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狐女形象看《聊斋志异》的艺术成就

2020-02-04 08:04张敏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20年12期
关键词:聊斋志异

摘 要: 中国古代文言短篇小说的高峰非《聊斋志异》莫属,《聊斋志异》汲取了唐传奇、宋话本、元杂剧的创作精华,用浪漫主义的笔法,给读者构建了奇诡秀丽的鬼狐世界,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独树一帜。《聊斋志异》中女狐的形象塑造得尤为生动,她们慧眼识珠,用智慧大胆地追求爱情,觅得良人,收获幸福,挣脱了封建礼教的束缚,显示出女性婚姻自主的观念和择偶时尚德重才的品质。

关键词:《聊斋志异》 狐女 艺术成就 女性自我意识

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聊斋志异》便是很好的文学创作范例,该书成书于清代,作者用传奇笔法以志怪,光怪陆离、花妖狐魅的世界曲曲折折隐现着当时的社会生活与风俗人情。其中众多的女性塑造得异常生动、逼真,展现出与众不同的人性光芒。尤其是一些狐女形象,其进步的择婿观、婚姻观、人生观使她们收获幸福的同时,也向后人呈现出女性觉醒的意识萌芽。

一、《聊斋志异》中狐女形象的由来与价值

纵观我国文学史,可以说除了狐狸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一种自然动物被赋予如此深厚的文化意义。狐,最开始出现在文学作品中,往往是以夸张的、虚化的,超脱于它原生态的形象而被呈现的,如汉魏以后的《搜神记》等书籍中的狐狸就是祥瑞的代表。毫无疑问,这些狐狸的形象上承载着很多的传统观念,诸如世俗与宗教、历史与审美等。这都说明狐狸的人化(包含妖化、神化)最早并不是出现在《聊斋志异》之中的,但《聊斋志异》却是写狐女形象最为生动传神的。

狐狸的文学意象化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发展变化,它大致经历了“远古时期的图腾崇拜和符号化——汉魏晋六朝时期的巫术化——唐宋时期的世俗化——明清时期的艳情化”这样一个演变历程。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狐狸人化的内涵变得尤为重要。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思想的解放,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追求生活情趣,越来越多的文学家把狐狸带入他们的作品之中,狐的文化内涵也从神秘走向了世俗。

迨及清代蒲松龄,便开创性地抛离了当时流行的“狐妖”“狐媚人”的观念,在《聊斋志异》中塑造了一大批性格各异、魅力四射的狐女形象。这些狐女是被蒲松龄高度典型化、理想化和内涵化的结晶,是人性美和人情美的象征,极富审美意蕴。

二、《聊斋志异》中的狐女形象

在中国古代的传说故事中,狐狸作为一种灵性、神秘的动物,常被赋予人的性情、外貌、神态和思想,且大多数被巧妙地与女性联系在一起,其中,“狐狸精”的面貌具有浓厚的贬义色彩。在中国的神话系统中,狐妖是妖精群的构成主体,在宗教、民俗活动中多有出现,通过文学加工与美学创作,狐妖拥有了别具一格的审美性。但是在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作者所刻画的某些狐女却用智慧大胆地追求爱情,挣脱封建礼教的藩篱,展示出女性自主择夫的独特魅力。她们在选择夫婿的时候看重的是品行,而不是世俗女子注重的门第仪表。

爱情对于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是一种等待、憧憬,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更是谨守门当户对的传统观念,对寒门书生大多持冷漠拒绝的态度。但是狐女不同,她们跳脱出礼教世俗,以崭新长远的视角去寻觅她们的伴侣,从而获得了圆满和认可。

例如 《青梅》一篇,描写的是狐女青梅嫁穷书生张生,几经曲折最终获得美满与幸福。狐女青梅在父亲去世后被堂叔卖入官宦人家为婢,侍奉小姐阿喜,她遇到租住在王家的穷困书生后细心观察,发现其“性纯孝,制行不苟,又笃于学”。张生对父母的孝顺奉养、对学业的勤勉上进、对道德品行的遵守,感动了狐女。即使目前穷困贫寒,但她料定其贤必贵,劝小姐阿喜嫁给他,可是阿喜的父母不允,哂笑奚落。阿喜本人也不愿下嫁贫寒书生,担心为世耻笑。青梅欲自媒,向张生陈情告白却被张生以“三不可”严词拒绝,当阿喜听闻后也加以赞赏,她说:“不苟合,礼也;必告父母,孝也;不轻然诺,信也,有此三德,天必佑之,其无患贫也已。”青梅想嫁他却苦于无钱赎身,小姐笑她不能自主,青梅慨然曰:“不济,则以死继之。”阿喜被她坚定的信念所感,被她卓越的眼光所服,遂仗义相助,阿喜如愿嫁给张生。后来张生考中举人,成为达官显宦,青梅成为司考夫人,后与阿喜寺中相遇,阿喜深叹:“今日相看,何啻霄壤。”阿喜父母的嫌贫爱富和她之前的固有观念,与青梅重贤轻财形成鲜明对比。

