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脾虚为本,湿热瘀毒为标”探讨健脾清热活血方分期论治溃疡性结肠炎的关键问题*

2020-02-15 00:00符小聪张涛邱燕婷陈良荣陈小芬徐卓妮江门市五邑中医院脾胃病科广东江门59000广西中医药大学附属瑞康医院消化科南宁50001贺州市中医医院消化科广西贺州54800
江西中医药 2020年6期
关键词:脓血运化舌质

★ 符小聪 张涛 邱燕婷 陈良荣 陈小芬 徐卓妮(1.江门市五邑中医院脾胃病科 广东 江门 59000;.广西中医药大学附属瑞康医院消化科 南宁 50001;.贺州市中医医院消化科 广西 贺州 54800)

据近10年流行病学资料分析,溃疡性结肠炎(ulcerative colitis,UC)发病率在4.5~7.0/10万,多分布在长三角、珠三角及京津冀经济发达地区,其临床症状以解黏液脓血便、腹痛及腹泻为主[1-2]。显然,UC已成为消化科的常见病、疑难病之一,严重影响人民的生存质量[3]。中医学根据其症状归属于“久痢”范畴,多从湿热论治,用药多偏苦寒,易于耗伤胃气,亦不符合UC分期、分时的发病规律。笔者在中医药理论指导下,参考UC的临床分期,从证候的实际情况分析,提出“脾虚为本”是UC发病关键,“湿热瘀毒为标”是UC反复的重要病理因素,临证之时,强调“健脾益气,清热化湿,活血祛瘀”为治疗UC的基本大法[4-5],诚所谓“观其脉症,知犯何逆,随证治之”。

1 基于证候特点,探讨UC发病规律及其病机演变

证是指疾病发展到某一阶段的综合概括。证候变化是中医真实世界研究中必须正视的问题。从UC的病机分析,该病属于“以虚为本,虚实夹杂”,无论单纯的清热解毒“当下之”,或单纯的补中益气“当补之”,均不符合UC的发病规律,因此临床辨治须根据UC的发病规律、病机演变,找出最佳的治疗大法。可以肯定,如果抓住“证候”这一关键环节开展研究,经过辨证论治的医疗实践,与真实世界研究的核心思想相契合,就有可能带动中医理论、临床疗效、证候本质研究的进展[6]。

1.1 “脾虚为本”是UC的发病关键UC的病位虽在大肠(广肠),但其本在脾肾。《景岳全书·卷之二十四·杂证谟·痢疾·论里急后重》记载:“凡里急后重者,病在广肠最下之处,而其病本则不在广肠,而在脾肾。”脾为后天之本,位于中焦,居膈之下,与胃相表里,主运化水液和水谷精微,统摄血液,喜燥恶湿,脾气健旺则吸收、转输水精,调节水液代谢的功能得以运行。精气输于脾,上归于肺,使“水精四布,五经并行”。李东垣认为:“若饮食一伤,起居不时,损其胃气,而上升精华之气即下降,是为飧泄,久则太阴传少阴而为肠澼。”因饮食失调,起居不时,劳逸失度,外感六淫或久病体虚等导致脾虚,脾气功能失常,不能运化水谷精微则“水谷不化,泄泻注下,腹胁虚满,肠鸣疠痛,及肠胃湿毒,下如豆汁,或下瘀血,日夜无度”。

张景岳认为“泄泻之本,无不由于脾胃”。可见本病之所以反复发作,其关键在于脾虚。脾主升清,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所说:“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胀。”且“诸湿肿满,皆属于脾”,脾虚湿盛,失其健运,升降失调则气血壅滞,则成腹痛、腹胀、大便黏滞不爽。素体脾虚,运化无力,致分清泌浊功能失调,则下痢、便则完谷不化;脾阳受损则久泻不愈,腹痛肠鸣,大便清稀,少气懒言,食少纳差,舌质淡胖或边有齿痕,苔白润,脉沉细;或脾失于温煦,运化水湿功能失司,则成湿热内蕴,“湿热下注大肠”则久泻久利;脾虚则聚湿成痰,痰随气而升无处不至,日久阻塞经络,化为瘀血,痰瘀互结,损伤肠络,发为里急后重,利下赤白脓血,舌质红或暗红,苔黄腻,脉滑数。

