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农场经营效率及其影响因素分析——以山东省234家家庭农场为例

□周广阳 周玉玺

[内容提要]文章基于234份山东省家庭农场调查问卷，运用DEA模型测算了家庭农场经营效率，并建立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对其经营效率进行了实证分析，结果表明：山东省家庭农场经营效率普遍较低，实现DEA有效的农场占比仅为2.14%，而90.59%的农场效率值位于0-0.4之间，经营效率有待进一步提高；性别、受教育程度、经营规模、经营模式、预计经营年限对经营效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年龄则对农场经营效率产生显著负向影响。据此，提出相关政策建议。

一、引言

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发展多种形式适度规模经营，重点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家庭农场作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改变传统农业发展方式，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实现农业现代化具有重要意义，被视为农业生产基本经营制度的又一次创新[1]。那么，家庭农场的经营效率如何？其经营效率受到哪些因素的影响？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有助于发现家庭农场发展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寻找家庭农场转型升级的突破口，有利于农业的可持续发展。

家庭农场的发展受到众多学者的关注，并取得了丰硕成果。韩朝华[2]认为家庭农场具有高自然生物特性，与农业生产的特点相吻合，是最适宜农业生产的组织形式，技术进步和要素配置效率变动[3]是家庭农场经营效率增长的主要原因，但随着农业发展程度的不断深化，家庭农场在实现农业生产效率的同时也开始面临劳动力不足、生产资源短缺[4]等风险，家庭农场生产效率出现下降。为提高家庭农场经营效率，部分学者对其影响因素进行了探究。孔令成等[5]认为土地规模是影响经营效率的重要因素，且存在最优土地投入规模，这与肖娥芳[6]的研究一致，而黄新建等[7]则从土地规模出发，研究发现农民的非农就业为土地的集中连片提供了可能，但农业基础设施落后、人力资源短缺等相关因素才是影响经营效率的原因所在。周炜[8]基于农场主个人视角，利用全国农村固定观察点的数据进行多元线性回归后发现，农场主受教育程度对农场生产效率具有显著正向作用。此外，管理经验不足、融资难度大、保险制度不完善等因素也会对家庭农场经营效率产生影响[9，10]。

综上，已有研究多从宏观层面对家庭农场经营效率进行分析，针对某一地区家庭农场生产效率的研究还可进一步丰富，同时，在研究方法上多采用定性分析方法考察农场经营效率的影响因素，定量分析有待加强。基于此，文章以山东省234家家庭农场为研究对象，通过DEA模型测算家庭农场经营效率，并构建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分析了农场经营效率的影响因素，以期发现农场发展中的不足，提出针对性建议，从而提高家庭农场经营效率。

二、数据来源、变量设定与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文中数据源自山东农业大学“三农”省情中心调研团队于2018年1-2月进行的省级家庭农场评估项目，本次调研采用发放问卷与交流访谈相结合的方式进行，保证了资料获取的全面性。问卷内容主要包括农场主及家庭特征、家庭农场基础条件、成本收益情况等方面，最终发放问卷291份，回收问卷291份，经整理后得到有效问卷234份，有效率高达80.41%。

(二)变量选取

1.投入产出变量

投入和产出指标的合理设置是DEA模型对决策单元(家庭农场)有效性进行评估的重要前提，参考有关文献并结合数据可得性，选取家庭农场年总收入(万元)作为产出指标，以土地、劳动力、资本等生产要素作为投入指标，其中，土地是家庭农场进行农业生产的基础，由于土地规模较大，农场主多通过土地流转的方式满足自身对土地的需求，考虑到各地土地流转的度量方式有所差异，因此采用农场经营总面积(公顷)表示土地投入，单位为亩；劳动力体现了家庭农场生产活动对劳动力的使用，劳动力的较大需求使得家庭内部劳动力不能满足农场正常运转，仍然需要采取外部雇佣的方式进行补充，因此采取劳动力的年雇佣费用①(万元)衡量劳动力投入；资本主要表现为家庭农场的农用机械和农业经营设备等方面，以农场全部农机、设施的总价值(万元)表示。

2.模型变量

家庭农场经营效率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文章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选取影响因素：

