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符号的向度

李基达

摘要：研究设计作品中各设计元素之间的关系问题，即设计作品作为具有统一激发作用的符号系统所包含的各个隶属符号之间的关系问题。文章从符号的构成形式出发，解构设计符号并分析在进行设计创造活动的过程中有关符号的选择问题。获取符号选择的意义并据此在进行设计创造活动的过程中筛取最合适的符号语言。使感性的理陛表达成为可能。

关键词：艺术设计 符号学 设计符号 符号语言 符号选择

中图分类号：TB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 （2020） 06-0132-03

引言

符号学作为科学的方法论，被称为“文科的数学”，既涵盖了非常丰富的人文内涵，也拥有十分严谨的逻辑关系。设计符号学作为符号学的隶属学科也继承了它的这一特性，这要求研究者们在对设计符号学当作表意学进行研究的同时，应该遵循科学的研究体系，对设计符构学、设计符义学、设计符用学等方面进行探讨和研究。文章将设计符号进行全面的解读，力求从符号的本质出发，解构设计符号，分析设计符号的特征，对设计符号的意义进行深入的研究，进而剖析符号的选择及组合的向度问题，由此才能保持符号的辨识度，清楚地将设计用意传达给消费者[1]。

一、符号世界

世界是符号的，一切被感知与被表达的符号形式一起组合成庞大的符号系统，共同构成了我们的符号世界。查尔斯·桑德斯，皮尔斯（Charles Sanders Peirce，1839-1914）认为“尽管我们不能说宇宙的构成是符号，但无疑宇宙中渗透着符号”。人类用符号表达情感及意义。有的符号基于物理世界的规则性而建立，目的在于探索人类如何在物理世界栖息;而有的符号则面对人类的精神世界，目的在于探讨人类意识形态，实现人类在物理世界“诗意的栖居”。[2]符号的本质是替代与象征，符号学研究的中心问题是符号关系、符号替代某种其他事物的能力问题，即符号的指代关系及能力问题，符号的指代关系涉及到符号的形式与意义，因此，研究符号形式与意义的形成及其关系问题是符号学研究的前提。

（一）符号形式与意义的形成

符号学是其中最集中地处理意义产生、传送、解释、反馈各环节与各种形态的学科。[3]符号形式与意义的形成是由符号的指代关系决定的，研究符号的“指”与“代”有助于了解二者间的关系，也有助于分析作为“指”的表象形式与作为“代”的表意内涵如何通过第三方作用力——意指作用链接起来。

1.表象系统与表意系统

表象系统（Representation System）是指研究符号表征的系统，表象系统中既涵盖符号最原始的形象，也包括抽象化的符号形象，是现象界中所有能被知觉到的形式语言，代表的是不具有利害关系的最单纯的形式。可以认为，表象系统是符号对象的映射，不涉及符号的语义内涵，其具有所表示对象的最明显特征。

表意系统（ldeographic System）中任何一个意义内涵与任何一个表象形式结合之前，表意系统与表象系统之间没有必然或者内在的联系，表意系统的范畴不受表象系统的影响，具有自由的特征。与表象系统从现象界获取表现形式的方式不同，表意系统寻求的是物自身的感性知觉，通过主体的感性意识赋予符号以意义。

表象系统与表意系统是同一符号的两个方面，现实生活中的任何符号都由这两个方面组成，也就是说现实生活中不存在没有表象系统的符号，也没有只有表意系统的符号，任何符号形式只要被感知便在第一时间被赋予了相应的意义，任何意义内涵只要采取任何形式表达出来便具有了知觉表象，形式与意义的结合也就成为了具有现实意义的完整符号并被纳入广大的符号系统之中。符号之所以成其为符号，其核心是被感知或被表达，只拥有非厉害关系的表象形式只存在理性中，单纯的表意内涵也只能存在感性中，无论是具有非厉害关系的表象形式，还是单纯的表意内涵，都无法在现实世界中被感知和表达，也就无法通过符号的交流功能完成意义传达的使命。

2.意指作用

符号是形式和意义的聚合体，符號意义借助符号形式进行传达，符号的目的是表达意义，没有意义不依赖于形式进行表达，也没有不表达意义的形式。[4]符号只有具有现实意义时才能具有语义传达的功能，要想获得符号的现实意义，就必须把单纯的理性形式和单纯的感性意识链接起来，成为具有表象形式和表意内涵的完整符号。要把形式与意义两者结合起来，就必须要有第三方的力将这两个关系进行组合，这个第三方的力就是意指作用，它把表象形式和表意内涵链接成完整的符号系统（见图1）。意指作用实际上是一种判断力，受地域和文化、空间和时间、方式和状态等方面因素的影响，从而左右对形式与意义的判断。

