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领导安源工运事实考

2020-10-15 08:21
苏区研究 2020年5期
关键词:李立三工运恽代英

提要:作为早期安源工运的重要领导人物,陆沉在安源工运史研究中一直被遮蔽。陆沉是恽代英领导的利群书社的骨干成员,自1922年11月到达安源至1925年9月离开安源,曾先后担任过教员、团安源地委书记、俱乐部窿外主任、俱乐部主任等职务。陆沉在安源工作时间较长,与李立三、刘少奇一同共事,并一步步走上了俱乐部主任的领导岗位。安源发生“九月惨案”时,陆沉对形势预估过于乐观,未做好充分的准备和应对,以致俱乐部遭受武力破坏。当然,此次惨案的发生,还与安源党、团组织领导的疏忽,中共湘区委领导的缺点有密切关系。

安源,作为中共早期工人运动的重要基地,其工运史研究在建国后深受路线斗争的影响,尤其和毛泽东、刘少奇、李立三这几位人物的命运沉浮直接关联,很多重要的史料和史事被严重扭曲,很难称得上是科学的研究。改革开放后,经过拨乱反正,相关机构整理出版大量史料,几位人物在安源的功绩得到客观评价,安源工人运动更客观、更丰富的史事也被呈现出来。[注]萍乡市中共党史学会《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研究》课题组:《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研究综述》,萍乡市中共党史学会:《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研究》,江西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4—18页。近年来,一些研究者也借助不同的研究视角,阐释安源工人运动背后更深层的学理意义。[注][美]裴宜理著,阎小骏译:《安源:发掘中国革命之传统》,香港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马学军:《特派员制度与中共早期工人运动——以安源工运史为中心(1921—1925)》,《社会》2017年第2期;王强:《中共在安源的早期革命运作模式分析(1921—1925)》,《党史研究与教学》2019年第1期。安源工运史研究,历经从政治宣传到学术研究的转变过程,可以说是中共党史研究的一个缩影。

不过,作为受路线斗争影响的“重灾区”,安源工运史研究尽管目前已有很多成果,但仍未完全摆脱路线斗争的“阴影”。我们多会提及毛泽东、李立三、刘少奇三位人物在安源的领导活动,而对安源工运中其他青年干部、工人领袖和普通工人的活动事实明显认识不足,甚至严重遮蔽。如陆沉这位与李立三、刘少奇一同共事,在1922年底至1925年9月先后担任过团安源地委书记、俱乐部窿外主任、俱乐部主任职务的人物,几乎不曾被列入安源工运重要人物的名单之中,[注]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91年出版的《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下)一书,被认为是迄今为止史料最全面、内容最丰富、篇幅最大的安源工运史研究参考书。该书下册附录有“重要人物简介”,介绍了47位安源工运的重要人物。而陆沉却并未被列入其中。这部史料集刊载的俱乐部罢工胜利周年纪念册和两周年纪念册,保留了诸多陆沉在安源工作的信息。这成为我们爬梳陆沉在安源工作的重要史料依据。多数文献资料更是只字不提其名,[注]裴宜理对安源研究的新著,同样只提到毛泽东、李立三、刘少奇的活动,而对陆沉此人只字不提。更遑论有深入的研究了。当细心爬梳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当时刊印的资料,我们会发现陆沉不仅是安源早期工人运动重要的领导人物,还是恽代英领导的湖北利群书社的重要成员。本文主要借助俱乐部留下的纪念册史料,考证陆沉来安源的来龙去脉,及其在安源工作的职务和领导活动,以增进我们对安源工人运动史和中共早期革命活动的认识。

一、关于陆沉领导安源工运的事实和疑问

关于安源工运的领导情况,曾为中共湘区执行委员会书记的李维汉回忆说,“安源第一代不干了,第二代是李立三,第三代是刘少奇,第四代是陆沉。”[注]江西省安源工人运动纪念馆、刘善文、黄爱国:《李立三在安源史料述略》,《工运理论政策研究资料》1989年第11期,第25页。陆沉是谁,是否在安源工作过,是否担任过俱乐部的领导职务呢?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1922年5月成立,1922年9月发起大罢工,1925年9月因安源“九月惨案”被解散。这段时间内,俱乐部主任团成员的变更情况,在俱乐部留下的罢工胜利周年纪念册和两周年纪念册上都有明确记载。陆沉在安源工作并参与领导安源工运的史实也明确记载其中。

据罢工胜利周年纪念册载,1922年4月俱乐部筹备成立,“四月十六日开第三次筹备会时部员已达三百余人,遂选举李能至为正主任,朱少连为副主任,并选出评议,干事若干人。五月一日劳动节,俱乐部遂宣告成立”[注]少奇、少连:《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略史》(1923年8月),中共萍乡市委《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编纂组编:《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91年版,第117页。。1922年9月大罢工胜利后,全体万余工友加入,俱乐部改组,选出第一届各级代表和职员。“当选出总主任李能至,路局主任朱少连,窿外主任刘少奇,窿内主任余江涛”[注]少奇、少连:《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略史》(1923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30页。。可见,俱乐部成立时李立三为正主任、朱少连为副主任;罢工胜利改组后,俱乐部正式选出第一届主任团成员,李立三为俱乐部首任总主任,朱少连仍为副主任,增加刘少奇和余江涛进入主任团,分任窿外主任和窿内主任职务。

1923年4月,俱乐部总主任李立三被调离安源去武汉工作,俱乐部主任团的人事相继发生变更。据罢工胜利周年纪念册上陆沉所作的第一届干事会报告载:“总主任李能至自四月因事离安源后,职务由窿外主任刘少奇代理。窿内主任余江涛自四月离安源后,职务由代理总主任刘少奇兼;窿外主任职务,自三月起,则由陆沉代理(因窿外主任刘少奇自一月离安源后,因事留长沙,预料短时间不得来安源,故由陆沉代)。”[注]陆沉:《干事会报告》,《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53—154页。罢工周年纪念册还附有俱乐部1922年9月至1923年8月第一届职员名单和个人信息,其中前五位职员都是主任团成员,陆沉的名字明确在列(参见表1)。他的籍贯是湖北黄冈,年龄23岁,是几位主任团成员中年龄最小的;他的通讯处与李立三、刘少奇一样都是“本部”,说明是常驻俱乐部、负责俱乐部事务的主任团成员。这些说明陆沉1923年3月自代理窿外主任时,已然是俱乐部第一届主任团的主要成员了。

表1 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第一届职员表中的主任团成员[注]《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第一届职员表》,《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202页。

1923年8月俱乐部进行换届选举,选出第二届各级代表和职员。俱乐部两周年纪念册中所附录的俱乐部第二届职员名单,列出1923年8月至1924年8月俱乐部职员的名称和职务。据该职员表名单可知,第二届俱乐部主任团成员有总主任刘少奇、路局主任朱少连、窿外主任陆沉、窿内主任朱锦堂4人(参见表2)。这说明1923年8月俱乐部改选时,刘少奇正式当选为俱乐部总主任,陆沉也正式当选为俱乐部窿外主任,朱少连路局主任的职务不变,朱锦堂作为主任团新加入成员,分任窿内主任职务。这4人组成的俱乐部第二届主任团,总体负责1923年8月至1924年8月俱乐部的事务。

