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者认知偏差对在孵企业学习的影响机制研究
——基于孵化器管理情境的三阶交互模型

2020-03-11 09:06唐明凤李凤莲
研究与发展管理 2020年1期
关键词:错觉孵化器小数

唐明凤,黄 皓,李凤莲

(西南财经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成都 611130)

近年来,随着“双创”系列政策的颁布和实施,企业孵化器逐渐成为提升初创企业初期生存率、刺激技术创新的重要载体。随着商业竞争不断加剧,初创企业仅仅凭借自身所拥有的资源不能很好地保证企业的存活和发展,孵化器对于在孵企业的培育和指导作用逐渐受到重视。然而,有实证研究指出,孵化器对于初创企业的存活率没有显著的促进作用[1],在孵企业并不能有效利用孵化器所提供的资源。一方面,孵化器提供资源较为僵化,不能满足在孵企业的发展需要(比如,提供一些没有什么实践意义的创业沙龙和社会关系资源)[2];另一方面,包括在孵企业创始人及高管团队成员在内的创业者对孵化资源的重要性认知可能受到自身认知偏差的影响,错误估计在孵企业利用这些资源进行学习提升的效率,夸大或者忽视孵化资源的重要作用,进而可能影响在孵企业运用孵化器所提供资源进行动态能力提升和创业绩效改善的创业学习行为[3]。已有关于创业者认知偏差的研究主要着重于认知偏差对于创业者风险偏好和创业意愿的影响,而对创业具体行为和结果的研究不足;同时,学者们大多关注创业者认知偏差单个效应,缺乏多种认知偏差交互影响创业行为的相关研究。因此,在孵化器内部管理情境下,创业者不同类型的认知偏差如何影响在孵企业学习行为,还有待进一步探索。

社会认知理论常用于解释个体特质、企业行为和外部环境等不同层次变量之间的关系[4],与本文研究创业者个人特质和企业学习关系相契合。基于此,本文以成都市部分在孵企业为主要对象,运用社会认知理论探索创业者认知偏差对在孵企业学习的影响机理,一方面将创业者的认知类因素放入孵化器管理情境中考虑,旨在找出孵化资源低利用率的主观前因,帮助孵化器管理者有效区分存在不同程度、不同类型认知偏差的创业者在孵化学习过程中所表现出的差异性,并据此运用区别手段进行孵化干预,具有理论价值;另一方面,本文以我国本土孵化器为研究样本,从提升孵化器内部资源利用和学习效率的角度探索改善孵化绩效的对策,是对“十三五”发展规划提出“多层次、多类型孵化体系”目标的积极响应,对提升中国孵化器管理效率、优化孵化职能、形成具有本土化特色的孵化器管理体系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

1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认知偏差通常被认为是一种由于个体的认知有限性导致认知的简化,从而可能产生错误的推理和信息处理方式,会扭曲决策者对真实情况的判断和处理[5]。BANDURA[4]指出,社会认知理论强调个体的认知习惯、自我思考,认为这些不同的个体认知特质塑造出了相应的个性化行为模式。研究表明,创业者比一般的企业管理者更可能在决策中产生认知偏差和启发性思考,其主要原因在于,创业过程中充满了环境不确定性,创业者更倾向于简化他们的信息处理流程以减少由于这种不确定性所带来的压力和模糊性[6]。学者们对创业过程中容易产生的认知偏差进行了归纳,共总结出30多种认知偏差[7]。本文根据已有文献提到的各类认知偏差的特征和适用情境,主要运用了3个标准来识别出创业者在在孵企业学习过程中可能产生重要影响的认知偏差:①在面对不确定性以及全新的情况下产生;②可能降低对创业资源和风险的感知;③通常在决策的评估阶段产生。基于此,选择创业者过度自信、控制错觉以及小数定理3种认知偏差作为主要研究变量;进一步来说,已有研究普遍证实该3种认知偏差对于创业者后续行为、创业绩效有较强影响[8]。为了验证变量选取的现实合理性,对成都市8家不同业态孵化器进行了实地调研。从调研结果来看,入孵企业人员在与管理人员沟通及运用孵化器资源的过程中的确存在盲目估计资源价值、过分相信自身努力等认知过程,同时也存在管理人员刻意夸大或贬低资源价值导致在孵企业决策发生改变的现象。基于上述论点,本文最终选择过度自信、小数定理和控制错觉3种认知偏差,在孵化器管理情境下探究其对在孵企业学习行为的具体影响机理。

