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现代地方音乐史的挖掘与开拓

2020-11-02 03:01韩璐宁汐
音乐生活 2020年10期
关键词:音乐史音乐家哈尔滨

韩璐 宁汐

19世纪中叶,清朝政府衰落而受到世界各国的侵略,1860年后,俄国政府利用其比邻黑龙江之利而有计划、有组织、有预谋地开始向哈尔滨实施文化渗透和经济侵略。并从1898年开始,将贯穿东北亚的铁路(中东铁路)修进中国领土,将其经济与文化的中枢移向冰城哈尔滨。在20世纪之交,哈尔滨的音乐文化之中满布歌剧、芭蕾舞剧、交响音乐、爵士乐等外国文化形式,尤其以俄罗斯音乐文化为多。在音乐上,大量来华演出的音乐家有数十名圣彼得堡帝国歌剧院的歌唱家、演奏家,当时的俄罗斯芭蕾舞团也组织大量的舞蹈家来到哈演出。《哈尔滨西洋音乐史》(以下简称《哈史》)就是以此而展开其研究的,两位作者刘欣欣、刘学清因其所占据地源文化优势,在史料的丰富占有基础上,所成之书也被赞为近现代音乐史研究中地方音乐专史研究的一部颇具开拓性的著作。[1]作为一部地方断代史专著,知其者相对较少,出版后仅有吴志武、汪毓和两位学者对其进行了评论,吴文认为它一部具有开拓性的地方音乐专史,汪毓和在读后也对其中的史料给予了夸赞。本文觉得《哈史》还有以下三点值得强调。

一、研究视角及区位优势

每一部史著都会选择其考察视角,《哈史》是按照它所占据的史料而将其历史脉络按照通史的写法而划分章节,它从1898年5月沙皇派兵哈尔滨开始,一直到20世纪70、80年代结束,主要描写了1903—1962年间的音乐史发展,并依据史料的历史关系,将论述分为四个章节。各章节是以专题而展开,将乐团、乐队、音乐家及他们带到哈尔滨的歌剧、芭蕾艺术、音乐教育、音乐活动、音乐演出等音乐史事件用专题的形式而进行了分别阐述。每章没有特定的章名,以时间为序依次划分:第一章为1903—1932,第二章为1932—1945,第三章为1945—1949,第四章为1949—1962。

在事件区分的基础上,针对音乐体裁论述之需,它在叙论又非严格以时间来划分,也就是在不同章节中亦有部分重复部分。书中各章节编排比重大小不一,如第一章分为十节,第二章突然就变成了二十三节,第三章又缩减为只有五节。并且有些内容叙述只是同一事物的不同方面,如:第一章第一节“哈埠建立交响乐团”,第二章第十六节“‘哈响乐团访日演出”第二十二节“‘哈响乐团骨干组成情况”、第二十三节“‘哈响乐团排练曲目综述”,第四章第二节“‘哈响乐团后期情况”,这五节都讲的是哈尔滨交响乐团,其实可以将它们合并为一节。再如,第一章第四节“繁荣的哈尔滨歌剧”、第二章的第一节“在哈尔滨发展的轻歌剧”与第三节“歌剧艺术在哈尔滨延伸”,这三节可以看出都讲的是歌剧,也似乎可以统一论述而统合为一节的结构。另外,第二章第十三节“在哈尔滨的亲情音乐家”、第十四节“外地音乐家到哈埠演出”、第十五节“进入走出的音乐家”、第二十节“泾渭分明的音乐家”,这四节则都讲的是音乐家,也是可以合并为一节来顺次阐述。对此,汪毓和文中就批评《哈史》的内容和框架凌乱不堪,节、目的表达也较为不清,之间联系的较为松散。事实上,问题还不仅于此,汪文认为《哈史》逻辑布局也有问题,详略不明,有些内容如“哈尔滨交响乐团”就太过繁琐,其主旨也就显得不怎么凸显了;汪文认为有些内容的界定,如对音乐家的归类:“亲情”、“来哈埠演出的”、“进入走出的”、“径渭分明的”等限定词都没有必要,且有相近内容合并的必要,而“专业教学部分展示”及“音乐家的内心情感”等说法,都是不具明确指向意义的说辞。[2]这些逻辑混乱可能是作者在占据太多史料时难以辨明,致使用起来有堆砌之感,有些更是显得啰嗦,如第二章第十三小节的“在哈尔滨的亲情音乐家”,《哈史》将其又划分了父子、夫妻、母女、兄弟、姐妹、姐弟六个分支,这种划分或曰归类是不具理论思辨性的。

