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取双龙山

2020-07-04 02:37江贺
民间文学 2020年5期
关键词:山贼开阳县过路

江贺

清咸丰年间,天下大乱,各地土匪山贼横行无忌,而这其中最为猖獗的当属贵州开阳县。

开阳县群山环绕,山水如画,盛产多种品质上乘的药材,每年还举办药材大会,商贾云集,热闹非凡。然而,开阳县与外界交通的必经之路双龙山突然冒出了两伙山贼,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一时间,曾经繁华的商路成了人人畏惧的死路。当地官府曾多次剿匪,但都以失败而终。知县三年换了三任,山阳县成了无人敢碰的烫手山芋。

这一年,这个“山芋”落到了翰林院编修冯忠义头上。此人刚正秉直,从不同流合污,因此得罪了很多人。他被“推举”当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开阳知县,正是被同僚报复的结果。

冯忠义深知与其哀叹,不如想想应对之策。上任前他查阅了很多资料,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开阳百姓遭受山贼劫掠时,唯独一家名为“盛荣堂”的药行安然无恙,而且生意越做越大,这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经过长途跋涉,冯忠义单枪匹马进了开阳县城,只见街上人烟稀少,商铺紧闭,百姓见到陌生人都很警惕。

冯忠义到了县衙安排妥当后,便受邀参加了接风晚宴。参宴者都是开阳县的富绅名流,正当中一位衣着华贵、大腹便便的老者,正是“盛荣堂”的东家何盛荣。宾主落座,一阵客套后,何盛荣开口了:“开阳县多年为匪患所扰,一直盼着能来一位您这样的青天,救民于水火啊!”周围的人一同应和。

“众位抬爱了,本官深受圣上隆恩,定要清肃匪患,万死不辞。”冯忠义不卑不亢地答道。

“大人不用客气,这开阳县以后就是您的天下了,有任何事需要小人的,定当鼎力相助!”何盛荣面露笑容,恭维道。

“那太好了!我冯某人先谢过各位了。”说完,冯忠义将酒一饮而尽。何盛荣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猛地消失了,转而换上了一张好像随时要吃人的饿狼面孔,道:“大人可能有所不知,这开阳县山贼凶狠狡诈,前几任知县因剿匪不力,都没落得个好下场!”

好一个下马威!冯忠义不显山不露水,甚至有些谦卑地说:“何公,治理好开阳这一方水土怎么能少了各位呢?在这开阳县,众位是主,我是客,咱们客随主便。”

一时间,所有人都放声大笑。宴后,众人纷纷献上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见面礼,冯忠义也不客气,照单全收。众人还想拉着他去畅舒楼逍遥,说那里的头牌林霜露风情万种,但他借故一路舟车劳顿,直接回了县衙。躺在床上,冯忠义思考良久。何盛荣嚣张跋扈的举止、笑里藏刀的威胁,都让人感觉他和匪患有关系。目前,最棘手的是如何摸清开阳的真实情况。县丞、主簿、衙役每个人看似都对他恭恭敬敬,实则根本不听他的号令。曾经的剿匪记录全部遗失,参与过剿匪的兵卒都被调换,冯忠义想去询问当地百姓,但总有尾巴跟随。

于是,冯忠义不再过问剿匪的事儿,每天什么正事也不干。就算如此,何盛荣仍不放心,硬是接连闹出好几件冤假错案试探他。冯忠义内心十分纠结,但他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好先委屈百姓了。这一招果然奏效,探子明显减少了,县衙的人也逐渐配合起他这个知县老爷。很明显,他们逐渐认可了冯忠义这个傀儡。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天晚上。这天,冯忠义吃酒回来,浑身疲乏,准备泡个热水脚。衙门杂役老宋头端着热水盆进来,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跤,连人带盆一下子摔在地上。冯忠义见了,赶紧赤着脚跑上前去扶起老宋头。

老宋头跪倒在地,感动得痛哭流涕,说道:“大人,您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冯忠一脸疑惑:“老人家何出此言?”

老宋头情真意切地说:“老奴在这县衙干了一辈子,也算阅人无数,从您一到开阳,我就看出您不是一般人。”

“老先生慧眼,我来此地就是为了铲除匪患,还百姓一个安定富足的开阳。”

“这开阳县曾经是多么繁华富裕呀,可自打山贼来了,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呀。”老宋头感叹道,“可大人有所不知,这匪患根子不在山上,而在这开阳县里!”

“哦?愿闻其详!”

