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话含义理论解读小说《红字》中的对话

2020-10-12 14:33潘海燕
艺术科技 2020年18期
关键词:红字对话

摘要:纳撒尼尔·霍桑是19世纪美国著名的小说家,长篇小说《红字》是其代表作。很多文论家从文学角度对这部小说进行了研究。本文运用语用学的会话含义理论,试着从语用学角度对小说中的部分对话进行详细的分析,阐释其对刻画人物性格、推动情节发展、揭示人物心理变化、表现小说主题的重要作用,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欣赏这部经久不衰的小说。

关键词:会话含义理论;《红字》;对话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0)18-00-04

1 研究背景

纳撒尼尔·霍桑是19世纪美国著名的小说家,长篇小说《红字》是其代表作。这部小说以17世纪北美清教殖民统治下的新英格兰为背景,取材于发生在波士顿的一个恋爱悲剧。女主人公赫斯特·普琳嫁给了医生奇林沃思,但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奇林沃思在海上失踪,后来赫斯特与牧师迪默斯德尔相爱并生下女儿珠儿。赫斯特被当众惩罚,戴上标志“通奸”的红色A字示众,然而她拒不说出孩子的父亲。最后迪默斯德尔当众宣布了自己的秘密,向人们展露了这首爱情的颂歌,在自己的爱人身边离开了人世。

自这部小说问世以来,很多文论家从各个角度对其进行了研究,主要是从文学批评的角度分析小说的人物性格、象征意义、叙事策略和宗教内涵,也有少数学者从普通语言学角度对其进行了分析[1-2],但很少有学者从语用学角度对其进行分析。本文试着运用语用学中的会话含义理论重新解读这篇名著。

2 Grice的会话含义理论

语用学着重研究语言意义,作为语用学的重要理论之一,会话含义理论是美国语言哲学家Grice(格赖斯)在1967年哈佛大学威廉·詹姆斯的讲座“逻辑与语言”中阐述的。他提出:“在所有的语言交际中为了达到特定的目标,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一种双方都应该遵守的原则。”他称这种原则为会话的合作原则。

合作原则具体体现为4条准则:

第一,数量准则:使自己所说的话达到(交谈的现时目的)所要求的详尽程度;不能使自己所说的话比所要求的更详尽。

第二,质量准则:不要说自己认为是不真实的话;不要说自己缺乏足够证据的话。

第三,关联准则:说话要贴切。

第四,方式准则:避免晦涩的词语;避免歧义;说话要简要;说话要有条理[3]。

上述合作原则是会话得以正常、顺利进行的基础,但Grice理论的重要意义在于他还提出了合作原则未被遵循时的情况,即人们为了交際的某些需要,常常会在不同程度上公然有意地违反这些准则。Grice指出,当说话人故意违反某条准则,同时还让听话人知道他违反了该条准则,这时他是向听话人传递一种信息,旨在表示某种隐含意义,我们称之为会话含义。没有语境就没有文本可言[4]。会话含义理论探讨在具体的语言环境下来分析语言,解释话语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修辞手法是一种特殊的语言表达方式,为了取得特殊的修辞效果,在文学作品中大量使用[5]。文学作品中不少修辞,如比喻、讽刺等都是违反合作原则中的某一准则产生会话含义的。

3 运用会话含义理论分析小说《红字》中的部分对话

早在20世纪初,“现代图像学的创始人”瓦尔堡就倡导细节阅读[6]。分析小说中的对话就是一种细节阅读,话语是最能体现小说中人物性格特征的部分。透过说话的习惯、方式,读者可以更好地理解原文,探究文本价值与意义[7]。当说话人说不真实的话时,就违反了质量准则。在《红字》中,主人公经常违反这个准则。他们有时是故意撒谎,也就是说,说他们认为不正确的话。当说话人提供的信息过少或提供多余的信息时,就违反了数量准则。在《红字》中,很多对话同时违反了质量准则和数量准则。

例1:

“赫斯特·普琳,”他说,“……我告诫你,说出你的同犯人、同案人的名字来!”

“不!”赫斯特·普琳说……“红A字刻得太深了。你取不下来。但愿我不仅能忍受自己的痛苦,也能忍受那人的痛苦!”

