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外建筑审美差异

蔡镕滢

摘要：中国古代建筑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绚烂的一笔，其承载的历史文化和中国人数千年来形成的审美情趣使其价值不再流于形式的美感，同时作为集构建营造、文学绘画等为一体的综合性艺术，中国式建筑同样具有东方文化的特性，极大地区别于不同文化背景下诞生的西式建筑。本文以此为出发点探讨二者在视觉上的异同及背后的文化差异。

关键词：中国古代建筑;建筑与文化;建筑审美;文化差异

中国式建筑是世界建筑中独树一帜的建筑风格，中国建筑文化同样作为东方文化的核心部分立于世界之林。引人深思的是，為何时至今日，绵延发展千年的传统中国式建筑在其诞生的这片土壤上反而成为了边缘的小众的建筑形制，无数保存至今的古代建筑除去在专业人员的范围内具有更多价值，对于大众而言似乎只是无数个令人回想过去的美丽景点。在学术研究中，中国建筑文化也同样仍是少数人关注且研究的对象。本文尝试从具体的建筑形制以及背后承载的文化体系的角度分析中西方建筑的差异，有助于思考缘何中国建筑逐渐没落又该如何继承与发展。

一、中外建筑美感差异的构成因素

（一）木、石材料建筑的感官差异

中国古代勤工匠师傅以其卓绝的智慧在科学技术相对落后的封建社会，掌握了运用力学原理的技术，发明了柱网框架式结构，从而更好更充分的利用木结构以建造庞大恢弘的重大建筑物，中国由此走向了以木制建筑为主流的设计道路。而西方则大量运用砖石材料。

二者在材料运用上其实并没有优劣高低之分，但确实这两种不同材质的建筑物带来了一定的感官差异，这些感官上的差异存在个体的不同，但大体上来说，木制建筑视觉上更轻巧、灵秀和精致，而砖石建筑外观上更宏伟、坚固、厚重。

（二）布局差异：纵向的延伸与横向的扩展

自古以来中国人的关于世俗的思考就数量奇多，无论是入世还是出世，古人始终将关注点放在自我与当下现实之间的联系上，在印度佛教及西方神学传入之前，中国人并没有发展出完整的关于轮回及神学的思想理论，与之相比古人关于现世关于自身关于自然的联系更为紧密。这一点也反映在建筑设计上，中国古代建筑是在平面上伸展的，中国建筑的体量之大并非显现在高度上而是展示在宽度上，在地面上的无限伸张促成了中国建筑文化中多“建筑群”的特点，无论是皇家建筑还是私人园林都强调的是组群布局，即从二维平面上形成一个尽可能大的封闭空间。

与之相对，西方古典建筑强调向上挺拔的个体建筑。教堂就是很典型的例子，一个充分表达了西方建筑文化追求的建筑形制。西方文化自希腊文明伊始就诞生和发展出了繁复而完备的神学体系，对神灵的崇拜和对宗教的敬畏始终贯穿整个文明发展延续的过程，这一特性外射到建筑艺术即以无限对天堂的企及来展现。尤以哥特式教堂为例，尽可能狭窄修长的建筑外形在视觉上展现了一种向天空延伸的感受，同时存在的尖顶则是更直观更显著的表达了西方建筑渴望冲破现实束缚触及天空的力量感。

不同的建筑布局使得中西方建筑营造成了完全不同的建筑氛围。在东方文化中，我们通常更习惯称其为“意境”，在平面上体量庞大上的中国建筑群带给人们恢弘大气的气势，尤以帝王宫殿为例，私人园林尽管占地面积也相对较大，但空旷的面积带来的更多是开阔旷达的心灵感受，源于私人园林较多的实用曲线、折线和用于遮挡的山石草木，皇家的群体建筑为保持皇家气度威仪多运用直线和对称式的直观布局。西方文化中尖挺的单体建筑物，通常给人带来自上而下的压迫感以及可由地面通向天际的幻觉。

（三）色彩运用与装饰的差异

古典中国建筑的华美不似西方借助玻璃、水晶等珍宝来展现，原因诸多，一方面，中国古典建筑内涵着后人难以估量的华夏五千年的文化底蕴，漫长历史中孕育的文化相对来说沉稳内敛，另一方面木材质的建筑不适宜搭配上述材料。但抛开这些珍宝带来的华丽感，中式建筑的华美之处仅限于其构造之间，柱、雀替、斗拱、隔扇、藻井……这些并不是为了装饰而是具有切实的实用价值的建筑构成放置于建筑整体中却具有了点缀的又一用途。这些建筑部分并非完全古拙，中国人虽不善使用附加的装饰品，但在构件本身的制造过程中却极尽工巧之能事，雕刻功力与色彩配对美学在制造中淋漓尽致的发挥，因此而产生的美，精巧细腻、雍容华美却不显做作。虽不似西方建筑的美感来的犀利和锋芒必露，但典型的中式建筑之美在于处处精致，细节完美积累而成的整体美感内敛而温润。