借着老宋头的讲述,冯忠义逐渐理清了头绪:三年前,两群流寇溃逃至开阳县双龙山,占山为王。双龙山分为黑龙峰和白龙峰,黑龙峰头目叫张疤瘌,脸上有一道大刀疤。白龙峰头目叫朱三指,左手被切掉了两个手指。张疤瘌手下人多势众,朱三指占据地利也不示弱,二人虽表面称兄道弟,实则谁也不买谁的账,更因争抢财物而多次火拼。

后来朝廷令知县出兵剿匪,但知县不久便被革职,土匪死灰复燃。原来,这一切都是何盛荣在作怪。何盛荣是当地最大的地主豪强,家资万贯,养着数百家丁。他大儿子是贵阳知府,二儿子是安顺土知州,别说在开阳县,就算整个贵州,也没人敢惹他何家。

从此,何、张、朱沆瀣一气。何盛荣在当地开了盛荣堂,专门收购开阳县的各类药材,而张、朱则继续拦路劫掠,除了盛荣堂的药材,别家的药材休想通过。这么一来,当地百姓和药行手里的药材只能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何家,何家则转手高价卖出,从中赚取大量钱财。

欲除匪患,必除何家,冯忠义陷入沉思。但他现在上无朝廷支持,下无一兵一卒,如何才能达成目的呢?

这天酒后微醉,一群乡绅围在冯忠义身边阿谀奉承,有人提议要不要去风流一下。冯忠义高声应和,点名要畅舒楼的林霜露。

聞名不如见面,林霜露一席白色薄纱,若即若离,国色天香。但是,冯忠义却和衣而睡,二人一夜无话。一连三日,冯忠义均是如此,最后林霜露憋不住了:“大人这是何意?”

冯忠义等的就是这句话,“你还记得林文昭吗?”

林霜露本名林文瑜,林文昭是她弟弟。她本是开阳县药行“慈恩堂”东家林夔石的长女。三年前,山贼闯入开阳县城,烧杀劫掠,她的父母惨遭屠戮,弟弟也被劫走。何盛荣趁火打劫,吞并了她家的药行,还想纳她为妾,可她宁死不从,气急败坏的何盛荣将她卖到了妓院。三年来,她再未与弟弟见面。现在,冯忠义提及弟弟,她的内心顿时忐忑不安。

“林文昭是你弟弟,三年前被山贼劫走,你们一家都惨遭劫难。我是来请你相助的。为你的家人,也为了整个开阳县的百姓,报仇雪恨。”

林霜露目瞪口呆,一时间不敢相信听到的话。冯忠义恳切地说:“请相信我,几日来,我的言行已经证明了我的决心和诚意。”当夜,冯忠义与林霜露商量妥当,并从她那里取走一样东西,便匆匆离去了。

此后,冯忠义一如既往地吃喝享乐,他先是重金买下了一座大宅院,又雇了二十多个佣人,越来越大的花销让冯忠义很快入不敷出。

这一日,冯忠义亲自去了趟何府,面见何盛荣。冯忠义也不绕弯,开门见山地说:“何掌柜,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和您共谋发财大业。”

何盛荣眯起老奸巨猾的双眼,道;“冯大人何出此言啊?”

“不瞒您说,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这开阳县山水肥美,咱们这是抱着金山却没饭吃啊。贤弟希望能和何老一起精诚合作啊!”

“那冯大人想如何合作呢?”

“双龙山!”

何盛荣心中一惊,低声说:“大人这是何意?这双龙山一直被山贼盘踞,难道大人想去剿匪?”

“剿什么匪啊!劳民伤财,还不一定能剿灭,我可不想落个革职查办。”

“那大人又是何意?”

冯忠义站起身来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何老和双龙山上的弟兄什么关系,我冯某也略知一二。三天后,我在聚贤楼摆下酒宴,望请何老及双龙山上两位当家的能前来賞光!”

冯忠义离开后,何盛荣思虑良久,也没搞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三日后,秋高气爽,可聚贤楼周围的商铺都纷纷关门,街上没有一个行人。聚贤楼内空空荡荡,只有二层包房一桌人就餐。何盛荣捋着胡子,说道:“人我都给大人请来了,可以说了吧?”

冯忠义微微一笑,说道:“今天就是要和大家商量发财大业!”几人相互对视,静听下文。“何老靠着垄断开阳药材市场,两位兄弟靠着占山为王,都挣得了不少银两。我冯某人也想喝点汤,不过各位放心,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绝不从各位口中夺食。只是现在各位一直如此下去,恐难以为继呀!”