显然,临证之时,抓住“脾虚”的关键之处,遣方用药必须顾护脾胃,诱导UC的缓解,所谓“诸有病者,求诸于脾胃”[7]。

1.2 “湿热瘀毒为标”贯穿疾病始终是UC反复的主要原因《沈氏尊生书》载:“大抵痢之疡根,皆由湿蒸热壅,以至气血凝滞,渐至肠胃之病。”从发病季节上,本病好发于夏秋季节。夏秋之际,暑湿秽浊,疫毒炽盛,人长期处于湿热熏蒸之中,加之起居失宜、疲于劳作,湿热疫毒侵袭肠道,气血与湿热之邪搏结于肠络,化为脓血,临床表现多为湿热型痢疾。“湿”“热”“瘀”“毒” 既是病理产物,又是重要致病因素,其邪留于体内,没有得到彻底根除,每遇外感或内伤的诱因而复发,如“邪气或动或静,其痢乍发乍止”。湿盛可致脾虚,脾虚也可生湿,二者往往互为因果。“湿胜则濡泻”,湿邪内盛,脾气功能受阻,水液运化失调,痰湿内生,进一步加重脾虚,则大便溏泻。《医学心悟·第三卷·痢疾》指出:“良由积热在中,或为外感风寒所闭,或为饮食生冷所遏,以致火气不得舒伸,逼迫于下,里急后重也。”因饮食不洁或嗜食肥甘厚味者,失脾胃受伤,停滞不化,湿热内蕴,酿湿生痰,加之内外湿热交蒸,则易发为湿热痢及疫毒痢。

“痢以脂血伤败,病在下焦”。如《类证治裁·痢证》所云,“证由胃腑湿蒸热雍,致气血凝结,夹糟粕积滞,并入大小肠,倾刮脂液,化脓血下注。”王清任《医林改错》中载:“腹肚作泻,久不愈者,必瘀血为本。”《素问·太阴阳明论》言:“夫肠澼者,为水谷与血。”湿热内蕴日久,郁而化热,脂膜血络受伤,血行瘀滞。《外台秘要》:“病源伤寒病若表实里虚,热气乘虚而入,攻于肠胃,则下黄赤汁,若温毒气盛,则腹痛壮热,下脓血如鱼脑,或如烂肉汁,若寒毒入胃,则腹满身热下清谷。” 湿热内蕴肠腑,传导失司,脂络受伤,血瘀不行,久则便下脓血,赤白相间;病久则后天运化无源,先天充养不及,则中气下陷,故而出现里急后重。小便短赤,舌红、苔黄腻,脉濡数或滑数,均为湿热瘀毒之象。痰浊血瘀久郁成毒,肉腐血败而成痈疡,可见大肠黏膜溃烂。

湿热瘀毒兼夹而至,如以油浇火,必成燎原之势。湿性趋下,黏腻重着,胶固难解,必致发复,初病在经,久病入络,应用清热化湿,配合活血祛瘀之法,“邪去则正安”[8-9]。

2 根据UC活动期与缓解期规律探讨分期论治

笔者以“脾虚为本,湿热瘀毒为标”病机理论为指导,临床治疗时采用“健脾清热活血”之法,治疗上宜标本兼顾,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以清热除湿、活血化瘀为大法,后期兼顾脾肾。治疗上当遵守“发时治标,平时治本”的基本原则,提出分期分时论治UC,充分体现中医药在临床治疗UC中的辨证论治思想,个体化诊疗的优势[10]。

2.1 活动期UC活动期患者多以湿热伤正多见,治疗以清热化湿为主,活血化瘀为辅,佐以健脾益气之药。症状多见痢下鲜紫脓血,肛门灼热,小便短赤,纳差,腹胀,舌质红或暗红,苔黄腻,脉滑数。《诸病源候论·卷八》云:“此由热毒伤于肠胃,故下脓血如鱼脑,或如烂肉汁,壮热而腹痛,此湿毒气盛故也。”湿热下注后阴,则肛门灼热;热移膀胱,则小便短赤。《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下利脉数而渴者,今自愈。设不差,并圊脓血,以有热故也。” 根据刘完素“行血则便脓自愈,调气则后重自除” 之经验,临证常加用广木香、槟榔、青皮等。《丹溪心法·痢病》认为“痢赤属血,血属气”,便脓血则常加用红藤、白芍、三七、地榆等活血化瘀药,活血不伤血,止血不留瘀,共奏化湿解毒、调气行血之功。

2.2 缓解期UC缓解期患者以脾虚邪恋多见,治疗以健脾益气为主,化湿逐瘀为辅。症状多见腹部隐痛,纳差,泻下不爽,大便呈紫黑色兼夹黏冻样物质,且反复发作,舌质紫暗或有瘀点、瘀斑,脉沉细涩。治疗上强调化瘀通滞不伤正,加以行气化痰消积导滞之品,达到标本兼治,去瘀生新之效。后期调以参苓白术散、香砂六君子丸等,顾护脾胃,使消中有补、补中有消、补气消瘀,后天脾胃得健,则转输和散精功能得以运行,升清降浊有序。

