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的口译译员风格研究
——以非流利特征为例

2020-08-31 06:26姜向祎
外语与翻译 2020年2期
关键词:张译译员流利

姜向祎

上海交通大学

胡开宝

上海外国语大学

【提 要】本文基于记者招待会汉英口译平行语料库,以费盛潮和张璐两位译员的译文为研究对象,通过无声停顿、有声停顿、重复、修正四种非流利特征来考察其风格的异同。本文从标准类符形符比和平均句长等形式参数入手,进一步对非流利特征的类型和语法功能进行比较,以揭示其风格差异。研究发现,费盛潮的口译较为充分,强调信息的准确性,注重提高观众的参与感;而张璐的口译简单而明晰,遵从译语文化和规则,注重维护个人的正面形象。

1.引言

长期以来,翻译语言一直被语言学家视为“偏离常规的、非自然的语言变体”(胡开宝2011:6),而规定性译学研究对“等值”(equivalence)或“对等”(correspondence)的强调与关注更使译者一直处于边缘化的隐身地位(Venuti 1995)。直到Hermans(1996)提出“译者的声音”一说后,译者风格才逐渐进入翻译研究者的视野。Baker(2000)指出,译者会在翻译文本中留下一系列语言或非语言的个性“指纹”,即所谓译者风格(translator’s style)。此后,学者们在分析译者风格内涵与特征的基础之上,从词汇应用、句式特征、叙事结构等层面进行了研究,获得了丰硕的成果。但目前基于语料库的译者风格的相关研究范围较窄,多局限于文学文本的翻译研究,对其他类型的文本尤其是政治文本的研究较少。此外,现有译者风格研究多以书面文本的翻译为研究对象,很少对口译译员的风格进行研究(胡开宝、谢丽欣2017:15)。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口译语料库建设难度较大,对技术层面的要求较高:由于口译活动即时性与即席性的特点,所有的口译语料都要在收集后进行转写、标注、对齐等工作,耗时耗力;此外,翻译与口译活动对译语忠实性的关注要求译者和译员做一个“诚实的代言人”(Harris 1990),译者和译员在风格上发挥的空间较小。

不过,尽管译员风格研究难度较大,目前仍有学者进行了尝试性的探索,对口译译员风格研究起到有益的补白作用。Van Besien&Meuleman(2008)通过访谈来考察两位荷兰的专业同传译员口译策略的差异。研究发现,两位译员在使用全局策略和局部策略上存在诸多不同,第一位译员的口译较为简洁,删去了大量赘余信息,语调中立;第二位译员的口译较为充分,经常在译文中添加词语、明示源语信息,语调活泼。Sergio(2012)采用语料库方法,通过对译文中时滞、话语标记词和等值项的研究,发现口译风格具有自动性和特异性的特点。Kajzer-Wietrzny(2013)采用计量文体学方法,对两位译员口译产出中的信息负载度、词汇复杂度和重复度分别进行研究,发现这三个参数可以用来区分译员的口译风格和说话风格。此外,结果显示两名译员在风格上存在显著差异,第一名译员语速较快、语调多样、多使用增词法,口译文本较为充分;第二名译员语调中性、冗余信息较少、文本较为简洁。

语言流利性代表口语表达的流畅度,与口译质量评估密切相关,是评判译员口译能力的重要影响因素(Yagi 2000),而语言的非流利程度能揭示译员采用的口译策略,从而体现不同译员的风格差异,因此本文将非流利特征作为译员风格研究的切入点。基于Baker(2000)的研究,本文将口译译员风格定义为某个译员重复性或规律性的语言/非语言模式,是译员偏好或习惯性的选择,是区分几位译员的重要因素。本文基于汉英会议口译语料库,以费胜潮和张璐两名译员的英译文为研究对象,考察其对无声停顿、有声停顿、重复、修正四种非流利现象的处理,并试图探究两位译员的风格差异及其成因。

2.文献回顾

非流利特征指口语中出现的非目的性、无语义负载、阻碍话语流利性的语言产出,主要包括有声停顿、无声停顿、重复、修正等情况。目前关于非流利特征的研究大体分为四种类型:(1)从语音、词汇、韵律因素等语言学视角研究非流利的特征(Corley&Stewart 2008;Didirková 2019);(2)从语言习得的角度探讨语言能力与非流利现象的关系(Bada 2010;Liu 2019);(3)从年龄、性别等生理学视角研究非流利现象与认知功能或感知功能的关系(Shin&Lee 2017;Taschenberger et al.2019);(4)从病理学视角比较口吃者与非口吃者在口语产出中非流利现象的差异(Johnson 1961;Engelhardt et al.2010;Bóna 2019)。

