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创作理论在其作品中的运用

2020-10-21 23:01文缘
青年生活 2020年20期
关键词:文学理论卡尔维诺作品

文缘

摘要:伊塔洛·卡尔维诺是二十世纪伟大的文学家,他不仅拥有一套自己的创作理论,而且能够在作品中对其理论加以实践。本文用卡尔维诺的理论代表作《新千年文学备忘录》中的前三个观点,即:轻、快、精确,来关照他的作品《帕洛马尔》,以此分析其理论对作品的影响。

关键词:卡尔维诺;文学理论;作品

卡尔维诺的《新千年文学备忘录》又称《美国讲稿》,是1984年接到哈佛大学“查尔斯·艾略特·诺顿讲座”的提议后,着手写作的五篇讲稿。在这本书中,他不仅总结了自己四十多年的小说创作经验,更重要的是他引用大量经典实例来论证自己的文学观,主要分为五个方面:轻、快、精确、形象、繁复。而在他的作品中,其实也一直在践行着这些观点。文学理论与文学作品相互影响、共同发展在他的创作中得到了尤为明显的表现。因此,本文将探讨轻、快、精准在其作品《帕洛马尔》中的表现,以此来分析作家的创作理论对其作品的影响。

一、轻逸之美

“轻逸”是评价卡尔维诺创作的关键词。作者说的“轻”,并不是要否认“重”的价值,相反,他认为“我们不应忘记,有关世界由无重量的原子构成的说法之所以令人惊讶,恰恰是因为我们太清楚事物的重量了。同样地,如果我们不能欣赏有一定重量的语言,我们也就无从欣赏语言之轻”。①14轻与重并不是完全截然对立的两方面,而是互为表里、互相证明的。正如他说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时,看似在说“轻”,实则是在说“生活中不可避免之重”。“文学作为一种生存功能,为了对生存之重作出反应而去寻找轻”。因此,对卡尔维诺创作中的轻逸之美,绝不能简单地看作是在否认沉重。卡尔维诺说:“对我来说,轻是与精确和坚定为伍,而不是与含糊和随意为伍。保罗·瓦莱里说:‘应该像鸟儿那样轻,而不是像羽毛。我是至少在三个不同意义上把卡瓦尔坎蒂作为轻的榜样的”。

(一)语言之轻

“首先,把语言变轻,进而通过似乎是无重量的文字肌理来传达意义,直到意义自身以同样等精纯的一致性显现。”卡尔维诺在谈“轻”的时候,首先提出应减轻词语的重量,这一点在作品中表现为使词汇仅仅承担其自身的含义,不再有附加的意义,这样做可以使表达简明。《帕洛马尔》首先从整体上就给人一种简洁之感。一本一百多页的小册子,却包含了三十六个短篇故事,可见其语言的精炼简洁。例如,在《乌鸫啭鸣》中,作者写到“任何一种声音都不会在强度或频率上压倒其他声音,相反,它们相互交织,构成一个不是靠和声而是靠轻快与透明维系着的同质的织体”。在这句话中,声音本就不是物质实体,随风而来又随风消逝,作者则用“轻快”、“透明”来形容它,听到鸟鸣的轻松之感便很容易地感受到了。描写到帕洛马尔和他夫人之间的对话,两人说出来的话只是冰山一角,而更深层次的意义则表现在言外之意里。在《帕洛马尔观看天象》一篇中对月亮的描写“黄昏时它只不过是明亮而蔚蓝的天空中一块略呈白色的斑点……它像一块透明的圣餐面饼,又似一片尚未完全融化的药片”。作者用三个喻体来比喻月亮,不论从语言营造的氛围,还是脑海中犹如喻体一般的月亮形象,都让读者体会到此月亮不是拥有清亮光芒的月亮,而是一个轻轻地点缀在天空上的实体,轻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般。

(二)叙事之轻

“其次,是对有微妙和难以觉察的元素在起作用的一连串思想或心理逻辑程序的叙述,或任何一种涉及高度抽象的描写。首先,《帕洛马尔》是卡尔维诺的某种尝试,他试图探寻小说的边界,很多篇目其实并没有叙述一件情节完整的故事,反而像是作者的喃喃自语或是对某件事物的观察和想象。从结构来说,作者在目录中就展示了自己对本书结构的独到安排。目录标题前有1、2、3,这几个数字不仅代表了顺序,而且表示了三种不同的主题,作者意图一目了然,这体现了结构之轻。从叙述视角来说,全书采用内聚焦和外聚焦两种聚焦方式进行叙述,当叙述视角是内聚焦时,几乎都是帕洛马尔先生的内心所想;当视角转换为外聚焦时,则看不见的叙述者讲述帕洛马尔先生看到的景象或是独白。全书几乎只有帕洛马尔先生一个主人公,无论视角如何转换,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围绕帕洛马尔先生展开。這样的叙述是简单的,是由点及面散开的,也是“轻”的。

二、速度之变

(一)叙述时间

“我不是要说,快本身是一种价值。一个故事就是一次行动,在相关的时间长度上展开;是一种魔法,左右时间的流逝——要么把时间收缩,要么把时间稀释”。卡尔维诺认为推崇“快”,并不意味着快时都比慢好,在叙述中为了使时间停顿,只需寥寥数笔就能达到,这时慢的优势就能体现出来。卡尔维诺所说的叙述时间实际上说的是时距:把时间收缩,是叙述中速度变快,用少量的文字表达跨度很大的时间;而把时间稀释,则是叙述速度减缓,用大量的文字表达一小段时间里发生的事。