通过意指作用，符号通过从具象到抽象，或者从抽象到具象的方式将形式与意义链接起来并获得现实意义进而实现符号的传达功能。具象到抽象的符号化过程代表的是从现象界获取信息再与意义相结合的方式，这种符号化的方式存在所有具有感知功能的自然物中;抽象到具象的符号化过程象征的是由感性思维触发，依此创造表象形式的创造性活动，这是人类与其他具有感知功能的自然物的区别，人不仅能够感知符号，而且可以创造符号。符号化的过程代表了某一对象及其相关意义的获得，意指作用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不可替代的角色，它通过强制赋予或约定俗成的方式将表象形式与表意内涵链接起来构成完整的符号，比如鸽子代表和平、绿色代表环保、五个圆环按规律地排列代表奥运等。

（二）符号的派生与转化

一切具有现实意义的符号都隶属于一定的符号系统，只有处在符号系统中，符号才能被人所理解和解释。同一符号的同一形式又可能具有多重指代关系，从而使符号获得多重含义。[5]表象系统与表意系统透过意指作用链接起来构成整一的符号，但由于表象形式与表意内涵的无限可能性导致表象系统和表意系统拥有无穷大的范畴，且形式与内涵之间不具有一一对应的关系，因此，同一个符号可以通过意义的派生与转化获取多重含义（见图2）;同一个意义因为通过不同的表象形式进行传达，也可以派生或转化出多个不同的符号形式（见图3）。符号派生与转化的过程归根到底是新的意指的加入并产生作用的过程。

虽然符号中形式与内涵的这种对应关系可以通过派生与转化的方式进行意义的无限添加或形式的无限分化，但是这种形式和内涵的对应关系一旦确立起来便具有异常的稳定性，必须要有更强大的强制赋予或约定俗成的意指作用才有可能进行意义的添加或将其进行重新组合。

二、解构设计符号

符号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存在系统之中。正如卢卡契所指出的，“氛围的形成是作为由各种个别印象和联想组合而成的具有统一激发作用的一种具体系统。”[6]设计作品作为一个整一的具有统一激发作用的符号系统，正是通过各种符号元素的有效组合来实现设计作品的语义传达。设计语义传达的最终效果由各符号元素之间的向度决定，因此，解构设计符号，论述设计符号与设计中的符号的关系和意义显得十分有必要。

（一）符号解构的意义

符号—方面是完整的个体，拥有其完整的表象形式和表意内涵，另一方面由于符号本身形式和意义的派生与转化可以分化成无限多的符号，这些分化出来的符号与母符号之间具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彼此之间可以进行解释与补充说明。人们进行信息交互的过程实际上也是符号交换的过程，要想实现信息的交互，信息交互人之间必须具有部分相同的符号储备，当交互人之间所具有的符号储备无法帮助对方进行有效交流时，便需要动用符号间的解释功能，即利用另一个或多个符号去对前一个或多个符号进行解释，进而完成信息的有效传达。符号间的解释行为将各符号链接起来，形成完整的具有统一传达倾向的符号系统，符号系统所表达的信息是否被观众准确、快速、有效地接受与认知，取决于设计工作者对符号的选择和运用，比如父亲、母亲和孩子三者间有各自独特的称谓和含义，人们也可以把三者结合在一起用以表达家庭的概念，但是当人们把别的一个陌生人放进去一起表达家庭这个概念时便会引发歧义使人摸不着头脑。

尽管符号学是对符号进行研究，但根本目的是对符号所携带与传播的意义进行规则性探讨，符号表意之目的在于解释，进而获致得体的意义。[7]设计创作的过程实际上也是设计工作者筛选设计符号、对符号进行组合加工的过程。对符号进行解构，有利于分析各个符号在符号组合的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和所发挥的作用，有助于设计工作者在进行设计创作时筛取合适的符号元素，使设计工作者的意图可以透过设计作品清晰地传达给受众。

