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烨电影人物形象塑造分析

2020-11-10 07:15罗佳应铭汪银琪
传媒论坛 2020年22期
关键词:自我价值娄烨人物形象

罗佳 应铭 汪银琪

摘 要:娄烨作为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其电影作品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娄烨的电影塑造了众多令观众印象深刻的人物形象,文章结合娄烨的代表作品分别解读了影片中的女性形象与男性形象。女性人物形象的特点主要表现为在现实差异与自我存在中的抗争,其中既有渴望永恒爱情的理想主义者、体验自我存在的纵情者,也有欲望与伦理间的抗衡者、勇敢与独立的觉醒者;男性人物形象的特点则主要表现在对传统认知的颠覆以及隐秘人性的凸显方面,包括男权意识里的劣根形象、阴柔的“女性化”形象以及阴暗的极端形象。

关键词:娄烨;人物形象;自我价值;伦理反思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5079 (2020) 22-0-03

一、引言

相比于第五代导演关注民族文化和心理的恢宏叙事,第六代导演更擅长放弃常规电影叙事,执着于光怪陆离的生存体验。娄烨作为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从注重将目光投向边缘人的生活状态开始,其作品就独具个人风格。在商业电影蓬勃发展的浪潮中,娄烨一直坚守自己的创作原则,不会为迎合大众审美需求而去刻意改变自我的艺术追求。娄烨导演的电影作品在数量上虽然不算多,但每部都能都称作他的代表作品,例如早期的《周末情人》,中期的《苏州河》《颐和园》《春风沉醉的夜晚》,再到近年的《推拿》《浮城谜事》《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等,在国内外各大电影节上频获大奖,得到了业界的广泛认可。[1]

娄烨的电影作品关注个体的欲望与存在的关系,彰显出个体追求自由的价值,表现人们在困境中抗争的意义。他通过独特的视角塑造出风格鲜明的人物形象,这些人物形象无论是女性还是男性,在娄烨的镜头下都表现出极端的矛盾性与复杂性,在给观众带来强烈内心冲击的同时,也能引发观众对人性与现实的思考。

二、在现实差异与自我存在中抗争的女性形象

娄烨电影对女性形象的塑造多数是围绕着人物本能的渴望与现实的欲望展开。作品中的女性往往具有理想追求与真实差距之间的矛盾性,基于这种矛盾她们时刻处于自我与现實的抗争之中,表现出令观众印象深刻的鲜明特质。

(一)渴望永恒爱情的理想主义者

“永恒性”是娄烨电影作品中女主人公安全感的来源。这类渴望永恒爱情的女性形象,其情感诉求可以被描述为:漂泊的个体总渴望着通过另一个永恒个体的存在来宣泄自我的情欲,慰藉自己动荡的灵魂。在电影作品中她们追求永恒纯真的爱情,但现实的多变性与复杂性导致她们不断受到情感的挫折。但她们通过持续与现实抗衡,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来实现自我存在的意义。

在电影《苏州河》中,少女牡丹单纯、纯粹,渴望纯洁永恒的爱情,因此她容忍不了马达拿45万交换爱情。导演通过童话元素的穿插,为牡丹这一女性形象的理想主义作出注解。电影中的牡丹是导演所设定的童话故事的“美人鱼”。在永恒爱情的主题里,带着对纯粹爱情的期许,在与黑暗存在的对抗下,作为理想主义者的牡丹忍受不了爱情的玷污,带着对美好永恒爱情的希冀跳入苏州河的童话世界。除了带着童话色彩的理想主义者形象,在电影《颐和园》中,娄烨还塑造了追求纯爱的理想主义者形象。在影片中,李缇一直以“爱”作为人与人交流的出发点。她的精神来源于爱,一切的行动也来源于爱。她对爱的界限可以夸大,可以忽略社会的指责与压力,而只一味理想化地追求自我心中的爱情。在电影中,李缇裸着身子给周伟修剪头发,她渴望在周伟身上得到同样纯真、真实的情感。但周伟对待爱情复杂与不解的态度,使李缇的精神理想受到了挑战。娄烨所塑造的李缇是个散发优越感的女性,正是这份优越感的自信,隐藏了李缇爱情视觉里面的盲点。

《苏州河》中的牡丹与《颐和园》中的李缇一样,当她们感受到真实存在的东西开始游动与破碎时,并没有选择去适应现实,而是把这些美好与纯粹归纳于理想爱情的渴盼里,去结束自己的生命。渴望永恒爱情主题的理想主义者,在欲望与现实存在的冲突下,还是选择保留爱情的自由与永恒。

(二)释放情欲体验自我存在的纵情者

在娄烨的电影中还塑造了很多带着忧郁、病态,匆匆忙忙又无所适从的女性形象。她们通过不断拼命地发泄本能欲望,在病态的精神状态里满足自我,成为释放情欲体验自我存在的纵情者。