农场主个人特征：农场主的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其中，性别设置为二元哑变量，若为男性则为“1”，否则为“0”，一般认为男性较女性相比更有拼搏精神和事业心，更倾向于建立家庭农场并致力于农场的更大发展；为更好地区分教育层级之间的不同，将受教育程度进行分类，“1-5”分别表示“小学及以下-本科及以上”学历，结合年龄因素，农场主越年轻且受教育程度越高，相应地越富有冒险精神，愿意采取新的生产技术提高经营效率。

农场经营情况：家庭农场经营规模、经营模式。经营规模是家庭农场获取规模效益的重要保障，规模越大，越有利于开展规模生产，制定统一生产标准提高专业化生产水平，进而增加生产效率，以农场经营土地总面积表示；设置二元哑变量界定经营模式，若农场采取的经营模式为农场+合作社、农场+企业、农场+销售平台等方式，则认为家庭农场经营模式为合作形式，取值为“1”，否则认为家庭农场为单干，取值为“0”，不同的经营模式一定程度上决定着家庭农场的生产、销售成本，也会对农场抵御风险的能力产生影响。

其它方面特征：政府补贴、农场预计经营年限。政府补贴表现了政府部门对于家庭农场的支持，获取政府补贴不仅反映了农场过去一段时间的经营取得了成就，而且还能有效降低生产成本，得到政府补贴设定为“1”，否则为“0”；农场预计经营年限越长，农场主便会在经营管理活动中更多为农场长远发展考虑，倾向于采取诸如引进技术人才、购买农业保险等一系列举措，提高农场技术水平和抗风险能力，最终增强农场综合实力。所有变量的名称、符号与定义见表1。

表1 变量说明

(三)研究方法

1.数据包络分析法

已有研究对于经营效率的测算主要有参数方法和非参数方法两种，以数据包络分析即DEA模型为代表的非参数方法对生产函数没有硬性要求，避免了函数设定错误导致的估计结果偏误，而且只需投入和产出数据便可对家庭农场的经营效率进行测算和分解，应用范围较广，而且操作简便，因此文章选取DEA模型。并且，样本数量远远超过投入和产出指标个数，满足DEA模型对样本数据的要求。

从目前家庭农场的发展情况来看，生产要素投入明显不足，农场利益相关者更加关心如何利用有限的生产资源实现产出的增加，所以在模型导向上选用产出导向型。另外，考虑到家庭农场发展势头较猛，不变规模效益与农场实际状况明显不一致，因此采用可变规模效益较为合理，参考Banker、Charnes和Cooper[11]的研究，最终选取产出导向下的BCC模型对家庭农场经营效率进行分析。

模型表达式如下：

约束条件：

(1)

其对偶规划式为：

目标：maxφ

约束条件：

(2)

式(1)、式(2)中，x代表投入指标，y代表产出指标，ν和μ分别为投入x和产出y对应的权重，ν0表示自由向量②。λ为规划求解的系数组合。φ为效率值的倒数，即φ=1/θ。φ-1则表示在当前生产能力下，评价单元不断增加投入使其产出增长的比例。φ越大，产出增幅越大，效率值越低。

2.多元线性回归模型

为探究家庭农场经营效率的影响因素，采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进行分析，建立如下模型：

Effic=α0+α1Sex+α2Age+α3Educ+α4Scale+α5Mode+α6Subs+α7Year+δ

(3)

其中，Effic表示家庭农场经营效率，α0为截距项，α1-7为待估参数，δ为随机扰动项。

三、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从农场主个人特征看，性别的均值为0.761，明显大于0.5，说明家庭农场的创办者主要是男性，而年龄的跨度为26-72岁，标准差为7.774，均值为46.75，说明农场主平均年龄为46.75岁，且农场主之间的年龄差距较大，受教育程度的均值为2.991，接近3，说明大部分农场主的学历水平不高，主要集中在高中或中专层面，高学历者偏少；从经营状况看，经营规模的最小值为0.667，最大值为700.0，标准差为59.51，表明农场之间的经营规模存在巨大差异，这也可能与经营范围有关，经营模式的均值为0.709，说明多数农场已经意识到合作经营给农场发展带来的好处，不再采用单独经营形式而是通过与合作社、龙头企业等合作提高效益；从其它方面看，61.1%的家庭农场已经获得了政府补贴，表明这部分农场发展势头良好，预计经营年限的平均值为4.209，说明多数农场对自身未来的发展前景持有乐观态度，认为家庭农场至少还能经营10年(表2)。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二)家庭农场经营效率测算

