋左传》等选用为官学教材。显示出汉代严守的经学教育师法、家法有所松弛。此期学术文化与儒学的矛盾与吸收同步出现的是玄学势力高涨,其势头超出两晋。

由于东晋清谈玄学之风侵袭,官学对儒经传授的重视程度有所削弱。“有晋始自中朝,迄于江左,莫不崇饰华竞,祖述虚玄,摈阙里之典经,习正始之余论,指礼法为流俗,目纵诞以清高,遂使宪章驰废,名教颓毁。”[4]2346这种景象深深地刻印在学校教材的历史上。无独有偶,在宗教方面,从东晋开始,佛学逐渐成为官学重要的学习内容。

当时不乏一些先进的思想家对教育内容有着独到见解,例如葛洪认为学生除了要多读经书,也要读子书,两者兼顾,相得益彰。这也就是说,学生应该扩大学习内容,广泛涉猎不同类别的书籍,扩展知识面。这是反对汉代把学子束缚于圣经贤传牢笼的呐喊,也正反映着魏晋以来学术思想突破儒学经义教条的一种要求。

三、两晋私学教材

自从春秋战国以来,“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私人讲学之风兴起。孔子办学,使私人讲学定型化。两晋时期,官学教育时兴时废,但私学却绵延不断。私学办学主体及经费投入主要以民间社会个人、家庭或团体为依靠。因此,受政府控制干预及主流思想观念制约相对较弱。其办学环境也比较宽松,组织教学也有某种自由度。这就在教材采用与教学活动中表现出灵活、丰富及多样的特点。

(一)学校教材类型及内容的变化

两晋私学的教材以儒经为主,其次是道家和阴阳五行之学,还包括天文、历算。如郭琦,“少方直,有雅量,博学,善五行,作《天文志》《五行传》,注《毂梁》《京氏易》百卷。乡人王游等皆就琦学。”[5]2346杜夷,世以儒学称。“博览经籍百家之书,算历图纬靡不毕究。寓居汝颖之间,十载足不出门。年四十余,始还乡里,闭门教授,生徒千人。”[4]2353祈嘉,字孔宾,酒泉人,“少清贫,好学。……西至敦煌,依学官诵书,贫无衣食,为书生都养以自给,遂博通经传,精究大义。西游海渚,教授门生百余人。张重华征为儒林祭酒。性和裕,教授不倦,依《孝经》作《二九神经》。在朝卿士、郡县守令彭和正等受业独拜牀下者二千余人。”[5]2456刘元海,“幼好学,师事上党崔游,习《毛诗》《京氏易》《马氏尚书》,尤好《春秋左氏传》《孙吴兵法》,略皆诵之,《史》《汉》诸子,无不综览。”[6]2645杨柯,天水人,“少好《易》,长而不娶,学业精微,养徒数百。……虽受业门徒,非入室弟子,莫得亲言。欲所论授,须旁无杂人,授入室弟子,令递相宣授。”[5]2449宋纤,字令艾,敦煌人,“明究经纬,弟子受业三千余人。……注《论语》,及为诗颂数万言。”[5]2453孔衍,“字舒元,鲁国人……少好学,年十二,能通《诗》《书》。弱冠,公府辟,本州举异行直言,皆不就。避地江东,元帝引为安东参军……中兴初,异行直言,皆不就。避地江东,元帝引为安东参军……中兴初,与庾亮俱补中书郎。明帝之在东宫,领太子中庶子。……王敦专权,衍私于太子曰:‘殿下宜博延朝彦,搜扬才俊,询谋时政,以广圣聪。’敦闻而恶之,乃启出衍为广陵郡。时人为之寒心,而衍不形于色。虽郡邻接西贼,犹教诱后进,不以戎务废业。”[7]2359范宣,字宣子,陈留人,“年十岁,能诵《诗》《书》。……好学,手不释卷,以夜继日,遂博综众书,尤善《三礼》。……宣虽闲居屡空,常以讲诵为业,谯国戴逵等皆闻风宗仰,自远而至,讽诵之声,有若齐鲁。……子辑,历郡守、国子博士、大将军从事中郎。自免归,亦以讲授为事。”[7]2360蔡谟,字道明,陈留考城人,少好学,“博涉书记,为邦族所敬,”“既被废,杜门不出,终日讲诵,教授子弟。……总应劭以来注班固《汉书》者,为之集解。”[7]2033,2014-2041董景道“少而好学,千里追师,所在惟昼夜读诵,略不与交通。明《春秋三传》《京氏易》《马氏尚书》韩诗》,皆精究大义”[8]2355。庚衮,“字叔褒,明穆皇后伯父也。少履勤俭,笃学好问,事亲以孝称。……齐王冏之唱义也,张泓等肆掠于阳翟,衮乃率其同族及庶姓保于禹山。……学通《诗》《书》,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尊事耆老,惠训蒙幼,临人之丧必尽哀,会人之葬必躬筑,劳则先之,逸则后之,言必行之,行必安之。是以宗族乡党莫不崇仰,门人感慕,为之树碑焉。”[9]2280,2282-2284魏晋南北朝的许多专业知识和技术都是由私学实施的。为了能在门类众多的私学中站稳脚跟,一些私学家们也努力钻研教学方法和内容,在学术上独创成家。他们将教学与研究结合,钻研典籍教材,在反思教学和探究心得基础上又加以谋篇著述,作为私学讲义、教本,或刊物流行,广为传播,选用为合适的教材。