《哈史》的研究有其视角的特有选择之利,两位作者占据了地理文化上的优势而展开其阐述,是文化区位优势之显现。当然,过多的史料的难以割舍,也使书中的史料略显堆砌,从而削弱了主要线索、观点的明确性,为其在逻辑思维、理性思辨上的不足而感到惋惜。但文章作者提供的丰富史料,也为今后的研究提供了可能。

二、教育贡献及学科发展

哈尔滨的音乐教育在近现代音乐史上有其突出贡献之处,这里先后出现一批学校及其中的音乐教育家,在中国近代音乐史中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哈史》在第一章第五节“建立专业音乐学校”中就对哈尔滨最早建立的三所专业音乐学校分别进行了评介。“哈尔滨第一高等音乐学校”、“哈尔滨格拉祖诺夫音乐学校”、“哈尔滨音乐训练班”等,这三所哈尔滨音乐学校成立于1921年—1927年之间,均早于1927年11月27日建立的上海国立音乐院,甚至要早于北大音乐传习所等专业音乐教育院系,哈尔滨的音乐家们后来流向京沪等地,成为那里办学的老师之一,从中可以管窥哈尔滨俄侨音乐家的历史贡献。可能其生源主要以侨民为主、中国学生很少的缘故吧,其历史价值就被有意无意间削弱了。但在这些学校中任教的一些教师,如声乐教育家苏石林、钢琴教育家拉查雷夫等,被邀请而至上海,任教于“国立音专”,这使得其历史地位不得不提出,是今天客观评价其历史地位的重要参考之处。《哈史》还介绍了近代哈尔滨音乐教育多样的发展情况,如各时期私立的、业余的学校音乐教育情况,这种办学形式也是当时小快灵的方式之选,毕竟学音乐在当时还是并非今天的时尚之选,很多都是“临时起意”的,这些学校的出现就是历史研究的证据所在。

在考察哈尔滨的音乐教育方面,其贡献是以人的因素而另辟观察点,这是充分考虑到中国近现代音乐史中有一批著名音乐家在哈尔滨留下音乐踪迹,如:小提琴家谭抒真、钢琴家刘诗昆、傅聪及民乐家刘天华等。他们皆曾求学或旅居于哈尔滨的外籍音乐家,虽然他们并非在哈市主要成长,但因为哈尔滨的教育为其成长的重要驿站,他们也由此地而打开了进入更高層次音乐发展的阶梯。

哈尔滨在教育发展上的承上启下的作用,使其吸引了一大批著名的歌唱家、演奏家、指挥家经由此地而进入中国其它城市。如汪毓和文中提到的托诺夫教授,像刘天华、冼星海、聂耳都曾是他的学生并跟随他学习小提琴。我们翻阅后来的史料发现,这位外籍音乐家后来又在上海国立音乐院及后来的上海国立音专任教。此外,还有一些先在哈尔滨后在上海长期任教的外籍音乐家,如:钢琴家和音乐理论家的欧萨克夫、钢琴家拉查雷夫、声乐家苏石林等,尤其是后者,他在格拉祖诺夫音乐学校教学,后到上海国立音专,他所教出来的学生有黄友葵、斯义桂、周小燕、唐荣枚、胡然、高芝兰、李志曙、温可铮、董爱琳、魏启贤、孙家馨等,从而被誉为“中国声乐的奠基人”(丁汝燕),在廖辅叔、孙兆润、郁庆五等人看来,他为中国声乐教育做出了突出贡献[3],在哈尔滨工作是其人生的重要经历。事实上,像钢琴家莫伊谢耶维奇,小提琴家津巴里斯特,歌唱家夏利亚宾等世界级音乐家,他们也曾登上“音乐之都”哈尔滨的音乐舞台演出过。[4]

由此,在今天看来,《哈史》对哈尔滨地区音乐其教育发展中的承上启下作用进行了凸显,哈尔滨以其地理位置和文化氛围而吸引了俄罗斯乃至世界上的著名音乐家,他们在那里的教育教学使哈尔滨在上个世纪20、30年代为中国近现代音乐的教育发展及中外音乐交流做出了重要贡献。从这一点上说,《哈史》为读者提供了较为丰富的史料,并以此所做的恰当地评价,为凸显这一音乐教育史的成就做了宣扬。

三、史料开掘及论述逻辑

《哈史》的作者以其拥有大量的一手资料,也会在论述的充分上及研究方法的运用上有其空间。但《哈史》还会不断开掘其史料,如开头就提到多次讨教李述笑先生,并拜請他予以指正,书中特地说到李先生将珍藏了近50年的数十幅珍贵的历史照片奉献给了《哈史》的编撰者,这就使得改书得到一些珍贵的史料,如李先生将他近年访问俄国购买的,原在哈俄侨音乐家撰写的回忆录综合本和其他资料等,提供了《哈史》的作者,从而使本书的史料更为翔实和丰富。[5]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该书史料态度上求真务实的精神。