1.1 过度自信与在孵企业学习

过度自信是指在决策过程中,个体不能客观地认知自身存在的知识局限,从而导致他们在个人判断中有着不正常的自信度和过度估计的倾向,通常出现在个体回答或处理一些难度中等偏高的问题或决策中;同时,过度自信也出现在个体接收新信息之后,没有完全修正他们的初始估计而造成结果产生误差的情况[5]。研究表明,创业者比一般企业管理者更容易存在过度自信的情况[6]。HMIELESK和 BARON[9]认为,创业者过度自信是过度乐观的一种极端情况,其产生的原因可能是创业者想通过对事实的过度估计以提升他们在做不确定性决策时的信心,但这并不能提高信息本身的准确性[10]。社会认知理论强调了个体通过主体特征激活自身对环境反应行为的作用路径[4]。认知偏差作为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逐渐形成的某些思维定式和认知习惯,影响着创业过程的不同阶段。在决定是否创业的阶段,创业者受到过度自信思维的影响,容易错误估计创业所存在的风险,导致盲目创业倾向[6];在决定创办企业之后,创业者在创业团队招募过程中也容易受到过度自信认知偏差的影响,根据自己的偏好进行人才甄选[11];在创业机会识别和开发过程中,创业者可能根据自身主观偏好看待不同类型资源的实际价值,最终导致初创企业资源利用效率低下[12]。过度自信的创业者倾向于设定不切实际的高目标,对实现目标过于自信,导致他们更倾向于关注与他们自身想法相匹配的资源,而忽略其他更广泛和客观的资源,最终影响创业产出。现有证据表明,创业者乐观特质对创业绩效的影响呈倒U形分布[9]。

DAFT和WEICK[13]将认知学习、经验学习和实践学习作为组织学习的3个维度。经验学习是组织通过对环境和资源的不断认知,将他人的经验和试错经历转变为自身企业的隐性知识;认知学习代表通过组织对知识资源的整合和思考,提炼出有益的知识准则;而实践学习则代表组织在具体的实践中运用资源和知识提升动态能力的学习行为。在孵化器管理情境中,在孵企业运用孵化器提供的内外部资源不断提升自身实力,吸收同行经验和人脉关系,以达到短期内更好的创业绩效和长期的动态能力提升。基于此,本文将在孵企业学习定义为入孵企业利用孵化资源进行能力提升和绩效改善的创业学习行为。基于社会认知理论,个体能够通过对环境的认知加工,最终对组织产生影响;过度自信作为创业者常见的认知偏差,也会通过激活特定的环境反应,影响创业组织的学习行为。一方面,过度自信是创业者基于先前经历对自身认知简化过程的产物。社会认知理论强调观察学习是个体行为形成的主要手段,即通过将从他人处感知的知识和信息进行认知加工,从而影响自身行为[4]。在资源缺乏、环境变化的情形下,过度自信可能会在短期内凭借已有经验提升创业者判断竞争环境和资源的效率;另一方面,从长期来看,过度自信会影响创业者对客观事实的估计和判断,导致其对所处创业真实竞争环境产生错误估计,使得创业企业在运用资源的过程中偏离正常的轨道。在孵化器管理情境中,在孵企业和孵化器管理者并不能达到完全有效的沟通方式[14],孵化器的管理风格和资源丰富度会影响创业者对孵化器所提供资源有效性的真实判断。过度自信的入孵人员可能更难准确衡量孵化器资源价值,并且孵化器所提供的咨询服务与创业者依赖个人经验的环境分析可能存在差异,从而导致畸形的孵化学习模式。例如,拒绝参与孵化器组织的创业沙龙和培训讲座,只根据主观偏好运用孵化器所提供的社会关系等行为[12],造成孵化资源的低效运用。综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 过度自信负向影响在孵企业学习。

1.2 控制错觉与在孵企业学习

控制错觉是指在某些个人能力并不是最主要的影响因素而运气占了很大比重影响的领域中,创业者过度重视他们的技能和能力,并认为他们能够通过自己能力改善绩效的认知偏差[15]。他们通常说服自己可以精准控制事情未来可能发生的结果,来减轻环境不确定性带来的压力。控制错觉与过度自信在某些方面概念较为相似,但两者其实存在区别。过度自信是指个体对于当前事实的过于肯定或不肯定,主要由自身知识结构的局限导致;而控制错觉重点强调个体过度估计自身技能和能力能够影响和预测未来不确定性结果,两者所估计的对象有所差异。已有研究表明,控制错觉会影响企业合并、收购和产品创新等运作流程[16]。

