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双人床的故事(外一篇)

2020-11-12 05:02张敏
参花·青春文学 2020年11期
关键词:银花大嫂金银花

张敏

“妹儿,老大在家吗?他电话打不通,你想办法联系他,叫他现在就去外婆家……”

我已经一年多没有去外婆家了,她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的,我不知道。地上跑的小孩,打牌的年轻人,抱小孩的妇女,看电视的老人……再加上我们这一行人,本来就不空闲的屋子显得更拥挤了。

老大挨个给在场的男性发烟,我不喜欢这种场合,便自己去外面给那些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拍照。回来时,屋子里又多了一个年轻女孩子。我知道,如果今天这场相亲顺利的话,那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我该叫大嫂。

对,我是来陪老大相亲的。

回到家时已经半夜了,家里人都还没睡,问这问那。听着表姐和姐夫的回话,我埋头吃着东西。我是个在家里沉默惯了的人,他们也知道在我这问不出什么,其实我对她真的是没什么意见,因为我是真的一句话也没和那个女孩说过,今晚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整个见面会前前后后才差不多一个小时。

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他们见了一面,在下着雨的今夜。

晚上回到家,看着厨房和客厅,我知道,今天家里面来过重要人物。

第二天晌午爬起来吃早餐时,老妈在洗碗,“大嫂要和你说话吗?”“不!”仅仅一个字我也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吐出来的。

我知道昨天家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只是还无法接受这个发展速度,离那个见面的雨夜间隔还不超过一个星期。而我却从老妈的语气里听出了这场婚礼已经板上钉钉,就在今年的年末。

昨天我是在晚上大家都已经走了才回的家,所以我对那个所谓的大嫂的了解也不过是:她比我大一点儿,比老大小一点儿。我只从老妈那儿知道,因为我家和她家、她家和我家是亲戚连着亲戚,再亲戚连着远房亲戚,两家人都知根知底,双方父母都放心。我也只知道,昨天是她和她妈妈还有她阿姨来我家是为了了解了解我家的家庭情况。

昨天老大送她们回家时,她妈妈给了老大一个大红包。送红包的意思就是,她父母对我家很满意,表示同意这门亲事。

老妈又把我的衣服折进老大的衣柜了,找不到某件衣服时,我就去老大的衣柜里找。看着老大那张单人床,明年的这个时候,若是我还有心来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全新的双人床了吧。而我耳边还回荡着老妈给我转述老大的那句话,爸爸叫他听话,好好表现,准备年末结婚时他反应的那句话。

“我和她只见过两三次面而已啊!”

我不知道老大说这句话是什么心情,是什么语气。我只能想象他的眼神,可能会有些许无奈,或许也会有那么片刻盈有泪花,又或许心里其实是一片止水,还或许其实他们也有一见倾心便钟情一生的心思。我不是他,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婚姻原来是这样简单,简单到只是一张双人床。

等年末看见那张双人床,我要不要把它的来历说给它听呢?而我说了,它又是否听得懂我这个开始在雨夜的故事呢?

银花

“嘿,窗外面那个盯着你看的人是你的妈妈吗?”

同学绊了我一下,转过头去,一个不比窗台高几分的,皮肤黑黄黑黄的,穿着极其朴素的长着一口嘴唇包不住的而且发黄的龅牙的女人映入我的眼帘。周围听到的同学都转过头去看看外面,再看看我,我能明显地感到自己的脸像是被火烧一样的发烫,也许正红得像猴子屁股,但是我自己是看不到的。

“才不是呢!”我甚至有些生气的语气。

对,那个女人真的不是,即使她那天站在教室外面是找我的,是去给我送东西的,但确实不是我的母亲,她和我的母亲一样,是个女人,但她却是个不完整的女人,只因为她没有生育能力。

那天其实也不单纯是去看我的,下课后,我顺着她的示意出了教室,她遞给我一包吃的,竟然有些羞涩地说着几句含含糊糊的话,便转身去了她的养女的门口。她的养女,姚,是我的好朋友。

那天是个赶集的日子,赶集的时候她买了一些吃的,顺便去给我和姚送点吃的,可怜我们上课辛苦。其实从街上去学校的路和回家的路一点也不顺道。

这个女人是从一个山里来的,那儿姚带我去过。进山只能走羊肠小道和泥泞小路。需要翻山后又翻山,但景色却很好,我去时那里漫山的金银花。

我有些不明白她是怎么来我们村的,听父辈们说,她是因为和姚的父亲对山歌对输了才嫁给姚的父亲的。姚的父亲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当然,农民的朴素和善良也是一应俱全的。这个女人没有生育能力,他就去抱养一个孩子。

她来村里后,其他女人都喜欢议论她。其实在我看来,说她懒惰的女人不过是羡慕她每天不用做上山的活儿,可以闲在家打牌玩耍;说她没收拾的女人不过是羡慕她有一个每天做完农活还要下河洗衣服做饭的老公。

姚的家庭并不是那种富裕的,在村里也算是中下。有时你会看见姚的父亲去村里收粮食的地方买玉米或是卖大米,能卖的都要卖。

“张小姐,今晚就在我家吃饭吧,我叫姚给你洗腊肉吃,很好吃的嘞。”我去找姚玩经常会听到这样的对话。我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不爱搭理人,见着某个人,我是不会主动打招呼的,就算是别人叫我,我也只是一笑而过。其他大人取笑我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她却笑我像个万户侯的千金小姐。

村里除了我和姚读的乡小,其他的孩子都是就近读的村小,每天便两个同出同归。每天在去学校的时候,我都是先逆行去她家,然后再一起从她家出门去学校。去她家不顺路我也要每天坚持去,因为她家的阁楼上是喂有鸡的,我和姚每天都会去偷鸡蛋,零花钱是永远都不够花的,特别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所以偷鸡蛋来卖是我和姚上学早晨的必修课,五毛一个,我们每天偷几个就拿去院子里卖。母鸡是每天下蛋的,院子里的人也是每天吃鸡蛋的。

女人经常去院子里办事,我不知道院子里的人有没有对她说起过我和姚卖鸡蛋的事。但我知道的是,我和姚从来没被她说过。

再见到姚,是在她的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却恰恰正值山上金银花盛开。时间已隔十多年,恍然记起,那个来自会盛开金银花的山里的女人,她的名字就叫银花。

风飘飘,雨淋淋,山里的银花已盛开。

(责任编辑 葛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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