3 典型病例

余某,女,49岁,职员。2017年6月9日初诊。主诉:解黏液血便3年,加重1月余。诉3年前曾在广州市某医院确诊“UC,初发型,活动期,E2”,规范服用美沙拉嗪近6个月后症状完全消失,不间断服用中药(具体不详)。近半年来因工作劳碌,饮食欠均衡,间断出现血便,未引起重视,自以为是痔疮发作。近1月来频繁出现解血便,大便稀烂,与鲜血混合一起,每次量约100g,每日2~4次不等,伴腹部胀痛及有少量黏液,偶有里急后重,无头晕、乏力,无胸闷、心悸、气促,无大汗淋漓,无口渴、恶心呕吐、反酸嗳气及畏寒发热等不适,遂在当地医院行肠镜检查。镜检提示:直肠、乙状结肠黏膜弥漫充血、水肿,伴有点片状糜烂,病理示直肠、乙状结肠黏膜慢性炎症改变,伴有隐窝脓肿,符合溃疡性结肠炎、活动期、E1表现。

中医四诊资料:患者症见解黏液血便,质稀烂,伴腹部胀痛,舌质暗红,苔黄腻边有齿痕,脉细滑略数。属中医“痢疾”范畴,证属脾虚湿热。缘由患者素体亏虚,饮食不节、劳逸失常,脾胃受损,脾失健运,湿邪内郁,导致湿热毒邪壅结大肠,肠道气机不畅,血脉瘀阻,脂络受损,腐败成脓、血溢脉外,继而出现泻下赤白脓血或纯下鲜血,舌脉均为脾虚湿热之征象。治法:健脾化湿、清热活血。处方:马齿苋30g,炒槐花15g,白芍12g,黄芪20g,茯神10g,党参12g,炙甘草5g,地榆炭12g,川芎12g,漏芦12g,白及6g,当归6g,鸡冠花8g,黄连2g。7剂(农本方颗粒剂)。水冲服,每日1剂,分两次服。

2017年6月16日二诊:患者诉仍解少许黏液血便,大便不成形,次数减少,日行2~3次,腹胀较前减轻,舌暗淡,苔薄黄,脉滑略数。处方:原方去鸡冠花、黄连,继续服用14剂。

2017年6月30日三诊:患者服上药后症状明显改善,无明显黏液脓血便,大便已基本成形,日行1~2次,无腹胀腹痛,精神睡眠尚可,舌质淡胖,边有齿痕,苔白微腻,脉濡数。处方:炙甘草12g,干姜8g,地榆炭15g,秦皮10g,陈皮12g,炒薏苡仁30g,党参12g,木香8g,炒白术15g,黄连4g,炒白扁豆12g,山药30g,大枣15g,茯苓12g。嘱患者再服药半个月,食疗补脾益气,注意调摄精神,保持情绪舒畅,避免精神刺激。随访半年未见复发。

按语:《圣济总录·休息痢》云:“肠中宿夹痼滞,每遇饮食不节,停饮不消,即乍瘥乍发,故取为休息痢。”本患者属于轻度初发型溃疡性结肠炎,主要因家庭压力增加,加之饮食不慎,损伤脾胃,活动期脾虚湿恋,运化失健,导致湿浊中阻。《杂病源流犀烛·泄泻源流》认为“湿盛则飧泄”,湿气积浊成热,热壅血瘀成毒,最终形成浊毒内蕴,伤及肠壁脉络,使之气血瘀滞,血败肉腐,而见痢下赤白黏液。牢牢抓住以脾虚为本,湿、热、瘀、毒为标的病因病机枢纽,健脾清热活血方药加减治疗。缓解期属于脾虚湿热型溃疡性结肠炎,清湿热化瘀血的同时,加以调养脾胃固其本,标本兼治,去邪不伤正,补脾不留邪,使魄门之通糟粕的功能开阖有司。

猜你喜欢
脓血运化舌质
范恒从湿热伤血论治溃疡性结肠炎
连续性肾脏替代治疗脓毒症的效果及对外周血T淋巴细胞影响
基于舌诊偏色与去干扰的计算机技术研究∗
上尿路腔内碎石术后尿脓血症早期干预4例
血必净联合乌司他丁注射液改善重症脓血症休克患者心肌损伤的效果观察
通过检查畜禽口腔诊断疾病
从《黄帝内经》认识脾的作用
湿气重可以游泳吗
冠心病患者舌质变化与冠脉SYNTAX积分的相关性研究
脾主运化浅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