此外,研究表明口译过程中的非流利现象与口译质量评估密切相关。Kopczynski(1994)对一场同传会议中的发言人和听众进行调查后发现,信息内容和术语的准确性对同声传译的质量影响最大,而口译流利性和口译风格紧随其后。此外,听众期望译员在口译过程中话语流畅自然,最大化还原源语信息,甚至去模仿原说话者的语速和语调。Ng(1992)从口译流利性、句法结构、词汇选择和语言能力四个指标考察不同性别的听众对口译质量评估的异同,发现男性听众更关注口译流利性和词汇选择,而女性听众认为语法准确性和语言能力对口译质量评估有更大的影响。同样,Zwischenberger(2010)对会议口译质量进行研究后发现,语言流利度对会议口译评估影响最大,而流利性、语调、语言风格和充分度四个因素对新闻发布会的口译质量评估有较大影响。此外,Yagi(2000)也对同传译员进行了研究,通过将职业受训译员、新手译员和学生译员进行比较,发现语言流利性与口译质量评估密切相关,是评判口译能力的重要指标,并且指出口译流利性可以作为口译译员风格研究的考察参数。然而,尽管现有研究已经指出口译流利度与译员风格研究关系密切,鲜有学者对口译译员风格进行研究,且目前尚未有学者从非流利特征的角度对译员风格进行考察。为此,本文以记者招待会汉英口译平行语料库为研究平台,通过无声停顿、有声停顿、重复、修正四种非流利特征来考察费盛潮和张璐两位口译译员风格的异同。本文将主要回答两方面问题:(1)费盛潮和张璐两位译员在非流利特征的语言形式参数、类型和语法功能上存在哪些差异?如何反映其风格特征?(2)两位译员风格差异的内在原因是什么?

3.研究设计

3.1 研究语料

本文基于记者招待会汉英口译平行语料库,运用 WordSmith6.0、ParaConc269、R.3.6.1 对费盛潮和张璐两位译员的非流利特征进行统计和对比分析。该语料库由1989-2014年收录的11个文件组成,总库容为 174,589 个字/词,其中中文 96,052字,英文78,537词。Baker(2000:245)指出:译者风格是译者在翻译作品中形成的稳定且规律性的语言行为,而非单个或者一次性的语言选择。因此,研究译员风格时,应选取具有较多场次和语料的译员,才能确保其语言选择能反映出其风格特征。在记者招待会汉英口译平行语料库中,费盛潮和张璐两位译员的口译数量较多,因此将他们选取为本文的研究对象。费盛潮译员共参与了四场口译,共524分钟,总计 59,277词;张璐译员共七场口译,共903分钟,总计115,312词。

3.2 研究方法与步骤

记者招待会汉英口译平行语料库中,源语和译语中的非流利特征如无声停顿、打断、重复、修正已经在语料库中进行了标注(胡开宝、陶庆2012)。不过,由于语料库中标注的打断指译员口译过程中由他人引发的打断现象,与本研究目的不符,因此从本研究中排除。而言语产出中的有声停顿既能阻止他人话语的插入、维持话轮,又能为译员赢取更多思考时间(凌莉、陈桦2012),是非流利现象的重要表征之一,因此本文将有声停顿纳入研究对象,并选取“uh,um,uhn,er,em,mm,uhh,eer,oh,eh,erm,uhm,uhhm,uhu”作为检索词。此外,为了研究两位译员在非流利特征语法功能上的差异,笔者对其进行了人工标注。

本文的研究方法如下:

首先,为了研究源语文本中的非流利特征对口译中非流利特征的影响,应用ParaConc分别对源语和译语中的非流利现象进行了检索和统计;

其次,应用WordSmith获取费盛潮和张璐译文中词汇和句法特征的基础数据,如形符、类符、标准类符形符比、平均句长等语言形式参数,对两位译员的风格进行初步描写;

然后,应用ParaConc根据两位译员非流利特征的种类和语法功能标注分别进行检索,并利用R.3.6.1进行卡方检验,从而更准确地描述两位口译译员的风格;

最后,通过分析两位译员对非流利特征的使用情况,进一步探讨两位译员风格差异的成因。

4.结果与讨论

4.1 源语中的非流利特征

Baker(2000:258)认为,在进行风格研究时,应选取受原文影响较小且受译者主观干预较少的文本,这样更能体现译语的典型特征,反映译者独有的规律性语言选择,体现其风格。口译过程中的非流利现象可能是译员有意为之,也可能是无意识的结果,或者这些典型特征可能最初由译员有意操控下产生,随着时间推移其自动化程度慢慢提高。通常认为,言语产出的非流利现象并非译员有意操控的结果,但本文目的在于通过这些典型特征揭示译员风格,因此不做详细探讨。为了验证源语对译语中非流利现象的影响,本文分别对其数据进行了统计和分析,结果见表1:

表1 源语和译语中非流利特征频数比较

根据表1,总体来说非流利特征在源语文本中几乎很少出现。具体地,在费盛潮的源语文本中,有声停顿仅出现3次,重复仅出现1次,无声停顿和修正并未出现;张璐源文中非流利特征均未超过十例,包括无声停顿3次、有声停顿9次、重复2次、修正1次。由此可见,源语对译语的影响微乎其微。一般来说,非流利特征在自然语言产出中经常出现,源语的非流利特征较少,即可以排除原说话者对译员的影响。因此,译语中的非流利特征可以视为两位译员在口译过程中独有的个性特征,可以作为口译译员风格研究的考察参数。

4.2 语言形式参数分析与译员风格

由于源语变量已得到控制,本文将通过非流利特征的语言形式参数来初步推断费盛潮和张璐的译员风格。借助WordSmith6.0,获取两位译员的相关统计数据如下:

表2 费译和张译语言形式参数对比

根据上表,做出以下几点判断:第一,费盛潮的译文(以下简称费译)共29,233个形符,张璐的译文(以下简称张译)总体较长,共49,981个形符,比费译多出了21,000个形符。但由于两位译员的源语文本不同,笔者将其译文与原文的形符数进行了比较,发现费译中译文与原文的比值为0.959,而张译的比值为0.753,即费译的文本长度较张译更长。第二,Baker指出类符形符比值的高低受到文本长度或库容影响,因此用标准类符形符比更为可靠(2000:250)。两组译文中,费译的标准类符形符比为38.13,张璐译文为36.39,因此可以推断费译的词汇丰富度比张译高。第三,从表2显示的句子数量看,费译较之张译少1,173句,但在平均句长方面,费译为21.38词,张译为19.64词,费译比张译平均每句多出1.74个词。总体而言,费译的词汇多样性高于张译,尽管两组译文句子数量明显不同,费译的句子却比张译更长。由此可见,费译的词汇和句子复杂度都高于张译。费盛潮和张璐都是记者招待会的专业译员,接受过高质量的口译培训,口译实践经验丰富,双语能力和口语水平都非常高,二者对英语的词汇和句式结构的掌握度都很高,据此可以排除口语能力对词句使用的影响。笔者认为这可能是两位译员应对记者招待会口译压力的策略选择。

一方面,费译使用的词句较为充分,呈现出较高的复杂性和灵活性。交替传译具有即席性、即时性、独立性强的特点,是一种复杂的言语转换行为,要求译员在短时间内完成对源语的接收、解码、记忆和对译语的编码和重组,对译员的信息处理能力提出很大的挑战。一般而言,译员的口译能力首先体现在词句的选择和应用方面,费译的文本和句子长度都比张译更长,呈现出较高的复杂度,而费译标准类符形符比值较张译更高,也呈现出更高的词汇丰富度和灵活度。显然,费译的词句文本选择对译员造成的认知压力更大,但这也表明该译员具有较高的自信心,相信自己可以在有限的口译时间内快速做出反应,完成听力辨析、笔记记录、原文记忆激活与提取、言语转换和译语表达的工作。此外,译员的词句选择不仅可以体现其口译能力和专业水平,也可以彰显中国政府的权威性。记者招待会是一场极具影响力的国际交流活动,是中外沟通和理解的桥梁,其内容通常涉及国家重要决策、国内外事务、热点问题等,具有很高的官方性和权威性。译员在记者招待会中扮演中国政府与国际社会交流的角色,发言人及听众对其有着很高的期待和要求,译员的口译表现成为中国形象很重要的一部分。

另一方面,张译选择了复杂程度较低的词语和句子,译文简洁而明晰。这种策略选择可以减轻译员的认知负荷,为译员赢得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处理复杂程度更高的口译任务。与此同时,张译简洁化的处理也可以照顾听众感受,使听众更易理解原文信息。国内外的新闻媒体经常在记者招待会上从经济、军事、政治、外交等各方面进行提问,时间紧、速度快、信息密度高,听众需要在短时间内理解口译内容,稍有分心就会错过一些重要信息。张译词句较为简单,听众处理信息的压力较小,也有利于口译的顺利进行。

