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句式研究介评

朱世民

摘 要：本文综述了现代汉语“不是A，而是B”句式的研究现状，主要包括汉语本体研究、元语言否定研究、认知语言学研究三个层面，并指出了现有研究的不足。

关键词：“不是A，而是B”;复句;元语言否定;认知语言学

“不是A，而是B”是现代汉语中特别有意思的语言现象，形式上灵活多变，意义上丰富多样。比如：既可以说“他不是女人，是男人”这样的语义否定，又可以说“他不是男人，是女人”这样的语用否定（性别事实上是男人，言外之意是性格软弱）。近些年来随着网络的普及，“不是A，而是B”句式衍生出一系列变体句式，如“哥吃的不是面，是寂寞”“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本文拟对“不是A，而是B”的相关研究做系统梳理，并指出现有研究不足。

一、汉语本体研究

有关“不是A，而是B”的相关研究主要包括三个层面：汉语本体研究、元语言否定研究、认知语言学研究三个层面。传统语法与结构主义理论背景下的汉语本体研究将“不是A而是B”划分为并列复句。黄伯荣，廖旭东（2002）认为“不是A而是B”两个分句之间的关系属于对举。所谓对举关系又称对等关系。这类并列复句前后分句的意义相反相对，表示两种情况或两件事情对比对立，也就是用肯定和否定两个方面对照来说明情况或表达肯定的意思。胡裕树（2011）认为“不是……而是”是专用的关联词语，并将其归入联合复句的范畴，但未做进一步细分。刑福义（2001，2002）在汉语复句三分的基础上称这类句子为“对照式并列句”，简称“对照句”，是分句与分句之间有对立关系或然否关系的句式。语表形式为“不是……而是”“是……而不是”的句式都属于“然否对照”。总体来说汉语的本体研究多关注“不是A而是B”的逻辑语义，缺乏对“不是A而是B”这类句式的深入、细致的研究，且多把复句从语境中独立出来加以考察，缺乏研究的动态性。

二、元语言否定研究

元语言否定角度的研究主要关注元语言否定本身的形式、特点功能、否定的对象、与普通否定句的区别，这方面的研究最为充分，尽管不同的学者对元语言否定叫法不一：沈家煊（1993）把元语否定称为“语用否定”，认为“语用否定”是相对“语义否定”而言的。“语义否定”是否定句子的真值条件，“语用否定”是否定语句表达的“适宜条件”。他主要考察了五类语用否定，即否定会话含义、否定风格、色彩等、否定预设和否定语音或语法上的适宜条件，并从功能和形式上列举了语用否定的三个特点：元语言否定的引述性、辩解性以及元语言否定本质上是一种言语行为。徐盛桓（1994）从新格赖斯会话含意的角度分析了“含意否定”的构成、特点、同普通否定句的区别、语用功能。张克定（1999）讨论了语用否定作为一种有标记否定在语言实际运用中受到结构形式、词义内容、语境等方面的限制。邵敬敏、王宜广（2010）重点考察了“不是A，而是B” 句式假性否定的功能价值。主要从修辞、语义、语用三个角度对其进行了分类，主要有递进性、提升性、关系性、比喻性、象征性等六种类型。这类研究很好地弥补了汉语本体研究动态性缺乏的问题，但其直接研究对象并不能与“不是A，而是B”句式划等号，缺乏针对性。

三、认知语言学角度的研究

认知语言学角度的研究主要包括两个方面：

（一）概念隐喻与转喻角度的研究

温锁林（2010，2012）、魏在江（2018）等分别考察了“隐喻式否定”和“转喻式否定”两种特殊的语用否定。概念隐喻角度的研究把认知语言学关于隐喻与转喻的理论引入到句子的研究中来，将语言现象上升到了思维层面，从认知上为“不是A，而是B”的形成提供了理据，但学界对“不是A，而是B”构式究竟是隐喻还是转喻说法还不统一。“隐喻式否定”和“转喻式否定”两者之间的关系尚需作进一步理清。

