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传记:“传记转向”时代的个体力量[1]

2020-11-17 07:07奈杰尔汉密尔顿
传记文学 2020年10期
关键词:传记研究

【英】 奈杰尔·汉密尔顿

周积利 梁庆标 译 江西师范大学

【译按】当汉密尔顿的好友汉斯·仁德士(Hans Renders)在主编的《传记转向》(2017年)一书导论中回溯“传记转向”(Biographical turn)[2]一词的来历时,似乎并未留意到老友奈杰尔在其10年之前已经留意并使用了这一术语,虽然还只是在注释中对其他学者观点的“征用”;[3]事实上,如果进一步追索的话,我们会发现,早在1999年于北京召开的“第一届世界传记大会”上,更广义的“传记转向”观念(Auto/Biographical Turn)已然成为全球与会者(当时只有南美没有代表参加)的共识和信念。[4]汉密尔顿在《传记简史》中阐发的传记的“成熟”“西方文化的前沿”“与虚构小说互换位置”等表述其实就是他眼中传记“转向”的切实表征,“民主”“个体”“自我”“权力诉求”则是“转向”背后的根本动力,而他毕生持之以恒的传记写作、教学与研究无疑便是推动传记转向的重要力量。

基于其“个体记录者”的历史角色,传记在20世纪末走到了西方文化的最前沿。到2000年,传记在近乎每个领域成为了人性叩问、交流沟通以及学术研究的代表性载体。塞缪尔·约翰逊的愿景得到了实现;事实上,随着第三个千禧年的到来,几乎所有人(除了那些“目光短浅者”)都清楚地意识到,在西方非虚构类传播和出版界,传记已经成为最流行的,同时在很多方面也是最有争议和竞争最激烈的领域[5]——今天,微博、在线日记的激增便是其缩影,通过它们,个人的思想和经历可以用电子的形式发表。英语文学与创意写作专业的学生正在学习和创作的文本中,传记和自传要多于虚构类作品[6];社会学的学生在看待“社会”[7]时,已经抛弃了70年来将定量研究与定性研究相对立的偏见;在电影学校中,传记和自传方面的脚本也多于虚构类作品。

然而,为何直到今日,“传记”这一术语依然被如此局限在它的狭隘定义之中,而作为西方文明基本特征的传记之历史在世界上大多数大学里仍然如此被忽视和边缘化呢?[8]在这样一个新的时代,当诸多新的大学学科被建立起来以研究女性史、黑人史、体育史、流行文化、嘻哈音乐、新闻杂志以及无数现代文化的其他层面的时候,世界上怎么可能没有关于传记研究的院校,而仅有一个主流大学的院系(夏威夷大学)致力于研究传记的历史、理论和学科实践,拥有自己的跨学科期刊?[9]在一个个人身份已经成为众多讨论的焦点,并且真人秀和博客在西方文化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怎么还能继续忽视传记的悠久历史以及它对西方世界的当下意义呢?

旧有的成见很难消除,即使在自由主义的西方,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现实与虚拟并存的崛起。《纽约时报》的书评家角谷美智子(Michiko Kakutani)[10]道出了许多文学评论家面对今天真实与虚构之间界限日益模糊时的困惑与厌恶:

我们生活在一个相对主义的文化中:电视“真人秀”被搬上舞台或被人操控,媒体会议和媒体顾问是政治中被接受的一部分,学者们辩称历史取决于谁在书写历史。像“虚拟现实”和“创意非虚构”这样的词已经成为我们语言的一部分,炒作和夸张成为市场和公共关系中被接受的东西。而在娱乐和政治领域,改头换面和重新定位被视为有效的职业发展方式。奥利弗·斯通(Oliver Stone)[11]有关阴谋论和歪曲事实的电影和那些哗众取宠的纪录片一样,被那些不太了解真实历史的人认为是真实历史。[12]

在她看来,对“真实”的再现已经成为了一种令人不悦的、华而不实的景象。有报道称,詹姆斯·弗雷(James Frey)[13]最新出版的一部活灵活现的畅销自传《一百万个小片段》(A Million Little Pieces)中包含了许多纯粹虚构的内容,这就是“真实”失宠的一个缩影。

当今媒体对“主观”和“客观”并没有给出一个很好的区分,角谷对此甚感失望。但是这类区分的缺乏并不新鲜。马乔丽·嘉伯(Marjorie Garber)[14]十年前曾这样写道:“传记——甚至自传——都是虚构的一种,这一事实由来已久,以致于只有有意的文化健忘症才能使它变得好似新鲜。”她纠正了那些对于什么是允许的以及什么是不允许的持有僵化观点的人。[15]“剩下的”,嘉伯指出,“则取决于我们这些观众了。”在西方,这一编造的自由也伴随着竞争和揭露的自由。感谢西方艺术家和学者享有的言论自由,无数传记家和历史学家已经揭露了奥利弗·斯通的幻想。而詹姆斯·弗雷的捏造也在适当的时候被揭露了。

