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赤壁赋(小说)

2020-03-20 14:38于德北
鸭绿江 2020年2期
关键词:老韩骨灰盒楠木

于德北

在朝阳沟工作的邻居告诉我,朝阳沟发生了一件怪事。朝阳沟也就是松城的火化场,烧死人的地方。我这个邻居头大如斗、眼大如铃、手大如箕、脚大如舟。天生一副奇相。他就是看人炉的,腰间挂个布口袋,人烧成渣后,他把骨灰放到托盘里,盘里的七枚硬币自然入袋,成了他的体己钱。

邻居姓韩,说话也快。

他说:“于老师我给你讲个故事。其实也不是故事。是我们单位发生的一件奇事。前几天,我们这里炼了一个老头,八十几岁,老病治不了,死了。死人最平常不过,装入骨灰盒下葬了事。可是,这个老头却不消停,烧头七的时候,儿女们发现石穴的盖子开了,里边注了一下水,骨灰盒不翼而飞。问管理墓群的人,皆说不知道,皆说就是刚才还看着好好的,没有什么异样,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如此这般了呢?况且,现在是什么时候,二月二刚过,冰雪都冻着呢,哪里来的这些水呀。”

这件事就轰动开了,先是这个墓地的经营者及工作人员,都急着跑来看热闹。很快,墓地所在镇子的居民们也来了,又很快,过往的司机知道了,也拨冗停驾,一窝蜂似的涌来。于是交通阻塞,笛声轰鸣,交警出动了,吆五喝六地指挥着,到后来,派出所的警察也来了,因为他们听说了一起严重的盗墓案件——一个八十几岁老头墓穴里的多少多少黄金、多少多少白银、多少多少珠宝被人在大白天拿走了,而且这个盗墓贼最不道德的是——他竟然还往墓穴里撒了一泡尿。

又一夜间,这件事在微信圈里被编排了,说丧主并没有报案,是反贪局和纪检委的人介入了,原因很简单,这个八十几岁老头的儿子是个不小的局级干部,在墓穴里藏金砖是他开先河的独创想法,又隐秘又保险,一般的人想也不会往那里想。

老韩说:“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个骨灰盒是自己出现在先生家门口了。”

老韩说的先生,指的是那些活跃在火葬场周边,用所谓的易经八卦帮丧主们摆事的那些人,僧不僧、道不道的,阴不阴、阳不阳,非瞎即瘸、非秃即拐,神三鬼四、磨磨叽叽,不翻白眼不说话,不憋死人不喘长气,就是这么一帮玩意儿,把个阴阳世界搅得一塌糊涂、乌烟瘴气。

我问老韩:“骨灰盒自己回先生家了?”

老韩说:“可不是,按说这样的事情不可信,可是,先生却亲眼看见了。大清早,先生一推门,便听咣当一声响,低头一瞧,吓得妈呀一声。一个楠木骨灰盒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骨灰盒小照片上的瘦老头,正瞧着他眯了眼笑呢。他这一叫不打紧,邻居们都出来了,看着蹊跷事,脑瓜皮也不禁一抓一抓的。都说这个先生的法事没做好,老头自己找他来了,让他把迷心钱还回来,把下葬的一套程序整完全了。”

以上是老韩当日的漫说,我只当是多听了一个故事。

又一个多月过去,我在街上遇到老韩,他正从腰间的小口袋里往外拽钢镚,眼睛却一直瞧着小贩秤上的一块猪头肉。

“老韩。”我叫他。

他回头看我,不自觉地笑了。

“那件事,”我说,“有什么进展吗?”

老韩颇有些吃惊:“你没看报纸,报纸上已经登了。”

“没看。”我摇头,“说来听听。”

老韩解了一个上衣的扣子,拧拧脖子说:“是他妈的邻居同行使坏,想坏这个先生的名声。事情的起因是这样……”

这个八十几岁的老头在家里发高烧了,家人不敢怠慢,急忙叫120把老头送往医院。谁知到了医院,医生“拒收”。脑积水、脑室扩大、肺积水、胸积水、心律不齐、高血压、高血糖。医生好言劝慰,说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体,没有任何治疗价值了。脑积水,唯一的手段就是引流,在头上打洞,皮下插管儿,把脑袋里的水引到肚子里,术后要求走路锻炼,以避免引流管阻滞。可是……医生说得很明白,来到医院就是重症监护,家人看不到,最后人也得走,不如去一家小医院,临终关怀,一家人共度可团圆的不多的来日。