表2 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第二届职员表中的主任团成员[注]《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第二届职员一览表》,《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325页。

1924年8月俱乐部进行换届选举,选出第三届各级代表和职员。因1925年9月安源“九月惨案”发生,俱乐部罢工胜利三周年纪念大会被破坏,三周年纪念册未能刊印,我们也无法从直接材料得知1924年8月至1925年8月俱乐部第三届主任团的人员构成。不过,结合其它材料,我们大致可知陆沉于1924年8月或1925年春担任俱乐部总主任职务。据1925年1月16日长沙《大公报》“萍矿夹饷风潮又轩然大作”报道,当时俱乐部替工人向矿局索要年终夹薪,“俱乐部主任陆沉即向群众演说,谓夹饷已答复有发,请即散围。”[注]源源:《萍矿夹饷风潮又轩然大作》(1925年1月19日),《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187页。易礼容、肖劲光、吴化之等人的回忆,也都说陆沉是在刘少奇离开安源后,担任俱乐部主任的。[注]《易礼容同志谈安源》(1980年3月),吴化之口述:《革命熔炉——安源》(1980年3月),载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安源工人运动纪念馆编:《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158、162页;肖劲光:《关于安源工人俱乐部的会议》,《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18页。增补版的《刘少奇年谱》记载,1925年1月15日刘少奇偕同陆沉、黄静源代表工人与矿局谈判;3月中旬后离开安源前往广州筹备并参加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此后在中华全国总工会任职。[注]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室编:《刘少奇年谱(第1卷)》(增订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版,第34—38页刘少奇于1925年春离开安源前往广州、上海等地工作,担任两届窿外主任的陆沉,这时接替刘少奇全面负责俱乐部工作也是合理的。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陆沉在1924年8月俱乐部换届选举时,就已接替刘少奇但任俱乐部总主任职务。《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册附录的“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工会)发展概况表”中,记载1924年8月至1925年8月俱乐部第三届“主任为陆沉、副主任需待考。”[注]《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工会)发展概况表(1922—1930年)》,《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461页。《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1921—1930)》一书也说,“李立三1923年4月调离后,他所任总主任一职由刘少奇代理。1923年8月刘少奇被选为总主任。1924年改选时,总主任改称主任,由陆沉担任。”[注]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纪念馆:《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1921—1930)》,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3年版,第236页。1924年8月至1925年春,刘少奇还在安源工作,是否卸任俱乐部主任职务还需考证。

1925年8月俱乐部进行换届选举,选出第四届各级代表和职员。《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册附录的“安源路矿工人革命运动大事记(1921—1930)”,记载“9月16日至18日,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隆重纪念罢工胜利三周年。此前,进行换届选举,选出了第四届各级代表和职员,陆沉被选为俱乐部主任,黄静源等被选为副主任。”[注]《安源路矿工人革命运动大事记(1921—1930)》,《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443页。1925年9月安源发生“九月惨案”,破坏了正在进行的纪念大会。据1925年10月4日《工人之路特号》第102期《安源工人俱乐部被解散》一文报道:“所捕之人,旋即释放一大部分,仅留八人,解往萍乡镇署,内一人系俱乐部副主任黄静源,余均不知姓名。正主任陆沉,悬赏五百元捉拿”[注]《安源工人俱乐部被解散》(1925年10月4日),《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872页。。可知,在俱乐部被解散时,陆沉是俱乐部的正主任,黄静源是俱乐部副主任。

总之,主要依据俱乐部纪念册的史料,我们可明确判定1922年5月俱乐部成立至1925年9月俱乐部被解散这段时期,李立三、刘少奇、陆沉先后为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的总负责人。陆沉在1923年3月代理俱乐部窿外主任,并于1924年8月或1925年春担任俱乐部总主任职务,直到1925年9月安源发生“九月惨案”离开安源。那么,陆沉是谁?他在什么时间从什么地方来安源的呢?在安源还担任过什么职务,做了哪些工作,何以能成为俱乐部主任呢?以往安源工运史文献资料不仅未曾明言这些问题,而且有意略去“陆沉”的名字。萍乡市中共党史学会新著的《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研究》书中所收录的《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中的重要人物研究》一文,已经把陆沉的名字正式列入安源工运重要人物的名单之中了。这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突破。该文介绍“陆沉”的信息和简历如下:

陆沉,湖北黄冈人,1921年冬加入中国共产党。1922年11月来安源工作,曾任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窿外主任、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安源地委书记、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总主任。1925年9月离开安源后,曾任湖北省农民协会委员长、第五届中共中央候补委员、中共江西省委书记等职,1930年脱党后叛变革命。[注]黄爱国:《安源群星璀璨——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中的重要人物研究》,《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研究》,第645页。

陆沉1930年后脱党,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后人对其1930年前革命经历的记叙和评价。从学术研究的角度看,我们并不能因他后来脱党叛变就否定他之前的革命活动,反而要更可能的基于直接材料来客观呈现他早期的革命活动。面对这份陆沉的简历,我们对他在1925年9月前在安源的活动不禁心生很多疑问:

第一,陆沉是湖北黄冈人,而不是湖南人。我们通常会认为,毛、刘、李三位人物都是湖南人,安源又处在湘赣交界之处,到安源从事工人运动的青年多是湖南籍青年。那么,陆沉是谁?一个湖北青年,何以会到安源从事工人运动呢?来安源之前有什么样的教育经历和工作经历?

第二,简历介绍陆沉“1922年11月来安源工作”,并在前一年1921年冬加入中国共产党。据俱乐部罢工胜利周年纪念册中教育股报告载,1922年9月罢工胜利后,补习学校乃于10月间继续开课,“十一月间,新聘教员陆沉,时新增校舍,都修葺竣工,又继续开课……十二年一月间两校继续放假”[注]蔡增准:《一年半之教育事业》,《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73页。。这可认定,陆沉确于1922年11月因被聘为教员来安源的。[注]而其他一些有关陆沉简历介绍性的文献,如《湖北省志人物志稿》《中国共产党第一至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名录(增订本)》等著作,都记载陆沉是在1923年“二七惨案”后来安源,这是不准确的。1923年“二七惨案”后,确实有大量湖北、安徽等地青年干部为躲避迫害而来安源,可是湖北的陆沉何故早在1922年11就来安源呢?又是谁派他或者介绍他来安源的呢?

第三,简历介绍陆沉来安源后,担任过俱乐部窿外主任、团安源地委书记、俱乐部总主任职务。陆沉于1922年11月来安源,1925年9月离开安源,在安源工作有两年零十个月,某种程度比李立三、刘少奇在安源工作时间还长。[注]李立三1921年12月来安源,1923年3月离开安源,工作一年零三个月;刘少奇1922年9月来安源,1925年3月离开安源,工作两年零六个月。可以说,陆沉在安源工作时间较长,担任过教员、团安源地委书记、俱乐部窿外主任等多种职务,经验丰富,是一步步走上俱乐部主任的领导岗位的。那么,陆沉在何时担任团安源地委书记,做了什么工作?尤其是在他担任俱乐部窿外主任、俱乐部主任期间,做了哪些领导工作,实际的效果又如何呢?

