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科·维多多执政时期印尼外交政策中的同心圆战略

2020-04-17 07:04印尼安东帕拉瓜纳阿斯佩塞蒂亚万伊恩蒙特拉塔马
南洋资料译丛 2020年4期
关键词:同心圆外交政策印尼

[印尼]安东·帕拉瓜纳 阿斯佩·塞蒂亚万 伊恩·蒙特拉塔马

关键字:外交政策;同心圆;印尼;佐科·维多多

一、前言

同心圆原则作为印尼外交战略的一部分,表明印尼外交政策的重心自圆心区域不断向外部区域延伸,印尼将更靠近圆心的区域作为安全缓冲区,以实现稳健的发展。因此,印尼与东南亚近邻地区保持和平关系,并将它作为国内经济和政治发展的基础。同心圆原则成为印尼应对区域发展的一项重要原则。

印尼外交政策中的同心圆理念发端于20 世纪80 年代后期,主要来源于外交部发布的各项政策声明,并成为印尼外交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按照地理位置将世界划分为不同的层级,以印尼为中心向外部层级延展,从东南亚开始到西南太平洋地区,直至最外层,如非洲地区。

本文考察了同心圆原则在印尼外交政策中的实施情况,尤其是在佐科维执政期间。论文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论述同心圆原则在印尼外交政策中的重要性;第二部分讨论佐科维政府如何实施并进一步修正这一原则。

二、同心圆原则

20 世纪80 年代,印尼外交政策中的同心圆原则在经过系列讨论后作为一项政策正式问世,当时雅加达已将东南亚地区确立为印尼在世界格局中的基础。黛薇博士(Dewi Fortuna Anwar,2003)认为,这项外交政策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同心圆”原则。换言之,尽管经济因素的考量愈发重要,但出于政治和安全方面的原因,印尼会优先考虑与其最临近地区的关系。按照这一标准,东盟是印尼最优先考虑的外交政策“圈”。长期以来,印尼一直将其视为外交政策的重心。黛薇表示,与东南亚邻国保持友好关系对于确保印尼自身安全至关重要,特别是在边境地区。梅加瓦蒂政府曾重申希望能与南太平洋国家,特别是与巴布亚新几内亚保持友好关系,因为巴布亚新几内亚与印尼接壤,且与澳大利亚拥有共同的海上通道。黛薇还解释道,苏加诺总统奉行全球主义外交政策,他试图将印尼定位为反对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新兴力量”的领导者,而苏哈托总统则奉行更为适中的外交政策,将目标集中于印尼对安全、稳定和经济发展的需求上。

根据黛薇的描述,这一基于地理邻近性的概念确立了印尼外交政策中的优先次序,其核心圈涵盖东盟地区,第二个圈由东亚主要邻国组成,第三个圈是更广阔的亚太地区,越靠外围,重要性也随之降低。同心圆原则如图1 所示:

图1 (塞蒂亚万,2012)

图1 中的数字从1 到5 分别代表一个地区,从印尼开始,随后依次为东南亚和西南太平洋、亚太地区、中东和非洲、欧洲和美洲。这些数字代表了印尼外交政策中的优先次序。印尼必须与东南亚地区保持密切关系,这是其外交政策中的优先事项。塞蒂亚万(Setiawan)引用朱沃诺·苏达索诺(Juwono Sudarsono,1985)的话,认为印尼按照同心圆原则确立了基于外交能力的外交政策优先权。苏达索诺(Sudarsono)解释道,由此看来,当时解决柬埔寨问题成为印尼外交关系的焦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福阿德·哈桑(Fuad Hassan,1984)认为,同心圆模式是一种“国际关系中的优先策略”。他进一步指出,“事实上,这两个地区在《国家政策准则》中是被同时提及的。印尼作为东南亚的一部分,优先考虑该地区(东南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哈桑(Hassan)也强调,同心圆模式并非对外政策中的刚性原则。他认为,“国际趋势和事件会影响国家利益,或为印尼发挥的角色提供机遇。因此,同心圆模式可以理解为决定因素的‘圈’。这里的决定因素,是指印尼发挥作用和参与的圈的类型”。

