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意识的自觉——网生代导演的特征

钱才芙

（四川文化产业职业学院 影视学院，成都 610213）

互联网，特别是移动互联网的迅速发展，对各行各业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对于电影行业来说，在互联网的逐渐渗透之下，各种新的现象不断涌现，其中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是跨界导演的勃兴。跨界执导电影并不是在互联网时代才出现的新现象，第五代导演中就有由摄影改执导筒的张艺谋、顾长卫，由美工改做导演的冯小刚，由演员跨界而来的导演数量更多，如较早的姜文以及后来的徐静蕾、赵薇、徐峥、邓超等等。但他们的跨界基本上是电影行业内部的跨界，而近几年出现的这一批跨界导演却大都来自于电影行业之外，如来自文学界的郭敬明和韩寒、来自广告界的肖央、来自主持界的大鹏、何炅，来自音乐界的刘若英等等，他们凭借自己此前积累的人气成功跨入了导演的行列。他们被称为“跨界一代”，也被称为“网生代导演”。在中国，对导演进行代际划分的习惯从上世纪80年代就已经开始了，处于同一代际的导演，他们的作品虽然呈现出各自不同的艺术特征，但总的来说，还是体现出比较清晰的代际特征和群体风格。然而在互联网环境下开始崭露头角的这一批导演，在众多学者看来，已经很难从创作的角度对他们进行传统意义上的清晰的代际划分。尽管作品没有较为一致的主题表达和美学追求，但这一批导演身上还是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特征，即商业意识的自觉。下面我们先对近几年出现的非影视行业内部的跨界导演以及他们的作品情况做一个梳理。

跨界导演电影作品表

从上述作品的票房成绩来看，基本都达到了亿元以上，有的甚至高达十几亿。尽管这些影片的口碑好坏不一，但从市场角度来说，它们无疑是成功的。而它们的成功跟导演自觉的商业意识密不可分。

一、IP运用的自觉

从上面的表格我们可以看出，这些导演的首部作品几乎都选择了已有固定受众基础的文本来进行再创作。郭敬明的《小时代1》是在自己的小说《小时代》的基础之上进行创作的，《小时代》作为一部系列小说已于2011年出版完结，并在2010年至2012年连续三年保持了虚构类图书销量冠军。 大鹏的《煎饼侠》是在他的网络剧《屌丝男士》的基础上进行创作的，《屌丝男士》是搜狐视频出品的系列网络剧，2012年开始推出第一季，2015年推出第四季也是最后一季，四季在网络上的总点击量已经过亿。肖央的《老男孩之猛龙过江》是在他的网络微电影《老男孩》的基础之上进行创作的，《老男孩》是优酷2010年出品的“十一度青春”系列微电影中的一部，在网络上拥有上千万的点击量，同时也拥有良好的口碑。何炅的《栀子花开》是在他推出的第一支单曲《栀子花开》的基础上进行创作的，歌曲《栀子花开》曾拍过两个版本的MV，其中一个版本表现了四个青年学生的校园生活，电影《栀子花开》的剧情也是展现了四个大学生的校园生活。刘若英的《后来的我们》是在她的歌曲《后来》的基础上进行创作的，《后来》是作为歌手的刘若英的代表作之一，歌词描述了因为因为年少轻狂而轻易放弃了一段感情的惋惜之情，这首歌的背后包含了刘若英自己的爱情故事，也是娱乐圈众所周知的故事，所以在电影《后来的我们》中，刘若英依然讲述了一个跟错过有关的爱情故事，延续了歌曲所传递的情感。韩寒的《后会无期》、郭德纲的《祖宗十九代》、《小沈阳》的《猛虫过江》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借鉴之前的文本，但其实不然。《后会无期》虽然没有改编自韩寒之前的任何一部小说，但电影中的人物和他们经历的事件分明能让我们感受到他小说中人物的影子，实际上是对他之前多部小说的一个综合改编。《祖宗十九代》被有的观众认为“就是把德云社经过历史检验的很多相声段子，或者是喜剧手法，用影像翻译了一遍。”[1]《猛虫过江》则有浓郁的东北小品风格，而东北小品正是小沈阳最擅长的。

第一次执导自己的大银幕作品，这些导演们几乎都没有选择做一个完全的新的尝试，而是在旧作基础上的加工和转化，或进行已有风格的延续。从商业角度来说，这是一种非常稳妥的决策。不管是畅销小说还是知名网剧、抑或是一首广为传唱的流行歌曲，因为它们已经有了稳定的受众群，因而成为了一个IP，对IP进行转化则意味着电影还未上映，就已经有了潜在的观众群，潜在的观众群则意味着潜在的票房。

二、商业类型选择的自觉

网生代“不仅是电影创作概念，同时也是电影观众概念，它将创作者与观众联系在一起。与第五代、第六代电影导演不同，‘网生代’电影人是从网络的土壤中生长起来的一代。同时，在互联网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这一代用户也逐渐变成了电影观众的主流人群”，“‘网生代’观众都比较年轻，中国互联网的核心用户为10-24岁，他们也成为了当前中国最主要的电影观众群体。”[2]为了满足主流观影人群的需求，从上面的表格中我们可以看出，这批导演们大都选择了青春、喜剧、爱情等电影类型。《后会无期》部影片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纯粹的喜剧片，与其他影片相比，它们有着相对更加严肃的主题，但依然运用了大量的喜剧元素来增加影片轻松的形式感，以满足观众的娱乐心理。