“她不肯说!”迪默斯德尔先生嘟哝着说,“多么坚强、多么宽大的妇人之心呀!她不肯说!”[8]

这是牧师迪默斯德尔被要求说服赫斯特说出孩子父亲时与赫斯特的一段对话。事实上迪默斯德尔就是那个人,但他不敢公然承认。他发表了一段长长的“演说”试图说服赫斯特说出她的情人,在此他违反了数量准则。作为毕业于英国著名学府的牧师,他倍受人们尊重,这段长长的“演说”显示出他的口才。语言的使用是基于使用者多样化的选择[9],此处牧师选择了长篇大论。在这段对话中,他同时违背了质量准则,因为他自己就是赫斯特的情人,赫斯特当然知道这一点。在此,迪默斯德尔其实是暗示赫斯特不能向众人说出真相。当赫斯特表明她不会说出来时,迪默斯德尔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

赫斯特胸前佩戴的红A字在文中具有很多象征意义,字母A的红色蕴含着一定的意义。颜色符号包含着文字的深刻意义,它可以通过具体的形象来表现抽象的内涵[10]。红色在文中象征着激情,也象征着赫斯特对牧师热烈的爱情。她说:“红A字刻得太深了。你取不下来。”此处她违反了方式准则,用了晦涩的词语,言外之意是她对牧师的爱深藏于内心。

例2:

“我绝不放弃!”说到这里她突然冲动起来,转向青年牧师迪默斯德尔先生。“你帮助我说呀!”她叫道,“你是我的教区牧师,对我的灵魂负责,比这些人都更了解我。我决不能失去孩子!你为我说话呀!你知道——因为你比这些人有同情心——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决不能失去孩子,请你注意这一点!”

“她说的有道理,”青年牧师开始说道,声音悦耳、颤抖,但是坚强有力,以致大厅发出回响,“赫斯特说的有道理,她所以感情激动也有道理……”[8]

一天,赫斯特来到州长贝林厄姆的府邸送交一副刺绣手套,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促使她要去见这位州长,因为她耳闻,有些头面人物图谋剥夺她的孩子——珠儿。在提出这种主张的人中,州长贝林厄姆据说是最积极的一个。在当时的社会,女性社会地位十分低下,然而,具有独立精神的女性同样会以男性无法控制的力量进行反抗[11]。赫斯特是一个独立的敢于反抗的女权主义者,当赫斯特和州长贝林厄姆讨论珠儿的抚养权时,她绝不放弃,并表现得非常勇敢。

当赫斯特向迪默斯德尔寻求帮助时,她违背了数量准则。赫斯特不止一次说“我决不能失去孩子”,可见她的决心之大以及珠儿对她的重要性。她讲话时将迪默斯德尔视作牧师,也违背了质量准则。她情绪激动,向迪默斯德尔寻求帮助,内心希望他作为珠儿的父亲能帮自己说话。当她说“你是我的教区牧师,对我的灵魂负责,比这些人都更了解我”时,她的言下之意只有迪默斯德尔和她自己才能理解。因此她重复说“你为我说话呀”,此处向读者展现出赫斯特激动的内心世界,她除了迪默斯德尔外无人可依靠。

迪默斯德尔违反了质量准则,他是珠儿的父亲,却不敢当众承认,但他内心又想帮助赫斯特把珠儿留在她身边,因此他尽力为赫斯特求情,试图说服州长贝林厄姆不要剥夺珠儿的抚养权。同时,他也违背了数量准则,他先说了“她说的有道理”,接着又重复“赫斯特说的有道理”。其他人当然知道“她”指的就是赫斯特,但迪默斯德尔重复这句话,让读者了解到他的内心活动,当时他很紧张,并在努力思考如何去说服别人。

例3:

“因此,你能叫你的医生治你身体上的病吗?除非你先把你心灵上的创伤或痛苦告诉他,不然怎么可能这样治呢?”

