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艺术手法对文学主题的表达力度

2020-09-06 13:20殷攀
参花(上) 2020年10期
关键词:叙事空间叙事时间

摘要:探索戏剧作为中国戏剧史上受西方戏剧思潮影响同时经历了大量戏剧实验而产生的具有突破性意义的前驱戏剧,在形式上吸纳了西方戏剧艺术手法,而在内容上将本土文化与侧重哲学思考的西方思潮相结合。《一个死者对生者的访问》是20世纪80年代探索戏剧中较有代表性的作品,以打破时空格局、加入叙述元素等方式来透视人性这一永恒话题,抛开作品基于特定时代的变革意义,外在形式的冗杂致使原本深邃的人类命题被超负荷表达而显得浮夸粗浅,文学主题应优先于而不是附着于形式。

关键词:《一个死者对生者的访问》 叙事时间 叙事空间 叙述元素

20世纪80年代西方现代主义的作品和理论译作层出不穷,由此也引发了中国戏剧理念的整体性剧变。《一个死者对生者的访问》也立足于此,运用西方戏剧艺术手法以及中国戏曲表现形式,通过建立高度自由的叙事时空以及塑造多元化的叙述元素来阐释“人”的主题。

一、线性故事时间与非线性叙述时间的转换

借鉴法国符号学家麦茨的观点,叙事作品之所以存在时间的扭曲,是因为叙事本身包括两部分,被叙述的事件以及叙述此事件的过程,这就意味着在戏剧叙事中存在两个时间概念,被叙述的事件发生的真实时间,以及完成该事件叙述用的时间。由于叙事的符号属性,叙事时间可实现从线性到非线性的转化,同时平行时空的架构也从表层事实深入到人性真实,丰满了情节和思想内容。

(一)故事时间在舞台叙事中的重塑

“日常生活形态是在直线性的纯物理时间中展开的,写实话剧力求在舞台上营造逼真的生活幻觉,以遮蔽舞台叙事所特有的时间的扭曲为前提”,而现代主义突破了物理时间的限制,剧中没有幕与场的划分以及置景的中断,通过设置多功能的歌队和灯光、音响的变换一气呵成。例如在肖肖倒在血泊中后,两个歌队员组成一扇门扉,一名歌队员在舞台穿戴上公安人员的衣饰,另一名歌队员戴上面具、穿上白大褂扮演医生,此三种符号将事件中去往医院以及在医院抢救的时间省略,直接告知观众肖肖死亡的消息。这种非线性转化使叙事更为连贯,舞台叙事时间被充分利用。

但这种以抽象空间为载体对故事时间的重塑,在视觉效果上不能为观众直接展现具体环境,剧中时间的重塑是基于回忆这一非现实空间的,所以抽象的演绎具备一定合理性。

(二)叙事时间中平行时空的架构

此节内容与上节有重合部分,但更侧重从思想内容的角度分析剧中对线性时间的拓展。剧中访问的情节中舞台上呈现出两个并行时空,一个是肖肖存在的访问时空,一个是车上乘客回忆当天情形的情景再现时空,两个时间被同时并置于舞台上,在已有时间线的基础上,同时演绎过去时间的事件,营造了一个存在交流以及观察与被观察关系的平行时空。例如在郝处长回忆事发当天探望局长这一事件的过程中,肖肖一针见血地评论说:“你讓亮亮这个瞎姑娘扮演可怜虫的角色”,以及“你无意中去告别了一个垂危的生命,他对你已经没有用了……我看见了,你在车上心事重重……”这种来自观察视角的评说与质问更深入地透视了人物功利、冷漠的人性弱点,人物也在肖肖的一语中的中完成了对自己的审判。看似平行的时空存在以叶肖肖为核心的交叉点,揭示了关乎人性和社会生活各层面的思想内容。

二、异化空间对真实空间的再表现

此处的“异化”是作为汉语词语出现的,并非哲学和社会学领域的特有名词。叙事学中的“空间”是指“与叙事中特定的感知点相关联的地点”,将此概念应用在戏剧中,在内容建构和主题表达上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本剧突破一维空间,在现实空间基础上构建虚拟空间,共同构成叶肖肖对生者访问这一最重要线索的连接点和载体。

(一)现实叙事空间的搭建

作者在“当代城市”的现实叙事空间中,主要搭建了歌厅、太平间两个带有象征色彩的叙事空间。文本中两个地点由人物对话引出,而其他地点都是在作者交代了舞台调度之后用“这里似乎是”的句式间接说明。

