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控制对睡眠质量的影响:反刍思维与就寝拖延的中介作用*

2020-03-16 09:49
应用心理学 2020年1期
关键词:上床睡觉控制能力消极情绪

(1.华中农业大学社会工作系,武汉 430070;2.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武汉 430079)

1 引 言

睡眠质量是反映睡眠效率、入睡速度等睡眠问题的综合性变量,与身心健康有着直接的联系(Vargas,Flores,& Robles,2014),例如睡眠质量差会带来抑郁、焦虑等心理问题(Liu et al.,2018)。研究表明大学生群体存在较为严重的睡眠质量问题(Demiric,Akgönül,& Akpinar,2015)。因此,深入考察大学生睡眠质量的影响因素及其影响机制具有重要的意义。自我控制是睡眠质量的重要影响因素,它是指改变自己反应的能力,能让自身行为符合规范标准,并支持他们追求长期目标(Baumeister,Vohs,& Tice,2007)。研究表明,良好的自我控制能力有利于提高睡眠质量,如增加睡眠时长和减少日间疲劳等(Exelmans & Van den Bulck,2018),通过提高个体的控制能力有利于培养良好睡眠习惯,进而提高睡眠质量(Loft & Cameron,2013)。

然而较少研究揭示自我控制是如何影响睡眠质量的。一些研究者认为这是因为自我控制水平较低的个体更难以抵御诱惑,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难以调节情绪(Baumeister,Bratslavsky,Muraven,& Tice,1998)和表现更多推迟上床睡觉等行为,从而出现睡眠不足等睡眠质量问题(Kroese,Evers,Adriaanse,& de Ridder,2016)。实证研究结果一定程度上支持了这一观点,例如,研究表明,自我控制通过就寝拖延(bedtime procrastination)的部分中介作用间接影响睡眠不足(Kroese et al.,2016)。此外,反刍思维(rumination)是自我控制能力较低的认知表现(Hofmann,Schmeichel,& Baddeley,2012),也被认为是睡眠质量的重要影响因子(Butz & Stahlberg,2018)。基于Lundh和Broman(2000)提出的睡眠干扰和睡眠解释进程观点,睡眠相关的行为和认知策略是影响睡眠的重要变量,就寝拖延与反刍思维可能是自我控制影响睡眠质量的重要中介变量。因此,本研究的主要目的是考察就寝拖延和反刍思维在自我控制影响睡眠质量中可能存在的中介作用。

1.1 就寝拖延的中介作用

就寝拖延是指在没有外在原因的情况下,个体实际上床睡觉时间要晚于计划的行为(Kroese,Ridder,Evers,& Adriaanse,2014)。就寝拖延行为是典型的意图-行为的鸿沟所致,即想要按时睡觉,但是推迟上床睡觉时间,尽管预期这种行为会产生消极的后果。调查发现,31.4%的人报告每周有两天以上的时间睡眠不足,而这些睡眠不足主要是由就寝拖延引起的(Kroese et al.,2016)。研究普遍发现,推迟上床时间将引发如睡眠障碍、睡眠不足等与睡眠质量相关的问题(Kroese et al.,2014)。

研究者们通常认为,拖延是自我调节失败的结果(宋梅歌,苏缇,冯廷勇,2015)。Steel(2007)提出了时间动机理论来解释拖延的发生机制,低自我控制的个体在做行为决策时更加关注短期目标而忽视长期目标(Exelmans & Van den Bulck,2018)。实证研究结果也支持了自我控制是拖延行为的敏感因子的观点(Exelmans & Van den Bulck,2017)。基于Steel(2007)的观点,Kroese等人(2014)认为就寝拖延是自我调节失败的结果,人们并不是不愿意上床睡觉,而是因为不愿意放弃其他具有更高吸引力的活动。在面对分心刺激时,自我控制能力低的人更难以割舍这些具有吸引力的刺激而按时上床睡觉,从而一再推迟上床时间。研究也发现,就寝拖延中介了自我控制对睡眠不足的影响(Kroese et al.,2016)。因此本研究假设(H1):就寝拖延在自我控制对睡眠质量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即自我控制差的个体可能会因为更多的就寝拖延而导致更差的睡眠质量。