第四,1925年9月安源发生“九月惨案”,这对安源早期工人运动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陆沉是俱乐部当时的总负责人,那么在惨案发生前后,他做了哪些工作?安源“九月惨案”的发生和他本人的领导有何关系呢?

前两个问题涉及陆沉来安源前的情况,后两个问题涉及陆沉来安源后的工作情况。本文接下来对这些问题一一进行分析。

二、陆沉其人及其来安源的过程和缘由

陆沉究竟是谁?来安源前有什么的教育和工作经历?是谁指派或介绍其在1922年11月来安源呢?

(一)陆沉在“五四”时期的活动

据《湖北省志人物志稿(第一卷)》载:“陆沉(1900—1940),本姓卢,名吉山,字斌。黄冈戴家冲人。1918年,就读于武昌中华大学附中,开始接受新思想,‘五四’时期参加过武汉地区的爱国学生运动,加入恽代英、林育南所办利群书社。1921年夏,在八斗湾浚新学校任教,加入共存社。同年冬,加入中国共产党。1922年,入湖南省第一师范学习。”[注]湖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湖北省志人物志稿》第1卷,光明日报出版社1989年版,第281页。易礼容回忆说,“此人原名为卢斌,湖北黄冈人,是林育南同志同一个村的人。那村只有林、卢两大姓。陆沉的工作能力颇强,曾是恽代英同志在私立中华大学附中的学生。立三、少奇同志离开安源后,他任俱乐部主任。”[注]《易礼容同志谈安源》(1980年3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158页。可见,陆沉来安源前并非是湖北的一个无名青年,而是与林育南同村,与恽代英有密切师生关系的青年人物,能力很强。既然如此,那么陆沉在“五四”时期及来安源之前的活动,自然也与恽代英、林育南等利群书社成员有密切关联。

恽代英于1917年10月在武昌发起成立互助社,在其影响和帮助下,武昌地区又先后成立如健学会、日新社等许多同类性质的小团体,有些人也同时参加几个社。[注]邓军:《从“良心”到“主义”:恽代英与五四时期知识分子的社团组织困境》,《中共党史研究》2016年第4期,第69—78页。据《互助》刊物记载,陆沉(卢斌)这时期加入过日新社、城社等小团体。日新社社员都是中华大学中学的学生,陆沉入社后,与该社成员相互劝诫,还创设一个通俗夜校。[注]参见《日新社纪略》,《互助》第1期(1920年10月),张允候等编:《五四时期的社团(一)》,北京三联书店1979年版,第141—142页。1920年6月,陆沉等人以林育南之前组织的“黄社”为基础,吸收第一中学及中华大学读书的黄冈同学,发起成立“城社”。陆沉撰写招收社员的启事,指出该社一方面使社员明确将来的目标,一方面使社员熟悉乡土、为乡土服务。[注]参见《城社纪略》,《互助》第1期(1920年10月),《五四时期的社团(一)》,第148—150页。这期间,陆沉遇到学问、做人和做事等方面的问题,也请教于恽代英。恽代英于1919年7月回信陆沉,以“‘做人’无所谓学问知识之别,望足下努力”、“如此事已完全失败、改一事再做,总不要坐着失望,坐着嗟叹,自己短了自信力同兴趣”[注]《复吉珊信》(1919年7月),张羽等编注:《恽代英 来鸿去燕录》,北京出版社1981年版,第48—49页。等语勉励。

1920年2月1日,恽代英、林育南、卢斌等人共同成立利群书社,书社成员包含了互助社以及在它影响下成立的小团体大部分成员。[注]李良明、钟德涛主编:《恽代英年谱》,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65页。书社成员实行半工半读的共同生活,并到其它地方拓展互助实验,如恽代英在1920年秋到衡阳开展活动,卢斌等人于1920年10月到长沙第一师范第二部开展活动。关于卢斌到长沙的学习情况,《互助》刊物记载,陆沉(卢斌)同唐际盛等8人一同搭火车到长沙第一师范,“他们此去原预备做第二部旁听生,后都收为正科生。八人同住一房,待遇很好。学校状况,他们亦很乐观。他们亦仍有日会,其中多半都决议从事小学教育,并有自任为团体到乡村去打冲锋的。”[注]《我们的消息(节录)》,《互助》第1期(1920年10月),《五四时期的社团(一)》,第199页。陆沉在长沙学习期间,林育南写信称赞他向上的精神,并说“代英的信片说你同际盛到湖南一师第二部,明秋毕业就从事乡村教育。”[注]《毓兰致卢斌》,《互助》第1期(1920年10月),《五四时期的社团(一)》,第178页。《恽代英年谱》记载,1921年2月陆沉在寒假返回黄冈家中,即与恽代英等人商议从事乡村教育。[注]马学军:《特派员制度与中共早期工人运动——以安源工运史为中心(1921—1925)》,《社会》2017年第2期。

陆沉这一年在长沙的学习,不仅对拓展利群书社的事业有重要意义,而且也进一步增进了湖北利群书社成员和湖南新民学会成员之间的往来关系,这为他1922年底来安源并在安源多年工作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机缘和条件。长沙一师第二部,是专为小学教员进修而设的,学制两年。当时毛泽东正在一师附小当主事,且以一师作为他革命活动的基地。在1920年至1922年,郭亮、夏曦二人也在一师第二部学习,还住同一寝室。[注]宋三旦、王小梅主编:《毛泽东与他的师长学友》,山西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31—332页。1921年12月赵恒惕部队进驻湖南一师,毛泽东指示郭亮、夏曦、张文亮组织学生团体作斗争。张文亮当时也在一师第二部学习,据其12月7日日记记载,“晚归,即与蒋竹如、卢斌……等商议”斗争办法。[注]唐振南:《谁主沉浮 五四时期至秋收起义时期的毛泽东》,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121页。陆沉在长沙学习,获得了小学教员的资格。这一年,很可能与毛泽东、郭亮、夏曦等人熟识。这几人此后负责湘区党务、工运和青年团工作。安源属湘区委领导,陆沉来安源工作后,与这些人又产生联系。

实际上,“五四”时期,湖北恽代英组织的利群书社和湖南毛泽东组织的新民学会,二者之间有密切的来往关系。据吴化之回忆,毛泽东在长沙发起驱张运动时,从长沙去北京路过武昌歇脚,就同利群书社发生过友谊关系。如长沙文化书社和织布厂,从利群书社毛巾厂调林育英过去协助;利群书社派陆沉等人到长沙一师第二部学习,后来长沙文化书社易礼容又参加共存社成立会议。在这两个青年团体的密切联系基础上,湖北、湖南区委成立后,两湖之间的干部交流也就更多了。[注]吴化之:《我们的师表》,人民出版社编辑部编:《回忆恽代英》,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36页。“二七惨案”发生后,陈潭秋及利群书社成员李求实、李伯刚、吴化之等人到安源避难,就说明了这一点。至于1922年11月陆沉为何来安源,某种程度上也和两湖地区此时工人运动的开展和干部交流有关(后文展开)。