在《帕洛马尔》中,作者大量使用了叙述减缓的手法,充分展示着慢的优势。大篇幅在叙述帕先生在短时间内看到的每一处细小的景致,他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毫无逻辑的思考。叙述的减缓使得故事中的每一幅场景仿佛都变慢了并放大给读者看。这种慢放在论述“快”之前,正表明了作者对“快”的态度,认为快并不是永远都好,而慢就该被排斥在审美经验之外。有了这样的开始,我们就能更加公正理性的关照”快“的价值了。

(二)离题

在《新千年文学备忘录》论述“快”的最后一部分,作者提到了“离题”这个概念。“我们不必抢着当第一个越过预定终点线的人……风格和思想的快,尤其意味着灵活、流动和从容,这些特点都属于这样一种写作:它自然而然地离题,从一个对象跳至另一个对象,一百次失去线索,然后经过一百次的迂回曲折之后又找到了。这就是离题”。作者谈到在自己的创作初始,就追求抓住思想中电光火石般的思想火花,抓住它们来连接时空中远离彼此的点,这样的叙述方式具有跳跃性,就像诗歌一般,意象之间看似没有一点联系,但读起来却很有画面感或发人深省。这是一种诗化的叙述,是作者创作散文的又一大特色。

离题可以拖延整个故事的进度,减缓叙述速度,但这样的拖延并不是拖拉,而是找寻故事中的无限可能性。卡尔维诺进一步指出,他喜欢直线“直线能无限延长,好让讀者捕捉不到我。”如果一条线有阻碍,可以发展多条线的叙事结构。在《帕洛马尔》中,作者设置了三条线索,分别是帕洛马尔先生在假期、在城市里以及帕先生的沉默。这三条线索看起来貌似毫无关系,其实作者在每一部分都分别设置了三个小类别,即上文提到过的不同写作视角。所以看起来是帕先生在不同场景里的活动,实际上各部分的线索都很清晰。作者对“快”的认识是公正且理性的,还能在自己的创作中自如地运用快与慢这两种手法,给读者新鲜的阅读体验。

三、精确之宜

(一)构思的精确

艺术构思是文学创造过程中最实际、最紧张、也是最重要的阶段。因此,构思的成功与否,几乎决定了作品的成败。卡尔维诺在作品的构思方面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事实上,我的写作总要面对两条分叉的道路,它们呼应两种不同类型的知识。一条道路伸入由没有实体的理性构成的精神空间,你可在其中追踪各条汇合的线索、各种投影、各种抽象形式、力矢量。另一条道路穿过一个布满物体的空间,试图通过在纸上填满字句来创造那个空间的文字对等物,其中涉及最小心谨慎的努力,要使写下的呼应没写下的,呼应一切可说和不可说的。最近几年来,我时而联系故事的结构,时而练习其他各种描写,后者是今天备受忽略的艺术,这就是<帕洛马尔>。它有点像日记,处理一些知识方面的小问题、与世界建立关系的方式、使用沉默和词语时的快意和沮丧”。卡尔维诺的构思方式是新奇的,他试图在思想和物体之间建立联系,尽管很多时候看起来它们之间距离很遥远,但经过这样来来回回的联系,便发生了奇妙的联系。然而这样跳跃式的联系并不是随意的、毫无规则的,恰恰相反,看似无联系的事物,背后实则有作者的精确把控。从《帕洛马尔》的目录就可以看出作者对全书结构的精心设计,从大方向上把握着全书,每一部分的功能都进行了细致的分工,能使读者更准确地把握作者的创作意图。从具体篇目来说,前两章的故事都是由客观事物引发作者的联想,这样的模式也有利于读者对作者意图的把握。所以,卡尔维诺在构思方面是十分精确的。

(二)形象的精确

卡尔维诺认为,形象的精准需要诉诸清晰、敏锐、可记忆的视觉形象。帕洛马尔先生在动物园看到了长颈鹿,看到它的动作之后,他觉得长颈鹿像一个机器,它的动作在不协调中又很和谐,由此想到了现实世界里,自己找不到一个恒久不变的东西,思想也杂乱无章,难以找到一种使自己的思想处于和谐状态的模式。由一只动物运动的和谐联想到自己思想的杂乱无章。长颈鹿的运动是不协调的,腿、脖颈在运动时好像没有关联,但运转却正常,透露着某种和谐。这种特性就跟作者的思维有了相同之处,他的思想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实际上有着某种逻辑性。

文学的发展必须有理论思维的支撑,文学理论也必然会随着文学的发展而发展下去。卡尔维诺作为二十世纪的伟大作家,向我们展示了文学理论在文学创作中的运用,说明了文学理论会与文学作品相互促进、共同发展。卡尔维诺不仅是一位有自己明确创作理论和风格的作家,更是一位善于理性思考的作家,他不仅对自然和社会里的现象深入思考,而且对人性的异变以及人类生存状态进行了反思。这样的理性思考无疑促进了他文学创作理论的发展,迷宫式的叙述手法和精巧的叙事结构都是得益于此,为文本增添了无穷的魅力。

参考文献

[1]卡尔维诺.新千年文学备忘录[M],14、58、46.南京:译林出版社,2015.

[2]徐珊珊.浅析卡尔维诺“速度”的艺术追求对王小波创作的影响[J].文教资料,2013(29):8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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