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女人的挽歌

2020-07-06 03:26孟繁滨刘凤娟
北方文学 2020年8期
关键词:不公身份

孟繁滨 刘凤娟

摘要:本文旨在分析约翰·斯坦贝克的小说《人鼠之间》中的唯一女性形象——科利的妻子。本文作者认为,透过对科利妻子形象变换的逐步深入的描写,斯坦贝克表达了他对美国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妇女命运的极大同情和关照,及对那个时代不公平的社会现实的控诉,体现了他悲天悯人的情怀。

关键词:挽歌;身份;不公;渴望

一、輕佻的女人

科利的妻子,是小说中的唯一女性——伦尼那不可遏制的爱抚柔软光滑东西的欲望的牺牲品,伦尼逃离农场的直接原因,伦尼难逃一死的间接原因。读者是从爱讲闲话的堪迪的嘴中第一次得知,她是个“轻佻的女人”。[1]在堪迪的观察下,她对所有的男人都暗送秋波。她似乎是农场上令大家厌恶但却饶有趣味的话题,而且总是作为最具有启发性和兴奋性的人物被介绍给初来乍到者。在维特的嘴里,她是这样的——她毫不掩饰。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她对所有人都抛媚眼,我敢断定她对那个黑人马厩工也抛媚眼。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1]所有这些话足以让读者在未见其人之前判断她是个放荡的女人。她的第一次出场是当乔治与伦尼第一天到农场单独等候在宿舍的时候。她上着厚厚的妆,眼睛被浓重的色彩勾画得大大的,丰满的嘴唇涂得红红的,充满了色欲的勾引;她涂着红指甲,头发卷成一个个小卷,像香肠那样,披散下来;身上穿着居家棉布长裙,脚上趿拉着红拖鞋,鞋面上装饰着小簇的红色鸵鸟毛。她的这种花里胡哨的打扮让人无法不把她和轻浮便宜的女人联系起来。当她向乔治和伦尼发问的时候,她倒背着手倚在门框上,身子向前撅着。当她发现伦尼着了迷般的眼神在她身体上滑动的时候,她开始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露出顽皮的微笑,身体也颤动起来。她的这种极富勾引的肢体动作无疑使得在场的两个男人和读者都确信她是个没有道德感的荡妇。她向乔治和伦尼解释她来宿舍的目的是找她的丈夫科利。而在她走后不久,她的丈夫科利又情绪激动地闯进宿舍,问她的媳妇在哪里。正如维特讽刺的那样,科利把一天一半的时间用来找他的媳妇,他媳妇用剩下的时间来找他。乔治意识到科利的媳妇完全就是颗定时炸弹,是一种邪恶的危险,所以在她离开后马上警告伦尼要和她保持距离,因为他“从来没见过比她还可怕的引人坐牢的诱饵”,[1]她俨然就像个捕鼠夹。小说至此,科利的妻子给读者的印象就是:她如同发了情的母狗一样,整天在农场游荡,找男人调情。