社会认知理论提出,个体认知、环境与行为是一个双向的动态性过程,该认知加工过程强调个体的认知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4]。在孵化器背景下,创业者个人认知与孵化器内部环境及在孵企业学习行为三者构成了动态的影响过程。他们常常会对自身技能和能力持有高度的乐观期待,认为自己能够精准地预测和控制创业活动中所遇到的难题[6]。因此,在不考虑环境因素的前提下,控制错觉可以帮助创业初期、资源缺乏的创业者有效掌控现有资源,产生不断学习、勇于尝试的意愿和动力;而在孵化环境下,入孵创业者拥有相对稳定的内外部资源和相关领域咨询支持。产生控制错觉的入孵人员,倾向于认定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技能能够有效掌控自身的企业发展,即使所在企业没有竞争优势也能够在激烈的竞争环境中存活下来[8],因此可能出现忽视他人经验、缺乏孵化器内部交流等学习问题,影响创业者认知、孵化环境与学习行为三者的动态平衡,在运用在孵企业资源进行学习的过程中可能会遗漏或忽视真正影响企业发展的障碍和瓶颈。

H2 创业者控制错觉负向影响在孵企业学习。

1.3 遵循小数定理与在孵企业学习

当个体仅根据有限数量的反馈和信息就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这就是该个体遵循小数定理的重要讯号[17]。比如,在创业过程中,一个创业主体在听取自己的几个朋友和亲人对于其创业的看法之后就立刻做出是否创业的决定,或是根据有限个潜在顾客的反馈就改变自己的产品决策,这些都属于遵循小数定律的案例。有限反馈作为一个小样本,并不能很好地代表大样本(即客观存在的真实情况),因此会存在缺乏预测效度和稳健性的问题。存在这种倾向的个体往往在决策中会忽略基数,从而忽略事情和决策存在50%的失败率。小样本包含了不成比例的成功或失败,容易给创业者带来过于乐观的反馈,导致创业者低估决策的风险[18],倾向于相信由小样本所反映的不一定客观的“事实”。

“认知—环境—行为”的三元双向过程是社会认知理论的核心理念,即个体认知能够通过激活特定环境而对后续行为产生影响,同时环境和行为也可能反过来改变个体认知[4]。在孵化器内部管理过程中,遵循小数定理的创业者对孵化器资源的认知更容易受到孵化环境的影响,而孵化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又由孵化管理人员主导。为了能让在孵企业积极参与内部组织的交流活动(比如参加孵化器内部组织的创业培训和咨询分享会等),孵化器对接人员可能更倾向于对资源价值给出积极的反馈,反过来影响在孵创业者的个人认知,使得遵循小数定理认的创业者更容易信任所提供孵化资源对在孵企业的增益,无形中提升入孵企业利用孵化资源学习的可能性。

H3 创业者小数定理正向影响在孵企业学习。

1.4 创业者认知偏差对在孵企业学习的交互影响

已有研究结论大多只停留在研究单个认知偏差的效应,少有研究不同类型认知偏差对创业行为的交互影响。由于先前经历的差异,创业者往往存在不止一种认知偏误,形成了创业群体个体认知风格的多样性。然而,当前并无证据表明过度自信、控制错觉以及小数定理之间存在相关[18]。

在孵化器管理过程中,过度自信与小数定理在对在孵企业学习的预测中可能存在交互作用。过度自信的创业者习惯用已有经验判断接收到的外部信息[19],难以准确衡量并利用孵化资源进行学习,而遵循小数定律使得入孵创业者更容易受到孵化环境的影响,信任孵化器管理人员对孵化资源的积极评价,即使认为孵化器所提供资源和自身需求难以匹配,创业者还是可能会抱着猎奇的心态尝试去接触这些他们认为可能“有用”的资源,为入孵创业者带来更多接触和使用孵化器内部资源的机会,减缓过度自信对于在孵企业学习的负面效应,即在对在孵企业学习的预测中,过度自信和小数定理可能存在交互作用中的拮抗作用。但过度自信、小数定理与在孵企业学习的关系可能受到控制错觉的影响。过度自信与小数定理皆作用于外部环境和信息,而控制错觉却是作用于个体内在信息,是一种自我效能感的体现[15]。当控制错觉高,创业者对自身能力和技能能够改变创业结果过度估计,更可能通过孵化环境得出积极结论与反馈:即使无法有效利用孵化器提供的资源,还是能够通过自己的技能和能力使得企业存活和发展,即小数定律与过度自信的拮抗作用在高控制错觉的情形下可能失效。综上所述,提出如下假设。