穆赫塔尔·库苏马阿马查(Mochtar Kusumaatmadja)认为,同心圆原则是“影响印尼外交政策若干原则”中的一部分。这里说的原则包括普世主义原则、区域主义原则和国内维度。在对同心圆原则的详细解释中,库苏马阿马查(Kusumaatmadja)提到,这些原则是分析印尼所面临国际问题的工具。首先,从区域来看,印尼最关注的区域是东南亚、太平洋和中东。其次,从经济角度来看,印尼高度重视与包括东盟在内的、有助于其经济发展的国家建立经济关系。第三,从组织角度来看,印尼外交政策实施的最大的舞台是东盟、不结盟运动、伊斯兰会议组织(OIC)、欧佩克、联合国以及包括政府和非政府组织在内的机构。最后,从政治角度来看,重点是要在印尼与世界各地建立和发展区域稳定。这意味着印尼将致力于建立东盟的团结与合作,继续解决柬埔寨问题,建立中非合作区和无核区,支持太平洋地区的合作以及与其他受益国的合作。

默罕默德·哈迪安托·维拉尤达(Muhammad Hadianto Wirajuda,2010)也认识到同心圆模式的重要性。他指出,印尼的主要同心圆应侧重于东盟国家,而南太平洋、东亚和多边外交,则构成第二、第三和第四个圈。他认为,现在有必要重新定义印尼外交政策中的同心圆,这一模式应该从政府最关注的领域出发,且符合政府追求的国家战略利益。

值得注意的是,同心圆原则不仅在印尼作为政策指导方针,还有一些国家在制定和实施外交政策时也运用了这一原则。从某种角度来看,尼日利亚的外交政策就采用了同心圆法。阿德鲁西(Adelusi O.P.)引用易卜拉欣·甘巴里(Ibrahim A.Gambari,1989)的话,“一个国家的外交政策总是围绕其国家利益而展开。尼日利亚也不例外。尽管非洲仍是我们外交政策的中心,但如果没有一系列同心圆,我们将无法运作。这些同心圆有效地指导着我们在非洲和世界舞台上的行为。国家利益最核心的部分是尼日利亚的安全——领土完整、政治独立以及尼日利亚邻国的安全。”阿德鲁西(Adelusi)指出,奥姆特里·托普(Omotere Tope,2011)在其重要著作中阐述了同心圆理论。他认为,对尼日利亚外交政策的分析可以看出其领导人通过4 个“同心圆”维护国家利益。最内圈代表尼日利亚自身的安全、独立与繁荣,并以其近邻贝宁、喀麦隆、乍得和尼日尔为中心;第二个圈围绕着尼日利亚与其西非邻国的关系;第三个圈侧重于非洲大陆的和平、发展与民主化问题;第四个圈涉及尼日利亚与非洲以外的组织、机构和国家的关系。

事实上,同心圆原则并非是一种理论,而是一种逻辑思维。它认为,一个国家的外交政策就像洋葱圈,其核心是国家本身,而外层则是恶劣的大环境,包括毗邻的国家和地区及整个世界。拉克斯曼(Laksmana,2011)认为,这一原则来源于传统爪哇语中的“曼陀罗”一词。最初的梵语术语“曼陀罗”就是“圆圈”的意思。曼陀罗的几何圆圈旨在吸引人们对其中心(爪哇)的注意。从外交政策来看,它表明了中心的权力在向国家边缘延伸过程中逐渐减少。因此,印尼内部的地缘战略前景表现为自雅加达向外扩展的一系列同心圆。第一个圈涵盖其专属经济区外围界限的整个国家,第二个圈是东南亚其他地区和澳大利亚,而第三个圈则包括世界的其他地区。