由于传记的一些拙劣表现,尤其是对名人文化的迎合,许多评论家颇感窘困,乃至忽视了传记在现代西方民族中的极端重要性,忽略了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为回应现代(或后现代)时代,对生平的最佳描述已经在多大程度上得到了改善。无礼、幽默、经常八卦但对个体有无尽的好奇,全部的传记作品都是对现代西方民主多样性的一个贡献。正如宝拉·贝克西德尔(Paula Backscheider)在1999年指出的那样:“任何成为大众文化的艺术,正如传记通过电视、杂志以及大量系列新书所做的那样,都承载着厚重的文化底蕴。”在贝克西德尔看来,忽视传记在现代传播和社会中的作用是一个重大错误。因为现代传记“可以渗入或者创造一个国家中男男女女的新神话,以供国民模仿或轻蔑”[16]。我们已经看到,自利顿·斯特拉奇(Lytton Strachey)以来,挑战神话的任务已经成为传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17]。传记家们接受了这一观点,即对于人类生活并没有单一绝对的解释,不过也意识到自己正是这一波又一波坚持努力的人中的一份子,无论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都在重新诠释过去和现在能够代表当下这一代人的生活,总的来说,去更好地理解这些生活,而不是像独裁统治时期那样兜售宣传。

这种延伸到数以万计的阅读传记和关注传记作品的个体身上的自由,和议会制一样是衡量民主现实的标准。

在文化领域,传记也主导了21世纪的舞台,颠覆了维多利亚时代虚构事实(fiction fact)的范式。可以说,事实上,传记已经基本与小说互换了位置。侧重事实的传记性报道一度似乎是要确凿无疑,而小说可以被视为“假扮真实”(make-believe)而免受质疑,现在角色颠倒过来了。正如珍尼特·马尔科姆[18]在1994年所说,普拉斯-休斯(Plath-Hughes)的故事中许多矛盾的、有争议的事实强调了一种“认识论上的不安全感,传记和自传(以及历史和新闻)的读者总是被这种不安全感所困扰。在一部非虚构作品中,我们几乎永远不会知道事实的真相”。相反,“无争议报道这一理想却通常在小说中实现:作者忠实地报告他想象中所发生的事情……只有在非虚构作品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人们的思想感受如何这些问题才始终是悬而未决的。”[19]

悬而待决——并且,谢天谢地,在我们的社会中引发争议。总之,以前维多利亚文坛中“口风严谨”(mealymouthed)的日志家,以及传记和自传写作的参与者都到达了一个新世界的边缘,而且,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个新世界为我们提供了当代图书出版、电影、电视、广播、戏剧和互联网活动中最具争议、最具挑战性和最令人着迷的领域之一。

阅读别人的邮件

从更广的角度来看,传记和小说之间适应性、进化性的相互影响显然在每个层面上、每个媒介中都激发了双方的追求。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欢迎这一现象,例如,珍妮特·马尔科姆就明确抨击了这种隐藏在现代传记“学术”的面具背后,使传记得以流布的虚伪本质。

推动传记作者和读者的窥阴癖和好管闲事主义被一种学术机器所掩盖,这种学术机器设计出来是为了给所谓传记公司一种平白淡然和同心协力的外在印象。传记作者几乎被描绘成一种赞助人。他被视为牺牲了多年的生命来完成任务,孜孜不倦地坐在档案馆和图书馆,耐心地进行采访和寻找证人。他什么地方都去,而且他的书越能反映他的努力,他就越觉得自己有一种令人振奋的文学体验,而不是简单地听人们背后的闲言碎语或者是阅读别人的邮件。[20]

考虑到马尔科姆女士实际上从来没有为一部严肃而深入探究的学术传记而牺牲多年的生命,这至少可以说是不公平的。毋庸置疑,20世纪后期许多传记作家的纯粹研究工作和学术成就极大丰富了西方社会的学术基础。[21]这些人包括理查德·霍尔姆斯(Richard Holmes)、迪尔德丽·贝尔(Deirdre Bair)、伯纳德·克里克(Bernard Crick)、莱斯利·A·马钱德(Leslie A. Marchand)、马丁·吉尔伯特(Martin Gilbert)、约瑟夫·艾莉丝(Joseph Ellis)、艾伦·马西(Alan Massie)、多丽丝·卡恩斯·古德温(Doris Kearns Goodwin)、汉弗莱·卡彭特(Humphrey Carpenter)、维多利亚·格兰丁妮(Victoria Glendinning)、林德尔·戈登(Lyndall Gordon)、赫尔迈厄尼·李(Hermione Lee)、朱迪斯·布朗(Judith Brown)、菲利普·齐格勒(Philip Ziegler)、布伦达·马多克斯(Brenda Maddox)、H.C.罗宾斯·兰登(H.C.Robbins Landon),以及其他成千上万的人。