H4 小数定律与过度自信之间存在交互作用中的拮抗作用,即小数定理能够减弱过度自信对在孵企业学习的负面效应。

H5 过度自信、控制错觉与小数定理对在孵企业学习存在三阶交互作用,即在高控制错觉情形下,创业者过度自信和小数定律之间的拮抗作用失效。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择

成都市拥有171家科技孵化器及众创空间,领先于我国西南地区其他省市,因此本文以成都市部分孵化器及在孵企业为样本展开研究。为保证数据质量,要求所调研在孵企业必须正式成立,且正常运营5个月以上。为保证调研问卷回收质量,在设计研究问项时,对参考的外文量表进行回译测试,确保表述准确性。在问卷设计时,明确告知问卷由在孵企业创始人或对接孵化器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匿名填写,且声明问卷内容仅用于学术研究。在问卷正式发放前,对成都市8家孵化器和部分在孵企业创始人进行预调研,并根据反馈修正问卷,保证量表内容效度。正式调研按照调研计划通过2个阶段进行。①通过成都市科技局引荐,一共获取128份在孵企业问卷,其中有效问卷104份。②通过有关高校和其他走访过的孵化器支持,获取有效问卷82份。剔除掉存在缺失、乱答等现象的无效问卷,最后共收集到在孵企业有效问卷184份,有效问卷回收率87.6%。调研样本特征如表1所示。

2.2 变量测量

本文的自变量为过度自信、控制错觉和小数定理3种认知偏差,因变量为在孵企业学习;控制变量包括个体、在孵企业和孵化器层面的9个变量。具体的变量测量如下。

2.2.1 自变量 过度自信(OC)的测量借鉴BUSENITZ和BARNEY[6]以及FORBES[5]的操作原理,流程如下:首先,设计3道中高难度的、由一般性知识构成的选择题,每道题2个答案,其中一个为正确答案;然后,让被试者选择认为正确的答案,并给出自己对所选择的答案为正确的自信度(范围在50%~100%之间),其中50%代表完全不确定,100%代表完全肯定;最后,根据创业者的选择和自信度计算过度自信值。过度自信值计算公式为

为了方便理解,这里将举例说明过度自信值如何计算:假如创业者3道题的平均正确率为0%(全错),而他的平均自信度为60%,那么该创业者的过度自信值为(60%-0)×100=60。具体题项如下。①悉尼和巴黎,哪座城市在地理位置上离北京更近?②在相同重量的凤梨和草莓两种水果中,哪种的维生素C含量更高?③成都和西安,哪座城市的平均海拔更高?

控制错觉(CI)使用SIMON等[20]开发的量表,通过测量创业者对于自己预测未来和维持企业成长等方面的倾向来衡量控制错觉的程度,有3个题项,量表α系数为0.868。具体题项如下:①我可以精准地预测产品的市场需求;②我能够及时、有效地预测产品竞争者的市场动向;③尽管创业失败率很高,我还是认为能够靠自己让企业生存下来。

表1 样本特征Tab.1 Sample characteristics

小数定理(SN)的测量借鉴SIMON等[20]、赵文红和孙卫[21]的研究,通过考察创业者是否会通过小样本提供的反馈作出与创业相关的结论和决策。量表有3个题项并采用李克特5点量表测量,同时根据孵化器管理情境对量表进行适应性调整,量表α系数为0.746。具体题项如下:①相较于广泛的市场调查,亲人、朋友的建议对我的创业意愿的影响更大;②在创业决策过程中,我有时会因为少数人的意见改变先前的决定;③我通过朋友了解介绍并入驻当前孵化器,而在入驻之前并没有对当地的其他孵化器进行调查。2.2.2 因变量 在孵企业学习(EI)的测量借鉴DAFT和WEICK[13]、王浩宇和葛宝山[22]的研究,并根据孵化器管理情境进行了主体的适应性调整;量表有8个题项,α系数为0.804。具体题项如下:①在创业过程中积极尝试并保持开放态度;②在不断试错中前行,并善于总结;③初创企业成员乐意与其他入孵企业分享信息和知识;④乐意参与孵化器举办的各类沙龙、培训,并有收获;⑤关注并收集有关的经济、社会、技术和政策信息;⑥有效收集市场竞争信息,并加以分析;⑦注重知识管理,重视企业隐性资产;⑧通过实践甄选理念、方法和制度,通过学习形成动态能力。