(二)陆沉来安源的过程和缘由

陆沉何时结束长沙一师第二部的学习暂不确定,但1921年7月,陆沉参加了利群书社青年在湖北黄冈浚新小学成立共存社的重要会议。此次大会,确定了共存社“企求阶级斗争”的宗旨,标志恽代英、林育南等先进青年已走上马克思主义的道路;长沙文化书社的易礼容也参加了这次会议。[注]《恽代英年谱》,第195页。据考证,1921年底至1922年2月,共存社社员加入党组织的有李书渠、林育南、李求实、林育英、卢斌(陆沉)等。[注]李婉霞、刘述英:《党的“二大”前武汉党员名单考证》,《武汉党史通讯》1988年第1期;李良明、田子渝、曾成贵:《湖北新民主主义革命史(中共创建与大革命时期卷)》,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1页。这说明在1922年2月前,陆沉就已经在湖北加入党组织了。恽代英此时是否加入党组织还不确定,但他于1921年10月先到川南师范学校任教,向学生宣传新思想、新文化,后还介绍陆沉、李求实等到泸州女子师范、川南师范任教。[注]中共泸州市委党史工作委员会办公室编:《恽代英在泸州》,内部印行,1987年版,第3、20页;贺忠贤:《简论恽代英在四川泸州的革命活动》,伍祥林、李良明主编:《纪念恽代英诞辰一百一十周年学术讨论会论文集》,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31页。1922年10月,恽代英因组织学生运动在川南被扣押,1923年1月被释放后离开泸州前往成都又从事教育和宣传工作。

至于陆沉何时离开泸州不得而知,但有文件材料能够证实1922年4月左右他已返回武汉参加武汉的党、团工作了。《湖北革命历史文件汇集》记载,1922年4月10日“武汉S.Y.全体名单”中,记载了卢斌和包惠僧、陈潭秋、林育南等人的姓名和信息。卢斌的具体信息为:年龄22岁,籍贯黄冈,职业教员,住址武昌大堤口利群工厂,加入学生运动委员会、妇女运动委员会和社会教育委员会。[注]《刘昌群致国昌新——关于武汉团的活动情况并报送全体团员、各委员会职员名单》(1922年4月10日),中央档案馆、湖北省档案馆编:《湖北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群团文件》(1922—1924),内部发行,1983年版,第11—14页。1922年11月20日文件记载,“自六月迄今,工学潮纷纷踏[沓]来,努力运动的人,不上一打(如育南、昌群、书渠、潭秋、何恐、求实、白昊、德隆、卢斌),且完全是CP(共产党——引者注)份子。”[注]《张绍康致蔡和森信——关于武汉SY工作情况》(1922年11月20日),《湖北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群团文件》(1922—1924),第31页。《湖北革命历史文件汇集》文件还记载,1922年12月20日团湖北区委执行委员会成立,“执行委员五人,候补三人……候补——育南、白昊、卢斌,皆是C.P.份子”。[注]《春光致XXX信”——关于团湖北区成立情况和对C.P.中央的意见》(1922年12月20日),《湖北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群团文件》(1922—1924),第34页。这说明在1922年12月,陆沉与林育南等人还当选团湖北区委执行委员会候补委员。

陆沉作为武汉党、团组织的骨干成员,此时参与了湖北区委组织领导的社会教育、妇女运动以及工人运动等活动。1922年5月,陆沉(卢斌)与包惠僧、陈潭秋、林育南等人发起成立“青年戏剧社”,共同署名发表“青年戏剧社宣言”。[注]田子渝:《武汉五四运动史》,长江出版社2009年版,第255页。1922年夏秋,陆沉与陈潭秋等人共同参与领导湖北省立女子师范学校学潮事件,并吸收学潮中的骨干分子加入团组织。当时杨子烈、陈螕兰、庄有义、夏之栩、徐全直几人被誉为女师的“五虎上将”,他们参与罢课活动被学校开除,到教育厅静坐抗议。据杨子烈回忆,她们五人在静坐时,包惠僧、陆沉还看望并鼓励他们。陆沉还找她谈话,与陈潭秋作为入党介绍人希望她入党。[注]杨子烈:《张国焘夫人回忆录》,自联出版社1970年版,第86、90页。陆沉和陈潭秋到安源工作后,徐全直和庄友义也一同来安源工作了。[注]杨子烈与张国焘、庄有义与陆沉、夏之栩与赵世炎、徐全直与陈潭秋,后来结为夫妻关系。《袁溥之同志回忆黄负生》,黄钢等编:《黄负生纪念文集》,武汉出版社2003年版,第269页。陆沉在安源还写信给杨子烈、袁溥之,介绍安源工人运动情况,并邀请他们来安源担任教员。[注]杨子烈:《张国焘夫人回忆录》,第103页。袁溥之述、周焱执笔:《路漫漫——袁溥之自述》,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5页。不过,很难说陆沉是因为此时参与女师学潮事件而来安源避难,因为他和陈潭秋并未因此事遭受逮捕危险。况且,陈潭秋确实是因1923年“二七”惨案而到安源避难的,而不是1922年年底来安源的。

那么,此时已身为湖北党、团组织骨干成员的陆沉,何以会在1922年11月来安源呢?结合安源工运和湖南、湖北两地工人运动当时的形势,综合多种材料考察,本文认为陆沉此时从武汉到安源工作,与李立三即将从安源调离到武汉工作引起的人事变动有直接关联,同时也与两湖地区对安源工运的共同指导密切相关。

李立三,作为俱乐部总主任,自1922年9月罢工胜利改组后忙于对外工会的联络工作,就几乎没有常驻安源工作了。[注]李立三1922年10月临时赴长沙协助长沙人力车夫、木工等工人罢工;11月1日出席湖南省工团联合会第一次大会;12月10月去武汉主持汉冶萍总工会成立大会,并当选汉冶萍总工会主席;1923年1月赴河北协助唐山工人大罢工。《李立三年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编:《李立三百年诞辰纪念集》,中共党史出版社1999年版,第634—635页。1923年4月,李立三正式被调离安源去武汉工作,其职务由窿外主任刘少奇代理,而陆沉则代理了刘少奇的窿外主任职务。随着李立三的调离,其专任的团安源地委书记职务也需他人接替。陆沉于1923年4月(或1922年底)还任团安源地委书记职务(下述)。这说明,1922年底来安源的陆沉补充了俱乐部因李立三即离带来的人事变动。也就是说,陆沉在1922年11月虽以教员身份来安源,但很快又代理俱乐部窿外主任职务、任团安源地委书记职务,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教员,而是作为骨干成员被派到安源的。