在印尼驻维也纳大使馆网站上,也有声明称,外交部过去一向重视与一系列同心圆国家开展外交合作。第一个圈是东南亚国家联盟(即东盟。印尼同样非常重视与东部和南部邻国的关系,参加了太平洋岛国论坛、西南太平洋对话以及最近建立的印尼、澳大利亚和东帝汶的三方磋商。第二个同心圆是“东盟+3”(3 个国家分别是日本、中国和韩国)。此外,印尼还十分重视与美国和欧盟的关系。他们是印尼的主要经济伙伴。

三、佐科维的外交政策

进入21 世纪,世界政治充满了全球化、崛起的中国以及印度、日本和俄罗斯等主要大国的色彩。外交政策的制定可能不再受外部行为体与中心距离远近的影响,因为全球地缘战略的一些变化可能比亚太地区本身的变化带来的影响更大。然而,地理临近可能会对邻国带来威胁,比如尚未解决的领土争端、意识形态的冲突以及对更大程度民主化的主张。这些制约因素将决定本世纪亚太地区的安全与发展。

印尼的外交政策围绕着一系列圈来考量其面临的局势,在这些圈中,印尼能够发挥其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作用,包括整个世界、亚太地区,印度洋边缘地区,西南太平洋、东亚和东南亚或东盟地区。当然,还有印尼的国内形势。这些地理圆圈内的互动是塑造印尼外交政策的主要因素,特别是印尼的国内局势。本文认为,正是印尼的国内局势决定了其外交政策的目的和范围。

在21 世纪,随着外部世界的介入,国内局势在印尼外交政策上的主导地位也随之发生变化。具体来说,这是由于不断变化的国际事务、动荡的局势以及印尼的国内危机造成的,例如,1997 年以来的印尼经济和政治危机、1999 年的东帝汶全民投票以及社会、经济和政治动荡。

2014 年11 月13 日,在缅甸内比都举行的第九届东亚峰会上,佐科维政府宣布了全球海洋支点(GMF)战略。由于未做具体的解释,这一战略面临诸多挑战。佐科维自身更关注国内发展,常常指派副总统进行国际访问。不过,佐科维本人也出访过数次,主要是对东盟、亚太经合组织以及阿联酋、沙特阿拉伯等外国直接投资潜在合作伙伴的访问。这表明,在佐科维时代,外交政策模式已经发生了变化。核心圈始终是印尼和东盟,外围圈则是那些拥有对印尼有利的财政和政治资源的国家。佐科维通过建设交通、通讯和能源供应等基础设施大力促进印尼的发展。佐科维十分清楚,印尼需要外国投资来推动其经济发展,尤其是在印尼的东部地区。因此,他的外交政策以经济为导向,外交部也更加商务化,成为印尼国际贸易和工业的主要倡导者。

然而,在佐科维的第二个任期中,《2019-2024 年愿景》已不再提及全球海洋支点战略或海洋愿景,而是更关注以下方面:(1)改革官僚机构;(2)发展基础设施建设;(3)促进投资;(4)开发人力资本;(5)有效利用国家预算。在这些愿景中,只有第三个愿景与外部行为体有关。有人认为,佐科维的外交政策只是为了获得尽可能多的外国直接投资。这一外交政策选择并非空穴来风。自2010 年以来,全球经济放缓,西欧和美国一直保持较低增长率,外国投资能力受限。只有中国和日本表示愿意扩大在发展中国家的投资。在这种情况下,印尼需要积极的经济外交才能吸引外国投资。

因此,当前印尼的外交政策不再取决于国家的地理位置,而是经济利益。第二个同心圆仍是东盟国家,因为东盟是印尼扩大其外交政策的重要舞台。第三个圈是一些较为富裕的国家(阿联酋、沙特阿拉伯、中国、挪威和日本)。第四个圈是出口大国(如印度、欧盟、澳大利亚和美国)。第五个圈是在某方面具有优势的国家,如能源大国(如中东和澳大利亚)、武器大国(如俄罗斯和美国)。最后一个圈是多边外交(不结盟运动和伊斯兰会议组织)及联合国。