4.3 非流利特征的类型与译员风格

借助R.3.6.1软件,笔者对费译和张译中出现的无声停顿、有声停顿、重复和修正的频数进行了统计,并对其每万词出现的频数(即标准频数)进行卡方检验,通过考察两组译文中非流利特征类型的异同,从而进一步区分两位译员的风格,结果见表3:

表3 费译和张译非流利特征的类型对比

根据表3,两位译员口译中的非流利类型存在诸多不同:费译中频数最高的非流利特征为修正,占据总数的一半以上,依次是有声停顿和重复,分别占比22%和21%;张译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为有声停顿,占据总数的49%,第二位为修正,重复出现较少。不过,两位译员都很少使用无声停顿。根据R.3.6.1提供的卡方检验的数据可知,两位译员在有声停顿的使用上存在显著差异,张译中有声停顿的使用频率显著高于费译,其频次是费译的三倍左右。而两组译文中重复的使用情况与有声停顿相反,费译比张译多两倍。由于使用率较高的非流利特征都可能反映出译员独特的风格,尽管重复和修正在两组译文中并未存在显著差异,本文仍将其纳入讨论范围。总体来说,非流利类型在两组译文中的使用具有以下四个特征:(1)无声停顿在两组译文中的使用频数都很低;(2)修正在费译中频次较高;(3)张译倾向于使用有声停顿;(4)张译避免使用重复型非流利,但费译并非如此。在下文中,笔者依据这四点逐一分析。

一般而言,口语输出时无声停顿的产生有多种原因:如源语内容记忆不足、话语内容准备不充分、不确定发音和用法等。徐海铭、柴明颎(2008)以国际会议口译为研究平台,对比专业译员与非专业译员在汉英交替传译中遇到的笔记困难现象,发现口译中出现停顿的原因较为复杂,包括依赖笔记心理强、源语信息回忆不出、专业训练时间不够、口译实践经验不足四种因素。然而,本文中的两名译员是记者招待会的职业受训译员,口译经验丰富,已熟练掌握并能灵活运用不同的口译策略和方法来应对不同的口译条件和环境,据此可以推断两组译文中无声停顿频率低应该与译员较强的口译能力相关。

其次,费译中修正策略使用较多,平均每万词出现23.09次,是费译使用率最高的非流利特征,我们认为这可能与其追求精确的译员风格相关。译员的目标是将源语信息最大化地传达给目标听众,若在言语产出过程中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便会对前文做出修正,力求在未改变前文内容的基础上使表达更加贴切或更具说服力。Levelt(1989)指出,在言语交际过程中,说话者总是不断在对自己言语行为的准确性和适切性进行监控。如果发现自己的言语中出现任何错误信息或者不恰当表达,说话者会立即监控到这一现象,随即对句子进行修正或者修复。费译中的修正策略使口译更加准确、恰当、清晰,句子更加连贯,同时易于听众获取源语信息,使口译效果最大化。

张译倾向于使用更多有声停顿,平均每万词使用24.64次,是费译有声停顿使用频率的三倍左右,这可能是因为有声停顿中的填充词有维护面子的作用(Smith&Clark 1993)。Smith&Clark(1993)指出,使用有声停顿可以体现说话者在积极参与交际过程,提取记忆中的源语信息或搜寻合适的表达,帮助说话者挽留颜面,同时避免冷场。有声停顿可以向听众表明译员并非遇到了困难,而是仍在处理口译信息。在口译过程中,译员不仅需要利用短时记忆和协调力理解源语信息,还需要在口译产出前回忆源语内容并根据英汉语言差异选取适合译语的表达方式。Smith&Clark(1993:36)发现,当译语的连贯性不如预期时,听众会认为译员的知识贮备和判断能力较低,对译员的口译能力做出负面判断,并认为译员不愿意和听众合作完成交际。因此,译员仍在搜索目标词汇的言语计划过程中时,便会使用一系列有声停顿的填充词如uh、um或者erm,以免给听众留下负面印象。此外,如果源语信息容量较大或句子结构较为复杂,译员的认知负荷增加而无法及时进行口译产出时,便会使用填充词将后接词语的复杂度给听众以暗示,以便其为后续口译的难度做好心理准备,同时提高听众在口译这种特殊交际活动中的参与感。

此外,表3的统计结果表明张璐倾向于在口译中避免使用重复,平均每万词仅使用3.43次,是费译中重复使用率的三分之一。Cook(1989)指出,翻译活动中有一个亘古不变的准则:若话语中重复现象过多,人们通常会认为其言语风格有问题(bad style),不对听众负责。长期以来,人们都按照此规则行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已经深深植根于人们心中,一时间很难去除(Ben-Ari1998:70)。此外,言语产出中重复次数过多可能会威胁到说话者的面子,进而使他们的专业能力受到质疑。于是,译员常常会在口译中避免使用或者尽量减少使用重复型非流利,而倾向于使用有声停顿等其他非流利特征。