张疤瘌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目圆睁,“你什么意思?难道让我们回家种田不成?”说话间,一直不动声色的朱三指也面露杀气,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

“众位莫急,且听冯大人把话说完。”何盛荣急忙控制住场面。

冯忠义继续说:“为何说难以为继呢?原因有三。其一,两位兄弟占山为王已有三四年,人人畏惧,县里的百姓不敢出山,县外的商旅不敢入境,现在这商路上十天八天也见不到几个人,想必两位兄弟的收成也大不如前吧?”

这话说到二人心坎上了,张、朱二人皆面露难色。确实,二人曾经日进斗金,但后来路上行人越来越少,甚至常常无人可劫,山上几百号人马开销很大,现在都在吃老本,再这么下去,迟早要饿死。

“其二,”冯忠义继续说,“何老凭借和两位兄弟的交情,虽能生意畅通无阻,但与当年商贾云集的开阳药材大会比起来,只怕还是稍逊一筹吧。而且双龙山让很多商贾都抵触开阳药材,听闻您这几年的生意也不尽如人意吧?”听完这话,何盛荣嘴角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

“其三,开阳匪患持续多年,百姓怨声载道,朝廷现在忙于镇压各地叛乱无暇顾及。可一旦叛乱平息,难保朝廷不会大军压境!”

冯忠义看着几人茫然无措的脸,又情真意切地说:“时不我待,还请各位好好思量呀!”

沉默良久后,张疤瘌说:“冯大人,你想怎样?”

冯忠义转头看向何盛荣袁何盛荣客气地说:“贤弟深谋远虑,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斗胆建言了。今后咱们不再打家劫舍!”众人都猛地一惊!

“今后咱们改成收取过路银,来往行人只要交一定数额过路银就可平安通行。如此一来,好处又有三。一则,来往行人必然增多,收入定然丰厚而且长久稳定;二则,行人商贾增多,药材市场也会随之再次兴隆;三则,百姓无性命之忧,民怨也就自然消除,免了后顾之忧。”

冯忠义又将过路银的具体细节一一说明,众人听得连连称好,但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三人回去后,反复思虑,越发觉得冯忠义说得在理。手头上的银子越来越少,生意越来越难做,与其坐吃山空,不如放手一试,反正这开阳县是自家的后花园,想怎么翻腾就怎么翻腾。

半个月后,三人同冯忠义再次相会聚贤楼,约定过路银三人各取三成,冯忠义取一成。商定后,四人把酒言欢。

自从收取过路银后,成效十分显著,过路行人日益增多,路上也多了装满药材的货车,车马往来不绝。张、朱二人的收入日益丰厚,山贼们不用探查埋伏,不用打家劫舍,钱像长了腿一样跑到自己跟前。何盛荣更是赚得盆满钵满。商路打通后,销路也随即打开,订单堆积如山,一药难求。同时,收取过路银的方法,不但让他免去了每年给张、朱二人的好处费,还能白白得到三成分红,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

刚开始,几百号山贼在山口收银,后来只留下几个岗亭,再后来干脆各自在开阳县城里开了一家“药铺”,一手交钱,一手交“过路通行证”。

此时,何、张、朱对冯忠义的才智佩服得五体投地,完全打消了之前的顾虑,相互称兄道弟。

一日,几人又相约吃酒,席间冯忠义酒醉呕吐,张、朱二人争着要送他回去,他却一再推托,最后冯忠义让张疤瘌的随从小豆子送他回去。

到了冯府,小豆子将冯忠义搀扶进内室,冯忠义屏退左右突然说出一句:“林文昭!”

小豆子一惊,三年来从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冯忠义从抽屉中拿出一把长命锁,放到小豆子手中。小豆子全身如被雷击一般,顿时潸然泪下———这长命锁是姐姐林文瑜的贴身之物!

当年张疤瘌见林文昭天资聪颖,相貌端正,便将他掳上山改名小豆子,当了随从书童。林文昭痛恨山贼,多次想杀张疤瘌都没能得手。冯忠义将他和林文瑜沟通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并请他为了姐姐,助自己一臂之力,小豆子郑重地点点头。

这一日,冯忠义在家宅摆下酒菜,宴请何盛荣。席间二人把酒言欢,酒过三巡,冯忠义贴近何盛荣耳边,说道:“古人说防微杜渐,未雨绸缪,我看咱们现在又很危险了!”