为什么介绍或派陆沉从武汉来安源,而不是其他人呢?这与两湖地区对安源工运的共同指导密切相关,也与林育南、陆沉与李立三及湖南工运干部的熟知有关。安源虽然隶属湖南区委领导,但安源煤矿却与湖北长时间有密切关系。张之洞在筹备萍乡煤矿时,就选用大量湖北官吏。据统计,1906年萍乡煤矿员工中“本地人约占50%,湖南人占30%,湖北人占20%。工人多为农民和手工业者,职员多来其他企业转来。”[注]湖北省冶金志编纂委员会编:《汉冶萍公司志》,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82页。1908年安源煤矿与汉阳钢铁厂、大冶铁矿厂联合组成大型的汉阳萍总公司;1918年粤汉铁路湘鄂段长沙至武昌段正式通车,途经武昌徐家棚、岳州、长沙新河、株洲四个车站。此后,株萍铁路连通粤汉铁路,安源出产的煤,可用火车经萍乡、株洲直运武昌。这说明萍乡安源煤矿,原本就和湖北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而在此后两湖的工人运动中,不论1922年9月粤汉铁路工会联合发起的粤汉铁路工人大罢工,还是1922年12月汉冶萍总工会的成立,都与安源工运直接相关,也是两地工运干部共同合作的成果。

劳动组合书记部武汉分部负责人林育南和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主任李立三,作为重要组织成员,共同参与了粤汉铁路大罢工和汉冶萍总工会的成立。1922年9月,劳动组合书记部武汉分部主任林育南与湖南分部负责人郭亮,组织领导粤汉铁路武长段工人第二次大罢工。9月6日,徐家棚、岳州、长沙、株萍四处的工人俱乐部召开联席会议,成立粤汉铁路工人俱乐部联合会,准备罢工。[注]李良明、田子渝、曾成贵:《湖北新民主主义革命史(中共创建与大革命时期卷)》,第136页。9日大罢工正式开始,武长铁路全线车辆停始,锅炉熄火,工厂停工。为配合武长段工人罢工,李立三于9月9日从长沙赶回安源,刘少奇也于11日从粤汉铁路武长段罢工现场赶到安源,共同组织发动安源罢工,13日安源路矿工人发生大罢工。1922年12月,由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汉阳铁厂工会、轮驳工会、大冶钢铁厂工人俱乐部、下陆铁矿工人俱乐部等5个工会组成共同组织成立汉冶萍总工会。李立三于12月10月去武汉主持汉冶萍总工会成立大会,并当选汉冶萍总工会主席。林育南以劳动组合书记部武汉分部的身份在大会上发表演讲。

陆沉与林育南兄弟般的关系自不待言。林育南作为劳动组合书记部武汉分部负责人,与李立三应该早就熟知,他所参与领导这些工运活动,陆沉很大可能都非常了解。陆沉在1920至1921年在长沙学习的一年中,也与毛泽东、郭亮、夏曦等人熟识。当1922年年底,李立三即将要调离安源去武汉后,其留下的职务空缺也需有人接应。很可能,经湖南、湖北两地区委共同商议,最后派陆沉来安源。陆沉作为武汉党、团组织的骨干成员,能力非常强,还有这些熟知的私人关系,派他来安源也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在“二七惨案”后,陈潭秋、李书渠、李求实、徐全直、庄友义等湖北籍青年来安源工作,或担任教员,或负责青年团事务,同陆沉在安源一起工作。这些湖北籍的青年干部成为安源工运中一股重要的力量,当然也是陆沉在安源的重要支持者。在1924年11月1日—12日,林育南还以团中央特派员身份视察安源,对陆沉在安源的工作也是一个重要的支持。

当然,不能忽视的是陆沉同恽代英的关系。陆沉1922年11月来安源担任教员不久之后,即在1923年4月担任团安源地委书记。1923年夏天,恽代英离开成都经武汉到上海,8月出席在南京召开的青年团二大,增补为中央委员。团二大闭幕后,团中央在上海创立机关刊物《中国青年》,恽代英为《中国青年》的创办人和编辑。[注]《恽代英年谱》,第217页。在安源的陆沉,此后一直与团中央的恽代英保持着密切的工作联系,陆沉不仅代表安源地方团参加团中央执行委员会,而且恽代英还特意到安源巡查(下文详述)。

三、陆沉在安源的职务变更和领导活动

陆沉1922年11月从武汉来安源,直到1925年9月安源工运被镇压后才离开安源。这段时期内,随着安源工人运动形势的变化和人事的更替,陆沉的职务和主要工作也在变动,他担任过任俱乐部教员、团安源地委书记、俱乐部窿外主任和俱乐部主任职务,在安源工运中发挥重要作用。

(一)任俱乐部教员、团安源地委书记

据俱乐部教育股报告记载,1922年1月李立三和蔡增准组织成立路矿工人补习学校。俱乐部罢工胜利后,李立三任俱乐部总主任,蔡增准为教育股股长,负责补习学校事务。因罢工胜利后补习学校人员增加,而教员缺乏,后又聘请赵楠、易礼容任教,但一个月后二人又辍职,于是1922年11月新聘教员陆沉到学校任教。[注]蔡增准:《一年半之教育事业》,《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73页。在1923年4月,陆沉代理俱乐部窿外职务,并负责安源地方团事务后,也就无暇教员事务了。教育股报告附录的1923年上学期子弟学校和补习学校的教职员表中,所列二十多位教员并未有陆沉的姓名。[注]蔡增准:《一年半之教育事业》,《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85页。在这些教员名单中,除蔡增准外,其他教员都是“二七惨案”后来安源的,时间都在1923年3月、4月或5月,籍贯集中在湖北、湖南两地。这也证明,陆沉并非是在“二七惨案”来安源的。

1923年4月李立三调离安源后,陆沉不仅担任了窿外主任,还担任了安源地方团的书记。关于安源团组织情况,据《湖南革命历史文件汇集》记载,在1923年2月17日,“湖南已有安源、水口山、衡州、常德、岳州、长沙各地方团”[注]《夏曦致国昌、务善等信》(1923年2月17日),中央档案馆、湖南省档案馆编:《湖南革命历史文件汇集(1921—1924)》,第72—75页。。1923年4月14日团湘区代理书记给团中央的信中说“湘区现共有七个地方团:安源团约百二十人,书记陆存。”[注]《团湘区代理书记晓云给国昌的信》(1923年4月14日),《湖南革命历史文件汇集(1921—1924)》,第84—85页。这明确说明1923年4月,陆沉接任安源地方团的书记职务。而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纪念馆编著的一些著作,还认为陆沉于1922年12月就已任团安源地执委书记。《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1921—1930)》一书,记载1922年12月底安源选举首次产生了地方执行委员会(简称地委),“由11月从湖北调来的共产党员陆沉任书记。”[注]《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1921—1930)》,第148页。《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册附录的“社会主义青年团安源团组织发展概况表”中,也指出1922年12月团安源地执委书记为陆沉。[注]《社会主义青年团安源团组织发展概况表(1921—1927年)》,《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463页。