由于教材资源困乏,师生不惜辛苦劳累,抄录诵读。如《世说新书·文学》记载:“裴郎作《语林》,始出,大为远近所传。时流少年,无不传写,各有一通。”《晋书·纪瞻传》:“纪瞻,字思远,丹阳秣陵人也。……瞻行静默,少交游,好读书,或手自抄写。凡所著述,诗、赋、笺、表数十篇。”《晋书·范汪传》:“范汪,字玄平,雍州刺史晷之孙也。父稚,早卒。汪少孤贫,六岁过江,依外家新野庾氏。……外氏家贫,无以资给,汪乃庐于园中,布衣蔬食,然薪写书。写毕,诵读亦遍。遂博学多通,善谈名理。”这种抄写教材的活动不仅具有扩散文献学术及克服学习材料缺乏的作用,而且也是书法训练及教材知识理解、巩固的一种方式。

儒家经典作为私学教材在传播交流中散发出了伦理道德的教育价值,体现了德智交织的作用。师生情感深厚密切,凸显儒学情怀诚挚、厚德载物的人文精神。如郭瑀,“师事郭荷,尽传其业。精通经义,雅辩谈论,多才艺,善属文。荷卒,瑀以为父生之,师成之,君爵之,遂服斩衰,庐墓三年。……作《春秋墨说》《孝经错维》,弟子著录千余人。”[16]2454许孜,“师事豫章太守会稽孔冲,受《诗》《书》《礼》《易》及《孝经》《论语》。学竟,还乡里。冲在郡丧亡,孜闻问尽哀,负担奔赴,送丧还会稽,蔬食执役,制服三年。”[10]2279

东晋私学的数学教育较为发达,涌现了不少数学教材。其中《孙子算经》,上、下两卷,是东晋时期带有普及性的数学著作,算学教学用书,撰者姓名不详。书首言度量所起,皆合于兵法以及算学之用途。以下分卷记述算等记数制度和算筹乘除法则、算筹分数法和开平方法、“物不知数”(一次同余式问题)等。唐代列为十部算经之一,唐宋时期定为算学教材。该教材上卷详细说明了度量衡的单位和筹算的规则和方法,下卷则与《九章算术》类似,但程度比较浅显易懂。人们特别注意的是下卷26题即“物不知数”题:“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这是中国古代数学中驰名于世的“大衍求一术”的起源。

《夏侯阳算经》,上、下两卷,晋夏侯阳撰,唐初列为十部算经之一,定为数学教材。今本为唐人韩延所作(亦称《韩延算术》),改编成书于唐德宗建中元年(780年)。上卷明乘除法,辩度量衡(算术)。其中引用夏侯阳撰本600字,记述了筹算乘除法则、分数法则,解释了步除、法除、约除、开平方除、开立方除等五个名词。中卷求地税(几何),下卷说诸分(分数),共有83道算题。题目多取材于唐代社会实际,解答日常经济生活中的应用问题,具有重要文献价值与数学学科的思想意义。这些数学教材的定稿、成熟及普遍运用在唐宋以后的教育活动中,但仍不能排除晋代的实际教学的作用以及对人才培养的价值。

(二)家学教育教材的盛行

受社会战乱及世家大族门阀阶层对儒家官学教育普遍失落等因素的影响,两晋家学教育上升,家学中妇女担任教职角色反映女子教育的提升以及对家庭教育的直接作用。以此可以推断成才女性的水平程度达到较高水准。