“不,不能告诉你——不能告诉一个人世的医生!”迪默斯德尔先生激动地叫道[8]。

奇林沃思试图诱导迪默斯德尔说出他的秘密,他建议迪默斯德尔把“心灵上的创伤或痛苦”告诉他,此处他用了晦涩的词语,因此他违反了方式准则。事实上,他早就怀疑和郝斯特通奸之人就是牧师迪默斯德尔,但他没有直接指出来,而是潜伏在牧师身边,从精神上折磨他,让读者看到奇林沃思伪善的一面。

例4:

“郝斯特,”他说,“你得到平静了吗?”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胸部凄然地微微一笑。

“你呢?”她问。

“没有,只不过是绝望!”[8]

郝斯特和迪默斯德尔在森林中相遇,他们坐在一堆地衣上,开始找话说。刚开始,俩人只是普通的寒暄,接着一步一步地接触他们内心所蕴蓄的问题。迪默斯德尔问郝斯特内心有没有得到平静,郝斯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此处郝斯特违反了关联准则。她是故意不直接回答迪默斯德尔的问题,其实也暗示出她的答案是“没有”。尽管她没有直接对问题作出回答,但迪默斯德尔内心已有答案。赫斯特追求爱情和自由,她认为爱情并不因为社会地位、财富和外貌而有所改变[12]。她一直独自面对众人的质疑,但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仍然坚持独立,乐观面对[13]。

不同于郝斯特,迪默斯德尔快速、直接地回答了郝斯特的问题。他说自己没有得到平静,只不过是绝望,接着把他长期压抑在心头的感情激动地吐露出来,他遵循了合作原则。迪默斯德尔需要一个倾诉者,但作为“秘密的罪人”,他只能向郝斯特倾诉内心的真实想法。

例5:

“你已逃脱我的掌心了!”他再三说,“你已逃脱我的掌心了!”

“愿上帝宽恕你!”牧师说,“你也犯了大罪。”[8]

尽管奇林沃思百般阻撓,在小说结尾,迪默斯德尔还是当众承认了他的秘密。奇林沃思再三说道:“你已逃脱我的掌心了!”显然他违背了数量准则。在此之前,奇林沃思一直认为牧师宁愿折磨自己,也不愿当众承认自己和郝斯特通奸这一事实。这个一直想复仇的医生宁愿从心理上折磨牧师。最后当迪默斯德尔真的有勇气承认自己的“罪”时,奇林沃思发现牧师已经脱离自己的掌控了,他重复说道:“你已逃脱我的掌心了!”从故事开头奇林沃思在绞刑架前看到郝斯特胸前戴着红A字时,他就下定决心要找出和郝斯特通奸之人,并进行报复,这也成了他活着的唯一目标。最后迪默斯德尔承认了自己的“罪”,这个年老的医生似乎突然失去了生活的目标,他重复“你已逃脱我的掌心了”这句话,反映出他无目的的精神状态,也为后面他的去世埋下了伏笔。

该小说其中一个主题是赎罪。牧师迪默斯德尔作为隐藏的“罪人”,迟迟不敢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的“罪”,一方面是由于宗教的束缚。文学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14]。作者霍桑出生于英格兰一个败落的贵族家庭,祖辈都是虔诚的清教徒,小说《红字》最能体现他的清教思想。一方面,他质疑清教教规对人性的压抑与摧残;另一方面,他又肯定清教教义中关于通过善行和自忏来洗刷罪恶、净化心灵,从而得到拯救的观念[15]。迪默斯德尔经历了内心的折磨和悔悟后,终于袒露自己的罪行,得到了赎罪和重生。

4 结语

我们通过运用语用学中的会话含义理论对《红字》中的对话进行分析,可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小说中的人物性格、人物关系、情节发展以及小说主题。在小说中,刚开始迪默斯德尔一直不敢当众承认自己犯的错,直到小说的结尾才坦然面对。他与赫斯特的很多对话违背了质量准则和数量准则,通过分析其中的会话含义,可见他们的内心活动,也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他们的性格以及小说的主题。总之,从语用学角度分析小说《红字》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这部经典之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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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陈红梅.混沌的阈限:自我探寻·艺术抉择·审美人生——以《他们眼望上苍》为例[J].三峡论坛,2019(5):60-65.

[14] 陈丽屏.约翰·斯坦贝克经典小说的生态解读[J].疯狂英语(理论版),2018(4):191-192.

[15] 周雪娉.历史书写中的生态话语权斗争——以“快活山的五朔节花柱”为例[J].南京林业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9(5):23-32.

作者简介:潘海燕(1979—),女,江苏扬中人,讲师,研究方向: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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