“有何危险?”何盛荣一脸惊讶。

“自打过路银开收,他张、朱二人财力日渐丰厚,又一直在招兵买马。这贼寇与我等忠义之家不同,他们皆是天性凶残,无信无义之人。他二人兵马越来越多,胃口自然越来越大,您又是开阳县最大的家族,不可不防呀!”

何盛荣像被针扎了一般,脸一下子紧绷起来,“冯大人所言甚是,这贼人见利忘义,今日与他们分利,明日可能就遭其背弃。依大人之意,当如何应对?”

“组建保民团。”

“哦?如何组建?”

“不用太多,三五百人即可,加上您的二百余家丁,足可与他们抗衡了。咱们的保民团专门招募遭过山贼迫害的村民,他们跟山贼有血海深仇,少给他们点饷银都乐意。哪天山贼来犯,根本不用咱们督战,他们定会拼死抵抗。至于开销,我已想好对策。咱们骗张、朱二人时不时地下山抢掠一下,咱们再以组建保民团的由头,征收保民税。咱们既得了保一方平安的美名,又得了保民税的实惠,一举两得呀!”

“高!馮大人真是在世诸葛呀!何某实在佩服,佩服!”何盛荣连连称赞,“只是由谁来管理这保民团呢?”

冯忠义早就看出了何盛荣心里的小算盘,于是说道:“当然是您何老呀!我名义上当这保民团的团练,避免非议。实际领兵的副团练,我看由您的三公子何鹏担任最为合适!何鹏能文能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这保民税嘛,您多年从商,精通钱粮管理,还得劳烦您呐!”

“这……哈哈哈!”何盛荣难掩内心的喜悦,站起身连敬冯忠义三杯,事后又派人送了十万两白银酬谢。

何、张、朱三人过路银收得越发欢喜,可对于如何分配过路银却开始出现越来越大的矛盾。由于是各自为政,各收各的钱,三人都猜忌彼此多收了银两,没少吵架,甚至差点动手。

冯忠义深知火候还不到,于是出面调停。他将众人约来,提出了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在双龙山和开阳县城之间鸡鸣山上的老君庙,设立唯一的过路银收费点,所有人都不再单独收银,所收之银全部保存在老君庙内,年底统一分。

同时,冯忠义又建议由何盛荣派的人负责收银,张疤瘌派的人负责记账,朱三指派的人负责守银库,各司其职,年底三方在场,当面分银。所有人一致同意。

转眼已近年关,三日后便是分过路银的时候了,众人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何盛荣不但没有丝毫欣喜,反而悲愤交加,欲将张、朱二人碎尸万段。

原来,三日前何盛荣的儿子何鹏离家后便一直未归。三天后,一樵夫急急忙忙地跑来,说在双龙山上发现了何鹏的尸体。何家立即前去查看,果不其然,正是何鹏。何盛荣怒发冲冠,认为是在匪巢附近出的事,必是山贼所为,召集人马就要去为儿子报仇。

冯忠义劝住了何盛荣:“何老且慢,小不忍则乱大谋呀!他张、朱二人竟敢杀公子,必定已有所防备,贸然前去不但不能报仇雪恨,还可能损兵折将呀!”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儿就白死了?”

“三日后便要分金,那天张、朱二人必定悉数前往,到那时再动手,就是瓮中捉鳖!”冯忠义接着说,“那山贼毕竟人多势众,不可轻视,此战务求一战而胜。这三日何老务必要将您的所有手下都充实到何家军中,公子离世,我先代替统领保民团,到时咱们兵合一处,在分金大会上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三日后便是他张、朱二人的死期!”

分金大会如期召开,虽然众人都察觉到了一丝杀气,但还是禁不住银子的诱惑,何、张、朱三人将自己所有人马都全部调出,埋伏在老君庙的三面山坡上,大有决一死战的架势。

老君庙大殿内,杀气腾腾。三人围坐在木桌前,都笑了笑,但这笑容十分诡异。冯忠义坐在当中,首先开口道:“何老、张当家、朱当家,大家这一年来精诚合作,收获颇丰。兄弟们都很辛苦,尤其张当家,人马最多,出力更多!”

“哼!吃得多拉得还多呢!”朱三指斜眼瞧着张疤瘌。

张疤瘌一下站起来,满脸怒火,“鸡爪子!你什么意思?”

一听张疤瘌如此讽刺自己,朱三指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大疤瘌,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再给你来道疤瘌!”