家学是一种特殊类型的私学,其中所使用的教材也是私学教材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刘殷,字长盛,新兴人,“博通经史,综核群言,文章诗赋靡不该览。……有七子,五子各授一经,一子授《太史公》,一子授《汉书》,一门之内,七业俱兴,北州之学,殷门为盛。”[10]2288-2289韦逞母宋氏,家世以儒学称。“宋氏幼丧母,其父躬自养之。及长,授以《周官》音义,谓之曰:‘吾家世学《周官》,传业相继……吾今无男可传,汝可受之,勿令绝世。’属天下丧乱,宋氏讽诵不缀。其后为石季龙徙之于山东,宋氏与夫在徙中,推鹿车,背负父所授书,到冀州……逞时年小,宋氏昼则樵采,夜则教逞,然纺绩无废。……逞遂学成名立,仕苻坚为太常。坚常幸其太学,问博士经典,乃悯礼乐遗阙。时博士卢壶对曰:‘废学既久,书传零落,比年辍撰,正经粗集,唯《周官礼注》未有其师。窃见太常韦逞母宋氏世学家女,传其父业,得《周官》音义,今年八十,视听无阙,自非此母无可以传授后生。’于是就宋氏家立讲堂,置生员百二十人,隔绛纱幔而受业,号宋氏为宣文君,赐侍婢十人。《周官》学复行于世,时称韦氏宋母焉。”[11]2521-2522

家学教材的形式和内容与其他私学相类。不过,家学教育风尚形成后出现许多家教文献。这些体裁的家庭教育著作成为家庭教育教材的组成部分。魏晋时期如诸葛亮《诫子书》、嵇康《诫子书》、王祥《训子孙遗令》、陶潜《命子十章》等均是流行的家训名篇,在家学及其它私学教育中都切实发挥教材的作用。

(三)蒙学教材的继承与创新

两晋私学家大多仕途不顺,不重功利,专心致力于学术,投入教育工作。蒙学作为基础教育阶段,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私学家们创办了蒙学性质的私学。初等教育作为中高等教育的必经阶梯不可缺少,主要由民间社会办理,属于私学的基础阶段。

西汉史游撰《急就篇》仍较多地作为两晋儿童学习的教材使用。东晋成帝咸康年间(335~342年),燕王慕容皇光雅好文籍,勤于讲诵,学徒甚盛,曾撰《太上章》以代《急就》,又著《典诚》15篇以教胄子。据此获悉,《急就篇》对后世影响力之强大而深远。唐颜师古注,宋王应麟补注,分为四卷。今本为三十四章,二千一百四十四字,末一百二十八字为后人所加。内容包括姓氏、衣著、农艺、饮食、器用、音乐、生理、兵器、飞禽、走兽、医药、人事等。用当时习见常用之字,编成三、四、七字句,有韵,以教学童识字。顾炎武《日知录》卷二十一:“汉魏以后,童子皆读史游《急就篇》……《魏书》崔浩表言太宗即位元年,敕臣解《急就章》。刘芳撰《急就篇续注音义证》三卷。陆暐拟《急就篇》为《悟蒙章》。又书家亦多写《急就篇》。自唐以下,其学渐微。”宋欧阳修编《州名急就章》,王应麟编《姓氏急就章》,均仿《急就篇》,亦童蒙识字课本[12]206。这本教材有东汉张芝、魏锤麻、吴皇象的书写本,到了晋代,有著名的书法家卫夫人、王羲之、索靖等人的书写本。

蒙学教育除了使用汉代《仓颉篇》《急就篇》等蒙书之外,两晋不乏新的儿童教材。西晋吕忱撰《字林》,文字学教材。该书依照东汉文字学家许慎《说文解字》的部首,分为540部。共收12 824字。作者除保存前代原有文字及意义外,另收新字并说明意义,注音并直音和反切。尤其是对《说文解字》增补缺字、纠正误说、校正讹字及补足字义。因此唐代以前教师及社会学人常将两书并重。《字林》的直接功效在于有利于学生掌握更多汉字,丰富基础知识。

东晋画家顾恺之(约346~407年)字长康,东晋晋陵无锡人。他的传世之作为《女史箴图卷》《洛神赋图》《列女仁智图》等。著有《启蒙记》三卷,载《晋书》本传及《隋书·经籍志》。书已亡佚。断句如:“潜穴洞于波下。汛林鼓于浪巅。零陵郡有石燕,得风雨则飞,如真燕。”儿童学习这些教材目的是学会识字、写字,同时也获得思想道德教育和知识文化,并有利于他们个体素质的发展和完善。