老头的儿女接受了这个建议。正如医生所言,老头在医院里抢救了十几天,艰难地闭上了双眼。老头新入院时,这家医院的保安便主動上门服务,言称自己在火化场有关系,可以帮助他们一条龙服务。从停尸到开光,从火化到下葬,包括找阴阳先生,都能做到又保险又便宜。这一家人正无着落,见他如见救星一般,诸事委托办理,对他言听计从。这个保安是个酒蒙子,喝酒之前,介绍了一个先生,称其是他手里最好的人选,价格贵点,八百元,但人家的活儿真好,尽可放心。立马打了电话,预计了未来。谁知他酒后又找了一个先生,并对老头的儿女无比炫耀地说这个先生好,技术高,和他没说的,面子事,给三百就行。当下打了电话,又把事情敲定下来。八百元和三百元,想都不用想,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老头的儿女选择了后者,这便引起了前者对后者的忌恨,况且在二者之间此类事已发生过多起,此次的事到了不可容忍的地步。于是,便发生了骨灰盒“不翼而飞”的所谓奇事。

老韩说:“真他妈是道德沦丧,什么人都有!”说话间,弹了弹衣襟上因掏钢镚而落的骨灰,头也不回地走了。

春风起,四周浸润起格外的寒冷。

且说1956年的夏天,一个刚刚被保送到林学院的青年男子放了暑假,辗转几天回到老家。建国数年,年轻的共和国处处充满欣欣向荣的伟大气息。这个青年男子是该县的第一个大学生,他的骄傲和自豪可想而知。他出身贫农,根红苗正,是新中国青年知识分子的代表,是这个社会未来的希望与象征。从火车站到村子有十里之遥,但因为有了一腔喜悦在胸,青年男子行走如风,头顶环衬着一缕祥光。

他这次回来,除了看望孤身一人的父亲,还有一个宏大的计划在心里熊熊燃烧。他想向本村一个小他五岁的女子求爱,希望他们的结合可以成为“郎才女貌”的典型示范。阳光下,道路旁边,高粱地和玉米地皆沙沙作响,陆地上的野花争相怒放,一只蚂蚱唤起另一只蚂蚱跳跃,一只蛐蛐引领了众多蛐蛐的合唱。还有蓝天和云朵构成的巨大的穹幕,穹幕下延展无边的大地,这一切无不让青年男子心潮澎湃、荡气回肠。

北方的土地多是夹种,多少垄玉米,多少垄高粱,多少垄谷子,多少垄大豆,等等,大致有一个定数。这也是轮作,目的在于养地,不至于肥土流失,利于庄稼生长。在这些夹种的土地上,偶尔会看见一片瓜田,香瓜成熟的季节,路人吃瓜十分便利,讨瓜解渴,也是人与人之间互帮互助的民风体现。临近自己的村子了,一片瓜田豁然在目,绿油油的叶爪勾连漫散,拳头大小的瓜蛋子掩映其间,一阵风一阵香,一阵风一阵甜,那种故乡才有的流畅的气息氤氲左右,让人情不自禁地松软、陶醉。

青年男子看见瓜棚了,看见瓜棚也就看见了两位姑娘。让他惊喜过望的是,这一对姐妹里的姐姐,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意中人。这个女子的年纪也就十六七岁,柳叶的眉毛,杏核眼,高鼻梁,尖下颌,双腮有一点自然红,两条辫子又粗又长。草帽在背上,胸前是毛巾,手里一把小镰刀更显妖娆,另一只手在身后,似乎拿捏着什么分寸。姐姐不说话,妹妹却十分爽快,见青年男子站在那里出神,自己倒是醒了腔儿似的,叫他:“二哥,你回来了?”

可见,她们应叫他二哥。

二哥说:“吃瓜。”

妹妹应了一声“好”,拉着姐姐一起到瓜地里去寻瓜。独留下青年男子坐在瓜棚外的木椅上,双手交插在一处,悠悠地想着心事。一边倒的所谓的分别也就几个月,怎么突然发现这个女子更加丰腴而美丽了。她本是一个活泼的人,今下再看,完完全全有了一份羞怯,而且,这种羞怯是天然去雕饰的,没有一点做作,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他们以前也打闹,但从来都是正正经经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念头。他们更大的念头都在自己的学习上,期待考出去,毕业后成为公家的人。青年男子学习好,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到大学一路“保送”,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积极向上的力量对周边的人是催促和鼓舞。就是这个美丽的少女的哥哥也和他是朋友,人前人后地夸他上进有出息呢。

青年男子想自己是在去林学院报到之后的一个夜晚——不久的一个夜晚,突然梦见了这个女子,面目清晰,言语明丽,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生发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梦醒了,心事便也潜潜地袭来,把余下的黑暗一点点化解为天明,天明之后又无限地回味着那夜里泛蓝的黑。他想这个女子,上课偶尔走神儿,一棵树的种子落在了他的心田,不经春暖便开始生根发芽。这也是一种动力,他越想她,就越要求自己好好学习,好好听课,仿佛她就在身后督促着他,不容他不按照这样的意志来调教自己。