2.2.3 控制变量 为保证研究的可靠性,本文选取了创业者个体、企业和孵化器等3个层面可能影响在孵企业学习的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加入模型。其中:个体层面包括创业者的性别、年龄、教育背景和先前是否有过创业经历(有=1,没有=0);企业层面包括行业、时间、人员规模、销售额等;孵化器层面包括入驻孵化器是否属于国家级孵化器(是=1,否=0)或专业类孵化器(是=1,否=0)。

3 数据分析结果

本研究采用SPSS19.0和AMOS19.0进行统计分析。首先运用SPSS19.0检验量表信度、描述统计等,其次通过AMOS19.0检验量表的区分效度,最后通过层次回归的方法检验3种创业者认知偏差对于在孵企业学习的交互作用。

3.1 信度和效度检验

本文构建潜因子模型,对控制错觉、小数定理和在孵企业学习3个变量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各量表的α系数已在变量测量部分报告。

表2 验证性因子分析Tab.2 Resultsof confirmatory factoranalysis

假设的三因子模型的拟合度为:χ2/df=1.829,CFI=0.922,RMR=0.054,RMSEA=0.067,符合HU和BENTLER[23]提出的建议:CFI大于0.9,RMSEA和RMR小于0.08,且χ2/df的值在1~5之间。同时,三因子模型显著优于其他备选模型,代表变量具有良好的区分效度。

3.2 偏差检验

首先,采用ARMSTRONG和OVERTON[24]的方法,对所收集问卷中的有效问卷和无效问卷分别进行t检验,所有t值均不显著,研究不存在明显的无应答偏差。其次,运用Harman单因子分析法,将问卷中除过度自信之外的所有量表题项做因子分析,在未旋转时得到的第一个主成分负荷量为26.374%,显著低于40%的建议极限值,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3.3 描述性统计

如表3所示,在孵企业学习与创业者过度自信(r=-0.527,p<0.01)、控制错觉(r=-0.176,p< 0.05)皆呈显著负相关,而过度自信和小数定理(r=0.158,p<0.05)呈正相关,这与前文已有研究过度自信、控制错觉与小数定理之间没有显著相关关系相矛盾。为了进一步验证结果,加入控制变量作回归分析:首先以过度自信为自变量(β=0.054,p>0.05),再以小数定理为自变量(β=0.052,p>0.05),以确认过度自信与小数定理之间没有显著的因果关系。

表3 描述性统计Tab.3 Descriptive statistics

3.4 假设检验

层次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首先,将所有自变量进行去中心化处理,以避免可能的多重共线性问题[25]。其次,构造二阶和三阶交互项。在模型1中,只加入控制变量;在模型1的基础上分别往模型2、模型3和模型4中加入3个自变量(过度自信、控制错觉和小数定理),以检验H1~H3是否成立;之后,在模型1的基础上同时加入3个自变量形成模型5;在模型5的基础上加入过度自信与小数定理的二阶项,形成模型6;最后,在模型6的基础上加入其余二阶交互项及三阶交互项,形成模型7检验三阶交互效应。从模型1~模型4可以得出,在3种认知偏差中,只有创业者过度自信对在孵企业学习有着直接负向影响(β=-0.557,p<0.001);H1得到验证,小数定理对在孵企业学习并无直接的显著影响,H3不能得到验证;尽管模型3中控制错觉对在孵企业学习的影响显著(β=-0.162,p<0.05),但模型F值不显著(F=1.232),总体解释力不够,H2不成立。模型6结果表明,过度自信和小数定理的交互项显著(β=0.144,p<0.05),H4得证,创业者遵循小数定理和过度自信在对在孵企业学习的影响中存在交互效应中的拮抗效应,图1为两种认知偏差的调节效应图。由图1可以看出,对在孵企业学习的预测中,小数定理和过度自信存在拮抗作用。最后,模型7中加入三阶交互项之后,系数显著(β=0.147,p<0.05),初步支持H5。

