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视频中的伪互动现象——基于B站互动视频的研究

□付琪

2019年初，各大视频网站纷纷布局互动视频，踏上互动视频的热土，优酷、爱奇艺、腾讯、芒果TV四大平台分别推出了一些互动影视、综艺的尝鲜之作。2019年7月8日，哔哩哔哩弹幕网（以下简称B站）也开始内测“互动视频”功能。站内UP主可以进入Web端创作中心制作包含不同选项的互动视频并投稿，用户则可以通过播放器做出选择，触发多重剧情和结局。与传统的观众只能观看的视频播放模式不同，互动视频可以通过选择选项，在享受剧情内容的同时参与剧情的发展，操控剧情走向，以此与视频生产者或情节互动。

与优酷、爱奇艺、腾讯、芒果TV的PGC视频创作模式不同的是，B站从UGC模式切入，将互动视频制作功能开放给UP主，轻量级、重娱乐性的互动视频算是国内互动视频探索期的一次重要尝试。由于轻量级视频的内容剧情简单，没有复杂的分支剧情和人物关系，更能突出观众在观看时的互动感和参与感。

互动视频正式进入人们的视线，始于2018年上映的Netflix的《黑镜：潘达斯奈基》。《黑镜·潘达斯奈基》改变了一般电影的放映方式，以交互式影像的形式推出，观众可以从这部全片312分钟的电影中，通过个人选择来导出一部“只属于自己的90分钟电影”，然而其豆瓣评分仅为6.8，这是《黑镜》系列有史以来在国内外拿到的最低分，也反映了观众对处于探索期的互动类影视作品的态度。虽然目前互动类影视作品中加入了许多用户选择的因素，但这种用户选择的互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互动，而是被营造出来的伪互动假象。

从社会学角度来看，“互动”可以理解为一种相互使彼此发生作用或变化的过程，这也是彼此联系、相互作用的过程。因此，互动必然与相互作用联系，脱离了相互作用，互动便不能视为真正意义上的互动，只能称之为伪互动。目前，处于探索阶段的互动视频也陷入了伪互动的怪象中，较普通视频而言，虽然互动视频中加入了可以操控剧情发展的选项，但视频观看者仍只是在有限的选项中进行选择，视频生产者也未能及时、有效地获得用户反馈，视频生产者与观看者的交互作用在互动视频中并未有明显体现，互动视频现处于伪互动阶段。

一、B站出现互动视频的原因分析

（一）传统媒介的缺点：互动滞后

传统媒体时代，媒介组织发布新闻信息的流动特征主要是“以传者为中心”的单向传播，媒体是信息源的垄断者，受众则只能被动接收媒介提供的信息，只能在媒体设置好的议程中进行有限的挑选。一方面，这种传统的信息传播方式使得受众难以在众多信息中获得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另一方面，媒体缺乏受众及时有效的信息沟通和反馈，使得二者之间的互动性弱，交互性差。

（二）普通视频的短板：单向传播缺乏互动

传统的大众社会论认为大众是原子式的存在，具有分散性，被动地接受传播者的信息，这些个人在大众传媒有计划、有组织的传播活动面前是被动的、缺乏抵抗力的。传播效果研究早期的“子弹论”“皮下注射论”或“靶子论”认为受众是应声而倒的靶子，没有抵抗力，只能被动地接受大众媒介传递的信息的观点，就是建立在这样一种受众观的基础上。以往B站普通视频的生产和传播模式是由生产者到受传者的单向传播模式，视频生产者制作和发布视频，观看者选择是否观看、投币、转发，二者的关系就如一道“靶子”，视频生产者与视频观看者的关系只是单方面的给予与接受的关系，二者之间的互动微乎其微。就算近来兴起的弹幕能让受众参与到互动中去，但那也是受众与受众之间的互动，本质上并不是传播者与受传者之间的互动。

（三）传播效果的要求：Z世代要求互动

随着媒介技术的变化发展，受众经历了“公众—大众—分众—用户”的角色转变，网络传播情境中互联网的交互性、分散性、去中心化等特点使得传统的受众地位有了很大的转变，UGC的视频生产模式成为常态。在这个“人人皆有麦克风”的时代，每个人拥有极大的话语权和主动权，受众不再被动地等待专业内容生产，而是有意识地进行内容筛选，他们可以决定浏览哪个视频网站，决定点开哪个视频，决定给哪个视频投币、点赞。尤其是进入拥有高度话语权的互联网时代后，Z世代成为B站内容消费的主力军和互动视频消费的主力军，Z世代的个性化需求让以受众为中心的传播模式成为主流。为了给Z世代提供更多的个性化服务，满足其对平等、个性和互动、参与的渴望，B站也借由各种新技术进行形式和内容生产方式的创新，互动视频在这个过程中脱颖而出，使用与满足成为其视频生产的目标。

二、B站互动视频伪互动存在的问题

（一）用户的“看者”身份并未改变

万物互动的时代，在以用户为中心的主导思维下，网络传播的发展彻底颠覆了传统的单一的传受关系，网络用户不再被动地处于传播活动的接收端，用户拥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也被赋予了越来越多的权利。但互动视频看上去似乎让用户拥有很大的剧情主导权和丰富的剧情选择权，传受双方看上去产生了很强的互动，但其实互动视频中的互动性能并不明显，用户的“看者”身份并未改变。视频的整体设计权仍在B站UP主手中，用户不能直接参与视频生产过程，不能在视频发布后根据自我需求直接对视频进行改造，不能从根本上主导视频的后续发展，只是在UP主制定的结局中进行再选择。与其说互动视频让用户拥有了更多的自由选择权，不如说互动视频只是让用户拥有更多的被动的自由选择权，传受双方的本质身份其实仍然是生产者和观看者。

