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棵榆树

2020-03-20 14:38闫耀明
鸭绿江 2020年2期
关键词:预料葫芦岛市二楼

那棵榆树终于死了。可二楼说它没死。

我看到二楼说话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亮亮的,二楼脸上肌肉的抽动也亮亮的,阳光便站立不稳,纷纷滑倒。

二楼没有脸皮抽动的毛病,我了解他。二楼身上的毛病不少,可没有这个毛病,我便感叹世上的事情不可预料。

这世上不可预料的事情不少,比如这棵终于死去的榆树。在楼下修建停车位的时候,我和二楼都主张把这棵榆树保留下来。一来榆树可以遮阴,我们的轿车不会被烈日暴晒。二来榆树位于两个停车位的中间,是个很好的间隔。我的车停在左边,二楼的车停在右边。

这棵榆树的存在,原本是件很好也很正常的事情,但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夏天来临,树上竟然生了毛毛虫。有人说因为今年夏天雨水多,有人说因为天气过于炎热,总之榆树上生了毛毛虫。毛毛虫是行动迟缓的软体动物,它们以榆树为家。在树枝树叶上扎了根。于是,问题出现了。我和二楼的车停在下面,常常落满毛毛虫的粪便。那是圆圆的小颗粒,半颗红小豆那么大,深绿色,黏黏的,仿佛带着榆树叶的黏性,粘在车顶上,很安稳,不清洗绝不脱落。第二天,那粪便差不多干透了,颜色也由深绿色变成土灰色,在车顶上粘得更加牢固,清洗时用水枪冲都很费劲。

另一个问题,就是毛毛虫会掉落到车上,特别是风雨之后,车的各个部位都可以看到它们的身影。这就更麻烦了,要是不小心碰到它们,皮肤会被扎伤的,奇痒。我小时候在农村生活,知道这看上去不起眼的令人讨厌的毛毛虫的厉害。

我们的小区是弃管的,没有人对此采取措施,就是说,整个夏季,我和二楼都得饱受毛毛虫的困扰。

那天,二楼告诉我,这棵榆树要死了。我看到二楼说话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亮亮的,二楼脸上肌肉的抽动也亮亮的,阳光便站立不稳,纷纷滑倒。我顺着二楼的目光,看到榆树干上巴掌宽的一块树皮被割掉了,割出一个封闭的环,切断了给树冠供应养分的通道。不用说,这是二楼干的。

可榆树并没有死,依然枝繁叶茂,依然毛毛虫泛滥。

過了秋分,榆树的叶子才开始失色、干枯,毛毛虫也消失了。不久,仿佛是一天的工夫,树叶就全部落光了,树枝呈现铁灰色,如死人的脸。

那棵榆树死了,终于死了。

二楼却说榆树没死。我说,榆树分明已经死了,二楼你在胡说嘛。可二楼坚称榆树没死。

我不再理会二楼,看着那棵死去的榆树。我想,毛毛虫泛滥,是榆树的错吗?应该不是。榆树并不欢迎毛毛虫,这些讨厌的家伙吃掉了榆树的嫩叶。是毛毛虫的错吗?似乎也不是,毛毛虫要生存,就得有个家,有个小环境。它们的环境小得只是一棵榆树。是二楼吗?同样不是,因为毛毛虫的存在,弄得车上到处都是虫屎和坠落的毛毛虫,既有皮肤被扎伤的危险,又看着恶心,还影响车容车貌。

那是谁的错呢?说不清。

只是榆树被杀死了。但死去的榆树并没有倒下,依然站着,光秃秃的榆树像一个人脱光了衣服,看上去别扭。但这并不妨碍榆树站着。我看到榆树站得很直,风吹过,发出细细的啸声,似乎是榆树在吹口哨。

二楼说,这棵榆树没有死。我看到二楼说话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亮亮的,二楼脸上肌肉的抽动也亮亮的,阳光便站立不稳,纷纷滑倒。

我说,这棵榆树确实没有死。

作者简介:

闫耀明,男,1964年10月生,辽宁省葫芦岛市人。已发表中短篇小说百万余字。曾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冰心儿童图书奖、辽宁优秀儿童文学奖等。出版《天蓝得像一页童话》等八部长篇儿童小说、《太阳花》等四部儿童小说集。小说多次被《小说月报》《儿童文学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转载,有作品被翻译到日本。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省作协全委会委员、省儿童文学学会理事。现供职于辽宁省葫芦岛市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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