如《颐和园》中的余虹,她来自单亲家庭,从小缺失的爱与时代的变迁使她的灵魂与肉体渴望得到安定。余虹畏惧孤独,不敢尝试踏出自己的世界,总是把自己装在套子里,观望着周围的世界。在表面上看,余虹是大胆与放肆的,她善于表达自己的爱情,她将自己的身体作为与世界、爱人沟通的“媒介”、获得温暖与存在的渠道。她通过释放情欲来表达态度、消解孤独,感知自我存在的真实感。又比如电影《花》中的女主角——花,也是一个典型的纵情者。在影片中她抛开客观世界里的身份与地位的束缚,深深沉浸于本能的吸引与诱惑。

总的来说,娄烨电影中塑造的纵情者女性人物形象,都是通过与他人的身体接触来体验自我的存在感,感受生命的自由,其中蕴含着女性与现实世界的隐隐对抗。借助情欲的释放是娄烨表达女性在不安中获取温度、渴望自我存在最直接、裸露、真实的方式。

(三)欲望与伦理间的抗衡者

娄烨的电影观念很新,无论是电影影像的表现,还是人物形象的塑造,娄烨总是能够融入很多直抵人心的元素,贴近社会的真实,如家庭元素,伦理元素等。在电影中娄烨围绕爱情的话题塑造了一批沉溺于自我欲望与伦理道德抗衡漩涡的女性形象,看似疯狂但又不失对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

如电影《浮城谜事》中的家庭“入侵者”桑琪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影片中的桑琪充满忧郁、精神涣散,带着爱情里的奴性意识。她如同男尊女卑伦理关系的维护者,把全部的爱与希望注入乔永照的身上,迷失了自我的生活。相比于张艺谋导演《菊豆》中的菊豆,同样是有关伦理的、隐秘的爱情故事,菊豆是处于主控的位置,而桑琪则是被动者,是他人负面情绪的宣泄者。在电影《春风沉醉的夜晚》里,娄烨关注的视角更加独特,聚焦的是更加小众的同性题材爱情。在影片中,娄烨通过江城这个特殊的爱情“入侵者”,表现出女性在复杂伦理世界里的挣扎。在抗衡下的失去与获得里,林雪选择了冷漠与报复,而李静选择了离开与成全。她们在各自的社会角色中,面对着欲望与伦理道德的束缚,表现出女性在爱情面前的伟大与渺小。

娄烨的作品通过欲望的迸发和伦理的压制,以女性形象自我消磨的方式来凸显女性强大的内在力量,引发观众的思考。

(四)勇敢与独立的觉醒者

娄烨电影中极致的女性形象往往被主观情感所裹挟,表现出极端的态度与行为。但纵观娄烨的电影作品,其中也不乏一些充满独立意识、果敢决断的女性。她们在爱情的较量中,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可以被称为娄烨电影女性群体中的“觉醒者”。

例如在电影《浮城谜事》中,陆洁面对乔永照对婚姻的叛变,没有被爱与责任盲目绑架,而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婚。导演眼中的女性面对婚变,从怀疑、跟踪到气愤、挽留、哀默再到自救、觉醒,一系统复杂的心理与行动都是勇敢且独立的。她最终脱逃禁锢,以独立自主的态度投身到自己的生活中。[2]《推拿》里小蛮的勇敢则表现在敢于积极主动地抓住自己的爱情,在复杂污秽的世界里保留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向往。小蛮是发廊小妹,从事的是最为人唾弃的职业。尽管遭受着生活的压榨,小蛮还是对爱情抱着一份期待并最终收获的真挚的情感。无论是陆洁还是小蛮,都能够发现娄烨电影中的此类女性形象是具有独立意识和自我观念的生动人物,而不只是“被看”的对象。[3]

“觉醒者”既是爱情的捍卫者,也是理想的坚守者,她们在与现实的对抗中表现出来的精神面貌一扫其他女性形象身上的脆弱感与颓废感,给人以振奋的力量。

三、颠覆传统认知和凸显隐秘人性的男性形象

不同于女性形象的鲜明与极致,娄烨电影中对男性人物形象的塑造更多的是通过对男性特质的深入挖掘,提炼出男性身上不易被察觉的隐秘人性特征,从而达到颠覆传统认知的效果。这种隐秘性既包括根深蒂固的封建男权思想,也包括男性身上的女性化特征,还包括极端的阴暗角落。

(一)男权意识里的劣根形象

有女性的现代意识,就会有男权社会的思考与反映。娄烨擅长观察社会诟病,并在电影中展现出来。娄烨电影中部分具有男权意识劣根性的男性形象像是男权社会中的缩影,人物形象真实生动,令人反思。

电影《浮城谜事》中的乔永照,就是带着男权社会劣根性的典型形象。虽然现代社会里的法律规定一夫一妻制,但是劣根基因使他在处理潜意识里的欲望时,还是一次次出现偏离轨道的痕迹。影片中乔永照是他人眼中的成功男性代表,尽管拥有妻子的信任,家庭的和睦,社会的认可以及事业的成功,但是他并不满足于已有的生活。他一方面在表面上屈服于自己優秀的妻子而维持自己好男人的形象,另一方面又通过与一些弱势女性群体,例如与大学生蚊子、情人桑琪交往来满足自己潜意识里的男权欲望。此外,在他的意识里还充斥着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等思想,只因为他的母亲知道情人桑琪生的是个男孩,所以产生了荒唐的“两个家庭,一个父亲”的局面。[4]