（二）论设计符号与设计中的符号

设计作品实际上是由各个设计元素结组而成的完整的符号系统，设计元素的选择与运用决定了设计作品的最终呈現与语义表达。要研究设计符号的向度问题，关键要区分设计符号和设计中的符号这两者间的区别与联系。设计作品作为设计符号代表的是完整的符号系统，是包含各种符号元素的符号群的概念，由全新的表象系统和全新的表意系统构成并被全新的意指系统进行链接;设计中的符号顾名思义就是隶属于设计符号系统的符号，具有相对独立的表象形式和意谓内涵，作为完整符号群的组成部分，其表意系统的部分范畴会被设计符号摄取，从而影响设计作品的语义传达。在设计作品中，设计符号与设计中的符号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表示的也并不是1+1=2的语义，按照格式塔心里学的理论表示，可以表示为设计符号大于设计中的符号之和，即1+1>2。

设计作品作为完整的符号形式，也具有派生与转化的特性。设计符号和设计中的符号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相互转化，如平面设计作品可以被用来当作服装设计的图案，经典的服装式样也可以被当作招贴设计的素材等，设计符号与设计中的符号相互转化，是设计工作者们进行设计创造的常用手法之一。事实上，当历史上第一个人类拿起第一块石头敲打出他想要的形状的时候;当历史上第一个人类穿上第一片树叶的时候;当历史上第一个人类在洞壁上印上第一个手印的时候，作为设计的符号便已经产生了，它伴随着的是人类意识的觉醒，并且主观地进行创造性活动。最简单的符号由最简单的意指发生作用，仅具有单一的表象形式和单一的表意内涵，从设计符号开始进行第一次派生或转化的时候，设计符号与设计中的符号的相互关系便开始进入无限的循环中。

三、设计符号的选择问题

艺术设计作为人类活动中相当重要的一个方面，是人类创造性思维和抽象性思维的体现，也是人类将外界形式和内心感悟进行符号化的过程，在符号化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面对各种符号形式和符号语言的选择问题，而选择什么样的符号形式或者选择什么样的符号语言将直接左右最终的设计呈现。

（一）设计符号的特性

设计作品作为由具有同一向度的隶属符号组合而成的具有统一激发作用的符号系统，其包含的各个符号的特性共同影响了设计作品的表象形式和表意内涵。要解决设计符号的选择问题，必须对设计符号的各个特性有所了解，其中设计符号的历时性与共时性、约束性与同一性这两对二元性特征对设计作品的整体表达具有重要的影响。

1.历时性与共时性

设计作为瞬时艺术，具有与时俱进的特点，设计符号的表象形式与表意内涵的联系并不是永恒不变的。正如上文指出，符号的表象形式与表意内涵的链接由意指作用决定，因而意指作用的变动必然引起符号本体的改变，对此，必然要用变化的思维对符号进行考量。符号的表象形式与表意内涵之间可以是一个，也可以是多个对应的关系，这些范畴之间的差异性并不受同一表象形式或表意内涵的影响，他们之间既可能存在相互联系、互相补充的关系，也可能存在相互对立的关系。瑞士语言学家费尔南迪，德，索绪尔（ Ferdinand de Saussure，1857-1913）表示，历时性与共时性是任何研究有关价值的科学的内在二重性，在设计符号的选取过程中，必须对符号的时效性有所了解，以免造成与设计目的相反的效果。

万字纹作为世界文明最重要的符号载体之一，不仅符号形式本身具有突出的视觉舒适感和美感，而且符号形式的鲜明表达也使得符号拥有了丰富的语义。“卐”字纹广泛存在于世界各地的装饰纹样中，最早的卐形纹饰可以上溯至公元前三千年的古埃及第十二王朝时期域外由弗林德斯，皮特里在1889年发现的塞浦路斯和卡里亚陶器的残片上。卐形纹饰也是古代希腊及爱琴海诸岛工艺品的主要纹饰之一，尤其是在古希腊荷马时期的陶器上更是反复出现，[8]可以说，万字纹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符号载体之一，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管在文化上还是政治上都被赋予了正面的含义。这种象征性的转变，在1920年8月，希特勒利用这一符号所具有的巨大民族凝聚力和号召力而将其搬上了纳粹党的党旗，从而使“卐”字延续近万年的神秘力量被纳粹在20世纪30-40年代烙上了罪恶的印迹，而在众多的设计作品中“卐”字形的出现往往就是作为纳粹的象征。