吴志武的评论对《哈史》中运用的史料进行了数据分析:据粗略统计,书中所用的史料,单就图片而言,节目单原件就达63幅,并且为便于阅读,作者又将大部分节目单中的外文翻译成了中文。[6]从吴文的梳理中还可看出,《哈史》史料的多样性,如在交响音乐会节目单中,书中就有20至60年代初的“哈尔滨之夏”节目单,这在论证链条的持续性上是贯穿性的。在图片资料上,各章节中多至一百五十余幅的图片,也是同类书中最多者,图片内容既有人物、乐团乐队、演出排练的剧照,还有现在尚存的音乐学校的校址遗迹和散布于今天街市中的教堂等。[7]这些既往的图片和现存的遗迹,使得这部书的可读性较强,图文并茂,好看美观,是该书充分运用图片史料例证的方法之显现。为了易于阅读和进一步论证之需,书中不仅附有节目单原件,而且还附上了翻译文件,全书运用了中、英、俄三种语言。通过阅读这些图片史料,让读者更清晰、直观的体会到历史的真实存在。

在论证方法及其态度上,《哈史》所选择的图片史料多是运用得恰到好处。针对所占用原始史料的丰富可选择性,书中将其均匀地分布于各时期,比如说名单。就有哈尔滨交响乐团的演奏人员,还有一些教师与学生等。作者通过运用这些第一手史料,为读者较为全面而丰富地认识哈尔滨音乐历史发展的鲜明状态而做了明示。该书在运用史料时还努力做到有针对性地筛选,求真务实,辨别真伪,以求还原历史本来面目,这些可见研究中史料运用的态度问题。除上述史料外,《哈史》中还围绕其展开了提到许多和音乐相关的历史史料,如哈尔滨的音乐厅、剧场、乐谱、乐器、乐师的经济收入、音乐家的家庭关系等。使《哈史》以更为生动全面的面貌而展示了哈尔滨音乐历史发展,也增加了该书的可读性,让非乐迷的读者也愿意因此而了解哈尔滨在西洋音乐发展中的历史作用。

四、结语

《哈史》作为一部开创性的地方音乐专史的探索之作,它挖掘了地方音乐史资料,并依据其存储而做了阐释,虽有因资料有限而招致的论述详略不当,但为我们认识哈尔滨在西洋音乐接受与发展外国经典音乐做出的特有贡献,也为进一步研究而提供了空间,使我们对哈尔滨被称为“音乐之城”而提供了较为详实音乐史料及其发展线索。虽然它还因史论能力存在一点论述上的缺憾,但作为新兴的探索性史著,我们对其还应报以积极肯定的鼓励,希望作者在此基础上继续努力丰富。而事实上,编写一部地方近现代音乐史绝非易事,上海音乐学院近现代音乐史专家陈聆群教授就非常希望能写出一本上海的近现代音乐史,他拥有的史料也不少,但最终却抱憾未成,从这一个侧面也反映出《哈史》编撰的不易。当然,随着近现代音乐史料的不断开掘及史学研究能力的不断提高,哈尔滨的音乐史也会因此而在研究的地方音乐史、传统音乐等相关方面不断扩展。或许也会指引各种地方音乐史的发展,在史料的发掘上、研究视域的扩展上、论证方式的选择上,都会为其它专著的问世提供可能。而地方音乐史或各类专题史的研究趋势也在不断发展,我们希望像《哈史》这样的史著再次显示出它们在新的研究领域的开拓方面而能提供更多的指引意义与借鉴价值。

注释:

[1]吴志武:《一部具有开拓性的地方音乐专史——读“哈尔滨西洋音乐史”》有感,《音乐研究》,2004(第4期,第120-122页。

[2]汪毓和:《“哈尔滨西洋音乐史”读后》,《人民音乐》2003年第3期,第60-61页。

[3]分别见《人民音乐》1996年第12期、《中央音乐学院学报》1998年第2期、《人民音乐》2019年第11期。

[4]汪毓和:《“哈尔滨西洋音乐史”读后》,《人民音乐》2003年第3期,第60-61页。

[5]刘欣欣、刘学清著:《哈尔滨西洋音乐史》,人民音乐出版社,2002年4月。

[6]吴志武:《一部具有开拓性的地方音乐专史——读“哈尔滨西洋音乐史”》有感,《音乐研究》,2004(第4期,第120-122页。

[7]吴志武:《一部具有开拓性的地方音乐专史——读“哈尔滨西洋音乐史”》有感,《音乐研究》,2004(第4期,第120-122页。

韩 璐 哈尔滨音乐学院研究生

宁 汐 博士、哈尔滨音乐学院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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