1.2 反刍思维的中介作用

反刍思维是指个体反复思考消极事件或压力事件及其原因和结果的思维方式(Nolen-Hoeksema,1991)。反刍思维会使得个体在睡前有更多的思维活动(Takano,Iijima,& Tanno,2012)从而导致更多的睡眠障碍。反刍是睡前认知觉醒(pre-sleep cognitive arousal)的重要来源,影响个体难以进入或维持睡眠(Guastella & Moulds,2007)。对此,失眠的认知加工理论认为,妨碍睡眠认知加工,如睡前思维活跃、无法控制的思维等会导致更多的睡眠问题,而反刍思维正是一种常见的睡眠妨碍认知加工思维(Espie,2007)。反刍思维对睡眠质量的影响得到了研究的普遍支持,高水平的反刍思维会导致严重的睡眠质量问题(Butz & Stahlberg,2018)。

Hofmann等人(2012)认为,自我控制能力较高的个体会将注意力更多地聚焦于目标相关信息,从而抑制反刍思维等干扰性思维的产生。另外,一些研究者认为,自我控制能力越差的个体对未来的控制感越差(Baumeister et al.2007),从而无法有效抑制不合理的信念,增加反刍思维(Heatherton & Wagner,2011)。实证研究也发现,自我控制力较高者能够有效地减少反刍思维(Hofmann et al.,2012),而自我控制的失败则会引起个体更多的反刍思维(詹鋆,任俊,2012)。而且,Denson等人(2011)的实验研究发现,提高自我控制可以有效抑制反刍思维。因此,本研究假设(H2):反刍思维在自我控制对睡眠质量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即自我控制差的个体可能因为有更多的反刍思维而导致更差的睡眠质量。

1.3 反刍思维与就寝拖延的序列中介作用

研究发现,反刍思维水平越高,拖延越有可能发生(Flett,Haghbin,& Pychyl,2016)。这可能是因为反刍思维个体具有较多的消极情绪(来水木,韩秀,杨宏飞,2009),而消极情绪则进一步增加拖延行为的发生(宋梅歌,苏缇,冯廷勇,2015)。具体而言,因反刍思维而引起的消极情绪会让个体认为按时睡觉这一沉闷的任务所带来的奖励(精力充沛与心理健康)是远期的,并不能有效应对当前的消极情绪(Sirois & Pychyl,2013)。因此,他们更愿意用更喜欢的任务替代低回报的当前任务(按时睡觉),作为调节当下情绪的方式(Sirois,2014)。这种失败的自我调节方式导致消极情绪多的个体更愿意通过愉悦的、娱乐性的媒体活动来转移注意力,由此导致就寝时间不断拖延(Exelmans & Van den Bulck,2018),带来睡眠质量问题(Kroese et al.,2016)。综上,本研究假设(H3),自我控制还可能通过反刍思维和就寝拖延的序列中介作用间接影响睡眠质量,即自我控制差的个体因为具有较多反刍思维而引起就寝拖延,最终导致较差的睡眠质量。

2 研究方法

2.1 研究对象

采取方便抽样法,以大学生为研究对象,抽取1200名大一到大四的学生参与问卷调查。剔除无效问卷后(如有规律作答等),共回收1104份有效问卷,问卷有效率为92%。其中,男生408人,女生696人。文科专业645人,理科262人,工科197人。年龄17~31岁之间,平均年龄为20.17岁(SD=1.43)。

2.2 研究工具

2.2.1 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量表(PSQI)

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量表(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是由1989年Buysse等人编制,之后由刘贤臣和唐茂芹(1996)修订为中文版。该量表由18个自评项目组成,如“近1个月,晚上上床睡觉通常是几点钟”等,用于评定被试1个月内的睡眠质量,包含主观睡眠质量、入睡时间等7个成分。将相关项目进行得分转换、累加和重新编码得到7个成分总得分。该量表得分范围为0~21,分数越高,表明睡眠质量越差。本研究中量表的α系数为0.80。

2.2.2 反刍思维(RRS)

采用韩秀(2010)修订的由Nolen-Hoesksema和Morrow编制的反刍思维量表(Ruminative Responses Scale)。共22个题目,如“我常常想我是多么的孤单”等。采用4点计分方式(1表示从不,4表示经常)。本研究中对22个题目的项目均分作为反刍思维的测量指标,得分越高表示个体的反刍倾向越严重。在本研究中量表的α系数为0.94。