上述同心圆是以经济为导向,却在安全方面上存在缺陷。和许多国家一样,印尼与一些国家存在领土纠纷。最棘手的是中国宣称的“九段线”和印尼北纳土纳群岛海域有重叠之处。2020 年1 月1 日,印尼海军与中国海警之间发生的冲突,引起了雅加达的关注。印尼的实力远不如中国。由于秉持自由和积极的外交政治理念,印尼不愿缔造任何安全威胁。雅尼和蒙特拉塔马(Yani &Montratama,2018)声称,自改革时期以来,人们对自由和积极原则的看法已日趋简单化,即绝不建立安全同盟。然而,1945-1959 年间的一些政治精英并不这样认为。

1945-1947 年间,夏赫里尔总理坚持自由原则,彻底摆脱了殖民主义,并积极参加反对世界殖民主义的斗争。1947-1948 年间,谢里夫丁总理坚持自由原则,既不支持资本主义,也不支持共产主义,而在积极原则方面,他和夏赫里尔总理所做的努力是一样的。1948-1950 年间,哈达总理坚持自由原则,独立自主,成为国际政治的主体(而非客体)。1948 年,哈达发表了一篇题为“在两个礁石之间划船”的演讲,成为自由和积极原则的主要倡导者。哈达对积极原则的认识与其前任是一样的。1950-1953 年间,在纳席尔总理和苏基曼总理执政期间,积极原则被认为是既不站在美国一边,也不站在苏联一边,而是积极地参与争取和平与缓和世界紧张局势。1953-1957 年间,阿里·沙斯特罗总理对自由原则的理解是在两个对立阵营之间建立平衡的关系,并在国际舞台上为实现世界和平发挥积极作用。1957-1959 年间,朱安达总理对自由与积极原则进行了颠覆性的诠释。他认为,该原则是一种讨价还价,即通过外交努力获得两个冷战阵营的支持,以确保印尼的国家利益,同时尽可能继续争取世界和平。这意味着印尼希望在不成为冷战任何一方成员的情况下,积极主动地接近双方,实现其国家利益。1945-1959 年间,安全是印尼的头等大事。当时印尼必须与荷兰的军事入侵、国内的军事叛乱作斗争,并解放巴布亚。印尼需要冷战双方提供政治和武器支持,利用其军事力量赢得这场使用现代武器的战争。

1959 年,苏加诺发布《总统令》,用1945 年宪法中的总统制取代议会内阁制,成为政府首脑。苏加诺作为1959-1966 年间印尼的外交决策首脑,他最初对自由原则的理解是不偏袒任何一方,以实现在冷战两个集团之间保持平衡。然而,这种看法随即发生改变。当时出现了一个新的反殖民主义阵营。这个阵营由四个国家组成,即印度尼西亚共和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和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这一新阵营也被称为“雅加达-北京-平壤-河内轴心”。

这个轴心其实更接近共产主义阵营,因为其中3 个成员都是共产主义国家,而印尼也拥有强大的共产党(即印尼共产党,简称PKI),该党获得大量农民的选票。苏联对这一轴心表示支持,并给予其20 亿美元的软贷款以购买现代武器。而美国在解决这一轴心问题上进退两难。一方面,美国被指责于1950-1953 年间支持印尼叛乱组织PRRI 和Permesta(即全面斗争约章),失去了印尼的信任。另一方面,美国参加了朝鲜战争,并在印度支那发动另一场战争。所以,美国绝不希望再卷入一场与印尼的战争。秘密支持叛乱组织的行动遭到失败,因为强大的印尼军队将他们彻底击溃。华盛顿需要拉拢苏加诺,至少不让印尼成为一个共产主义国家。