除此之外，中国古典建筑的装饰还以色彩为主。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材料的性能，为了使木材料能够长期保存，上漆是最好的方式，于是色彩的装饰成为中国古典建筑的一大特点。

二、根植于民族文化的建筑之美

（一）差异从何而来——文化、审美与建筑

上述几个关键点是被普遍承认的中西方建筑美感的差异，这些差异究竟从何而来，追根溯源，在于培育这两种建筑艺术的文化土壤不同，中西方文化的差异在建筑上也同样可以窥见。其中所涉及的范围非常广阔，建筑艺术作为物质载体不仅仅承载某一种文明的共有的精神追求、审美偏好，还会因为建筑类型的不同而成为某一个文化形式的特殊载体。例如寺庙、教堂等建筑物因其功用与宗教相关，在设计上不可避免的承载了这一文明形态中与神学相关的思想理念。又比如中国园林，园林这个概念是中国古代建筑艺术中特有的，不同西式园林的较为单纯的休闲用处，中国园林是中国文人关于自然、心境和人生追求、情趣的物质寄托，中式园林是集绘画、风水、诗文等多种艺术形态为一体的伟大的综合艺术，是凝固的中国山水画，是最能够体现中国人传统审美情趣的建筑形制。

（二）中外建筑审美文化差异

具体分析中外中外建筑背后的审美文化差异，可以概括总结出三个主要的切入点，一是观赏方式的差异，二是儒家文化和宗教神学两种文化体系熏陶下形成不同观念，三是比较特殊的一点，即中国文人对于中国古典建筑的影响。

关于观赏的方式，更确切的说是观赏距离。中国建筑在视觉效果的规划上首先考虑的是范围的广阔，因此一切建筑都是基于“远”的设计。这源于中国古人对自然的尊崇与向往，是“天人合一”观念下形成的一种亲近自然与敬畏自然并存的复杂心态。中国古典建筑尤其是大型的建筑群想来考虑的是如何构成一个包括自然景色在内浑然一体的壮丽全景，在视觉上这些建筑物都只有在远处才能体会其布局的巨大和气魄，因而在欣赏中国古典建筑时往往要从整体更能体会其美感。在古代建造过程中，工匠们根据古人的欣赏习惯是没有充分注意到建筑群中距离观赏时的审美效果的，原因就在于古代建筑物很少在中距离中显示自己的全貌。而西方人通常在中距离欣赏建筑物，因为西式建筑更注重纵向的体量和追求视觉上的冲击性变化，以求在中距离的范围内呈现最佳视觉效果。

谈及文化的影响，中国文化最根本最核心的文化内容即是儒家文化，这一文化贯穿中华民族生存的五千年里，沉淀在该文化下的发展的个体血脉中。古代中国建筑设计风格与中国儒家思想崇尚的“中庸”“礼治”“德治”总能找到些许关系。书中提出“神”是最能区别儒家文化和西方文明的标志。儒家思想是不承认神的存在的，它强调的是“以人为本”，因此在这一思想文化主导下的建筑设计会更具有功利性或者说目的性，因而中国古代建筑往往不存在毫无实用意义的纯装饰的元素，整个建筑物的实用性是非常强的，工匠和设计者在构造建筑时始终持有“造以致用”的核心理念。与之相反，西方建筑是在以“神”为中心的宗教思想下构建的，许多建筑物都具有宗教用途，为实现与神明沟通或是某种宗教教义中的特殊思想而存在的，比如金字塔或是神殿，因而西方建筑往往较为张扬和富于变化，有着强烈的圣洁感和视觉冲击力。

最后单独谈论中国古典园林，这一种建筑组群正如上文所言，是集合传统中国人所有精神文化追求和审美情趣的艺术瑰宝。中国文人阶级作为古代中国一个重要的艺术创造群体为中国古典建筑尤其是园林建造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中国文人将在绘画、诗文、音乐方面的审美情趣同时投射在园林建造中，并有大量文人亲身参与园林设计，使得园林艺术在明清时期逐渐发展壮大，甚至成为一个独立于建筑之外的另一体系。

三、中国建筑的未来发展

中西方建筑文化差别如此之大，即便是在走向经济全球化的今天我们仍然倡导文化多样性，如何在中西方文化日益交融和现代生活方式变革的今天仍然保有中国古代建筑文化的精粹，这一问题应是现今中国建筑设计者们关注的重点。不可否认，随着时代发展和生活方式的进化，传统的建筑形态和建筑材料已经不能适应现代生活的需要，但中国建筑文化的精华在于其背后包含的民族文化特质、民族精神以及漫长的发展历史中沉淀的时代气息，如果“为传统而传统”大兴土木建造披着传统形制外衣的所谓“中国式建筑”或许可以起到一定的传播文化的作用，却并不能真正使中国建筑面向大众面向未来面向世界走出去。历史告诉我们，为传统而去继承传统会导致失败，离开传统盲目创新也并不可行。中国建筑有着它自身特有的发展规律，建筑是时代文化和民族精神的具象化，不必拘泥于外在的形态，只有保有内核真正展现是当今中国的国家风貌和大众审美情趣的建筑才是中国建筑的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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