在现代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中倡导男女平等,尊重女性、爱护家庭也早已成为衡量一位优秀男性的标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传统男权思想的消失。乔永照这一人物形象的饱满之处,就在于他一方面是拥有社会地位,具有先进意识的成功男性,但另一方面在他的内心却隐藏着强烈的男权思维。这种隐含的意识在整个社会表面上不被大面积察觉,但是却折射出真实的局部景象。

(二)阴柔的“女性化”形象

与具有极端男权思想的男性形象相对比的是娄烨电影中具有女性化阴柔特质的另一种男性群体。这种男性会为了爱情不断追寻,也可以为了成全伦理道德里的幸福而放弃自私的占有。这样阴柔的、感性的、敏感的爱情心理,让娄烨电影中的男性更加的富有诗意,呈现出孤独又痴情的状态。

例如在电影《春风沉醉的夜晚》中就成功塑造了具有女性气息的江城这个人物。在稠人广众中,江城像是孤独里的幸存者,孑然一身,踽踽独行,所以他更能体会到孤独是什么。正因为这份孤独和理解,渲染了江城的女性形象。在电影中,王平妻子的情绪发作,他决然选择站在王平的对立面。当海涛女友面对三人行的“和睦之旅”,在自我认知发生摇晃与冲突时,是江城默契地陪坐在旁,陪她唱歌与回忆。女性所特有的理解和宽容使江城从容地退出他人的世界,继续寻找下一个精神的伊甸园。在电影《花》中,马修“女性化”的体现不仅仅体现在外表和情感取向方面,更多的是体现在恐惧爱人背叛与离开的自我精神方面。在影片中马修对花说:“他老婆跑了” “你们女人就是会伤人”等等,都是围绕着“女人”为出发点。虽然马修的外表是健壮的,但是他内心的叛逆与不安、渴望与花结婚、对花的抱怨与不信任等,像是内心住着“阴柔的女性”。导演在影片中弱化了男性在爱情中的主导地位,塑造了充满女性化色彩的男性形象。[5]

(三)阴暗的极端形象

除了对男性身上固有特质与异性特征的表现之外,娄烨电影还通过隐秘的叙事方式表达人性的弱点、人情世故的伪装,塑造出一些具有阴暗思想的极端男性形象。

例如《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和《推拿》里的唐奕杰与王大夫,从社会标签上看,唐奕杰是城建委主任,王大夫是按摩师。从待人接物的表现上看,这两个男人没有一个和阴暗与暴力挂钩,他们或爱民亲民,或理性而有格局。但娄烨导演善于挖掘人物内在的奥秘,展现和气生活下的暗流涌动。唐奕杰是个官场得力,情场失意的人。表面上看,唐奕杰在家里有个美艳精明的夫人,在商场上有个成功的好朋友,是圆满与幸福的人生赢家。但实际上,他一边畏于权势,一边又狂躁分裂,经常疯狂殴打自己的妻子。娄烨镜头下的唐奕杰是极端的,因为他吸收了太多阴暗的东西。他想要报复,却只会通过卑劣的方式去占有阿云的身体,他想宣誓自己的主权,却只能将妻子送往精神病院,他的阴暗造就了他的悲剧。[6]《推拿》里王大夫的阴暗则是深深的藏在心内,直到为保护父母的安全与自我的爱情,他的阴暗才被彻底激发出来。他用一刀刀的自残恐吓讨债人,宣告自我的主权与尊严。

无论是唐奕杰对他人的伤害还是王大夫对自己的伤害都充满血腥与暴戾的味道,而这种伤害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这种用阴暗去对峙阴暗的方式,暴露出娄烨电影中男性形象隐秘于平静下的潜在特征。

四、结语

娄烨导演的电影作品始终注重对人物的关注,表现人物被时代裹携的无力感和对自我存在方式的思考。影片中呈现的人物形象无论是女性还是男性,都具有鲜明的特质,既表达了个体在生存与欲望中的挣扎与抗争,也彰显了对自由和安定的探寻与追求。娄烨电影对人物生存环境的构建,人物态度与行为的描述以及人物内在的深度挖掘,在文艺电影中独具特色,充分展现了他新奇的创作视角以及敏感的创作思维。

参考文献:

[1]崔强.基于伦理视角的娄烨电影人物形象研究[D].重庆:西南大学,2019.

[2]谢玎珂.浅析导演娄烨的电影创作特色[J].大众文艺,2018(01): 176-177.

[3]陈潇依.女性意识在当代电影文化中的传播——以第六代导演娄烨电影为例[J].大众文艺,2016(04):188-189.

[4]余哲峰.都市.两性.身体——城市语境下的娄烨电影研究[D].杭州:杭州师范大学,2015.

[5]吴宏亮.娄烨电影中的女性形象及女性意识[D].呼和浩特:内蒙古师范大学,2015.

[6]王袁.娄烨的电影美学:人物性格的多角度塑造[J].电影评介, 2016(24):3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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