对于解决被荷兰占领的巴布亚的问题,苏加诺有自己的一套计划。20 世纪60 年代,印尼借助苏联援助的重型现代武器,已跻身中等强国之列。在巴布亚的荷兰军队无法与强大的印尼军队对抗。对在巴布亚的荷兰人的帮助,可能只会加剧该地区的紧张局势,并在东南亚引发一场大规模的代理战争,牵涉的国家将包括越南、马来西亚、新加坡、柬埔寨、泰国、印度尼西亚和巴布亚。苏加诺十分清楚当时的地缘政治。他成功地“解放”了巴布亚,却没有与荷兰人发动大规模战争。之后,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马来西亚,因为他认为马来西亚还处于殖民者统治之下,需要“解放”,以取得独立。这一政策就是众所周知的“马印对抗”。虽然它得到印尼共产党的支持,却没有得到印尼陆军的支持。苏加诺的政策分散了对经济方面的关注,使得印尼经济变得十分脆弱。自1945 年以来,印尼一直处于不断的战争和冲突之中,再次发生的一场战争使印尼人民遭受了巨大的苦难,并引发其他内部冲突。随着7 名陆军军官遭到印尼共产党的绑架,印尼的国内政治冲突达到了高潮。1966 年苏加诺失去总统权力,印尼共产党被取缔。

1966-1998 年间,苏哈托担任印尼总统。他始终奉行自由和积极的原则,其对自由的理解就是不加入冷战的任何一方,因为他认为这不符合印尼建国五项原则所反映的印尼特性。而积极的一面,则表现在其与各种形式的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作斗争,并参加了不结盟运动、联合国和东盟,但又力图使不结盟运动不能成为平衡两个冷战阵营的新阵营。苏哈托十分重视国内的经济发展,并得到日本、美国和西欧国家的支持。1967 年,印尼与中国断绝外交关系,直至1990 年才重新复交。印尼与苏联也几乎没有任何外交联系。苏哈托将共产主义视为印尼最大的威胁。1990 年,苏哈托重新活跃于各种地区和国际外交舞台。然而,印尼的经济发展主要依赖外国贷款。1997 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造成印尼经济崩溃、社会动荡、政权更迭。

1998-2014 年间,哈比比、瓦希德、梅加瓦蒂、苏西洛等先后就任印尼总统。由于印尼需要从经济危机中实现复苏,国内问题是当务之急。他们认为自由原则就是不与外国意识形态、政治、安全同盟或大国存在任何联系,但需要积极参与双边战略伙伴关系或多边论坛,即东盟、联合国、东盟区域论坛、世贸组织、亚行、世界银行等。苏西洛执政期间,印尼在实施外交政策上一直遵循同心圆战略。有资料表明,苏西洛在外交政策上将东盟作为其外交战略的基石。但是,作为一个不结盟国家,同心圆模式只是苏西洛政府采取的一种策略。正如乌拉·菲奥娜(Ulla Fiona)等人(2018)所言,除了将东盟作为外交基石的同心圆模式,苏西洛还采取了其他策略,比如,“全方位的外交政策”和“宁交百万朋友,勿结一人为敌”策略。这表明,在苏西洛执政期间,同心圆原则是印尼实施外交政策的一种战略。但正如菲奥娜(Fiona)所指出的,这一原则并不是唯一的外交政策。苏西洛政府采取了许多其他的行动来巩固印尼作为中等强国的地位,并对更广泛层面上的问题和地缘意义进行了规划。

佐科维自2014 年以来担任印尼总统,他对自由原则的理解就是能自由地决定其对国际问题的政策,不受大国的影响。而积极原则意味着积极致力于解决各种全球性问题。然而,实际上,由于印尼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佐科维一直十分关注经济发展,尤其是在印尼的东部,以此遏制任何势力分裂国家的图谋。这种做法是十分必要的,因为在长达32 年的新秩序时代,印尼经济发展一直集中在爪哇地区。