2.2.3 就寝拖延量表

采用Kroese等人(2016)编制的就寝拖延量表(Bedtime Procrastination Scale),经过多名心理学专业的博士对该量表进行翻译和回译,并就中国大学生的现实状况做了修订,最终确定了中文版的就寝拖延量表。该量表共包括9个项目,如“我比计划的要睡得晚”等,采用Likert 5点评分,被试在该量表上得分越高,表明其越容易出现就寝拖延的行为(Kroese et al.,2016)。本研究中,单因子模型的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表明,就寝拖延问卷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χ2=142.72,df=22,p<0.01,RMSEA=0.07,CFI=0.99,NFI=0.98,NNFI=0.98,GFI=0.97)。本研究中量表的α系数为0.88。

2.2.4 自我控制量表

Diestel等人(2015)从Tangney等人(2004)编制的自我控制量表(Self-Control Scale)中抽取了7个题目,经修订后得到了单维度的自我控制量表简化版。该简版量表主要关注个体的有意识注意力、行为控制能力,如“人们认为我是个容易冲动的人”。量表采用7点计分,得分越高表示自我控制能力越高。本研究参照Diestel等人(2015)的简化版量表,从Unger等人(2016)修订的中文版自我控制量表中选取同样的7个题目来测量自我控制能力。本研究中,单因子模型的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表明,自我控制问卷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χ2=51.89,df=10,p<0.01,RMSEA=0.06,CFI=0.98,NFI=0.98,NNFI=0.96,GFI=0.99)和信度(α=0.70)。

2.3 统计分析方法

采用SPSS 17.0进行相关分析和Mplus 7.0进行中介作用分析。

3 结 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本研究采用了系列方法以避免可能造成的共同方法偏差问题,如采用不同计分方式,反向计分题,匿名调查等。采用Hurman单因素检验对可能存在的共同方法偏差进行了诊断,未经旋转的主成分分析结果发现,共析出11个特征根大于1的公因子,其中第一个公因子解释了所有变异的23.67%,小于40%的临界值。因此可以认为本研究受到共同方法偏差的影响较小。

3.2 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

相关分析结果表明,睡眠质量与自我控制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与反刍思维和就寝拖延均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自我控制与反刍思维和就寝拖延之间均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就寝拖延与反刍思维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

表1 描述性统计分析和变量间相关分析结果

注:睡眠质量得分越高,睡眠质量越差;*p<0.05,**p<0.01,男=1,女=0,下同。

3.3 中介模型分析

中介模型的分析结果表明,模型拟合指数良好(RMSEA=0.05,CFI=0.99,TLI=0.96,SRMR=0.02,χ2(4)=13.64)。模型中,除了控制变量性别和年龄的路径系数不显著(p>0.05)外,各变量之间的路径系数均显著(p<0.05)。自我控制、反刍思维和就寝拖延解释了睡眠质量25.1%的变异。结果说明自我控制可以直接负向预测睡眠质量,并且通过反刍思维和就寝拖延的单独中介和反刍思维与就寝拖延的序列中介间接影响睡眠质量。

图1 自我控制影响睡眠质量的路径图

采用Bootstrap法进行有放回的随机抽样5000次,运用Mplus对中介模型进行分析,然后计算自我控制对睡眠质量的间接效应的95%置信区间。如果间接效应值在这个区间内不包括0,则说明这一间接效应显著。结果表明,三条中介路径的中介效应均显著(表2)。标准化后的总间接效应为-0.20,占自我控制影响睡眠质量总效应的68.97%。

表2 基于Bootstrap的间接效应分解表

4 讨 论

4.1 就寝拖延的中介作用

研究发现,自我控制较高的个体可减少就寝拖延行为,从而提高睡眠质量,研究结果支持了研究假设1。这一结果得到了相关理论和实证研究结果的支持。例如,时间动机理论认为自我控制缺乏是延迟易感性的重要因素(Steel,2007),因此自我控制越强,就寝拖延的可能性便越小。研究发现深夜娱乐是人们的短期目标之一:人们在科技产品的诱惑和关闭电子产品上床睡觉的矛盾之间挣扎(Exelmans & Van den Bulck,2017)。低自我控制的个体在做决策时更加重视短期目标(Exelmans & Van den Bulck,2018)。相对于娱乐所带来的愉悦,低自我控制的个体会忽视睡眠所带来的价值,将睡眠所带来的效益知觉为更为长远目标,在短期内更难实现,从而导致睡眠的效用降低,就寝拖延的可能性增大。然而,不断推迟上床睡觉的时间,则会直接导致个体减少睡眠时长和生物钟紊乱,从而出现睡眠不足等睡眠质量问题。

