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雪波生态小说中的自然灾难描写

2020-07-06 03:26李博
北方文学 2020年8期

李博

摘要:当大多数人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中对我们生存的环境变化视而不见时,郭雪波在自己的小说中一次次为自然代言,他通过对自然灾难的描写而高声呐喊着,企图让更多人看见生态环境正在不断遭受迫害的现实,试图为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敲响警钟,地球的环境急需全体人类的力挽狂澜。

关键词:生态小说;郭雪波;自然灾难

郭雪波如今在中国当代“生态文学”领域可以说是独树一帜。在他的生态小说系列中,主人公生活在特殊的自然环境和动植物生态系统中面对着极端的生命形态,他的作品始终坚持着对自然与人之间关系的探索。尤其是大量关于自然灾难的描写,对当今社会起到了越来越鲜明的警示作用。

一、郭雪波小说中自然灾难的分类

郭雪波小说中对于自然灾难的描写不胜枚举:在小说《大水》《苍鹰》《沙葬》中呈现的自然灾难主要有洪水、沙暴、流沙等突发性灾难;而在小说《沙狐》《沙祭》中集中反映了土地沙化、干旱等周期较长的自然灾害;还有在郭雪波的大多数小说中都存在着草原沙化、水土流失等人为渐变性灾难,例如在小说《天海子》《沙狐》中都有相应的描写。通过人与动物面对灾难的种种表现,郭雪波有力地倾吐着他对草原生命力的歌颂,对沙地荒芜残酷的愤恨。

二、郭雪波小说中自然灾难与人的关系

(一)人为导致的自然灾害

在郭雪波的生态小说中,故事发生的场景多数存在趋同性。人与动物生活在一个共同的自然环境中,即作者的故乡库伦旗。小说《沙狐》中被命名为恶魔的沙漠曾经是水草丰美、绿茵遍地的草场,几百年间曾养育了无数的生灵,然而,自从人类开始在草原上开垦土地、耕种庄稼,人为改变了草原的原始生态环境,慢慢地,风沙吞噬了这片沃土,最终凝结为寸草不生的死漠。这片沙漠在小说主人公老沙头眼中是“一头妖怪”,它拥有可怕的力量,时刻以干旱、沙暴、酷热、荒蛮等手段,攻击着每一个身在其中的生命。小说《沙葬》中也有相似的描写:“诺干·苏模庙位于科尔沁沙地东南部一片白茫茫的流沙群落里。当地人称这片流沙地为莽古斯·芒赫,意思是恶魔的沙漠”。[1]小说中云灯喇嘛对沙漠的怨恨并不比老沙头少,“他认为沙漠是个大妖魔,而拆了庙、毁了神殿,便是放跑了这个沙妖。这是报应,天地对人的惩罚”。[2]两篇小说的主人公不约而同地把沙漠“妖魔化”,一方面在痛恨这个恐怖、残暴的“妖魔”,另一方面也思考着正是人类本身创造和释放了妖魔。人为造成了草原沙化与水土流失,最终造成的干旱、流沙、沙暴和沙崩等种种自然灾害,所以沙漠吞噬人的生命、摧毁人的精神都是“天地对人的惩罚”。

(二)人成为自然灾害的受难者

千百年来人类在面对自然灾害时,大多数人首先充当的是受难者的角色。小说《大水》中有多处描写被洪水围困的群众,“不远处有几座土房子顶露出水面,上边挤站着呼天喊地的村民。……一株老榆树杈上,蹲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颤颤抖抖地往树上拽拉一位腰身以下泡在水里的姑娘。……一堵半截墙露出水面,上边骑坐着两三个一丝不挂的赤裸的孩子。有的在哭,有的却在笑”[3]。在这段描写中,从远及近的推进式场景展现出洪水弥漫时人们的脆弱与无助,面对滔滔洪水,无论男女老幼都随时会被洪流吞没,生命转瞬即逝。

(三)人对自然的征服

在郭雪波的小说中,主人公往往同普通人一样,在面对滔天洪水或者肆虐沙暴时,他们并没有影视剧中的主角光环,但是他们往往有着比普通人更开阔的眼界、更包容的心态,所以同样是面对灾难,这些人的行为更值得被书写。小说《沙祭》中对于旱灾的描写精简而不乏调侃,“打种子落土起,一春没下滴雨,那天空干净得像被狗舔过的孩子屁股一样,从未飘来过巴掌大的雨云。苞米、谷子、高粱苗拱出土后没长一搾高,就蔫巴干了。全指望沙坨里广种薄收的哈尔沙村,今年将颗粒无收”。[4]生活化的语言把旱灾中农民们的状态切实地描绘出来。这就为主人公双阳老汉播种红糜子的艰难进行铺垫。为了在全村颗粒无收的情况下能够成功抢种红糜子,老双阳和干儿子狗蛋克服了缺水、流沙等重重困难,在沙漠中完成了耕地、播种、灌溉、施肥等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六十天中以生命为赌注守护着红糜子的生长,最终成为全村唯一在沙坨子中收获粮食的农民。这种“征服”可以看作是主人公企圖用自己的力量找到与沙漠和谐共生的方法,显示了人类坚韧的力量。

