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海棠

2020-03-23 05:57卢明清
鸭绿江·下半月 2020年1期
关键词:海棠花海棠房子

卢明清

那一年的春风刮得早,立春后,温暖不胫而走,梨花杏花桃花海棠花次第开放,历经严冬一度寂寞的人世间又沸腾起来。可是,向春的道路是艰难的,清明前后,京城等地竟然又下起了大雪,老天给我所居的城市同样也送来了一场倒春寒,冷风乱刮,冷雨淅沥,梨花杏花桃花脸上的胭脂稀里哗啦,纷纷掉进土壤里,倒是海棠花,不认输,屹立枝头,花朵朵的脸旦儿虽然被冻得起了皱,但是,她们没有哭。

看着房子外面的细雨,看着满园的海棠,我将一篇配乐美文分享到朋友圈,深怕大家看不到,又一一转发,看着大家的夸奖,心里乐滋滋的。这时,有位微友留言说:“朋友圈都不让看啦?”这位微友是晚报的记者,她。显然,她这是在调侃我太过主动。与记者打交道,要有足够的智慧,我说这是在做“营销”,果然,她问:“做啥生意啊?”让我猝不及防,甘拜沉默。

认识她有十多年了,仔细回忆一下,这十多年只见过她两回。第一回见到她时,我在企业里做企业文化工作,她到基层采访,给我的第一印象好像刚从部队复员,女同志之中的那种中等身材,背着一个文件包,长发柳丝飘逸,精神饱满而不失温柔,也许是初生牛犊,也许是年轻气盛,话语之中稍显强势。那回,她采访我们企业一位擅长反书的老工程师,写了一篇随笔发在晚报上,那篇文章可给老工程师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一时间,慕名求字的人,踏破了工程师家的门槛。

第二次见她,那是我出差从东北回来,去报社找她要多天没捞着看的报纸,还要给她带去一份有关内刊。去拜访一位女士,得有点小小的小礼品才有绅士风度,带点什么呢?我想啊想,给她带了赤峰土特产粉丝,只两小袋,她说这样不好。我对她说,这个还够不上犯错误的,并且反复告诉她,那粉丝入口怎么的精到有嚼劲,怎么做才好吃。她摸摸脑袋,笑着说,那好,敢明天有时间去买些酸菜、肥肉,将那粉丝给“炖”了。

听了她的表态,看着她那开朗的样子,我心中真有点像刚刚吃过猪肉炖粉条的踏实感。之后,她当她的编辑记者,我上我的班,报纸来了,我看她的专栏,看到她从我给她带去的内刊中取材,采访当事人,写成一篇女大学生回乡随其父亲做茶叶种植、制作、开拓市场的专题报道。那位主人翁后来创业的脚步不停息,披荆斩棘,开发绿色茶品,打造知名品牌,名利双收。让我跟着高兴。

年复一年,海棠依旧,时光流逝都在不知不觉间。有两次的见面,也算是朋友了,微信流行起来后,手机里曾经留下的电话号码自然就生成了“请求添加好友”,经双方验证,接上了头,时常互相点赞鼓励,有心没肺的,只有各自心中才知道,一切的交流,都在无声的语言之中。她事业的光鲜,都在她写的那些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里,我为她而感到自豪。

我有时也会到她的微信空间里窥视一下,看到她加班加到深夜回家的路线,那道路上,或者秋风扫落叶,或者飘着雪花,夜深沉,回家的路,灯光黯然。还看到了她写下的一些感慨,我知道,那是文人都有的完成文山文海后的一种释然,一种迷茫……

这会儿,她也许觉察到了我的尴尬,转而问我“最近干什么?”我对她说:“上班,业余写作、弄弄书画收藏鉴赏。”并王顾左右而言他,说她们做专栏不容易,写文章呕心沥血。她也好像王顾左右而言他,问我:“还在上班啊,不是该享受退休生活了吗?”我告诉她,还有2.5年才能解甲归田,告老还乡。还对她说,到了这个年龄,上班没激情。

她让我把激情转移到生活上来。我对她说,《沙家浜》第二场——“转移”,即将开始。她特别羡慕我,说自己到退休,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她说得有点夸张,但她还年轻,是事实,我说特别羡慕她,还是年轻好。说到她做的专栏文章,我说,光阅读,都很累,写作者的她,肯定更辛苦。我知道现在纸媒不容易,报社压缩编制,一个人要当作几个人用,要采、要写、要编,工作要接受考核,这样长期以往,人要被搞垮。劝她卖套房子,吃利息,从报社下来,做个自由撰稿人,不是不可能的。

我还对她说,在楼市低谷的时候,我先后买了三套房子。一套给孩子住,一套我们夫妻俩住,还有一套面临拆迁,到时兑换一些现金花花,人生一辈子不容易,有条件消费,就消费消费,否则,那些票子过期作废。她说,房子便宜的时候,她刚工作养活自己,稍有余钱时,房价涨了,再生孩子,培养孩子,“呵呵,基本是月光族,哪有能力屯房子呀!自己一直在努力工作,不敢随便辞职,天天加班,比劳模还忙活!”

我绕口令似地說:“总归你亲爸妈,还有孩子的亲爷爷奶奶,房子应该都是房子。”还有一家之主的老公为家庭的创造。她说,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是,自己年轻的时候眼力不好,嫁错了“狗”,现在没得随了,孩子只能靠自己养活。她的话,让我惊愕,我怀疑地对她说:“可别吓唬我啊!”她保证似地告诉我,孩子单亲,是真的,怪都怪自己没给她找个好爸爸。

她的坦诚,让我的心情像风中的雨线,凌乱纷纷,看着被雨水打湿的海棠花,一阵冷意透过心头……我想,也许是她太强势,孩子的爸爸心理压力大,也许是孩子的爸爸不愿意常常独守空房,离她而去了,也许,有许多的也许……沉默过后,我对她说:“需要帮忙的,你说;能帮上的,我帮!”她说:“谢谢,下雨天,被你温暖到啦!”我说她在我的心中,是阳光的!还对她说,感觉她好像当过兵,“女兵”。她说:“这个真木有,但是,我也是条汉子啊!”

“嗯”,我对她说我要写篇文章,题目叫《晚报女记者》,说说她的苦恼与快乐,考虑到当事人感情,真名隐去。她说,这个城市很小,回头大家一看就知道谁谁了,不好不好。临了,她说:“去接闺女放学咯……”顿时,我的思绪凝固了,眼前满是历经了冷风冷雨的海棠,那些花骨朵,面容稍显倦怠,可是不失坚贞的气度,就像战士,脸上带着胜利后的微笑,矗立在弥漫着硝烟的战场前沿。

一阵柔风吹过,海棠林中鸟儿的歌声仿佛小溪流水“哗啦啦”,我从房子里走出来,耳畔,那此起彼伏的歌声,清越不息,我好像看见她搀着女儿走在放学的路上,茫茫人海中,她的步履那么坚定,女儿嘴里唱着刚学会的歌儿,蹦蹦哒哒。她就像一棵海棠树,女儿就像开在树上快乐的花朵。

我想,这样的好女子,应该拥有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才对。可是,生活非要让追求美好事业的她缺点什么,难道光鲜的背后必须有灰暗才是生命的本真?还有,未来,孩子要上中学、上大学,和她离别盼相见的那些事,父母老迈或者病患的那些事,都要她一个人扛。

想到这儿,我的脚步停在海棠树下,落在脸上的雨,一阵暖,一阵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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