表4 以在孵企业学习为因变量的回归结果Tab.4 Hierarchical regression analysis resultsofmain effectsandmoderatingeffect

本文根据统计检验中变量的标准化系数绘制了3种认知偏差的交互效应图,如图2所示。由图2可知,在低控制错觉和高小数定律情形时,趋势线明显趋于平缓,这说明创业者过度自信对在孵企业学习的负面效应明显减弱;而在其他情况下趋势线斜率并无完全变化。

图1 过度自信、小数定理对在孵企业学习的二阶交互效应Fig.1 Interaction effectofentrepreneurs’overconfidence and illusion of controlon learning in incubating enterprises

图2 创业者认知偏差对在孵企业学习的三阶交互效应Fig.2 Three-order interaction effectofentrepreneurs’cognitivebiaseson learning in incubatingenterprises

为了进一步解释三阶交互效应,借鉴熊朋迪等[26]检验三阶交互效应的做法,以控制错觉得分前27%和后27%为界将样本分为高控制错觉、中控制错觉和低控制错觉3组,分别检验3组中创业者过度自信和遵循小数定理的交互(拮抗)作用。由表5可知,在高控制错觉和中控制错觉组中,过度自信和小数定理的交互项系数不显著;仅在低控制错觉组中系数显著(β=0.376,p<0.05),进一步验证了创业者过度自信和小数定理对在孵企业学习的拮抗作用仅仅在低控制错觉的情形下有效,H5得证。

表5 回归结果:按控制错觉分组Tab.5 Hierarchical regression analysis results:grouped by illusion of control

4 结论与讨论

4.1 研究结论

本文研究了在孵化器管理情境下,3种创业者认知偏差对于在孵企业学习的具体作用机制,并检验了其三阶交互作用,主要研究结论如下。

1)在3种创业者容易出现的认知偏差中,仅创业者过度自信对在孵企业学习有显著的负向效应,这与已有结论相一致;而控制错觉和遵循小数定理两种认知偏差对在孵企业学习无直接影响。值得注意的是,本研究中过度自信与小数定理存在相关,这与已有结论矛盾。可能的原因如下。①孵化器情境下,不同认知偏差的作用被聚焦和放大。孵化器环境、在孵企业行为与创业者认知偏差三者存在双向的互动,在孵创业者通过孵化器环境而对其在孵学习行为施加影响,而孵化器环境同样可能反过来作用于创业者的个人认知并产生变化。②样本差异。经检验后发现过度自信和小数定理并无显著的因果关系,因此猜测可能是样本本身导致的。已有证实3种认知偏差无相关的文献均为国外样本,存在地域差异。创业者认知偏差源于先前经验和在不确定性环境下的适应过程,因此地域、文化因素也值得未来进一步考虑。当将3种认知偏差同时放入模型时,控制错觉的系数显著,说明3种认知偏差的确存在交互效应。具体而言,过度自信会影响创业者过度估计自身企业的资源基础的倾向,无法高效利用孵化器内部提供的各类资源和培训进行创业学习;相比之下,控制错觉让在孵创业者过度估计自身的技能和能力能有效改善创业结果,可能仅代表了他们对自身能力和技能的认可,而不代表他们满意在孵企业现状和资源基础。因此相对于过度自信,控制错觉可能并不会直接影响他们对于在孵资源的拒绝和低效率运用;而对于遵循小数定理的创业者来说,其本身可能更容易通过孵化器管理者的单方面评价产生对入孵资源的积极评价,更倾向于合理运用入孵资源进行学习。但研究结论显示,遵循小数定理和在孵企业学习的效应不显著。赵文红和孙卫[21]提出,在中国文化下,很多创业者可能拥有从众心理,虽然容易受到小样本所提供的反馈的影响,但最终还是会根据大样本作出决策。而本文认为,小数定理作为一种大多数创业者都可能存在的认知偏差,代表了创业者搜寻机会、简化认知流程的一种重要方式,可能很少对创业行为和结果产生直接影响,而是通过调节其他认知因素对创业行为的影响在模型中产生作用(比如风险偏好等)。