二、不寻常的女人

在小说的第四章,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当所有的男人都去到城里找乐子,只剩下“老弱病残”留在农场在克鲁库斯的小屋不期而遇的时候,读者们才认识到科利的妻子是个多么不寻常的女人。克鲁库斯,堪迪和伦尼都怕她,不敢和她搭话。她开心逗乐般地对这三个男人说“你们都彼此提防着彼此,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害怕别人对自己有所图谋”,[1]她的话与小说第二章中史利姆的话如出一辙。史利姆也是农场上的雇佣工人,他精明能干,言行举止充满了贵族的风范,在农场工人眼中是权威般的存在,无论哪个方面的事情,工人们都唯他马首是瞻。他不仅赢得了伙伴们的尊敬,还赢得了雇主的尊敬。他是个很有体面很有修养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善解人意并富有同情心。在小说中,他是唯一一个苟且于这个世界中却看透这个世界的人,唯一一个拥有能力在困苦生活中找到平衡的支撑点的人。所以,从科利妻子的口中能说出像他说出的那样有智慧的话,的确是令人震惊。她是如此敏锐,毫不留情地嘲笑堪迪等人想拥有土地的梦想是“胡扯”。她又是如此聪明,看穿了一切,也看透了人们之间的关系,尽管她的表述听起来有些邪恶甚至不怀好意。当堪迪和克鲁库斯吓唬她,让她马上离开,否则就向老板报告后,她利用她是老板儿媳妇的地位,指出了残酷无情的现实——没有人会听你们怎么说的,你们也知道。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你们的话。经她这么一说,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克鲁库斯马上低到了尘埃里——没有人格,没有自我,刚刚还虚张声势的堪迪马上也垂头丧气地用孱弱的声音承认这是事实。尽管残忍,但她说的话一点不假,她使刚刚还被那种不切实际的土地梦烧昏了头的人完全清醒,回归到现实的清醒——自己是社会上的无名小卒,没有身份,没有价值,没有尊严。面对这三个可怜无力的男人,她像一头无所畏惧的愤怒咆哮的母狮。她的怒火如洪水般奔涌而出:为什么别人在周六晚上可以出去找乐子而她不能?为什么她就得把自己囚在屋里,和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在一起?为什么她没有和别人说话的自由?至此,她原来留给读者的印象被完全颠覆。她在农场游荡找人聊天不是为了调情;实际上,她是一个被忽略的女人,在丈夫那里得不到真正的爱与尊重,她痛苦、失落,她渴望和人正常地交流,渴望真情和温暖。在小说的第五章,当她偶遇伦尼的时候,她的这种渴望得到了更充分的体现。“为什么我不能和你说话?从来都没人和我说话。我太孤独了”[1]“我好孤独啊……你能和别人说话,而我除了科利,不能和任何人说话。否则的话,他就会生气抓狂。如果你不能和别人说话,你会感觉如何?”[1]“我究竟犯了什么错?我难道没有和人说话的权利么?他们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人?”[1]“好像没有人在乎我到底过得怎样。”[1]后来,对伦尼,这个她觉得很不错又安全的人,她讲述了自己的过去,仿佛伦尼就是她的知己。当她得知伦尼喜欢抚摸漂亮柔软的东西的时候,她邀请他摸自己的头发。但是伦尼无法控制自己,越摸越用力,这吓坏了她,她开始挣扎尖叫。伦尼恐惧起来,一只手不停地摸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鼻子和嘴。在挣扎与反抗的混乱中,她的脖子被折断,死了。

三、美丽纯良的女人

在小说中,她是个没有身份的女人,没有名字,只是被称作“科利的妻子”。没有人理解她。但她是如此的睿智而充满锋芒,又是如此的勇敢,无畏地发出她心底里的呐喊。斯坦贝克对她尸体的描述如此的凄美动人:科利的妻子躺在那里,身上一半散落着黄色的干草。所有的卑劣与计划,所有的不满,所有希望得到关注的渴望,在她的脸上已找不到任何的痕迹。她非常的漂亮,非常的单纯。她的脸是那样的甜美,那样的年轻。她搽了胭脂的面颊和涂红的双唇使得她看起来还是活着,像是在轻睡。那像小香肠似的卷发,散落在她脑后的干草上,她的唇微微地张着。在这里,斯坦贝克以唯美的幽婉的笔调在为她哀悼,为她辩护。所有的卑劣与计划,所有的不满,所有希望得到关注的渴望——并不是真正的她。谋害她生命的人不是伦尼,而是那个残忍的不公平的社会。[2]真正的她美丽而单纯,心地纯良。她那微启的双唇似乎在诉说她悲惨的身世,她对生活美好的憧憬与对温情的渴望。

四、结语

综上所述,作为小说中唯一的女性人物,科利的妻子身上所体现的矛盾冲突,不仅集中反映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底层劳动人民社会身份的缺失和命运的悲惨,[3]更加反映了妇女作为边缘化人物尤为凄苦的命运。她身上所展现的善与恶、美与丑是那个时代的缩影;她的逝去,是一种无言的控诉。正如斯坦贝克对她的最后的描述——当一切面纱褪去,一切伪装卸除,人性最真实的部分永远是美丽纯良和对真善美的渴望。

参考文献:

[1]Steinbeck,John.Of Mice and Men.New York:Penguin Books,1993,pp.28–88.

[2]Chang,Yaoxin.A Survey of American Literature.Tianjin:Nankai University Publishing House,1995.

[3]Wu,Weiren.History and Anthology of English Literature.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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