三、叙事策略运用的自觉

“‘碎片化’叙事源于后现代写作，是以非中心化、非整体性的方式对严肃、权威、整体性经典文化观对反驳。伴随着社交媒体技术的成熟和大面积铺展，碎片化思维已然成为了当下‘网生代’群体对思维模式和阅听习惯，带着这样的媒介接触惯性，青年人很难专注于传统化的线性叙事所营造的故事节奏。”[3]因此，“网生代”导演们几乎都自觉选择了碎片化叙事的策略。

《小时代》系列在豆瓣的评分没有一部超过5分，然而并不妨碍它一共拍了四部并且每一部都收获了不俗的票房成绩，导演郭敬明非常清楚自己的影片定位，这是拍给他的粉丝看的“粉丝电影”，粉丝们更多在意的是电影与小说的互文与互动，所以影片花了大量精力去展现时尚元素、展现美好的“男色”，叙事上则显得支离破碎。《后会无期》讲述了三个拥有不同生活经历的年轻人怀着不同心事自驾横跨大陆的经历，这期间他们遇到了不同的人，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个不同的故事。影片采用了公路片的形式，用三个主人公的在路上为主线串联起了一个个碎片化的故事。《乘风破浪》采用了穿越的叙事模式，让主人公徐太浪回到过去遇到了自己年轻时的父亲，他们一起度过了一段兄弟情深的岁月，这段经历让太浪开始理解父亲并消除了和父亲多年的隔阂。在穿越的过程里也通过多个人物引出了多条支线。《老男孩之猛龙过江》讲述了两个有着音乐天赋并且怀揣音乐梦想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过得窘迫、憋屈的青年人，在一次神秘的机缘下去到纽约参加选秀节目实现音乐梦想的故事。故事横跨家乡与异国两个大的空间，又跨越了学生时代的过去时间与正在进行的现在时间，这些时空在影片中是不断自由切换的，使影片呈现出典型的碎片化叙事的特征。《天气预爆》讲述专靠别人生活的不如意发财的“自杀干预大师”马乐被寿星砸中，需要找齐被贬入人间的风雨雷电死神一起拯救世界的故事，在寻找四神的过程里串联出一出出闹剧。《煎饼侠》讲述主人公大鹏因为“夜店不雅照”遭世人唾弃，处在人生低谷的他草率地签下了一份拍摄电影的合约，他必须找到诸多大牌明星出演该片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在找寻的过程中，各路明星逐一登场，引出一个个爆笑的段子。《栀子花开》讲述了一对大学情侣和他们的三位好友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发生的故事，情节上也明显有拼凑的痕迹。《祖宗十九代》的主人公贝小贝，有才但貌丑，并且因为自己的外表受尽冷落，连整容医生都将他拒之门外，他最终决定穿越到自己的祖宗所在的年代去开启一个疯狂的颜值改造计划。他总共穿越了五次，引出了五段故事。《猛虫过江》讲述东北农村青年沈福，意外得知有一笔巨额遗产需要自己继承，便从东北来到台北，大闹台湾黑帮社团的故事。影片跨越多个空间，设置了多条叙事线，也堆积了多种类型元素，拼贴与碎片化的特征十分明显。

四、商业宣传和营销的自觉

档期的概念是伴随着中国电影市场化的过程开始产生的，“长期以来，中国电影每年的黄金档期是贺岁档，但是在2013年，贺岁档第一次出现降幅，2014年则进一步地延续了这一态势。暑期和农历新年成为中国电影票房收入的高峰期，大中小学生在假期里成为观影主力。”[2]从上面表格中的上映时间我们就能看出，影片在上映时间的选择上尽量都选择了热门档期，以暑期档和春节档居多，充分考虑了如何更好地实现影片的商业价值。

作为在互联网背景下成长起来的这一批导演，他们还非常善于运用互联网为电影做宣传。对于《小时代》系列的宣传，郭敬明自电影立项开始便在个人微博中发布了相关信息，并且从立项至上映前，他个人微博的内容基本都是与电影相关的，在电影进展的不同时期微博内容侧重点也不同。韩寒也非常善于利用微博进行宣传，特别是在他的第一部电影《后会无期》的前期宣传中，很少谈及个人生活的韩寒在微博晒出了女儿照片，通过公布个人生活状态来制造轰动性话题，将外界注意力吸引到个人身上，而后才进行了不同程度的电影宣传。差不多同期上映的《老男孩之猛龙过江》利用电影主题曲《小苹果》先行打开市场，导演肖央和他的合作伙伴王太利组合而成的“筷子兄弟”专门为影片创作的这首被称为“洗脑神曲”的歌曲迅速唱红了大江南北，并演绎出各种不同版本。电影还未上映，名声已经在外。大鹏对《煎饼侠》的宣传也是充分利用了社交媒体，他个人微博上的煎饼风画面，由他主持的网络脱口秀节目《大鹏嘚吧嘚》的微信公众号上的语音提示，由他导演的网络剧《屌丝男士4》里的植入广告，让受众处处都能看到、听到《煎饼侠》。《栀子花开》则利用毕业季做话题营销，在微博上发起了“我的青春叫宿舍“的话题探讨。《后来的我们》拍摄期间，刘若英也通过微博陆续发布了影片的相关进展情况。

从上述分析我们可以看出，网生代导演从创作伊始就有很强的商业意识，他们对自己的目标观众有清晰的定位，有较为明确的类型意识，也懂得宣传和营销的重要性。在中国电影产业化速度不断加快的背景下，商业意识的自觉未必是一件坏事，不过，从上述影片的口碑来看，大部分影片不尽如人意，所以，如何在保证电影商业性的同时又做到最大限度发挥电影的艺术性，进而达到一种“互利共赢”的局面，应该是网生代导演们更应该关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