2)小数定理和过度自信之间对在孵企业学习存在交互作用中的拮抗作用。具体而言,创业者遵循小数定理减少了过度自信对于在孵企业学习的负面效应,这与先前的H4相符合。这说明了遵循小数定理的创业者确实倾向接收到孵化器管理对于入孵资源的积极反馈,影响他们对于入孵资源的利用和学习,减少创业者由于对自身拥有资源的过度自信而对入孵资源产生的非客观认知。小数定理作为一种创业者认知偏差,能够在孵化器情境中减少过度自信对在孵企业学习的负面相应,证明了认知偏差并不一定全是“糟粕”,而创业者认知偏差体现出怎样的效果,取决于其所激活的特定环境。遵循小数定理的创业者更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因此在高度不确定环境下,遵循小数定理很有可能会让创业者错误估计形势,造成巨大损失;但在孵化器这种环境相对稳定并能提供信息支持的情况下,遵循小数定理反而可能让创业者增加更多接触资源的学习机会。这也从侧面呼应了社会认知理论提出的“认知—环境—行为”是一个三元双向互动过程的结论。同时,研究数据显示,创业者过度自信、控制错觉和小数定理对在孵企业学习存在着显著的三阶交互效应,小数定理和过度自信的拮抗效应仅在创业者拥有低控制错觉时有效。在高控制错觉的情形下,创业者可能更倾向于通过小样本得出积极结论和反馈:即使目前企业资源基础和社会关系还不够成熟,他们还是能够通过自己的技能和能力使他们的企业存活和发展;这意味着小数定理对于过度自信和在孵企业学校负面效应的拮抗作用失效。过度自信、控制错觉和小数定理对在孵企业学习的三阶交互作用,正是创业者人格多样性与创业行为之间联系的真实反映,充分体现出孵化器管理对于提升孵化效率的必要性,也呼应了WEELE等[3]的结论,证实创业者认知偏差确实是导致孵化器资源得不到充分利用的重要原因。同时,图2表明,只有在低过度自信、低控制错觉以及高小数定理的情形下,在孵企业创业者利用孵化资源进行创业学习的效果最好,孵化效率更高,这也为今后我国孵化器合理筛选入孵企业、甄选精英入孵人才提供了改善的方向和指导。

4.2 理论贡献

总体来说,创业者存在的认知偏差的确影响了孵化器内部资源运用和在孵企业学习。创业者对在孵企业资源完整度和成熟度的过高估计、对自身能力和技能能够改善结果的过高估计,以及其是否通过小样本描述得出结论,都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在孵企业学习效率。本研究的理论贡献在于以下方面。①已有相关研究主要探讨创业者认知偏差与创业意愿、初创企业绩效等结果变量以及市场退出行为等外部行为,而对创业学习的关注较为匮乏。本研究将创业者认知偏差与创业学习行为联系起来,弥补认知偏差领域对于学习行为影响研究缺失的同时,也拓宽了认知偏差对于创业成果的具体影响路径。②在孵化器情境下对创业者认知偏差展开研究,运用社会认知理论,将创业者认知偏差、孵化器管理情境以及在孵企业学习的关系看作双向动态过程,对三者的互动进行深入探索,也是对孵化器研究领域的进一步深化。③现有文献尚未重视不同认知偏差的相互联系对创业行为与结果的影响。本文验证了过度自信、控制错觉以及小数定理3种创业者认知偏差对在孵企业学习的三阶交互效应,证明了不同认知偏差对创业相关行为产生交互效应的可能性,进一步拓宽了创业者认知偏差领域的理论边界。同时,本研究积极响应了“十三五”规划针对孵化服务改善的号召,具有深刻的实践意义。

