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写胸中逸气——浅析大写意花鸟画

杜 宁 （广东画院 510000）

传统中国画按表现题材基本上可以分为三大类——山水画、人物画和花鸟画；按技法则可以分为两大类——工笔画和写意画。写意画则又包括了兼工带写、小写意、大写意、没骨。大写意花鸟画由明代徐渭始，经八大山人、石涛、扬州八怪传承，并被近现代的齐白石、吴昌硕推向高峰。大写意“得意忘型”，彰显人文精神和作者独特的表现方式，体现了中国独特的审美观和意境观，其但写胸中逸气的表现思想更是奠定了其在美术史上独特崇高的地位。

一、大写意花鸟画的哲学内涵

大写意花鸟画中“写意”是其精神核心。中国传统文化中，传统哲学观深入人心。比如，老子曰：“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先秦的《易传》提出了“易者象也”“观物取象”“立象尽意”等哲学命题，到了魏晋时期，王弼又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得意忘象，得象忘言”的命题，从而发展出意象说。这些都为中国写意花鸟画提供了丰富的哲学根基，因此中国写意花鸟画有着丰富的哲学底蕴，具有中国艺术的审美特质。尤其是伴随着意象说的发展，写意精神逐渐融入到了艺术家的创作之中，由小写意花鸟画逐渐发展为大写意花鸟画。大写意中的“大”，以大意境为归依，以书写性的用笔、泼洒的墨气通过表现花木的自然旨趣，表达涵盖天地之大美，以大开大合之间揭示了客观物象之外的丰富意蕴和作者的独特审美趣味。

二、大写意花鸟画但写胸中逸气的“大意境”与“大风范”

大写意的境界是无数画家锲而不舍的探索和追求的目标。大写意花鸟画包含着丰富的内涵、宏大的意境、生动深厚的气韵以及张扬的个性、独特的精神内蕴。正是这些，铸就了大写意花鸟画的“大意境”，形成了大写意花鸟的“大风范”。

1.内涵之大，无极之境

大写意花鸟画的“大”，首先是一种内涵上的丰富，是以简练概括的线条所呈现出的无极之境，是以留白来表达表现画者情感的无限与宏大，抒发画者的胸臆，宣泄画者的情感。大写意花鸟画以自然为美，以真为美，以无极为美，画者在大写意花鸟画中赋予情感之后，直抒胸臆，通过抒情、寄兴等方法来陶冶心灵。

2.意境之大，以形写神

纵观大写意花鸟画，可以发现其意境是非常宏大的，可谓揽天地造化，以形写神，对“形象”与意境的辩证关系有着很强的把控。画家游历名山大川，身处自然界，其内心得到了净化，在感叹造物神奇的同时，以高瞻远瞩之感泼墨绘就了一幅幅极具意境的画作。因此大写意花鸟画并不在细节上过于考究，而是在墨、色和笔上有高度的概括，收放有度。而这种以形写神，收放有度，后来被齐白石概括为“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就会忘记抒发自己的情怀和情感，不能把自己对物象最真实的感受画出来。既能够尊重客观物理之真实，又能够不拘泥于物象本身，通过对形象的意象化处理，达到神似的艺术效果。看似无意，实则有心。

比如，张大千的《墨荷》（见图1），尺幅巨大，采用竖幅形式，笔力丰厚，以形写神。张大千画荷叶宽大，玲珑优雅，画荷梗以圆笔中锋，一泻数尺，增强了画面的空间感，使整幅画作大起大合，顿挫有势，亭亭玉立。

