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年龄的年

2020-02-10 20:13马德
时代邮刊·下半月 2020年1期
关键词:土炕二舅味儿

马德

这是一年中无比寻常的一天,却又是那么不同寻常。

太阳已经很高了,我还在睡懒觉。母亲隔着窗户催我,催我吃早饭,我“嗯”过一声后,便又一翻身呼呼睡去。

年节下,没有比炕头更温暖的地方了。一个人,无论活多大,有娘,就总归是个孩子。

塞北的老家,寒冬腊月,尤其是年根下,会特别冷。暖气的屋子,空调的屋子,终归不如土炕的屋子。那样的屋子,太干净,又热得太均匀,少了一种味道。土炕的屋子里,有点土腥子味儿,有点阳光味儿,有点草木味儿,其实就是家的味儿,其实就是娘的味儿,温暖,而又贴心贴肺。什么也不想吃的人,坐在这炕上,就会突然胃口大开;总是睡不着的人,睡在这炕上,会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就是一盘土炕的魅力。

看着窗外的树梢,被老北风摁倒了,再爬起来,然后又呼啸着摁倒。便觉得,守着母亲,即便窗外再大的风,再冷的天,都是好的,都是美的。

有娘的日子,永远是美的。

母亲也仿佛忘了催过我,转身就去干她的事:喂鸡,轰麻雀她一年四季都跟麻雀进行着斗争,怕麻雀抢了鸡食。几只狗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然后,听得门吱呀开了,又吱呀关上,再吱呀开了,随后又吱呀关上。

年根下的这一天早上,幸福得无比寻常。

无论自己活到多大岁数,在母亲这里,就是孩子。我还可以任性地把懒觉继续下去。母亲呢,则把锅里的饭热了再热,然后,笑着把我催过一遍又一遍。

一年的苦与累,一切的烦恼和忧愁,都在母亲这里化解了。每年驱车千里,回到老家,回到母亲身边过年,总能一下子卸下所有,忘了所有,尽享烟火生活以及俗世庸常。

当然了,可以忘记的,还有年龄。在外面打拼,总觉得身边的年轻人一茬茬地来,自己一年年在老下去。但是回到母亲身边就不一样了。母亲快七十岁了,在我的心里,却总是她年轻时候的模样。有一年也是在年根底下,家里炖了牛头,亲戚们也过来了,一家人围拢在一起喝酒吃饭。那时候,母亲还能喝点酒,二舅给母亲倒了杯酒,他自己也端了一杯,说是要跟她喝。印象中,母亲一饮而尽。二舅说,再来一杯,母亲说,来就来,又一饮而尽。那可是很大的杯啊,如此豪饮,母亲似乎没有任何的不适,高兴地为大家切肉、端菜,招呼所有人吃饭。结果,二舅喝多了,说了好多话,把一个故事反过来倒过去地讲。他重复一遍,大家就笑一遍。

这么多年,无数的过年场景,母亲好像永远在定格在这一幕上。而我,仿佛也让自己的定格在这样的一个记忆里包括自己的年龄。只要是守在母亲身边,她永远就是三十几岁的模样,而我永远还只是一个孩子。

就像現在,起了床,洗漱完毕,已经是十点光景。母亲把热了无数次的饭端上来,我喊着母亲赶紧上了炕,我要像小时候那样,依然挨着她坐下,才能把饭吃出甜蜜和幸福的味道。

我知道,只要在她身边,无论再过多少个年节,都可以是个忘了年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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