4.3 对策与建议

本文从孵化器管理方和在孵企业人员两个角度提出对策与建议。就孵化器管理方而言,应完善入孵流程,优化入孵标准。①孵化器不仅需要考虑硬性指标,还需要考虑进驻的创业者是否与孵化器能够“匹配”。孵化器管理者在审核入孵企业时,可以在面试项目中增加一些测评项目,比如认知偏差和思维简化的测量量表,测量创业者在做创业决策的过程中是否存在明显的经验主义、思维简化和过度估计等情况。一方面,通过这些测评能够让孵化器管理者了解创业者的个人特质和认知偏差,进一步判断他们是否适合本孵化器的内部环境;另一方面,孵化器管理者通过测评可以合理安排孵化器内部的企业结构和人员搭配,以构成良好的孵化网络和沟通氛围。②分类分层的孵化管理模式。孵化器管理者可以针对不同类型创业者的不同在孵企业制订差异化的管理模式。比如,若一部分创业者拥有较高程度的认知偏差,这时候孵化器应采取相对严格的孵化措施,对这些入孵企业拥有更多的控制权。如果所提供的资源确实是入孵企业需要的,必要时孵化器管理者可以采用强制手段命令入孵企业参加相关的创业学习培训和资源交接,并要求他们提供学习报告、心得交流等书面文件以保证入孵企业的学习质量;相反,如果测评发现另一部分创业者认知偏差程度相对较低,孵化器管理者可以用相对自由和放松的管理模式对他们进行管理,更多采用“服务导向”模式,当他们需要某些资源或主动向孵化器求助时,孵化器再根据入孵企业的具体情况提供资源。差异化的管理模式一方面可以让孵化器管理者做到有的放矢,合理运用自身的精力去抓住重点,另一方面也能让不同认知类型的创业者都能够获取自身企业所需要的资源,避免他们被认知偏差所束缚,盲目运用经验,忽略了客观存在的事实。③重视入孵企业反馈,提高创新孵化质量。不管是严格还是松散的孵化器管理模式,孵化器管理者和创业者以及创业者之间的交流必不可少。交流能够使得双方更加清晰自身的义务和责任,同时也能够激发创新的火花,提高在孵企业的孵化创新效率。设立专门的孵化反馈部门,随时解决入孵企业在孵化学习过程中遇到的各类问题。如果发现一些创业者参与活动率低,存在抵制相关孵化资源的行为,管理团队应立刻进行面谈,说服创业者合理利用相关孵化资源进行学习,帮助他们了解真实的市场竞争情况和资源的优劣,明确他们当前在企业资源和自身能力上存在的不足。

就在孵企业人员而言,应加强内部沟通,合理利用资源。①入孵创业者应积极参与孵化器组织的定期晨会、沙龙、一对一咨询等活动,并坚持以定期提交服务反馈报告等书面方式维持与管理对接人员的沟通,广泛接触孵化器内外部各种资源,不断通过各种内外部交流开拓视野,防止个人由于认知偏差而错失良机。②完善自我认知,主动寻求反馈。创业者存在各种认知偏差是非常普遍的现象,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这个问题。入孵创业者在处理日常事务、与孵化人员交流的过程中应该进行反思,正确认识自我,在决策之前应进行充分、完善的思考,同时主动向他人寻求反馈,从不同的角度审视自身,随时保持思维的动态性。

4.4 研究局限与展望

本研究的局限性体现如下。①本文仅仅研究了创业者不同类型认知偏差对在孵企业学习行为的直接效应,而没有考虑是否存在相应的中介变量和机制。社会认知理论认为,环境是调节组织与个体之间关系尤为重要的因素,因此未来研究可以考虑把环境的动态性、复杂性等因素加入模型中。②对于在孵企业的学习行为,创业者个体层面的影响够大,但其他层面的因素同样不能忽视。尽管本文加入了其他层面的部分控制变量,尽可能地排除其他因素对主效应的干扰,但仍有一些其他因素对在孵企业的学习有影响。例如,孵化器管理风格是放任性或干预型,就会对在孵企业学习程度有着不同程度的把控;另外,尽管创业者通常能够代表初创企业制订决策,但在接受孵化资源之后,在孵企业的学习效率还会受到团队构成、工作氛围的影响,未来的研究应进一步考虑除创业者之外影响在孵企业学习的其他层面因素。③创业者认知偏差属于个体层面,而在孵企业学习属于创业组织行为,属于跨层研究。由于数据的可得性等原因,本文采用在孵企业创始人或高管的自我报告形式来衡量在孵企业学习行为,尽管共同方法偏差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仍倡议未来相关研究可建立跨层次模型,提升结论的稳健性和可靠性。④本研究使用的样本全部来自成都市的孵化器,尽管在中西部具有典型性,但川渝地区的创业者可能受到巴蜀文化的影响,在认知领域呈现出与其他地区创业者不同的特征,因此未来对创业者认知偏差的研究可以收集更广泛地区的样本,以提升研究结论的适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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