《青梅》中的狐女有着与人类迥异的、不受封建礼教束缚的超脱行为与先进思想,狐女在小说中可以被视为女性觉醒的典型代表,在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环境下生存,确实需要一些智慧,她们既要保持独立的人格与思想,又要想方设法让人们对其有所接纳,这只能通过情与理来感化人类,人类在其感化下,逐渐改变了之前的固有观念,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们的特殊性,并对其特殊性大加赞赏。从她身上,可知们女性同胞要觉醒,要独立,要坚定自己的信念,大胆独立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再如《辛十四娘》中,狐女辛十四娘的聪明、干练、睿智、果敢,是在与丈夫冯生的对比下逐渐显现的。故事中冯生愚昧无能,而辛十四娘却察言观色、多谋善断、思维缜密,能预见事情的结果,她的知人、冷静,以及周密的思维,散发出狐女独特的智慧光芒。在传统社会中,男性往往是社会的主导,是家庭的主宰者,女性却是男性的附属,处于柔弱的、唯命是从的无地位状态。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男性都能独当一面,果敢的女性往往是这类男性的智囊,能为家庭谋得幸福的往往是类似于辛十四娘的女性。《辛十四娘》中两个愚昧的男子就是典型的例子,在辛十四娘的衬托下,他们显得更加渺小而無能。蒲松龄通过这个故事对千百年来,甚至延续至今的男尊女卑的思想做了强有力的冲击。以辛十四娘为代表的女性不甘心依附于男性,凸显出强烈的独立意识,也可以视作女性主义的一次觉醒。每个人的能力都有两面性,女性没有必要去依附男性,每个人都会有弱势和优势两个方面,当男性在处理事情的能力上处于弱势时,女性可以通过补救展现自己的能力,这样的家庭与社会才是和谐的,男女尊卑本身就是不合理的,男女应该是一种互补关系,在和谐的氛围中才能更好地创造家庭与社会的幸福。《辛十四娘》展示了辛十四娘的察言观色和料事如神,其优于男性的人格魅力和智慧为人所称道。她对丈夫不是依赖和仰仗,而是具有独立的品格,能发挥聪明才智去补救丈夫的不足,重视自身的价值,这对封建社会家庭中处于从属地位的女性而言,是一种进步的观念。

三、《聊斋志异》中狐女形象的审美意蕴和时代价值

蒲松齡以他手中的笔为工具,以《聊斋志异》为载体,以狐女为落脚点,运用了大量对比烘托的手法,把集真、善、美于一身的正面狐女形象,或者是虚伪、贪婪、恶毒的反面狐女形象,展示在读者的面前。正是因为这种极具艺术表现力的对比烘托,才使积极一面的狐女形象更加丰富,更加美好,也难怪鲁迅先生会说:“《聊斋》不外记神仙鬼狐精灵故事,然描写委曲,叙次井然,用传奇法,而以志怪,变幻之状,如在目前。”

苏联美学家列斯·托诺维奇指出:“丑的现象本身不会令人高兴。同卑鄙的家伙交往很少有喜悦而言,但痛斥他却真的是一种快事啊!……这是对丑的谴责,在美的理想之光照射下使之目眩,让丑的劣迹在美的面前原形毕露。”比如说《鸦头》中鸦头与姐姐妮子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与品性,蒲松龄塑造的狐女妮子贪婪金钱,玩弄男子的感情,对自己不负责,甘于堕落,这样反而把平凡的鸦头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烘托出鸦头品性纯洁、敢于同黑暗的社会做斗争的美好形象。另外,在《小翠》故事中,实际上蒲松龄并没有对小翠的纯洁美好做过多的描写,他完全是通过描写和批判“丑”来衬托小翠的“美”,来显示狐女小翠的善良、宽宏的。《聊斋志异》通过这些正反两面的狐女形象的塑造,揭露出了当时黑暗社会中丑恶之人的俗情丑态,也表达了对美好品性的追求,给读者带来了超越时空的审美享受。

四、结语

《聊斋志异》中充满了奇幻离诡的故事,但是花妖狐魅都是现实中人的影子,他们的性情代表了一部分人类,尤其是一些狐女形象被塑造得活灵活现。她们身上,体现了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这种自我意识的觉醒体现在妇女主动去感知、体验人生与世界,毫不遮掩地抒发其欲望与诉求。《聊斋志异》被看作是明清短篇文言小说的集大成者,而且被誉为精神启蒙和妇女解放的先锋。小说中那些具有进步的择偶观、婚姻观、人生观的女性以及她们富有主见和不以贫富论人的尚德重才品格,超越了古今,流芳百世。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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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鲁迅.鲁迅全集: 第9 卷[M].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5] 斯托洛维奇.审美价值的本质[M].凌继尧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

作 者: 张敏,太原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讲师,研究方向:中国语言文学。

编 辑: 康慧 E-mail: kanghuixx@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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