陆沉究竟是何时不再担任团安源地委书记的职务呢?据1925年1月团安源地委报告,第三届地委会(原文如此)于1923年12月改组,“陆沉、陈潭秋、袁世贵、杨庆仁、周怀德当选为正式委员……后陆沉因事卸任,互举潭秋继任委员长”。[注]《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安源地委报告》(1925年1月初),《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416页。需要注意的是,1925年8月25年团安源地委组织部报告附录中也列出安源自成立地执委以来各届委员姓名录,其中第一届是陆沉等人,第二届是陈潭秋、陆沉等人,见《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安源地委组织部报告》(1925年8月25日),《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510页。此文件所载届次与1925年1月这份报告所载不一致,委员姓名也不太一样,还待考。报告还记载第四届地执委于1924年5月改选,贺昌任团安源地委书记职务。以此大致可估计陆沉因事卸任团安源地委书记职务的时间约在1924年春季。至于因何事卸任,暂时不得而知,但有材料证明1924年3月,陆沉到上海参加了团中央召开的第二次扩大会议。此次会议,北京、湖北、湖南、上海、广东区各选派代表一人,安源地方代表也选派一人,但无表决权。会议听取了中央局、各区及安源地方报告,还通过“安源报告决议案”。[注]赵朴:《第二次中央扩大执行委员会会议(团的组织史资料之四)》,《青运史研究》1981年第7期,第19页。《恽代英年谱》刊登了这次会议部分与会者合影照片,后排右起第二恽代英,“前排右起第一邓中夏,第二夏明翰,第三陆沉……”。[注]《恽代英年谱》,第243页。可见,陆沉很大可能作为安源地方团的代表参会的,而夏明翰是团湖南区委的代表。大会代表中五大团区委各派一人,而安源是唯一的地方团,这也足见安源在团中央的位置。

当时恽代英、林育南都在团中央工作,负责团安源地委的陆沉,既和他们有密切的师友同乡关系,还有业务上的指导关系,代表安源前去参加团中央的扩大会议,也是合情合理的。尤为重要的是,恽代英和林育南不久即于1924年8月和11月分别代表团中央到安源视察工作。8月3日,团中央宣传部部长恽代英出巡长江各地,先后到南昌、安源、长沙、武汉处理各地团组织的问题,其中24—28日在安源视察,召集安源地委会议讨论成年超龄团员退团转党、团的青年化问题以及团的宣传工作等。[注]《恽代英年谱》,第254页。而同年11月1—12日,林育南以团中央特派员身份视察安源,期间整顿安源团的组织问题,还起早“安源工人教育计划大纲”,并给团中央写信多封报告视察安源的情况。而恽代英和林育南视察安源期间,团安源地委书记虽不是陆沉,但陆沉毕竟是俱乐部窿外主任或已是俱乐部主任了,他们对安源团务工作的视察,某种程度也是对陆沉工作的关注和支持。

(二)任俱乐部窿外主任、俱乐部主任

1923年4月,李立三调离安源后,刘少奇代理俱乐部总主任、陆沉代理窿外主任,朱少连仍任俱乐部路局主任。1923年8月俱乐部进行改选刘少奇正式任俱乐部总主任,陆沉正式任窿外主任。从1923年4月到1924年8月这段时间,陆沉以窿外主任身份辅助刘少奇的工作,共同负责俱乐部的事务。

在1923年9月,俱乐部举行罢工胜利周年纪念大会,身为俱乐部窿外主任的陆沉也发表讲演,讲演的题目是“罢工胜利周年纪念敬告本部工人”。他在讲演中也重点批评的工友们狭隘的边界观念:“从过去的时候中,我们少数工友们有一种再大没有的错误。每因很小的纷争,遂引起乡土疆界之分。工友们!我们要知道什么省界县界,不过中国数千年封建的遗痕,军阀割据私有土地的划分,我们应该急铲除那种野蛮羞辱的疆界观念,免至我们的团结。工友们!我们只应知道阶级,不应分什么疆界……”[注]陆沉:《罢工胜利周年纪念敬告本部工人》,《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07页。为了谋坚强团结,陆沉在文中提出,一方面工友们要彼此团结,一则要有严密的组织和纪律,服从俱乐部的指挥。

此外,在罢工周年纪念大会上,陆沉还做了俱乐部第一届干事会工作报告。俱乐部干事会,由各股股长及主任团组织干事会,为俱乐部办事机关,由主任团领导。陆沉在报告中,除了报告一年来俱乐部主任团人事的更替,还重点通报了俱乐部桥梁处工友失业后屡屡不遵守俱乐部的调节,聚众闹事以致被开除部籍的事件。陆沉叹息,“我们事前既不能加以好的训练,事情发生又不尽力维持,终于不得不用极不应该用的开除手段!”[注]陆沉:《罢工胜利周年纪念敬告本部工人》,《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55页。在公开讲演的场合,陆沉对工友都以这种严厉的态度,平日的态度自然也不会很温和了。当时俱乐部总主任在罢工纪念大会所作的报告中,对过去一年主任团几位成员一一作了批评,其中就批评陆沉“作事能力甚大,但态度过于强硬,对工友缺乏一种亲悦的表示。”[注]刘少奇:《对俱乐部过去的批评和将来的计划》(1923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93页。这也证实,陆沉本人的工作能力很强,但是态度过硬,对工友并不友好。

在刘少奇任俱乐部总主任、陆沉任窿外主任时期,陆沉与刘少奇一同与煤矿当局交涉工人工资事宜。据萍乡煤矿矿长李寿铨1923年6月的日记记载,15日“上午十时,刘少奇、陆沉来,为工人加钱事商两时半,略有眉目,仍做不到”,19日“上午十一时,刘少奇、陆沉来商二时之久……仍无眉目。下午四时开会议,各首领到。正议间,刘少奇来,拟一办法,拟可就范。至六时,刘少奇、陆沉同来,商之至再,苦口千言,始有解决。”[注]《药石轩日记(节录)》(1922年9月—1923年11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282—1283页。10月的日记记载,12日“今早陆沉来公事房商定本日发外工程工资每人四元,十五日发窿工程工资每人贰元,不在食宿吃饭者每人四元”,22日“午后刘少奇、陆沉与金湘生商工人工资事,有工人代表及工人约二三十名随来,约金湘生与商时许,始散。”[注]《药石轩日记(节录)》(1922年9月—1923年11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285页11月7日,“上午司事风潮尚未平。工人俱乐部刘少奇、陆沉均来问。当责成各首领开导化解”,27日“下午刘少奇、陆沉来,畅谈甚久,意殷而心虚,可佩。”[注]《药石轩日记(节录)》(1922年9月—1923年11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286页。