三、自然灾难中人性的闪光

在郭雪波的小说中,作者有意地为主人公们设置了各种各样的情境:风暴、流沙、干旱、沙崩、洪水,人类面对这些非常态的力量虽然会感到恐惧与怯懦,但是总还是有一小部分人能够展现出人性的闪光,这少数者也就成为慰藉大众心灵的甘泉。在小说《大水》中,男性主人公“我”救了一名怀孕的女性,虽然这种救助最初是在“金表”的交换下进行的。“我”最初的善意是有偿的,但是随后情节的发展带有一种强烈的象征意味,两个人被冲到了一个坨子上,坨子上有一只野狗,于是两个人和一只狗就共同处在茫茫洪水中的这座“孤岛”上。这里洪水中的坨子就像是宇宙洪荒中的地球,男人代表着人类中的恶,而怜悯野狗的孕妇代表了人性中的善,野狗可以被看成自然界其他生命的代表,而孕妇肚子中的孩子是未来的人类。此时,人类与动物面对共同的灾难:洪水与饥饿。狗对于人类的设防是脆弱的,男人诱杀了野狗,吃了狗肉,这是人类为了利己的目的对其他物种的残害。在得知孕妇是仇人的妻子后,男人羞辱了孕妇,此时,人性的恶彻底占领了“孤岛”。于是在自然的力量中“孤岛”沉没,机缘巧合之下,男人死亡而孕妇获救。最后,男人的行为被误解,激发了罗天柱人性中善的一面。在这篇充满反讽意味的小说中,善恶的抉择就在一念之间,自然灾难面前,人与人之间的互助被渲染上复杂的颜色,人对于其他生命的伤害被以隐喻的方式展现出来,虽然过程中充满了黑色幽默和讽刺,却还是在小说的结尾汇聚为人性的闪光。

四、郭雪波小说对自然灾难的反思

在郭雪波笔下,人类与动物在自然灾难面前无一例外显得脆弱、无力、自私、渺小,却又有时矛盾地存在着坚韧、强大、无私、伟大的灵魂。这种矛盾性主要体现在人类的思想行为中。小说《沙狐》中写道:“他钦佩这里的植物和动物,把这里的所有生命都当作自己的同伙和楷模,当作不畏惧沙漠这妖魔的勇士。这里,为对付沙漠这妖魔,人、兽和草木结成了和谐的自然联盟。”[5]小说中的老人把沙漠看作妖魔,这是人类对自然灾难最朴素的认知,在这种带有原始意味的思想中,人与其他生物体的关系是盟友,面对自然灾难生命自然地结合在一起,其中人类是相对脆弱的那一环,其他生命反而是坚韧的存在。郭雪波的小说中,小说《沙狐》对沙暴有着详细的描写,“那道不详的波浪,贴着地面,迅速异常,在家门口赶上了他们。强劲的风打着转,把坨子上的沙子吹得沙沙地响,落叶和碎草被吹上了半空,四周顿时昏暗下来”。[6]作者在描写沙暴时大多用白描的手法,视角从上至下,刻画了一幅天地变色、太阳暗淡、空气炙热的地狱图景。面对沙暴可怕的破坏力,人类与其他生物一样没有还手之力,读者仿佛能够感受到被风暴摧毁的生命临死时的痛苦。小说中的人和马都陷在滚滚流沙之中。小说中的沙狐不仅仅是一条生命,而成了一种象征。沙狐的死亡是理想中生命形式的消失,也是郭雪波小说中对自然灾难的深刻反思。类似的象征结构出现在小说《苍鹰》中,小鹰对老鹰的伤害,同老郑头儿子对父亲的背弃,表面上都是后代在父辈的牺牲中获得展翅飞翔的天地。然而,老苍鹰的牺牲是与自然搏斗的结果,是一种伟大的牺牲,这种牺牲精神反映在老郑头的身上则不仅是他为了儿子牺牲自己的爱情,更重要的是他为了这片沙漠而牺牲了他的所有青春、爱情和亲情,这种牺牲才是真的苍鹰的精神写照。看上去老郑头的死亡预示人类与自然最后联系也断裂了,然而作者在小说的结尾让伊琳承接了老郑头的意志:“她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留在这里干。”[7]于是在伊琳身上,苍鹰的精神又重新复活了,预示着人类与自然的连接会一直延续下去。

郭雪波的小说对于自然灾难的描写是真实的,生存与死亡是灾难中永恒的主题,然而,对于灾难的描写的最终目的却是为人类敲响警钟。

参考文献:

[1][2]郭雪波.沙葬·狼与狐[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150、153.

[3][4]郭雪波.大水·沙狼[M].北京:农村读物出版社,1992:277、5.

[5]郭雪波.沙狐·狼与狐[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9.

[6][7]郭雪波.大水·沙狼[M].北京:农村读物出版社,1992:316、2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