在佐科维执政期间,东盟在其外交政策中有着不可动摇的重要地位,印尼拥有稳定的环境和强有力的领导权。佐科维没有按照同心圆原则制定直接针对西南太平洋的外交政策,而是将印度太平洋作为仅次于东盟的地区,以参与地区事务。我们至少可以从两个角度来解释这种情况。首先,由于印尼被视为中等强国,因此有必要扩大其在区域内的作用。其次,由于经济和政治原因,印太地区在印尼国际关系中愈发重要,因为该地区有两个大国:中国和印度。根据最初的同心圆战略,印尼应将西南太平洋放在同心圆的外层,西南太平洋似乎不会给印尼带来任何附加利益,因为它发展速度缓慢,对世界也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此外,该地区乃处于澳大利亚的势力范围。但是从地缘政治的角度来看,印尼更希望将“印太”纳入其外交的核心圈。如果没有印尼或东盟介入印太地区,那么这个超级大区域在中国与美国之间的大国竞争中将显得脆弱不堪。印尼参与该地区主要是为了维护其和平与安全。佐科维曾多次表示,印太应该继续保持稳定与和平。因此,印尼坚持将印太看作一个多边合作的舞台,而不参与中国和印度这样的大国之间的竞争。

图2

如果我们绘制佐科维执政前的同心圆,则如图2 所示。但是,在佐科维执政期间,同心圆应如图3 所示。尽管佐科维的首要任务与苏哈托相似,但在针对外国直接投资来源方面,佐科维显得更加灵活。在苏哈托时代,外国投资来源仅限于日本、美国和西欧。但佐科维与中国、中东、挪威甚至俄罗斯都有来往。

东盟始终是佐科维政府及其前任政府的第二个同心圆,因为它具有两个重要的价值。第一个价值是维护该地区的和平与稳定。20 世纪50 年代至60 年代,东南亚地区冲突不断。但现在,该地区因合作和团结而闻名,并于2015 年建立了东盟共同体。黛薇(2013)认为,尽管印尼未明确声明,但事实上它一直在实施同心圆外交政策方针,并为此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终于在2015 年成立了东盟共同体。她还表示,“除东盟外,印尼将优先考虑东盟+3(中国、日本和韩国)、东亚峰会和亚太经合组织内部的关系。但必须指出的是,在这些圈里,与早期一样,保持与近邻关系的安全考量仍占主导地位;而对于外圈国家来说,印尼的重点更多的是为了确保和维护其经济利益。”

图3

在佐科维政府制定和执行外交政策方面,同心圆原则并不凸显。海洋支点和经济外交的概念更受公众欢迎。然而,如果我们多关注一些细节,还是可以发现其外交政策实施中奉行的同心圆原则。最近5 年的外交政策文件显示,东南亚仍是印尼外交政策的基石。根据外交部发布的政策文件,印尼确保在东盟的领导地位仍是重中之重,因为印尼认为东盟是其外交政策中的基石和核心。显然,同前任政府一样,佐科维的外交政策仍将东盟放在十分重要的位置。印尼在东南亚的领导地位体现在佐科维参加了东盟领导人峰会。这也向邻国传递了一个信息,即随着印尼逐渐成为该地区的中等强国,东南亚仍是其同心圆战略中的核心区域。佐科维对该地区采取的做法与苏哈托总统时期是类似的。

第二个价值是前文提到的,即印尼利用东盟实现其扩大外交政策的目标。这一目标已经完成,因为“东盟+”论坛成为大国间的重要论坛,如东亚峰会和东盟区域论坛。东盟通过“东盟+3”论坛将东亚3 个大国,即日本、中国和韩国联系在一起。在围绕中国南海争端日益紧张的局势中,东盟通过倡导《东盟印太展望》来缓和紧张局势,彰显自身的重要性。这一愿景将美国、澳大利亚、日本和印度联合起来,以制衡中国。印尼和东盟希望通过友好的方式避免使用武力。穿梭外交、斡旋、多轨外交是达成互利协议的常用方法。东盟力求避免冲突,并为此赢得广泛的赞誉。然而,安全并不是一个国家所需要的全部。国家还需要发展经济,而东盟无法制定共同的发展战略。最主要的原因是几乎所有东盟成员国(新加坡除外)都是发展中国家,所以,几乎不可能指望东盟国家之间进行相互投资。东盟国家内部对来自境外的外国投资将会展开竞争。佐科维总统曾抱怨说,为什么2019年11 月迁往东南亚的33 家中国工厂,没有一家迁到印度尼西亚,却有23 家去了越南。