1924年8月俱乐部进行换届选举,选出第三届各级代表和职员。前文指出,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纪念馆著的《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和《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认为陆沉在1924年8月俱乐部换届选举时,就已接替刘少奇担任俱乐部主任职务。在1924年8月罢工胜利两周年纪念大会上,陆沉作《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组织更变之说明》的报告,批评俱乐部组织内部一直存在的问题,并重点提出今后俱乐部主任团、各级代表和俱乐部各股在组织方面的改进措施。[注]陆沉:《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组织变更之说明》,《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302—306页。此外,据第二届最高代表会报告,俱乐部1924年8月改选时还推举陆沉等人组织章程修改委员会,起草了俱乐部新的章程。新章程加入了陆沉提出的关于俱乐部组织方面改进的意见,附录在罢工胜利两周年纪念册后。[注]涤生:《最高代表会报告(第二届)》,《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315页。显然,只有俱乐部主任才能有这样的资格,在纪念大会公开批评俱乐部的组织问题并提出今后的改革措施,也只有俱乐部主任才能领导章程修改委员会,把自己提出的改进措施纳入俱乐部新修改的章程中。因此,在1924年8月在俱乐部改选时,陆沉就接替刘少奇正式担任俱乐部主任职务,也是很有理据的。

为了俱乐部的组织精密,指挥灵便,权力集中起见,陆沉提出俱乐部新的组织,要采取委员制,将以前的干事会改为执行委员会,直属于总代表之下,在总代表会闭会期间,为本部的最高机关;执行委员会之组织,乃由四主任及教育、讲演、经济、裁判、纠察、合作、游艺八执行委员,青年部长及秘书长组织之。[注]陆沉:《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组织变更之说明》,《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303页。主任团中,总主任为正执行委员长,副主任为副执行委员会长;至于副主任三人,陆沉指出“本由旧组织中之路局、窿内、窿外三主任改变的。因俱乐部多数重要事务,绝对不能有路局和窿内窿外之划分;而为办事之便利起见,主任工作亦不能照路局和窿内窿外之分,故遂该变为三副主任。”[注]陆沉:《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组织变更之说明》,《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303页。从1924年8月起,俱乐部主任团成员分工,不再有窿内、窿外和路局之分,而只有主任和副主任职责分工。

自1924年8月陆沉担任俱乐部主任以后,他还负责俱乐部对外接待事务,陪同朝鲜革命党人士参观安源。据安源教员李延瑞回忆,“我记得一九二四年过了暑假后,有个朝鲜革命党人去安源访问过。姓金,男人,矮矮瘦瘦的,由俱乐部陆沉陪同,高年级学生、工友和老师都参加了欢迎会,其它学校的人也来了,大约有二三百人。朝鲜人讲了话,讲中国话,陆沉也讲了话,这个朝鲜人来安源访问,主要是看看安源这个工人运动的中心。”[注]李延瑞:《李延瑞回忆安源工人学习和中共安源地委》,《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002页。《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记载,“1924年8月,朝鲜爱国志士来安源参观工人运动时,工人俱乐部除请他在安源讲演外,曾派人陪同前往萍乡中学向师生演说。”[注]《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1921—1930)》,第196—197页。《中共萍乡党史大事记1919—1992》记载,9月13日“朝鲜爱国志士金在天来萍乡、安源发表演讲,揭露日本帝国主义侵占朝鲜的罪行。”[注]中共萍乡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中共萍乡党史大事记(1919—1992)》,内部发行,1995年版,第22页。据考证,金在天此行从武汉到醴陵、安源,萍乡,然后又到山西进行讲演。[注]徐丹:《20世纪上半叶在华韩人的抗日演讲活动——以媒体报道为中心》,《韩国研究论丛》2018年第1期。

四、陆沉与安源“九月惨案”之关系

1925年9月21日,安源发生震惊全国的“九月惨案”。当时凌晨,汉冶萍公司总经理盛恩颐联络赣西镇守使李鸿程兵营与煤矿军警,突然袭击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随后,工人俱乐部被封闭,工人消费合作社和工人学校被洗劫一空,11000名工人被解雇,其中2000名工人俱乐部骨干分子被武力押解出境,俱乐部副主任黄静源惨遭杀害。[注]《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1921—1930)》,第259页。当时,陆沉正是俱乐部主任,总负责俱乐部事务,在惨案发生时采取了什么行动,对惨案发生是否应当负责,以及应当负有什么责任呢?

关于此次事变的详细经过,时任团安源地委候补委员的龚逸情给团中央的报告极为细致和全面。据该报告记载,当时安源矿局已欠工人工资四五个月,汉冶萍总公司总经理盛恩颐本于9月14日乘车到达安源解决,但一直拖延不到。“俱乐部见此情形——经理若长此迁延不到,工人生活问题不得解决,定酿成大的事变。遂派总主任到汉口会盛,探询究竟。据总主任回安说:‘盛经理主张劳资调和,窥其用意,系欲藉此和缓工人对矿局之奋斗,我们须准备,以防其小进攻才好’”[注]《龚逸情致郑容信》(1925年约10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526页。。9月16日,正是安源俱乐部庆祝罢工胜利三周年纪念大会的日子。那几日工人俱乐部、工人学校、合作社以及各工作处都忙着扎彩,兴高采烈地准备庆典。

龚逸情的报告记载,俱乐部从多个渠道已收到矿局将要封闭俱乐部的消息。外有总公司将要封闭俱乐部的消息,内有俱乐部的重要庆典,该做如何打算,确实是俱乐部负责人需要预断和定夺的事情。陆沉此去武汉会见盛恩颐,除了交涉工人工资多月拖欠问题,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去探寻盛恩颐的真实意图。据汉冶萍公司董事会会议记载,“当恩(颐)在汉时,陆沉由萍到汉请拜谒,名为代表团欢迎,实来刺探消息。恩(颐)恐深闭固拒,转使发生疑窦,因阳为敷衍,卒未得有要领而去”[注]《汉冶萍公司总经理盛恩颐关于赴萍矿整顿经过情形致致公司董事会函》(1925年12月26日),《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345页。。陆沉本想去探究盛经理的意图,无奈被敷衍,还误以为总公司不会有大的进攻。所以,据龚逸情的报告记载,陆沉回安源说盛经理主张劳资调和,不会有大的进攻,但需防止小的进攻。

俱乐部负责人陆沉这种轻敌的判断,也影响了俱乐部人员在事变发生前的乐观心态。龚逸情在报告事变发生的原因说:“(甲)负责者事前的准备是有的,但未十分准备,以致一蹶不振,难以收拾。(乙)大家都喊出了这两个口号:(一)对于俱乐部、盛经理小的进攻是有的,大的进攻,或者不敢;(二)我们的组织,极其严密,命令极其易行,他如何进攻,我们即如何应付;(三)他在最近,不至于有若何举动。”[注]《龚逸情致郑容信》(1925年约10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527页。可以说,事变发生前俱乐部上下某种虽预估矿局会有进攻,但认为不会有大进攻,更不认为总公司会联络兵营,发起武装进攻。俱乐部还很自信的认为,即使敌人发起进攻,俱乐部有严密的组织,能很好地应对。