歌厅作为全剧的第一个场景以及肖肖死去的地点,而后也成了肖肖在“访问”空间以外频繁出现的空间。在此空间中,肖肖、恬恬、柳风三个固定角色进行了三次交谈,将“访问”动机合理化阐述的同时,对“访问”结果加以探讨,成为访问生者这一主要线索的连接点。太平间则是三人在肖肖死后第一次重逢的场所,其中“老人”这一角色,为此空间增添了很多不确定因素,但他却被唐恬恬的动机感动而答应了她的请求,冰冷的硬性规定被真挚的感情轻易破除,虽有可能是作者的草率处理,但理解为一种玄妙的设计也可自洽。

歌厅是三人往事的宿地,而太平间是生死的交界,两个叙事空间的设置衔接起肖肖访问生者、恬恬争取追悼会两条重要线索,同时也具有生死无界的象征意味。

(二)虚拟叙事空间的建构

虚拟空间的叙事效果在剧中得到了高度自由的发挥。文本中建构了两种虚拟空间,一个是车上乘客回忆的空间,另一个为死者访问生者的平行空间。

回忆空间是生者给出“答案”的载体,肖肖、赵铁生、郝处长等回忆事发前的情形以及随后的事发现场时都伴有舞台上“罗生门”式的情景还原,歌队成员可任意扮演角色、充当道具,伴随当事人的讲述同步演绎讲述中的情形。虚拟回忆空间的建构使语言表达内容具象化,同时歌队成员极其自由的变换为舞台提供了不可预测的可能性,但无道具、无具体情景的不固定空间也为排演制造了很大难度。

平行空间设置则为叙事深度提供了更大空间。剧中死后的肖肖在一个生死临界空间展开了对乘客的访问,肖肖的出现对于每个当事人来说都没有像见到“鬼魂”一样惊恐,反而是情理之中,此种“自然”是对现实空间的异化。在虚实临界的空间中,当事人面对死者暴露出的阴暗面,完成了对自己灵魂的追问,而肖肖的出现象征平行空间的建构,也是当事人开始卸下伪装直面内心的标志。平行虚拟空间的建构以一种直接且快捷的方式,展现了人在社会中复杂的存在。

三、叙述成分从外部视角对事件的间离

在时空并置的情景下,肖肖作为旁观者代替观众参与到了舞台叙事中,引导观众对事件细节深入思考。此外,主要角色演唱、乐器演奏和哼唱以及面具三种艺术形式贯穿全剧,为事件主体提供了外在观察视角。

(一)音乐——旁观者的象征性评述

“歌队的价值在于消解和抑制观众身临其境的感情冲动……产生强烈的间离效果。”本剧中歌队以两种形式发挥着音乐叙事的功能,一种为歌队员的哼唱,另一种为鼓手的演奏。两者组成的音乐整体也是故事情节的旁观者,剧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为伴随肖肖的访问鼓手演奏的奇妙鼓点以及歌队员哼唱的无言的歌,每个段落的叙事中也有对鼓手演奏的说明,例如在赵铁生讲述事发当天因为儿子出生的好消息所以情绪激动跟着瞎嚷嚷了几句的情形时,鼓手演奏出奇妙的鼓点,是作为旁观者对赵铁生起哄行为的诧异和无奈,仿佛观演同台,通过塑造一个通过音乐间接表达情绪的观众“代表”使台下真正的观众“进入一种较为宽广的思索空间”,在鼓手的引导下展开情节之中和之外的深入思考。

(二)面具——排除表情避免产生共情

“演员间离表情手势的一个简单方法,就是将他自己与表情术分开”。剧中歌队员走下歌队戴上不同面具或穿上代表性服装,不定扮演剧中次要人物,没有面部表情地完成肢体和语言的表演功能,面具的运用使观众不至于陷入演员形象的表演中,同时也使角色的社会范畴得以扩大,抽象的面具后是具有此特征的一类人。此外,作者还赋予了面具象征意味,在郝处长接受肖肖的访问时,将面具摘下代表他直面自己与真相,但此处单独运用没有其他同类设计作为呼应,缺少合理性。

奥尼尔曾指出,“我越来越坚信现代剧作家终究会发现运用面具是解决他们面临课题的最自由的方法”,面具除了针对观众制造间离效果,也在“人”这一永恒话题中发挥着象征意义。

四、结语

探索戏剧时期的作品对传统戏剧给观众建立的演剧经验进行颠覆,艺术手法的丰富给舞台带来了巨大张力,同时也加大了从文本到实践的难度。以《一个死者对生者的访问》为例,剧中自由运用叙事时空变换手法和叙述元素,但艺术手法的运用过于集中,形式的堆砌使主题略显粗浅,同时文本过于抽象和理想化,想象无限但舞台有限,舞台实践还需导演的设计和反复排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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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殷攀,女,硕士研究生在读,中国传媒大学,研究方向:戏剧舞台艺术)(责任编辑 葛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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