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高校明清小说课堂中的文史互证教学策略适应问题及其成因*
——以袁行霈版《中国文学史》中的相关内容为视角

2020-10-27 10:55董定一
大众文艺 2020年19期
关键词:文学史文学教材

董定一

(通化师范学院 文学院,吉林通化 134002)

一、缘起

中国文学史教材是多数高校中文系学生在大学学习过程中唯一的权威而学术的专业知识来源。不过,很多教材在编排“文”与“史”这两大知识板块时存在着明显的不平衡性:它们往往对史籍中可以用以支撑并佐证相应文学现象的资料有选择性地忽视,有着重文而轻史的态度倾向。本文即选取21世纪以来发行量最高的文学史教材——由袁行霈先生主编、高教社所刊印的《中国文学史》的明清部分为研究对象,从文史互证的角度以切入,对其在胪列、品鉴历史话语与文学事实间关系时的疏漏给予臧否月旦。

二、从“以史证文”的视角来审视《中国文学史》中事涉明清小说的章节表述所存在的问题

《中国文学史》在全书开始处曾撰《总绪论》一篇,其间编撰者这样来定义文学在全书之中的地位:“(教材)把文学当成文学来研究,文学史著作应立足于文学本位……紧紧围绕文学创作来阐述文学的发展历程。”[1]在这种文学本位理念的左右下,《中国文学史》对明清小说的讨论也存在着一定的失当。

首先,在部分章节的论述中,《中国文学史》体现出一种以作品文本为重、作者生平为轻的态度;教材虽然也会为事关作者的内容留出一定的篇幅,但这些篇章往往在叙述上时有舛漏,且与作品讨论相互割裂。在应用于教学过程之时,这种讨论方式显然有其瑕疵:它既不利于学习者了解作者个人的创作理念的演进过程,又不便于其把握作者所表达的情感经验与文学作品之间的干系,继而影响了教学目的的达成。

以《中国文学史》中《聊斋志异》章为例来对上述问题加以说明。本章“狐鬼世界的内涵”一节中,编撰者曾举出《聊斋志异》中诸多描写书生科举失意、嘲讽科场考官的篇章为例,认为作者因怀才不遇而久困于科场之中方作此等文字。实际上,蒲松龄自青年进学而至暮年归乡一直醉心于科举,虽在考场之中屡战屡败,却依然希冀“一举成名天下知”,他对于科举的态度也许并不像教材所展现的那样简单。作者对科考制度之中的积弊舛漏深恶痛绝,故而在创作中表现出视举业如寇仇的态度;但与此同时,作者在面对科考成功所带来的平步青云、扬名立万的诱惑时仍未能完全免俗:在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依然怀抱“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的憧憬而皓首穷年、孜孜以求;在《聊斋》士子的身上,其实渗透着蒲松龄本人的复杂矛盾的心态。教材本节基于文本出发而言语有所节制,而前“生平”节又未补充说明这段经历以为铺垫照应,就带来了以偏概全的问题,实际并不利于学生把握《聊斋》中此类故事的个中津要。

其次,在以明清小说为主要论述对象的章节中,《中国文学史》只借助抽象而缺乏画面感的文本符号系统而展开小说史的建构与阐释,忽略了另一个具象生动且足以与前者形成互渗互释的符号系统——历史材料中具有文学意义的图片与绘画。这既不利于学生获取直观的文学体悟,也无助于提升学生在小说史方面的学习兴趣。笔者认为,这种做法实际存在着以下几方面的疏漏:

第一,不够准确。以《三国志通俗演义》一章为例。教材所举出的文本例证时常只言其一而不言其二,往往给知识储备量尚有欠缺的本科学生以误导。如教材在谈及诸葛亮的军事才能时仅引《三国志·诸葛亮传》中“亮才于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之语,对《三国志》提及诸葛亮的卓越军事能力的内容避之不谈;这种草率的处理方式很容易曲解学生对于相关历史人物的认知。

第二,较为抽象。以《金瓶梅》一章为例。教材对于这部重要的明代世情小说的讲述只有短短五六页,很多知识点都未及展开而详叙。如教材在讲授小说如何利用网状的空间结构来调度与西门家中的重点人物相关的诸多故事时,只提及其“以西门庆为中心形成一条主线,与此相并行的如金莲、瓶儿、春梅等故事又都可以单独连为一线”[2],这样的语句概括性较强,实际不利于学生形成具象化的学习认知。