（二）质量较低

虽然B站出现了《当你有个病娇女友，并且还想与她分手～》《操控广场大妈拯救B站！》《当爸爸？当英雄？当恶魔？你来决定！》等具有代表性的爆款互动作品，但是整体观之，多数互动视频播放量在几万至几十万之间，而且视频风格以中二、搞怪居多。不论是在剪辑手法上，还是编剧功底上，互动视频制作水准都良莠不齐，观赏性均不是很高，视频整体的制作质量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三）沉浸度不够

积极心理学奠基人之一、“心流”理论提出者米哈里·契克森米哈指出，沉浸即“具有适当的挑战性而能让一个人深深沉浸于其中，以致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意识不到自己存在的体验”。而沉浸度可以看作个人对某一事物的投入程度，视频沉浸度可以看作个人对视频的投入程度。与传统视频不同的是，互动视频的最大特征是交互性，即用户不再是旁观者，而是真正参与剧情发展。因此，对于用户来说，沉浸于视频内容是互动视频的UP价值所在。而互动视频发展至今尚不成熟，B站的互动视频以15分钟左右的短视频为主，在目前形式大于内容的互动视频制作中，视频制作重视选项的设计与用户的参与，这就直接造成了视频的整体故事性较弱、连贯性不强，用户的关注度和吸引力受到很大影响；并且视频中的选项设计更是严重干扰用户的沉浸式体验，“出戏”在互动视频体验中成为常态。除此之外，互动视频作为新兴领域，UP主为了获得更多用户关注度，在制作过程中容易脱离互动视频本质，强行设计互动选项，陷入为了互动而互动的怪圈。

（四）版权纠纷

B站的互动视频从内容上大致可分为两类，一是UP主自己拍摄的原创视频，二是运用影视剧或电影的素材进行二次剪辑和创作的视频。其中，进行二次剪辑和创作的视频面临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即版权问题，而对于此类视频是否对原创作品构成侵权，是否符合著作权法中的合理使用原则，目前界限不清，尚未有明确规定。2006年，因恶搞陈凯歌电影《无极》而在网上风靡的《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就曾引发过纠纷。2017年，电影解说博主谷阿莫因《x分钟带你看完一部电影》系列短片遭迪士尼等五家影视公司控告侵权。互动视频作为短视频发展的新方向和新端口，在界定其是否构成侵权的问题上是相通的，如何避免侵权发生和防止他人侵权，互动视频的适用标准仍存在争议。

三、B站互动视频伪互动的解决方案

（一）培养专业编辑

目前，B站的互动视频只是在不断选择的过程中看到不同的分支视频，情节转换生硬，最终呈现的过渡效果仅仅是简单的画面切换。而互动视频的核心不是浅层次的“分p工具”性质的伪互动，不是点击屏幕、滑动屏幕的简单的互动操作，不是分支剧情和结局的数量，互动视频需要的是真正深层次的互动价值，是能让用户全身心的沉浸式的参与。对此，互动视频对UP主的要求更加严苛，因为涉及剧本打磨、支线关联等复杂的问题，要使用户真正拥有沉浸式体验，保证用户体验过程中不“出戏”，优质的选题、完整的故事、精良的制作、成熟的运营在制作优质互动视频中缺一不可。专业是内容产业发展的要求，互动是内容产业发展的必然，内容为王在任何时候都不是一个过时的话题，无论技术如何发展，受众对优质内容的需求会越来越大，优质内容也会是受众的终身追求。因此，培养专业的编剧以制作专业的互动视频，是互动视频真互动发展的一个要点。

（二）遵守行业规范

《互联网互动视频数据格式规范》已于2019年9月出台，行业内已形成系统的互动视频制作规定，互动视频的内容、生产流程、商业模式有了标准参照。互动视频内容生产、创作发布、数据监控、互动能力添加环节与视频拍摄、剪辑的整个制作流程已有参考维度，极大降低了B站UP主制作互动视频的准入门槛和视频制作门槛。随着大量的注意力、人才和资金等要素的涌入，互动视频的制作质量会逐步提升，用户的互动需求将不断得到满足，互动视频的发展也将渐渐进入规模化、产业化、市场化运作阶段。因此，互动视频只有遵守行业规范，才能迎来新的增长点。

（三）结合5G浪潮

在这个科技迅速发展的时代，视频的传播形式正发生着巨大的改变，与4G网络不同的是，5G的高速率、低时延、大连接最大限度地迎合了短视频行业发展的需求。5G时代将会是短视频全面爆发的时代，以5G为代表的革命性技术对传媒领域乃至整个社会具有革命意义的再造。随着5G时代的到来，VR、AI、AR、动作捕捉等技术应用爆发。在形式上，互动视频+VR将极大增强用户临场感、沉浸式的视听体验，互动视频+AI将在视频创作、内容理解、用户图像等方面更专业、精准地制作并推送互动视频。凭借VR、AI等科学技术赋能，影响互动视频制作的外部因素将极大减少，而5G+互动视频会进一步激发互动视频真互动的发展潜能，推动真互动视频的加速升级，互动视频行业在即将到来的5G时代会迎来更加全面飞速的发展。

四、结语

互动视频的出现可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推动普通用户向交互玩家转变，赋予了用户更强的参与感和体验感，但由于其目前处于发展的探索期，用户沉浸度不够，交互性的主要特征并不明显，互动视频仍处于浅层的伪互动状态。如何最大限度发挥交互性的特点，为用户提供更优质的视频内容，成为如今互动视频发展的首要问题。要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不仅需要视频制作者精心的内容策划，还需要各大视频平台遵守互动视频制作标准，同时把握5G技术带来的机遇，顺应时代潮流，助推互动视频由伪互动走向真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