冯忠义看在眼里,但知道火候还差一丁点,便起身又将二人劝住,“都停手,今天是分金的日子,和气生财,分金要紧,有什么恩怨日后再算。”

三人共同将封存过路银的库门打开,屋里面银光闪闪,小山一样的银子,看得三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经过清点,库内共有白银约五十万两。

正要分银,张疤瘌的随从小豆子突然大叫:“不对!不对!”

“哪不对?”一听这话,三人好像死了爹娘一样震惊。

“朱三指他监守自盗,我账本上记的是六十万两,他私吞了十万两!”小豆子手指着朱三指的额头,语气坚定。

“放屁!”朱三指气急败坏。

“这白纸黑字记着呢,你负责守银子,少了十万两,不是你还是谁?”小豆子索性豁出去了,“你不仅想私吞银两,还想吞掉整个双龙山!”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张、朱二人顿时杀气腾腾。

“小兔崽子,老子先活剥了你!”说话间朱三指举刀劈下。

小豆子向后一退,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一扬手,嗖的一下,飞向朱三指的胸口。朱三指一个闪身,匕首擦肩而过,鲜红的血液顿时流淌下来。只听得“当啷”一声清脆的声音,匕首像撞到铁板一般,被土墙弹落在地,墙皮脱落了一片,露出银白之色。

“墙里藏着银子!”小豆子一边喊,一边飞身踹去,一脚踹塌了土墙。哗啦一声,满墙的银子如山崩一般散落一地,至少也有十万两。

“好你个鸡爪子,果真私吞银子,这下看你还说什么!”张疤瘌大骂。

朱三指急忙辩白:“这银子不是我……”话说一半,张疤瘌已经抽出背后长刀,一刀刺来。刹那间一片刀光剑影,张、朱二人厮打在了一起,刀刀直奔要害。

何盛荣在看到小豆子摸出匕首时,就发现不对,趁两人打斗之际,拿起掉落的匕首,仔细一看几乎晕倒。这匕首正是他儿子的心爱之物,每天都随身佩带,如今出现在山贼手中,更证明了儿子就是被山贼所杀。何盛荣怒上心头,拿起刀砍向张、朱二人。

不消片刻,屋内已是满地鲜血。三人看情势不妙,都逃窜而出,奔向自家人马,边跑边嘶吼着:“杀!杀!杀!”

三面埋伏的山贼、何家,上千人一齐冲杀出来,喊杀震天。日久积攒的怨恨如同决堤之水,一下子排山倒海奔涌而出。小小的老君庙如同绞肉机一般,漫山遍野的尸体染红了山坡。

黄昏时刻,整个老君庙死一般寂静,满地死尸。张疤瘌和朱三指早已身首异处,仅剩下何盛荣和身边仅有的几名随从。何盛荣瘫坐在被鲜血染红的银子上。

此时,冯忠义带着保民团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将残余的山贼和何党悉数擒获。冯忠义大吼一声:“何盛荣你勾结山贼,祸害乡里,贪赃枉法,欺行霸市!罪该万死!”何盛荣这才恍然大悟,中计了。

原来,冯忠义从老宋头那里知道了林文瑜姐弟之事,又得知何鹏对林文瑜垂涎三尺,于是与林文瑜约定,在分金大会前诱骗何鹏进山,然后由埋伏在山中的林文昭結果了他。冯忠义又让林文昭将何盛荣所赠的十万两白银,提前埋入老君庙的夹墙内。因林文昭是张疤瘌身边唯一识文断字之人,于是冯忠义就安排张疤瘌负责记账,那记账之人也自然就是林文昭了。

组建保民团后,冯忠义暗中找到几名教头,将自己的剿匪大计告知他们。几名教头都曾受山贼和何家所迫害,于是全部归附于冯忠义麾下,表面对何鹏言听计从,实则等待冯忠义一声令下。

何、张、朱这三个盘踞在开阳县百姓头上的吸血鬼被一网打尽,全城欢欣鼓舞,张灯结彩。而冯忠义本人,却将宅院及财物出售后悉数分给百姓,又平反了曾经办的那几桩冤假错案。他深知自己虽剿灭了山贼,但私设过路银等做法有违国家法度,于是脱去官服,赴京请罪。

咸丰皇帝听闻此事后,非但没有责罚他,反而还大力提拔,升他为知府。

但出乎意料的是,冯忠义并没有赴任,而是出国留洋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比山贼危害百倍的事儿———鸦片。他决定出国学习西洋先进的知识,只有如此才能救更多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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