白天全体人员还沉浸在筹备俱乐部纪念大会的欢乐之中,不料9月20日夜却风云突变。当晚凌晨,大量矿警、兵营人员包围工人俱乐部、工人学校和合作社,黄静源等多名俱乐部骨干分子被逮捕,陆沉则幸免逃脱。至于惨案发生时,陆沉为何幸免逃脱,其中细节暂不清楚。据汉冶萍公司董事会函记载,“殆恩(颐)抵萍,陆沉忽绝迹未至,似已具有戒心。此次竟被漏网,或谓已早避匿。当经遍贴赏格,购线缉拿未获”[注]《汉冶萍公司总经理盛恩颐关于赴萍矿整顿经过情形致致公司董事会函》(1925年12月26日),《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345页。。汉冶萍公司认为,陆沉逃脱时因为早有戒心,或早已避匿,但实际上陆沉当时夜晚还在现场。据龚逸情的报告记载,“九月二十日夜间十二时即模糊的听到了一种进攻俱乐部的消息,当时即由总主任向少数同学发出一个秘密的命令,要他们到各工作处传达,如有变动,一点半钟即在工部大操坪前集合”[注]《龚逸情致郑容信》(1925年约10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528页。。这说明惨案刚一发生时,陆沉在现场,也做出反应和应对了,只是为时已晚。陆沉的仓皇逃离,确实也造成俱乐部群龙无首,带来更大的损失。

此次事变,可以说是安源工人运动自兴盛以来第一次遭受到的沉重打击,对两湖地区和中共的工人运动来说,都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当时作为俱乐部主任的陆沉,对形势预估过于乐观,未做好最充分的准备和应对,确实要承担一定的领导责任。但是,若把此次惨案的发生完全归咎于陆沉个人,则是有失公允的。实际上,关于此次事变发生的原因分析,中央和中共湘区委的文件,并未有完全归咎于陆沉个人领导失误,而更多是反思安源党、团组织领导和中共湖南区委领导的缺点。此外,此次事变的发生,也和中共早期工人运动不成熟的活动方式有很大关系。

首先,陆沉虽然是早期党员、团员,此前也担任过团安源地位书记职务,但此时他仅是工人俱乐部的总负责人,整个安源工运还是处于党、团组织的领导之下的。在此次事变中,安源党、团组织的领导也有疏忽。1925年10月底,中共湘区委作出《关于安地事件的决议》,批评俱乐部在主观方面忽视政治斗争、组织完全公开和安源地委疏忽这三个错误。关于“安源地委的疏忽”这一点,该决议指出当盛恩颐滞留武汉时,安地派景中同志来区请示办法,“区即决定‘在不破坏萍矿产业原则之下,可不择手段的与敌人决斗’的政策交景中带回去,但一直到事变发生之日,安地并无具体准备;事变发生时,负责任的人又一跑了事,以致毫无抵抗的全盘溃散。安地负责同志对此实犯了异常严重的错误”[注]《中共湖南区委关于安地事件的决议》(1925年10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542页。。

其次,安源工运属于中共湘区委领导,此次事变的发生和中共湘区委的领导缺点也有关系。1925年10月中共召开第四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二次扩大会议,听取中共湘区委关于此次事变的报告,作出《湘区报告决议案》。决议指出湘区在政治方面存在极为危险的缺点,未能领导安源工运做政治斗争,而一直做经济斗争。“这缺点之严重的表现,即在各种运动及工作中都有规避争斗而习于和平发展的倾向……安源万余路矿工人,在我们领导之下做了三年经济的斗争,未曾做过政治的工作,即五卅运动亦未参加;又工会成立三年,随时常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迄未又秘密组织的准备,以致此次高压来,一败涂地。”[注]《湘区报告决议案》(1925年10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539页。此外,在事变发生后,中共制定反攻政策,“区未能将帝国主义军阀资本家互相勾结的残暴情形公开于一般被压迫民众,取得广大的声援,亦为失策”[注]《中共湖南区委关于安地事件的决议》(1925年10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542页。。这说明,此次事变的发生以及事后的宣传,中共湘区委都存在一定的领导缺点,需要亟待反思和改进。

再次,此次事变的发生,也和中共早期工人运动不成熟的活动方式有很大关系。在《关于安地事件的决议》中,中共湘区委根据中央的批评,批评俱乐部在主观方面忽视政治斗争、组织完全公开和安源地委疏忽这三个错误。其中“组织完全公开”这一点,并非是安源工人运动一地存在,其它地方工人运动也有存在。尽管1923年全国工运已经遭受“二七惨案”的打击,但党最初领导工人运动还是未能很好处理公开工作和秘密工作的联系,即使在大革命失败后也没有对此进行认真的反思,直到在延安时期的白区工作中,才很好地反思并处理了二者的关系。[注]马学军:《从安源的困惑到白区的反思:刘少奇党群关系思想形成的历史考察》,《苏区研究》2017年第5期。

最后,还需要指出的是,此次惨案的发生,即使有外部客观原因,也有安源地委、中共湘区委的领导错误原因,但俱乐部内部的组织此时并非是严密且非常有力量的。李立三任俱乐部总主任时期,还能统和俱乐部内部工头、帮会和外来革命者之间的分歧,待他离开安源后,此后接任主任的刘少奇、陆沉,都无法接续其与矿局、工头、帮会的地方资源,俱乐部内部的各种势力也逐步分化,也就没能扭转俱乐部分化和涣散的趋势。这就为俱乐部被残酷镇压埋下了极大的隐患。[注]马学军:《特派员制度与中共早期工人运动——以安源工运史为中心(1921—1925)》,《社会》2017年第2期,第193—215页。

结语

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纪念馆1993年著的《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1921—1930)》一书很早就指出,人们对于安源工运的认知是“误解却与闻名和熟识并生并存”;安源工运往往被误认为仅发生在安源矿区,还被普遍地误认为仅仅是1922年9月那次为期五天的罢工斗争。[注]《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1921—1930)》,第5页。直到现在,提及安源工运,人们仍然多论及毛泽东、李立三、刘少奇几位人物在安源领导的罢工活动,而对安源工运中其他时段、其他人物更为丰富的史实严重忽视。陆沉,这位与李立三、刘少奇一同共事的青年,就是以往的安源工运史文献中被严重遮蔽的人物。陆沉从武汉到安源工作,与李立三即将从安源调离到武汉工作引起的人事变动有直接关联,同时也与两湖地区对安源工运的共同指导密切相关,还和其与毛泽东、林育南、李立三等两湖青年干部的熟知有关。自1922年11月到达安源至1925年9月离开安源,陆沉在安源工作时间较长,并一步步走上了俱乐部主任的领导岗位。安源发生的“九月惨案”,以致俱乐部遭受武力破坏,与陆沉对形势预估过于乐观,未做好最充分的准备和应对有关。但惨案的发生并不能完全归咎于陆沉个人的领导失误,它还与安源党、团组织领导的疏忽,中共湘区委领导的缺点有密切关系。此次事变的发生,也说明中共早期工人运动还没很好处理公开工作和秘密工作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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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青年》创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