四、北方十六国学校教材

东晋时期,北方先后出现割据称雄、混战不已的短暂王朝史称“十六国”。十六国中前赵、后赵、前秦、前凉、后秦等少数民族政权比较重视教育。专门领域的学科教材也纷纷登场,重视实用技术,操作价值取向尤为明显。私学范围较广,主要有儒家私学、道家私学,以及其他传授科学技术内容的实用性私学。与学校类型相联系,学校教材虽然以儒家经典居多,但道家、其他诸子经典以及天文、历算、术数、科技、医学内容的教材或讲义纷纷出现,成为不同学科教学的资源。十六国官私学多科教材的教学为各少数民族的汉化起了极大地推动作用。

(一)十六国官学教材

十六国时期北方皇权力量强大,官学教育在动荡的社会格局下不断恢复与重建。十六国政权虽然短命,但历任统治者为了巩固政权,大都兴办官学。

前赵刘耀小时从崔乐问学、博览群书,也善属文。他即位后,于大兴三年(320年)在都城长安长乐宫设立太学,在未央宫设立小学,招收学生近1 500人,选宿儒进行教学。后赵石勒建襄国,都城为今天河北邢台市,设太学,选将佐子弟300入学读书,太学生除了读经以外,还要读法律、数学、医学等多科教材。石勒还亲自到太学、小学考试、督导学生,按经学程度的高低分别给予赏赐。弟子就业者达1 000人。前秦苻坚于公元365年改元为建元后,留心儒学,在王猛当政期间,立太学。苻坚亲自考试太学生的经义,选拔成绩优秀的83人。王猛死后,苻坚下诏,要“偃武修文,增崇儒教”,太子和公候百官的儿子都要就学:中外四禁、二卫、四军长上将士,都令受学,二十人给一经生,教读章句:后宫置典学以教掖庭,选阉人和女隶中比较聪明的诣博士授经。苻坚这一系列的措施,都说明前秦是以儒经为教材的。苻坚为了不使《周官》学失传,特就韦逞母宋氏的家里设立讲堂,置生员120人,隔绛纱帐受业,号宋氏为“宣文君”。通过苻坚使《周官》教材,周官学得以在北地流传和继承下来[13]。

十六国各个政权官学教育的兴起,官学规模小,学校场地面积小,学校多处于偏远荒凉地带,授众数量是及其有限的。十六国政权更迭频繁,官学教育持续时间短且形式单一,官学主要限于中央官学,地方的郡国学等地方性学校的发展则未遑顾及或不被重视。

尽管十六国时期社会秩序较为混乱,教育的持续性被扰乱。但办学活动仍未中断,而且显示出学科教材门类及内容的拓展之势。但儒家教育的主流地位依然存在,中原儒学的传播与接受也客观上推动了北方少数民族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对中华民族大融合有重要意义。

(二)十六国私学教材

十六国时期门阀政治力量强大,世家大族把握社会政治及经济权力,私学依然保存下来,并且有时比较发达。在动荡不安的社会形势下,私学家大多是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聚徒讲学。例如杨轲,“少好《易》,长而不娶,学业精微,养徒数百,常食粗饮水,衣褐縕袍,人不堪其忧,而轲悠然自得,……虽受业门徒,非入室弟子,莫得亲言。欲所论授,须旁无杂人,授入室弟子,令递相宣授。刘曜膺号,征拜太常,轲固辞不起,曜亦敬而不逼,遂隐于陇山。”[5]2249-2250又如郭瑀,“少有超俗之操,精通经义,雅辩谈论,多才艺,善属文。……隐于临松越谷,凿石窟而居,服柏实以轻身,作《春秋墨说》《孝经错纬》,弟子著录千余人。”[5]2454前凉郭瑀师事张掖郭荷学成开办私学,他精通经义,多才艺,善属文,撰写《春秋墨说》《孝经错纬》等著作,用作私人教材。