2.约束性与同一性

设计符号作为设计作品最基本的构成元素之一，在进行符号的选取和使用的同时，必定要考虑设计作品自身的约束条件以保证隶属符号元素之间的同一性，如设计作品所对受众的范围、受众的教育程度、文化差异和地域的差异等因素。符号的基本功能之一是指代和描摹，然后再通过符号化的表象形式进行表意内涵的传达，意指作用作为链接这两者的中间力量，透过强制赋予或约定俗成的方式发挥其作用。强制赋予的方式属于由社会中占优势的权威集体或个体所指定的符号形式或符号意义;约定俗成的方式往往是经由长时间许多人的感受所产生的联想汇集而成的某种社会习俗，而这种社会习俗对应的往往是众人建立起来的具有统一约束力的文化惯例，一般需要经过后天的学习与训练而确立起来，如警报音与出现问题之间的关系。但是，当处在不同的文化背景或不同的生活地域下，在一个文化背景或生活地域下约定俗成的对应关系，可能在另—文化背景或不同的生活地域下无法对应。[9]比如黄色在中国代表的是权贵、富裕、神圣等带有褒义的含义，因而常常被用来作为财富和权力的代名词;在西方，黄色却被认为是污秽的、不洁的，甚至是狡猾的、有罪的，在许多古典宗教绘画中就可以看到背叛耶稣的犹大穿的就是黄色的衣服，这也是纳粹逼迫被关在集中营的犹太人穿上黄色囚服的原因。西方文化中龙的形象与东方的文化中龙的形象截然不同，龙在东方的文化中更多的是高贵的、吉祥的，是力量和美的化身;在西方，龙则是贪婪、罪恶的代表。因此，了解各符号元素运用时的约束条件，把控好各符号元素语义的同一性，是保证设计符号统一激发作用效果的重要手段。

（二）合乎目的性原则

在对设计符号进行选择的时候，除了要根据设计工作者的意图对符号进行筛选外，还需要综合考虑设计委托方和设计受众的需求进行符号的选取运用，这便是合乎目的性原则。合乎目的性原则是艺术符号学与设计符号学的分水岭。设计符号学作为“文科的数学”，严格地规定了设计工作者在选取设计符号的过程中除了考虑感性目的的表达，也要考虑理性要求的实现，从而成为“有用的艺术”。

在将符号进行结合产生新的设计符号系统时，新的表象系统和表意系统也会随之产生，也就意味着需要新的意指作用将其进行链接，这时需要设计工作者按照合乎目的性原则综合考虑设计人、委托方和设计受众这三方的意愿进行设计创作。在合乎目的性的原则下，设计工作者对委托方和设计受众两者的需求进行信息解码，再根据设计工作者的本身意愿和判断进行符号的选取和整合，但是由于设计方个体的地域和文化、空间和时间、方式和状态等方面的意指倾向不同，对于同一个设计目的和设计要求，不同的设计工作者会按照不同的意指作用选取近似符号的不同的表象范畴和表意范畴进行链接，因此便得到具有不同形式特征或不同表现风格的设计作品，但它们由同一个抽象目的触发，具有相同或相近的意義表达。

结语

世界是符号的世界，符号是世界的符号。庞大的符号帝国中的每一个符号都扮演了一个相对重要的角色，都携带着相对重要的意义，每一个符号都不能剔除其他符号的影响而独立存在，每一个符号与其它符号的碰撞都能产生新的形式或意义。即使是一个简单的圆形，虽然就其本身而言，并不能反映丰富的观念和内涵，但当其结合到一定的情景，成为一个有效符号系统的组成部分，它所蕴含的符号意义便会随着整体符号语义的传达而得到凸现和加强。[10]设计作品本身想要获得受众强烈的认同感和满足感，需要设计作品中的每一个符号都发挥作用。分析设计符号的构成与联系，探讨设计符号的向度问题，有助于设计工作者在进行设计活动时更加好地利用设计中各符号要素的特点，更合理地运用设计符号表达设计意图，使设计工作者的感性意识借助理性思维合理地进行表达。.

参考文献

[1]张少芳.符号学在设计中的探析与研究[J]设计，2015 （05）77-78

[2]张莉.意义产生的交流格局：评陆正兰著《流行音乐传播符号学》[J]符号与传媒，2019 （02）：224-228

[3]赵毅衡.哲学符号学：意义世界的形成[M]四川：四川大学出版社，2017：1

[4]赵毅衡.人是追求意义的存在[J]中国比较文学，2018 （03）：1-2

[5]徐恒醇.设计符号学[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8：4

[6]卢卡契.审美特性（第二卷）[M]徐恒醇.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383

[7]赵星植.论意义三分之形成回顾皮尔斯与维尔比的讨论[J]符号与传媒，2019 （02）68-82

[8]朱伯雄.世界美术史[M]济南：山东美术出版社，1989：121

[9]田春.“物语”：即看即用的设计符号学研究[J]装饰，2011 （07）：116-117

[10]海军.平面设计的符号学研究[D].清华大学，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