真好啊!他这样想。这样想了,便再想起某个夜晚她又入梦来,坐的却是一口楠木的棺材,那棺材打得精细,不似他家乡的硬杂木或者杨木做的棺材,粗糙又疏松。她坐在棺材上,一脸的笑意,两只手按住棺材的盖板,两只脚把棺材帮踢蹬得“咚咚”山响。他问她干什么去。她说,给我爹送棺材去。他说他也想去。她说:你猜猜这棺材是用什么木头做的,猜对了便与我同去,猜不对,一切都休想。他按着头皮,看着棺材一寸一寸地从自己头上飞过,棺材底上的一朵朵莲花像朝霞一样醒目、硕壮。他脱口而出:楠木。其实,他并不认识楠木,楠木这个概念在他现有的知识里并不存在,但是,他脱口就答出来了,答得顺利而干脆,仿佛与生俱来一般。她的笑声更响亮了,在空气中“丝丝”地发颤,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粒一粒被拆解,每去掉一粒都是无比地快意与壮阔。

他还要想,却没有了机会,那一对姐妹回来了。妹妹提着小筐,姐姐手里仍然提着小镰刀,那刀柄和手臂仿佛合为一起,让她的手指多了一道一道亮亮的铜白。他猛地站起身,大声地说,我不是要吃瓜的,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许嫁人,等我毕业了娶你。他明晃晃地走了,一身的水,好像刚刚从大河里洗了澡,又好像天空突然降了一阵雨,而这雨只打在他一个人的身上,锻打得他的骨关节“咔嚓咔嚓”直响。道路风一样向后退去,高大的防风林一排一排地折倒,他的背心横拉着他肩膀,旅行袋像气球一样无限地鼓胀。就是如此这般,他来到了林子口,恰遇上那女子的爹倒背着双手从家里出来,脚上的绑腿把他支棱得走起路来东倒西歪。

“二爹,”他从小就叫他“二爹”,“我要娶你家老丫。”

那女子在家排行最末。

“什么?你说什么?”二爹似乎没有听清。

“我要娶你家老丫。”

这回二爹听清了,骂道:“去你妈了巴子的。”

青年男子听了这骂,并不恼怒,而是脱口而出:“你若答应我,等你死了,我给你买一口楠木棺材。”

说是这么说,可是他长这么大,并不知道什么是楠木。

二爹在一边更加生气了,他弯下腰去脱鞋,想拿鞋底子去抽青年男子的耳光。青年男子急急地闪了,快步走进自己的家门。二爹边追边在后边骂,一直骂到家门口,他的声音若雷,一条街都能听见。他不这么骂还好,这一骂,本不想张扬的事也张扬出去了。他的老丫在瓜地里也听得到,一张脸红上加红,像那夏日里的朝阳。

偶然的机会,认识一个林业工程师,他告诉我,我国现存的最大的楠木殿是明十三陵中的裬恩殿,殿内共有巨柱六十根,均由整根金丝楠木制成。

于是,我想移植或借用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我的老师及前辈聂鑫喜在他的小说里讲过的。说的是一个叫柯森的教授,写过《中国古代家具考门》和《明清家具鉴定》,是《中国家具》杂志的高级顾问,他喜怒形于色,是一个口无遮拦的人。他有一件憾事,就是作为制作具的材料,什么紫檀啊、红木啊、楠木啊、乌木啊等等,都见过活生生的树,唯一没见过黄花梨,于是总在崇山峻岭里找,这一年终于找到了一片,大喜过望,拍照、摄像、写文章发表,使天下人尽知。于是噩梦来袭,那片林子让人给伐了,所伐之木都变成了家具……

我把这故事讲给林业工程师。

他沉吟了半晌说:“我也这么丢过一片楠木。”

我问他细情,他说与我讲的并无二致。20世纪80年代,在贵州考查,发现一片株高在三十米以上的楠木,数一数,千余棵,树龄均在几百年以上。发现了,也兴奋,写了论文发表,论文很受业内同仁赞赏,却也给楠木们带来灾难。有家具厂与当地林业部门联手,不容分说砍下所有楠木,硬生生地用油锯给大地削了一块斑秃。后来,林业部门搞福利,发下去的就是一套套的楠木家具。

工程师说:“他们还给我发来一套,说是感谢我为他们提供了一条生财之道。”

他还说:“我把那些榫卯结合的家具拆了,打若干个骨灰盒,把边角料烧了,灰烬装入骨灰盒里,运回贵州埋了,就埋在那片树林的原址里。”

他又說:“这几年,我一直在订楠树苗,每年送到那片山地去,我要把那个斑秃治好。”

他再说:“有一天,我死了,就让儿女把我的骨灰埋到那个地方。”