图1 《墨荷》张大千

3.气韵生动

从“神采”和“风度”的角度来看，写意花鸟画与气韵之间是存在紧密关联的，夏文彦曰：“气韵生动出于天成，人莫窥其巧者，谓之神品。笔墨超绝傅染得宜，意趣有余者，谓之妙品。得其形似而不失规矩者，谓之能品。”气韵往往是上天赐予的，人们不加外力的雕琢方可称之为书画中的极品，进而彰显出优雅的美丽，这恰恰是写意花鸟画卓尔不凡、气质优雅最为根本的体现，显然是写意花鸟画的最高层次。再从“生动”的角度进行分析，绘画手法独树一帜，并且色彩渲染恰到好处，另外能够将画中的意趣加以“留白”，最终可造就出卓然天成的写意花鸟画，这是写意花鸟画的有一层次。而从“形神”层面看，追求形似和神似，但能始终保持中规中矩，这显然是能人所做，优势写意花鸟画的一个层次。通过以上的总结与归纳，可以看出气韵生动所表现出来的卓雅品质是画家艺术追求最高境界所在。齐白石老先生则认为艺术的表现力主要体现在内心丰富情感表达，以及主观的精神情趣展现两个方面，并不是在写实方面客观的呈现，也就是说不要求形似，而是要求神韵的追求，展现出生动的气韵，这恰恰是卓雅品质的最终呈现。这一观点于大写意画派的众多绘画大师之间高度吻合，更加倡导绘画技艺的实践与揣摩，天赋与不断的努力必然会造就出写意花鸟画的神品之作。

4.个性张扬，风格独特

风格是艺术概念，艺术作品在整体上呈现的有代表性的面貌。风格不同于一般的艺术特色，通过艺术品所表现出来的相对稳定、内在、反映时代、民族或艺术家的思想、审美等的内在特性。绘画作品风格的迥异是作品个性的展现，大写花鸟画更是个性张扬，风格独特。其中八大山人的孤傲正是对“个性”二字的充分诠释。假如一幅绘画作品中没有了个性，那么它在众多表现力平平的作品中就不会脱颖而出，作品也不会有风格之谈，自然会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从“风格”产生的条件出发，一种是经过长期的知识积淀和修养沉淀后所形成的成果，其间需要人们不断的加以揣摩和苦练，可以说是一种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而另一种则是源自于自身的喜好和个性所形成的风格，最后在通过实践加以打磨和修整。这无疑是“风格”形成的两种路径，也是聪慧者在学艺道路中勤学苦练所修成的正果。但不可否认有了风格并不意味着就有了格调，因为风格还会受到作品本身“韵味”的制约。通俗地讲，无论是在作品的任何风格中，必须保持品格的纯正，散发出“堂正之气”，由此方可表现出艺术气息，否则作品只能用“怪力乱神”来形容。这也是写意花鸟画个性张扬、风格独特所必须具有的艺术品质，更是作品艺术气息散发所必须具备的艺术底蕴所在，“美”与艺术的魅力也由此尽显无疑。

5.具有独特的哲学意蕴与精神内涵

大写意花鸟画的形成与发展横跨几个朝代，因此受到了儒道释三大思想的影响，具有极其丰富的精神内涵。受儒家思想“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道家“乘物以游心”以及佛家“万般皆空”思想的影响，大写意花鸟画多借助笔墨和物象来表现作者主观的心灵境遇与精神的独立自由。大写意花鸟画的表现技法，后来又受到碑学、金石学以及江南商业思想的影响，风格不断发展变化，最终形成了雅俗共赏风格。从这些大写意花鸟画中可以看出作者在创作时完全进入一种但写胸中逸气、心遥意远、怡然自得的境界，无论花鸟鱼禽，都能从中窥见画家笔墨的自由和精神的独立，由此而迁想妙得。

三、结语

在上文中，笔者对大写意花鸟画的哲学内涵进行了挖掘，并就大写意花鸟画的“大意境”与“大风范”展开了论述。中国画的发展与变化是循序渐进的，大写意花鸟画历经了几个朝代的变迁、经过多少大家的推陈出新才逐渐成熟，而现代人在绘画过程中，也应该继往开来，使自己的作品不仅传承写意精神，更要激发大写意的时代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