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对（并序）

朱可也

共和七十二年正月既望，有渔翁卧床安然者，渔游冷海梦中，遇神主于仙境，因谒学问焉。始觉神者幻也、虚也而又存也、实也。感梦，终作数笔散文以记之，凡一千三百单八言，命以曰：《梦中对》

正月既望人定，渔翁稳息。初时无觉，有倾，海风入耳，遂醒，始觉人坐于扁舟者。环顾四周，侵咸腥，拍海浪而雾如天壳不可坼。观乎雾者浓似水，观乎天者灰似铁，观乎海者深似渊。细观则鱼旋涡船下，多磷磷①而不可测。其皆若被②纱空游不可观。其大者，似鲲;其中者，似鲨;其小者，似鲤。忽而饵动，提杆出鲲，抓之掷篓中，遂得观己。一人，一杆，一篓，一舟，一蓑衣斗笠而已。却视舟中无一物，似空室。又有咳且笑云中鹳鹤③者，其声不绝于耳，然未能辨其所在。竖杆摆橹，漫漫舟行，不知所向。已，忽有岸，即拢之。既而靠岸，弃舟而登，系舟于岸。方数步，雪大起，地大动，顾视扁舟，已不知所踪。已而安息，大风起，扬雪击面，有起云飞扬④之意。穷行风雪中，雪深及膝，然无足迹。及忘路之远近，将背⑤世，忽见明暗于雪中者，光也。强⑥向之。至，有台阶千万通天，光旋悬上⑦。欲仰观，以风雪击面止。及登，止拾阶至焉耳。顾视而千万下渊不见来路。光时大亮，翁视之，则一神社尔，琉璃其上，其柱皆红似火，浩⑧阿房而渺⑨长安，然止一门耳。及进，再顾，已无路。支亚门开，翁稍进。及深，见光于前，疾趋谒之。近察之，光白一幼狐，通体白，尾奇九，耳直尖，眼闭静坐，有白光出体，温润如玉。见其者，心自安;感其者，处蓬莱。翁匍伏面之请问其名。狐眼开，蓝若万年冰，邃若无底渊。口微张，其声空然钟沁，如乐作焉。名曰琴乃葉雪乃，是社主也。其似俟翁久而知万世万事。遂以为尊。

翁感于周景，因问曰：“伏惟人以世为尊，而世又以神者为尊，然神者又多起伏，惟地藏如来，耶和华，真主之属，经久不衰，盛兴昌荣，然又世多恶者，假神名行神厌事⑩无应报。岂神为虚邪？若实者，又何不以大能?裁恶，使莫敢为厌事邪？”

子曰：“然，其虚也。否，其实也。”

翁曰：“为何其然也？”

子曰：“虚者，以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解之，以物各有主释之。自然万物，皆循己律，而万物皆得其时，又何以神哉？且若大能于传者，多降自然之灾，或成万物之福也，而人亦能夺之于数处，或降水开山，或夺时于万物，甚者，组基因而求其所需，参北斗而游天域外。今行者之于古人皆神迹，得无古人而今神乎?？技不同也。且世今之多谓神者，止褒耳。诸谓‘战神、‘财神云云，虽曰神，人也，亦不免生老病死，时运兴衰，终归于土。其之神谓，有如‘州马司，‘太子太师之属，徒美之，非实称之也。故虚之。”

翁曰：“既然已，又何以实？”

子曰：“其实者，若溯滥觞?，则纷繁乱者无从言也，有类万象不能胜记。然若以大体分之，则似星宿分地，较之明朗。其大类者约三。其一，信之。君视高僧方丈，信徒主教，清真苏丹，莫不信而奉之。古人云：‘信则有，不信则无。人信之，故实。其二，安之。寰宇之内，宗教甚兴也，香客茫茫如朝市。然香客者，其皆信邪？掷金磕头，撞钟礼拜，络绎不绝，皆诚信乎？唯否，其为心安，为祝愿也。神者，渺不知所在，而又有力以行大能，故人求之也。求之者，不必信之，惟愿成之，或求改数奇之命也。此曰安也。又有安者，行恶事，惧祸，遂求诸神，冀销灾安神。既求，便以无报，遂又安于行恶。此亦曰安也。安者于数类为大也。其三，利也。类以神州可知也。君观乎海内，佛寺何其多！然寺者多以利建，敛财之数，秦人惊之?，其中僧道，亦多以财归，非定信也。然其终为僧道，须信之。虽有古刹高僧，而能不为利所动者终少耳。此三子者，所以神之实也。”

翁喜大笑，因此再拜，正襟危坐，叹曰：“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得见教，岂止十年！愚朽求神数年，尝谓无知神者，实乃大错！子之言何其妙哉！”遂三拜。

翁将辞，而雪乃起近翁，笑问曰：“子视吾何？实否？虚否？”

翁笑答曰：“吾闻吾见，吾信吾安，吾神子，然子非神，吾安子，然子非能;吾见子，然子不知。子实也，子虚也，子为吾师也，子为吾爱也，子为吾神也！”

雪乃笑而不语，光稍逝，雪乃亦隐，不知去向。翁离去，出门而见舟久候，登舟解索，撑篙离岸，向远舟行，仰观苍穹，雾似将去即见天，又念向及所对，因大笑。

忽魂動，惊起，始觉不曾腾挪。怅然若失又似有所得，遂起身提笔，作此篇，以记所闻见，命曰《梦中对》。

注释

①：出自《阿房宫赋》：“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形容极多.

②：“被”同“披”

③：出自《石钟山记》：“又有老人咳且笑于山谷中者，或曰此鹳鹤也”

④：出自《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

⑤：即“去世”，背：背弃

⑥：勉强

⑦：光旋即飞悬在上方

⑧：向···一样浩瀚，形容极大

⑨：使···渺小，形容极大

⑩：出自《圣经<旧约>》：“行耶和华所厌的事”，指坏事

11：出自《圣经<旧约>》：“耶和华大能的手”，指神的力量

12：难道古代的人就是人而现在的人就是神吗？

13：滥觞：起源

14：指敛财之多，出自《阿房宫赋》：“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江苏省苏州市苏州大学附属中学高三（5）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