十六国私学的范围也比较广泛,除了传统的儒家私学外,还有道家私学。王嘉和张忠热衷于创办道家私学。王嘉,“隐于东阳谷,凿崖穴居,弟子受业者数百人,亦皆穴处。”[14]2496张忠,“永嘉之乱,隐于泰山。恬静寡欲,清虚服气,餐芝饵石,修导养之法。冬则縕袍,夏则带索,端拱若尸。无琴书之适,不修经典,劝教但以至道虚无为宗。其居依崇岩幽谷,凿地为窟室。弟子亦以窟居,去忠六十余步,五日一朝。其教以形不以言,弟子受业,观形而退。立道坛于窟上,每旦朝拜之。……好事少年颇或问以水旱之祥,忠曰:天不言而四时行焉,万物生焉,阴阳之事非穷山野叟所能知之。”[5]2451-2452由此可知,张忠创办的也是道家私学。道家的代表人物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老子(李耳)、庄子(庄周),代表性的著作为《道德经》《庄子》,历代道家学派宗师或学者均奉之为经典。魏晋玄学名士在此基础上增加《周易》,即号称为“三玄”。道家私学讲学的教材当以上述经典及师生讨论、探究的内容作为教材或讲义。

总的来说,十六国私学仍以研习儒家经典的私学居多,私学家孜孜不倦投身教学,不懈努力。他们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切磋研思,开发教材资源。不同学派教材的挖掘和传授,一方面对保存中华传统文化做出了积极贡献,另一方面对进入中原地区的各少数民族的汉化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五、两晋学校教材的主要认识

两晋是一个时局动荡的年代,战争频发,也导致了人口大量的流动迁徙。这种形势对社会经济造成破坏或波动的同时,在客观上有助于各地生产技术与科学文化的交流,以及教育的融合与转型。两晋教育虽然曲折迂回,尤其是自晋室东迁,北方长期处于动乱之中,学校教育被打乱。经学传承主要通过中央官学及私学教育的途径,制度化地方官学设置稀少,呈现出凄惨中衰情形,但其中也有进步和创新之处值得借鉴。两晋时期的学校教材适应了教育的变动,并为后世的学校教材增添了新素材。

两晋时期玄学与佛学思想流派的形成,不仅挑战传统的儒学经义,而且其思想渗透到魏晋经学之中。就非儒学教育而言,以传授史学、文学、道家学说以及科学文化、技术、工艺为主的官私学不在少数。换言之,学校的种类比较繁杂,教材内容的传授出现了多元化倾向。由此可知,两晋摆脱了汉代“独尊儒术”的僵化控制,根据社会发展的实际需要和学者的学术专长,多角度地选择或改编富有特色的学习教材及讲义,并以多样化的组织方式加以传授。这不仅是教材史的进步,更有助于突破汉代经学教育中今、古文经学及师法与家法束缚的藩篱,促进文化学术的发展和进步。

两晋时期儒学受到玄学、佛学的冲击,但也开创了史学、书学、佛学等学科教育,这种文化教育的变动适应了社会多元化形势的需要,使教育与社会的联系更加密切,有利于各种人才的培养。自由和博涉学风盛行,儒家“独尊”局面逐渐被打破,思想也更加自由。私人讲学盛行,教学的重心偏离官学,私学官学的教育资源和效能竞争难分高下。从教授者和生徒人数来看,私学已经具有相当规模,并且私学涉及面很广,学生在求学中博览群书,广泛涉猎新学科,学校教材呈现多样化选择使用与师生开发变通或建构的灵活性相结合,从而谋求适应社会对人才的需要,并加强教育的社会职能。

两晋时期与邻国文化交流频繁,其中包括教育交流。中日两国一衣带水,自汉代以来就有文化接触。公元57年,日本曾派遣使节向东汉光武帝刘秀朝贡,光武帝以金印相赠。西晋武帝太康五年,日本应神天皇十五年(284年),百济阿莘王派遣阿直歧出使倭国,并向倭王推荐了儒者王仁。倭王迅即特遣使迎回王仁,拜为太子菟道稚子郎子的儒学师父。王仁带来的儒学诸典籍,遂先于佛教传入日本,其中就包括了《论语》《千字文》等蒙学教材。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的《论语》被带去日本,之后逐渐在日本传播开来。到了公元4世纪以后,日本和中国南朝开始正式通聘,《五经》《论语》《千字文》传到了日本,日本开始采用中国文字,并派留学生来华学习。日本人开始研究儒家文化,因而儒家思想成为日本思想的一个组成部分。显然,其中发挥重大功能的是儒学经典教材及据此编写的蒙学教材。它们作为媒体的资源,既通过学校教育活动的开展及考评,发挥人才培养的价值;更是作为社会文化传播的重要舆论力量,对各阶层尤其是知识界及民众产生价值导向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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