佐科维总统的抱怨不无道理。东盟的所有成员国理应团结起来,以实现区域和平与稳定。然而,在经济领域,所有东盟成员国又不得不相互竞争。这种竞争在获取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投资中体现得尤为明显。马来西亚是东南亚国家中获取投资方面的佼佼者,拿到了一个名为“森林城市”的项目,价值1000 亿美元。2006 年,马来西亚前总理阿卜杜拉·巴达维在柔佛启动了该项目。这条经济走廊的建立旨在重新唤起投资者对马来西亚的兴趣。由于与新加坡相邻,它一直被认为是5 个推广走廊中最有潜力的一个(拉赫曼,Rahman,2017)。而对印尼来说,“一带一路”倡议的投资远低于马来西亚的“森林城市”项目。印尼拥有价值60 亿美元的雅万高铁项目,价值60 亿美元的莫罗瓦利工业园区,价值7.45 亿美元的北苏门答腊岛西满基经济特区,价值10 亿美元的西加里曼丹省凯塔邦氧化铝冶炼厂,两个在北加里曼丹省卡延河上建造的总投资178 亿美元的水电站项目,价值7亿美元开发煤制二甲醚制天然气设施的合同,价值16亿美元的巴厘岛电力合资开发项目,以及价值12 亿美元的钢铁冶炼厂。

为了吸引更多的外国投资,佐科维总统着力对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展开经济外交。2019 年4 月,佐科维会见沙特国王萨尔曼·本·阿卜杜勒阿齐兹·沙特和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尔曼,成功吸引了沙特在化石能源和旅游领域约60 亿美元的投资。2020 年1月,佐科维访问阿联酋,阿布扎比王储谢赫·穆罕默德·本·扎耶德表示将在印尼投资11个项目,价值228 亿美元。谢赫对印尼的清真旅游特别感兴趣。佐科维的外交政策表明,他致力于维护东盟和印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同时也试图寻求来自中国、沙特阿拉伯、阿联酋等富裕国家的外国直接投资。

四、结语

同心圆原则始终将东盟作为印尼外交的基石,因为作为一个区域经济体,该地区需要和平与稳定。然而,随着印太地区紧张局势的加剧,佐科维政府将这一原则的范围加以扩展,建立了另一个和东盟同样重要、关系其和平与稳定的圈,即印太地区。随着《东盟印太展望》的出台,印尼努力避免因大国竞争而引发的武装冲突。密切关注印尼的研究者或许明白,在佐科维政府中,印尼外交政策中的同心圆原则已经明显从地理定位转向以经济利益为导向。随着世界经济发展的放缓,印尼将更加依赖外国市场,同时还要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竞争,以吸引外国直接投资,因此这种重新定位是切合实际的。但是,这种重新定位在印尼自身的安全方面却存在缺陷。印尼的外交政策并非旨在与大国保持外部平衡,以遏制任何针对印尼的潜在安全威胁。这或许是与印尼的自由和积极外交政策原则是一脉相承的,绝不建立任何安全同盟。自由和积极原则使印尼严重依赖包括东盟在内的软实力,因为与《五国防务协定》(FPDA)以及实力强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相比,印尼的硬实力正面临不平衡的威胁。佐科维是自苏哈托以来对国防领域发展关注较少的一位总统。或许,面包比武器显得更为重要,尤其是在当前并不存在真正敌人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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