同向性假设是DEA模型使用的前提条件，即投入与产出是同向变化的，当投入量增加时，产出量也相应增加。参照焦源[12]的方法，对投入和产出指标进行Pearson相关分析，相关系数见表3。

表3 投入产出指标的Pearson相关系数

注：***表示变量在1%统计水平下显著，括号内数字为P-值。

由表3可知，土地、劳动力、资本等生产要素均与总收入呈现1%显著水平的正相关关系，表明投入与产出指标的选取是符合同向性假设的，可进行DEA模型分析。

根据投入与产出变量的相关数据，运用DEAP2.1软件对家庭农场经营效率进行测算，分析结果见表4。

表4 经营效率分布状况

注：θ为效率值，规模报酬处的均值为农场个数

综合生产效率即为家庭农场经营效率，表示的是在劳动力、资本和土地等生产要素及其它资源投入不变的前提下，各决策单元(家庭农场)的实际产出与最优产出(生产前沿面)之间的距离，一般来说距离越近，综合效率也就越高。从表4可以看，家庭农场的综合技术效率表现不佳，效率值达到1的农场仅占全部样本的2.14%，其余97.86%的农场均为无效状态，其中，90.59%的家庭农场经营效率值字0-0.4之间，无效程度较高，效率值在0.4-1之间的家庭农场占比仅为7.27%，说明家庭农场的整体运作效率较低，生产资料没有得到合理有效地利用，多数农场仍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具有巨大的上升空间，应从技术和规模两大方面入手，引进新技术提高生产效率，加大农业生产技术对农场生产的推动力度，鼓励农场主参加职业教育，提高其人力资本存量，同时扩大生产规模，获取规模效益，进而提高家庭农场的综合技术效率。

规模报酬衡量的是在其它条件不变的前提下，家庭农场内部各投入要素按相同比例变动时导致产出量的变动情况。倘若产出变动大于投入变动，则称为规模报酬递增；若产出变动与投入变动相同，则为规模报酬不变；若产出变动小于投入变动，则为规模报酬递减。从表4可以看出，处于规模效率递增阶段的家庭农场个数为147，占比为62.82%，说明多数农场有着良好发展势头，应加大土地、劳动力、资本等生产要素的投入以获得更大的经济回报，同时应注意与自身情况相结合，实现最优生产规模，处于规模效率递减阶段的家庭农场个数为61，占比为26.07%，说明该部分家庭农场的产出小于投入，因此不应采取扩张战略，而应减少生产资料的投入力度，缩小生产规模，将发展目标转移到提高技术水平和管理能力上，改变原有管理方式，通过精细化管理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实现最有生产状态。

(三)经营效率影响因素分析

1.相关性分析

采用Pearson相关系数考察变量间可能存在的共同趋势，各变量间的相关系数见表5。由表5可以看出，多数变量之间存在着相互关系，相关系数位于0.5以下，较为合理，且通过了不同程度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变量之间可能存在因果关系。性别与经营效率的相关系数为0.174，且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说明性别可能是影响效率的重要因素，除此之外，其它变量也与经营效率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显著相关性，表明其它变量也会影响农场经营效率，至于具体的影响程度如何，还需采用实证分析进一步探究。

表5 Pearson相关系数

注：*、**、***分别表示在10%、5%和1%水平上显著。

2.结果分析

运用STATA14.0软件对家庭农场经营效率的影响因素进行多元线性回归分析，回归结果见表6。

表6 回归结果

由表6可以看出：

(1)性别的估计参数为0.074，在5%水平下显著，说明农场主为男性对农场经营效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这是因为男性较女性相比更富有事业心，致力于将农场做大做强，而且男性更愿意接受新事物，倾向于引进技术和人才提高农场的生产技术水平和人力资本存量，相比之下，女性相对较为保守，不愿进行改革和创新，对政策的理解和信息的获取也相对落后，故男性更有益于农场绩效提高。