在娱乐休闲资源日益丰富的当下,大学生们需要消耗更多能量来抵制这些诱惑(陈必忠,郑雪,2019)。缺少了中学阶段的外部管束,缺乏成年人的自控能力,导致他们上床之前玩电脑游戏等娱乐行为比其他群体可能更为普遍,就此引起的就寝拖延现象可能更为严重。其中,自我控制能力水平较低的大学生往往更难以停止这些网络娱乐行为而按时睡觉,由此导致睡眠不足等睡眠质量低下问题。综上,低自我控制的个体由于更为关注短期目标所带来的即时效益,忽视了充足睡眠所带来的相对长期的效益,导致了就寝拖延,最终影响了睡眠质量。

4.2 反刍思维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表明,反刍思维中介了自我控制对睡眠质量的影响,支持了研究假设2。目标进展理论认为,如果个体的理想目标与现实状态存在较大差距,会导致个体反复思考这种差距产生的原因,从而产生反刍思维(Martin & Tesser,2006)。自我控制能力差的个体,无法将注意力聚焦于目标完成,对未来的控制差,因此容易造成现实和目标的差距,从而产生反刍思维(Hofmann et al.,2012)。而反刍思维作为一种非适应性的存在会导致失眠(Espie,2007)。具体而言,作为一种自动化的认知思维,反刍是睡前认知觉醒(pre-sleep cognitive arousal)的重要来源,导致个体难以进入和维持良好的睡眠(Guastella & Moulds,2007)。由此可知,自我控制水平低的个体由于无法关注于目标的相关信息,难以有效抑制反刍思维的干扰,从而降低了睡眠质量。低自我控制的大学生在面对负性生活事件袭扰时,更容易产生反刍思维,而高水平的反刍思维则进一步影响个体难以入睡导致睡眠潜伏期短、深度睡眠少、觉醒水平高、早醒和醒后入睡困难等睡眠障碍,从而影响睡眠质量。

4.3 反刍思维和就寝拖延的序列中介作用

研究还发现,反刍思维和就寝拖延在自我控制和睡眠质量间起到序列中介作用,这一结果支持了假设3。已有研究证实,高水平的反刍思维会带来拖延行为(Flett et al.,2016)。究其原因,低自我控制会导致反刍思维,从而引发更多的消极情绪(Raeisizadeh & Mohammadi,2018)。消极情绪多的个体则更愿意通过愉悦的、娱乐性的媒体活动来转移注意力,由此导致就寝时间不断拖延(Exelmans & Van den Bulck,2018),带来睡眠质量问题(Kroese et al.,2016)。由此可知,因自我控制低而引起的高反刍思维会让大学生拥有更多的消极情绪,他们会认为按时上床睡觉所带来的良好睡眠是远期目标,并不能够有效地应对当下的消极情绪。因此,他们愿意通过愉悦的、娱乐性的媒体活动来转移注意力,由此导致就寝时间不断拖延(Exelmans & Van den Bulck,2018),带来睡眠质量问题(Kroese et al.,2016)。

综上,本研究进一步揭示了自我控制影响睡眠质量的中介作用机制,对大学生的睡眠质量的预防与干预具有一定的启示。首先,大学生可以通过正念训练(Canby,Cameron,Calhoun,& Buchanan,2014)和积极反刍思维训练(杨宏飞,2019)等方法减少反刍思维可能性,从而提高睡眠质量;其次,可以采用宣泄调节法、幽默调解法等调节反刍思维所带来的自我不良情绪;最后,大学生要逐渐减少就寝拖延等不良行为,养成良好作息规律,从而提高睡眠质量。

本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首先,由于采用横断设计,本研究中通过理论逻辑推导出的各变量间因果关系无法得到直接的证实。未来的研究可以考虑采用实验设计,进一步考查变量之间的因果联系。其次,本研究的对象为大学生,研究结果的应用范围受限。因此今后的研究可以考虑扩大取样范围。

5 结 论

(1)自我控制对睡眠质量有显著的直接预测作用,自我控制水平越高,睡眠质量越好。

(2)自我控制还通过反刍思维和就寝拖延的单独中介,以及反刍思维与就寝拖延的序列中介,间接影响睡眠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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