（二）构式语法角度的研究

构式语法角度的研究重点关注“X不是A，而是B”何以成为构式、构式的整体性与不可推知性、构式义、构式生成动因、构式的语用功能、X与B的非常规搭配-构式压制（卢英顺（2010）;龙磊（2012，2015，2019）;王志英（2013））。但现有的“不是A，而是B”的构式语法研究基本上是个例研究，即专门探讨某种特定的“不是A，而是B”构式（以“V的不是A是寂寞”等网络流行类句式为代表）。鲜有研究对“不是A，而是B”构式作全面系统性的梳理和阐释，尤其是“不是A，而是B”范畴内部关系与相关构式关系的探讨。

四、总结与展望

“不是A，而是B”的三个研究层面往往交叉、融合，这里仅作大致区分。 因为复句本质上就是构式，“不是A，而是B”是元语言否定的重要形式，元语言否定也可以当作构式进行研究。笔者以为“不是A，而是B”的后续研究需要在借鉴这三个研究层面的基础上着重从以下三个方面深入讨论：

（一）“不是A，而是B”的复杂化和多样化

吕叔湘（1979）在汉语语法分析问题一书中提道：研究句子的复杂化和多样化，可以说是在静态研究的基础上进行动态的研究，是不仅仅满足于找出一些静止的格式，而是要进一步观察这些格式结合和变化的规律。怎样用有限的格式去说明繁简多方、变化无尽的语句。比如“不是A，而是B”与“是A，而不是B”有何异同？语料中一些句子形式上并不严格遵循“不是A，而是B”的形式，如关联词之间添加副词性成分的句子、“是”字省略或变成能原动词的句子、“而”省略或“而是”省略的句子、“不是”变为“没”或变成反问的句子，这些情况该如何处理？还有一些句子虽然形式上不具备“不是A，而是B”的特征，却可以更改为“不是A，而是B”而语义不会发生较大变化，这些句子又该如何处理？

（二）英汉对比

“不是A，而是B”与英语中的“not…but”虽然存在相似的语义基础，但有众多不同之处。比如英语中不存在“哥吃的不是面，是寂寞。”这一说法。因此，“不是A，而是B”可以与英语的对应结构深入进行比较研究，以其发现汉语中“不是A，而是B”的独特之处。

（三）“不是A，而是B”的语篇功能

语料证据显示“不是A，而是B”可以用于文章标题，还可用于段落的开头和结尾，在语篇的衔接与连贯中发挥着重要的桥梁作用。目前有关“不是A，而是B”语篇功能的研究较少总而言之，“不是A，而是B”句式的研究尚需进一步完善。

参考文献：

[1]黄伯荣，廖旭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2]邢福义.汉语语法三百问[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3]邢福义.汉语复句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4]吕叔湘.汉语语法分析问题[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5]徐盛桓.新格赖斯会话含义理论和含意否定[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4（04）：30-35.

[6]张克定.汉语语用否定的限制条件[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9（01）：63-65.

[7]龙磊，卢卫中.基于词汇模型的级差含义否定研究[J].现代外语，2019（02）：170-181.

[8]卢英顺.一种新的“不是A而是B”构式[J].当代修辞學，2010（02）：50-53.

[9]邵敬敏，王宜广.“不是A，而是B”句式假性否定的功能价值[J].世界汉语教学，2010（03）：325-333.

[10]沈家煊.“语用否定”考察[J].中国语文，1993（05）：321-327.

[11]王志英.“不是X而是Y”构式的元语否定功能[J].学术探索，2014（11）：74-76.

[12]魏在江.隐喻式否定的构式语义研究[J].西北师大学报，2018（04）：42-49.

[13]温锁林.一种特殊的语用否定：隐喻式否定[J].当代修辞学，2010（03）：49-55.

[14]温锁林，申云玲.转喻式否定的构建与功能[J].语言教学与研究，2012（04）：105-111.

[15]胡裕树.现代汉语[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