(2)年龄对应的参数为-0.003，通过了5%显著性水平的检验，表明年龄对经营绩效具有显著负向影响，年龄越大，相应地缺乏冒险精神和开拓意识，一味追求平稳，不愿承担部分风险去谋取更大利益，如引进新设备等，而且年龄的增加会造成人的思维定势，仍然用以前个体经营的方法处理农场经营过程中出现的问题，造成效率下降。

(3)受教育程度的系数为0.12，在5%水平上显著，说明受教育程度对提高家庭农场经营绩效具有显著正向作用。究其原因，受教育程度的高低意味着人力资本存量存有差异，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农场主注重资源利用、技术革新、信息获取等因素对农场发展的重要程度，倾向于使用科学技术手段解决问题，而不是依靠经验，同时，高学历者对于政策的解读有着深刻理解，能够及时响应政府倡导，顺势而为减少阻力。

(4)经营规模对应的系数为0.001，通过了1%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经营规模对经营效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是影响经营效率的重要因素。规模增加有利于农场进行机械化作业，极大解放人力劳动，节约了人工成本，同时土地经营面积增加虽然对生产资料如种子、化肥、农药等的需求提高了，但平均到单位面积的成本下降了，进而实现规模效应，提高了农场经营效率。

(5)经营模式的参数为0.037，在5%水平下显著，说明采取合作形式的经营模式对经营效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这是因为，实行“农场+合作社”、“农场+农业企业”、“农场+销售平台”等合作形式，有效降低了家庭农场的生产、管理和销售成本，同时通过合作也加深了家庭农场与市场的接合程度以及抵御风险，切实提升了农场生产率。

(6)政府补贴的系数为0.002，并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政府补贴对农场发展具有正向作用，但却不是影响农场经营效率的重要因素。由此可见，政府给予一定财政补贴，只是部分降低了农场的生产经营成本，并不会给农场带来实质性改变，若想真正提高农场经营效率还应从农场主个人层面和农场经营层面入手。

(7)预计经营年限的估计参数为0.212，在10%水平上显著，说明预计经营年限对家庭农场经营效率具有显著正向作用。农场主对于农场经营年限的预期越长，说明农场主对家庭农场的发展保持乐观态度，而且在家庭农场的经营过程中会更多从长远发展考虑进行相关决策，一定程度上减少了短视行为，有利于效率增加。

四、结论与建议

文章利用家庭农场调研数据，运用DEA模型对家庭农场经营效率进行了测算，并使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对家庭农场经营效率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实证分析，结果表明：第一，家庭农场综合技术效率较低，实现DEA有效的农场数量仅占2.14%，而多数农场效率值处于0-0.4，无效程度高；第二家庭农场经营效率受到诸多因素影响，其中，性别、受教育程度、经营规模、经营模式、预计经营年限对经营效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年龄则不利于农场效率的提高。

结合山东省家庭农场发展现状和经营效率的影响因素，为提高家庭农场经营效率，提出如下建议：(1)加大政策扶持力度，保障土地流转顺利进行。规模是影响农场发展的关键因素，相关部门应及时出台文件、政策，降低土地流转成本，提高土地流转质量，建立土地流转交易平台和市场监督机构，确保土地流转提速增效；(2)引导农场主参加科学技术培训，大力开展科技下乡活动。针对目前家庭农场科技水平不高的问题，应增加技术培训的频率，扩展培训内容，让农场主真正掌握作物种植培育、农机维修和操作、农产品储藏等方面的专业知识，提高人力资本存量；(3)鼓励家庭农场进行合作经营，探索发展新模式。家庭农场与市场的联系更加紧密，面临的不确定因素也增多，应引导家庭农场参与合作社，并充分发挥龙头企业对其的带动作用，增加家庭农场对风险的抵抗能力，同时鼓励家庭农场与其它经营主体建立长期稳定契约关系，提高自身发展能力。

注 释：

①家庭劳动力不能视为免费劳动力，文中按照雇佣劳动力的平均价格计入到总雇佣费用中。

②自由向量取值范围为(-∞，+∞)，在线性规划中ν0前的符号并不会对目标函数产生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