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的第二条战线

2020-08-06 14:32王景烁耿学清尹海月
情感读本·道德篇 2020年4期
关键词:求助者恐慌热线

王景烁 耿学清 尹海月

新型冠状病毒不仅侵染肺部,它正在找机会进攻人们的心理——在那些匆匆上阵的心理热线中,可以找到很多这样的例证。

除夕到大年初二,北京师范大学学生心理咨询与服务中心副教授宋振韶在办公室电话前守了3天。

他是学校“雪绒花学生心理帮助热线”负责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发生后,这条开设了30多年的热线,临时决定为家在武汉的北师大学生提供心理支持。出乎意料,打来电话的不仅有学生,还有湖北、辽宁、河北等地的社会求助者。

“现在不能听家人咳嗽,一听我就心慌气短,呼吸困难,怎么办?”一位求助者问。

1月27日,基于“雪绒花”的反响,北师大心理学部开通了面向公众的热线“4001888976”,邀请国内150多位心理咨询师同时在线接听。

北师大心理学部党委书记乔志宏介绍,热线开通以来,每天的咨询电话在200个左右。

31个省份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后,2月2日,国务院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联防联控机制印发通知,要求各地设立应对疫情心理援助热线,目标之一是防范心理压力引发的极端事件。国家卫健委还下发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紧急心理危机干预指导原则》。

武汉大学心理健康教育中心主任赖海雄,担任了湖北省心理支持热线“4007027520”的专家服务队队长。他总结,来电主要集中在三方面:因疫情出现了紧张、焦虑情绪;因疫情造成生活不便,情绪难以排解;或者求助者本身存在心理问题,被疫情再度激发。

心理咨询师们处理的极端情况包括:一位看过精神科患者的焦虑被唤起,患者开始发抖,失眠;一位妈妈在电话里语气急促,她患有轻度抑郁症的儿子从2楼跳下,并且,骨折后也坚决不去医院。

非正常时期,恐慌其实是正常的

“病毒可以被物理隔离,但恐慌情绪不会。”上海青春在线青少年公共服务中心(上海12355)资深顾问宋娅茹说。

她认为,恐慌透过手机、电脑屏幕,比病毒更快地穿透人心。如果因为关注疫情导致负面情绪加重无法排解、出现恐慌心理等情况超过一周以上,就需要及时获得心理干预,以缓解压力,降低负面情绪。

2008年汶川地震后,宋娅茹曾为部分被送到上海的震区青少年开展心理干预。她认为,与地震这种突发性自然灾害不同,疫情从出现、蔓延到被控制,有一个持续的过程。

“这一次疫情出现之后,呈现的是全民焦虑、全民恐慌。”湖北省宜昌市幸福家心理服务中心心理咨询师黄庆武说。

疫情暴发前,黄庆武和同事組织了一次青少年冬令营,其中一位小学生活泼好动,当上了营里的体育委员,可疫情到来后,他开始乱发脾气。 家人开玩笑端起他的杯子要喝水,他会大哭,摔门而出。

戴不戴口罩,也可能引发家庭危机。宋娅茹对记者举了一个例子:一位年轻女士对心理咨询师说“我要杀了他们再自杀”,起因出奇简单:劝父母戴口罩未果。当父亲说“戴啥口罩,我一辈子都没戴过口罩”时,她情绪失控了。

“严格来讲,针对疫情的心理援助热线不是平时我们所理解的心理咨询,更像是给受伤后的心灵一个‘紧急包扎,属于心理危机紧急处理。”湖北省心理支持热线专家团工作组组长之一、华中科技大学大学生发展研究与指导中心副主任雷光辉总结。

宋振韶也很清楚,心理热线的作用,是让人倾诉担忧,帮人化解恐惧,以更好的状态面对现实。不少人不允许亲人恐慌,不允许孩子害怕,反而制造了更多心理负担。一个男生有轻微的感冒症状,害怕自己被感染,家人劝他乐观,但他就是积极不起来。

“有必要通过热线让公众知道,在这种非正常的时期,恐慌其实是非常正常的。”宋振韶说,重要的是,让公众能够接受恐慌,与恐慌“和解”,让心情平和下来。

否则,“恐慌是疫情的助燃剂”,宋娅茹说。

居家隔离带来的代际冲突

不少求助者打心理热线,是因为“想聊聊天”。宋振韶经手过的一次咨询,当事人刚参加完研究生招生考试,等待大学毕业的节点遇上了疫情,规划都被打乱,对未来的担忧瞬间加重。

他还记得,一位咨询者在家里与长辈朝夕相处,婆婆委婉地提出希望她和丈夫“要个孩子”,这引发了她的心理危机。

出于疫情防控需要,多数人闷在家里,减少外出。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下,一些矛盾就此被激发。“总的来讲,由于隔离等原因,生活方式突然发生改变,对不确定的焦虑和担忧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和情绪波动。”宋振韶对记者说。

“应激状态下发生的冲突。双方情绪失控,什么话难听就挑什么说。”宋娅茹说。一个案例里,有小孩在家里待不住偏要出去玩儿,父母多次劝阻后失去耐心,简单粗暴地告诉孩子,“你出去就是送死,感染病毒回来还要害死我们,还不如撞车死了”。

得到的回应是:“那我现在就死!”

上海青春在线青少年公共服务中心副总干事侯俊伟介绍,1月25日,共青团上海市委及上海12355组织开展了针对疫情的线上心理疏导志愿服务,志愿者处理的咨询,大多围绕疫情期间的代际冲突和亲子关系。

哪些是疫情敏感人群

宋娅茹认为,疫情之下的恐慌敏感人群一般为:年轻妈妈、家有老幼的中年群体以及从众效应者、恐惧症患者。

一位年轻妈妈高度关注有无儿童感染病毒的信息。国内出现2岁儿童确诊病例后,她茶饭不思,不敢出门,将生活垃圾堆在门口,每天用大量盐水和酒精给自己和孩子反复擦洗身体,晚上还梦到“孩子被隔离抢救”。

甚至,孩子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打来电话,她也不敢让孩子接听,理由是,“信号里(病毒)也会传染过来”。

接听热线的宋娅茹判断,这位年轻母亲因疫情产生了急性应激反应(ASD)。“噩梦、闪回、回避”,急性应激反应的三个特征,她都出现了。急性应激反应初期是“冲击期”,个体遭受外部刺激后,表现为一定程度的定向力障碍、注意力分散,突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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