第三,教材对不少明清时期的小说在后世文化艺术领域的接受情况语焉不详。以《红楼梦》一章为例。本章虽专设一节以探讨其流传状况,然所述重点主要在于其对于小说、戏剧等作品的影响;至于小说对后世如绘画般取材于文学的文化创作的浸染与感导,教材则并未提及,未免美中不足。

三、从“以史证文”的视角探讨上述问题的解决方案

如上所述,《中国文学史》过于拘执于对明清小说作品自身的拆解与阐释,这种讨论模式时或脱离史实,其研究理念视角较为孤立。对此我们有以下几方面建议:

首先,应当尝试在“小心取证”的基础上,有针对性的贯彻“知人论世”的理念,既要对小说文本的文学元素给予必要的分析,又要对其中和作者的个性、遭际关系密切的部分内容予以肯定。仍以《聊斋》一章为例。教材在讨论《珊瑚》等篇中所塑造的屡遭凌虐而仍向妒恶之妇曲意屈服的女性时,认为其产生原因是作者“要为社会树立一种道德楷模”,这就是对蒲松龄坎廪曲折的人生经历的一种无视。查点《聊斋文集·述刘氏行实》可知,蒲松龄的大嫂乃是一位善于摇唇鼓舌的妒妇;而蒲松龄妻子则温良恭谨、安分随时,前者对后者常有欺凌之举。若将这些材料引入教材并申而论之,就可以保障古代文学课堂的知识传授过程的准确性。

其次,我们还应补入恰当数量的史籍、论著和文集中的插图,拓展作为教材讲述重点的小说文本的外延,从而启发学生的逻辑思维,引动学生的学习兴趣:

1.图像材料可以用于提升教师讲授内容的准确度

在前文中,我们曾提及《三国志通俗演义》一章在事关诸葛亮军事谋略的讨论上有误导学生的嫌疑;即使钩稽史料中的文字以为补充纠正,已然为旧观点所先入为主的学生也未必会立刻采信。但是,如果我们将图片作为证据引入以说明相应观点的话,也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教学接受效果。下图为拍摄于某地武庙之中的一幅照片:

图1 武庙十哲

这幅画作中提及的塑像与文字所指代的对象乃是因唐肃宗所钦点而被供奉于武成王庙之中的十位武功卓著的名将——“武庙十哲”。“十哲”人选虽在自宋至元时屡有变化,但诸葛亮的雕塑始终在武庙的显要位置而从祀,足见其作为军事家而为古人所认可的程度。若能将类似的图片同笼统而平面的单一文字叙述相结合,可以在教学时很容易的实现既有知识观的颠覆,更为顺利的帮助学生释疑解惑。

2.图像材料可以用于培养学生的感性而具体的认知

我们仍以上文中有关《金瓶梅》的叙述作为例证。如前所叙,教材中有关《金瓶梅》的内容未及对空间视域下的人物故事线索给予全面而详尽的思考与探索,所论未免仓促。事实上,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图片的补入以消弭上述论述过程中的罅隙。下图为来自文献之中的《金瓶梅》西门府空间配置图:

图2 西门府庭园总配置图[3]

图中西门家诸人所居的位置因亲疏远近之别而不甚相同,这实际是原书中人物间关系的空间视域下的具象化体现;倘若将之引入到教学过程的相应位置中加以展示的话,会大大简化学生对于抽象知识点的理解。

3.图像材料还是披露明清小说在后世的接受情况的资料证据

《中国文学史》在“《红楼梦》之于后世影响”的章节中,只将《红楼梦》视作与之存在意义联系的文字乃至影像创作的源头;教材忽略了大量以之为本事而加以发扬光大的图画,如红楼插图、红楼画像、红楼年画乃至古籍刻本书影等,实属遗憾。如若可以将前者引入书中,以图文互证互动的方式来阐释《红楼梦》之于文化史的价值意义,无疑会在教学中为这部皇皇巨著增加更为独到而多样的知识参证。

四、总结

高校明清小说课堂中往往存在着种种缺憾。这一教情的产生虽与教师本人的授课能力技巧休戚相关,但亦和教材中相关内容的编撰与设计不无关系。教材应当在以文学为主体的同时适当占有历史材料、借鉴历史观念,将文与史有机的融合起来解决问题,这既有助于拓展明清小说课堂的广度,令学生开拓视野;又有助于增加明清小说课堂的深度,令学生学有所思,其在教学实现方面的意义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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