与之相反,费盛潮经常在口译中使用重复型非流利,这可能是因为重复也可以作为副语言策略,对话语的组织和安排起到建设性作用。在口译中使用重复可以对目标成分进行突出或强调,提高听众注意力,调动参与者热情,在译员和听众间架起沟通的桥梁(Melisa 2000:2);同样,使用重复也有助于译员将精力合理分配,谨慎选词,提高口译质量(Okpewho 1992:73)。由此可见,张译倾向于遵守译入语规则,遵从译语文化,满足听众的期待,尽量避免使用重复;而费译则将重复作为口译策略,对话语中的某些成分进行强调,引起听众注意以促进其对话语的理解,彰显了其个人风格。

综上,两位译员口译能力较强,实践经验丰富,掌握了充足的语言知识、口译策略与技巧以应对口译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困难,因此很少使用无声停顿;费译倾向于使用修正型非流利以提高译文的准确性,同时使用重复对话语进行强调以达到更好的口译效果;张璐则倾向于避免重复,同时使用更多有声停顿以满足听众期待,维护正面的自我形象。

4.4 非流利特征的语法功能与译员风格

鉴于无声停顿频次较低,在下文中不予讨论,笔者将两组译文中出现有声停顿、重复和修正的词语根据语法功能分为功能词和实义词,并对其每万词出现的频数进行了统计,结果见表4。

表4 非流利特征的语法功能对比

Richels et al.(2010)的相关研究表明,功能词经常用来引出复杂的句式结构。就功能词的口译而言,译员需要在短时间内对即时获得的复杂信息做出处理,否则会影响言语产出的连贯性和流畅程度,因此功能词的翻译可能会增加译员的认知负担,影响口译效果。按理两组译文中非流利功能词应该比非流利实义词多,然而事实正好相反,两位译员使用的非流利实义词占了多数,这可能是因为译员在会议口译过程中精力有限,只能将有限的注意力资源分配在相对重要的句子成分上。根据Skehan(1998)的有限注意力模型,说话者的信息加工能力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当说话者将注意力放在某一项相对复杂的任务时,便无法将注意力配置在其他方面。在记者招待会这种复杂的交际活动中,译员的注意力资源相对有限,只能选择性地协调口译过程中的注意力。依据语法功能和语汇意义,实词表示词汇意义或概念意义,是信息内容的主要载体;虚词只表现语法意义,明示句子中的语法关系,不承载实在的话语内容。实义词语义承载力更强,因此译员在口译中自然会把虚词先放到一边,首先关注话语的内容。由于实义词对译员造成的认知负担更重,译员在加工处理复杂度较高的信息内容时,会产生更多的非流利特征。综上,两名译员在非流利特征的语法功能方面的结果基本一致,都更关注信息负载度高的实义词,即更注重话语内容而非话语形式。

以上对费盛潮和张璐口译中非流利特征的研究表明,一方面,两名译员都更注重译文的话语内容,使用的非流利实义词多于非流利功能词;另一方面,两位口译译员的风格存在诸多不同:费盛潮使用的词句较为复杂,呈现出较高的多样性和灵活性;而张译选择了复杂程度较低的词语和句子,译文简洁而明晰。此外,费盛潮倾向于使用修正型非流利以提高口译的精确性,同时使用重复策略对表达内容进行强调,提高观众的参与感以达到更好的口译效果;张璐则倾向于在口译中避免重复,同时使用更多有声停顿以遵从译语文化和规则,满足听众期待,维护自己的面子和个人正面的自我形象。

5.结语

本文基于记者招待会汉英口译平行语料库,从语言形式参数、非流利特征的类型和语法功能入手考察了费盛潮和张璐的译员风格,发现费译较为充分,词句复杂度和多样性较高,强调信息的准确性,注重提高观众的参与感以达到更好的口译效果;而张译简单而明晰,遵从译语文化和规则,注重维护个人的正面形象。本文研究发现,非流利特征可以作为汉英会议口译中译员风格的考察参数,这对译员风格方面的研究起到一定的补白作用。此外,口译译员风格研究对口译质量评估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VanBesien&Meuleman(2008)指出,若不同的口译风格对口译质量或口译效果没有负面影响,在进行口译质量评估时应该避免对某一种口译风格污名化。未来译员风格研究还可以比较同一位译员的说话风格和口译风格的异同,也可以采用多模态的研究方法通过收集语音与视觉信息等资料,对译员风格进行更为全面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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