他哭了,有一滴泪水落入了酒杯里。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结局的,就像我们似乎知道了结局的方向,但道路突然坍塌了。我们的生活有许多暗扣,别人看不清楚,我们却一五一十地知道,那个八十几岁的老头的骨灰盒是楠木的——真假并未可知。一个曾经的青年男子以楠木棺材向自己未来的丈人许诺——尽管他并不了解楠木是什么。还有,一个作家,一个工程师,自己和木头有关了,后者更是因了楠木才生了别样的情节,这一切的一切又让一个可以执笔的人作如何的记录。

说到韩师傅,前不久我们还有一次见面,他的孩子读高中了,想找一个人补习一下数学,这个人是我帮着找的,补课的价钱不菲,他们彼此愿意,乐于把这件事进行下去。我、老韩、补课的老师,我们三个人找了一个小酒馆吃饭,喝老韩带来的虎骨酒,那个补课的老师喝着喝着就吐了,怯怯地问了一句:“不会是人骨泡的吧?”

我和老韩都有一点脸红。

老韩说:“不是不是,怎么会呢?”

那补课的老师却醉了,醉得一塌糊涂,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就像吃了毒药一般。

夕阳在天边制下朦胧的帷幕,云彩也如细鳞一般。空气是透明的水,流溢着意想不到的美与传奇。窗子被照得明亮,分不清昼与夜的界限。糖槭树又开始淌下糖浆,大地患了糖尿病一样散发出甜腻腻的气息。车的四轮泄满了道路,一个长发的女孩站在街道上无措地四下张望。吉妈妈面馆、张艳口腔门诊、玉鼎烟酒超市、时尚快餐、兰州第一抻面、三三五烧烤、马肉馆、老头包子、程氏酱菜、大良理发、小小常来顺……所有的招牌就是幻象,今天装的和明天现的都是不一样的东西,若或夕阳再低落一些,它今天的颜色也会暗,暗到明天太阳升起,我们不知道的清晨一样吐旧纳新。

补课的老师走了,被他的已经离婚的前妻接走了。我和老韩依然坐在小店里。在这顿小宴之始,补课的老师炫耀自己的手串,是楠木的,十五颗,颗颗盘得乌黑锃亮,有庄重气,大度有形。我和老韩一起看,看后笑不绝口,又后来,就随便丢在桌子上,他醉的时候也忘记带走了。我和老韩也未注意它,它就静静地躺在一只未用过的小碗的旁边。吃罢饭,老韩争着买单,把一堆零钱堆在桌上,他用手指一抿一抿地数着那些钱,皆是由他腰间的小布口袋而出。

我们吃饭的那家店的老板也生了一副奇相,双肩宽大,双臂过膝,走路大八字,一双拖鞋把地板踏得“啪啪”直响。他是个好脾气,一枚一枚地数硬币全无烦躁之色。我们三个人吃饭共用了一百三十六元,那些硬币自带着“叮咚”乱响在他手边经过,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八、一百零九、一百一十,数到一百一十一的时候,老板突然停了手,把这枚硬币死死地攥到手里。

“怎么了?”老韩问。

“你是干啥的?”老板反问。

“我,”老韩略迟疑,说,“我是烧死人的……”

老板长出了一口气,说:“你是个小偷。”

这样的对话太突兀了,令人应接不暇。

老板口气更硬地说:“你是一个小偷。”

“为什么?”我拦住了瞠目结舌的老韩。

老板说:“你偷了我爸的钱。”

老板说,他爸获病二十余年,一直以为自己明天就会死去。他爸是一个木匠,一生喜欢楠木,梦想自己会有一个楠木的骨灰盒。后来,他有一个朋友说给他一块楠木板子,长一米二,宽八十,厚有二指,他视为珍宝。他向儿女选了七枚硬币,每天在楠木板上摆北斗七星,摆到极致时,七枚硬币能在楠木上站立,长久不倒,堪为奇迹。再后来他死了,儿女便把这七枚硬币摆在棺材底,与他一起入殓了。至于父亲的硬币尚能在市面流通,这位老板也大为感怀。

老韩自知理亏,无奈地低头。

复又有不甘,迷茫地问老板,说:“你讲的我不信。”

老板眼睛一亮,看见了补课老师的手串,他把那手中的硬币一丢,只丢去那手串所在的方位,只见那硬币银闪闪、亮光光,在空中翻了一个个儿,抖擞着身子就奔到那手串的上方,滴溜溜地转动,死硬硬地咬住一颗珠子的一个点,收尽力气,稳稳地站住了。

老板叫了一声“爹”,声音里是满满的哽咽。

老韩突然苦笑了一下。

我也苦笑了一下。

老板看看我们,也苦笑了一下,说:“再给你们上个菜吧,喝点儿。”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也,不知东方即白。”

是苏子的话,除此我又能说什么。

【本文插圖】  于德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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