反过来,大量学术性的、深入研究的纸本传记鼓励小说家在他们的虚构作品中加入真实人物时做更仔细的研究。因而,例如,如果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22]并没有读过大量关于这位先驱者、政治绥靖者查尔斯·林德伯格(Charles Lindbergh)的传记的话,他的杰作《反美阴谋》(The Plot against America)可能已被证明是一部不那么令人信服的关于20世纪40年代在美犹太人受到威胁的推测性小说,小说里的时任“林德伯格总统”也是虚构的——罗斯在他小说的结尾也坦诚了这一“债务”。从诺曼·梅勒(Norman Mailer)[23]的《玛丽莲》(Marilyn)(1973),到科尔姆·托宾(Colm Toibin)[24]的《大师》(The Master)(2004),再到A.S.拜厄特(A.S.Byatt)[25]的《占有》(Possession)、乔·埃兹特哈斯(Joe Eszterhas)的《美国狂想曲》(American Rhapsody)、阿兰·德·波顿(Alain de Botton)[26]的《亲吻与诉说》(Kiss and Tell)以及戴维·洛奇(David Lodge)[27]的《亨利·詹姆斯》(The Year of Henry James),在一个由真实个体人物的故事和故事讲述占据主导的时代,小说家已然并将继续摆弄传记。随着大量作品的影视化改编,越来越多的电视和电影传记片被搬上银幕——比如简·舒特(Jan Schutte)的《告别》(The Farewell)(2002年由约瑟夫·比埃比克勒主演),一幅关于贝托尔特·布莱希特和他的女性圈子的扰人难忘的肖像画;或者奥利弗·赫斯比格尔(Oliver Hirschbiegel)的《帝国的毁灭》(Downfall)(2004年由布鲁诺·甘兹主演),此片根据阿希姆·菲斯特(Joachim Fest)的纸本传记和特劳德尔·荣格(Traudl Junge)的纪录片《采访》(interview)改编,对希特勒最后的日子进行了戏剧化描写——很明显,纵使词典编纂者们仍然停留在19世纪,作家、艺术家、导演和参考书编纂者们却已经步入了21世纪。丹尼尔·伯特(Daniel Burt)于2001年出版的《传记汇编》(The Biography Book),或许是传记命运转折点的最好标志。作为一部诸知名传记的文献汇编,它不仅列出了纸本出版的关于个人生平的非虚构作品,还列出了“传记小说”和“传记电影与戏剧改编”[28]。

赋予你的人生以意义

事实是,关于真实生活的刻绘——采用各种样态,从漫画[29]到散文,从讣告到戏剧化的电视巨制,从电影到歌剧,从博物馆展览到书籍,从广播传略到电影纪录片及博客——是今天我们继续迷恋个性的标志。不管我们如何嘲笑像“杰里·斯普林格秀”(Jerry Springer Show)这样的电视节目所鼓励的自我暴露,或者互联网上过多的自恋式博客,都无法否认人们对于以个人身份被倾听的渴望,而不仅仅是以身份不明的统计数字或者投票集团的成员身份。

在2006年当被要求谈论弗雷丑闻的影响以及它所引发的“回忆录中的真相”这一问题时,威廉·津瑟(William Zinsser)[30]非常清楚地表达了人们的这一渴望(弗雷被迫公开承认,他最畅销的传记故事大部分是编造的。可怜的弗雷遭到了脱口秀主持人奥普拉·温弗瑞[Oprah Winfrey]的痛斥。和数万读者一样,奥普拉也对弗雷的自传式欺骗感到痛苦)。津瑟对20世纪90年代“充斥着大量自怜和自我揭露的回忆录潮”表示遗憾——他称之为“回忆录的十年”[31]——不过,却对那些试图进行自传之旅的人表示了同情:

多年来,我一直在新学院和其他地方教授关于回忆录写作和家族史的成人课程,我突然意识到,写作老师虽没有注册,却已成为这个国家的聆听者,加入了治疗师、牧师和拉比(犹太教教士)的行列。人们来上写作课,他们看起来很自信,衣着很得体,他们在平日已经组织得足够充分以便来报名参加这门课程,并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方。然后他们开始谈论他们想要写的故事,你意识到他们正在与大量的逆境作斗争,而这是你在其他地方无法知晓的。

津瑟不是心理治疗师,他说自己也不想成为心理治疗师。他相信他能提供的是帮助人们解释“一种在此能让你赋予你的人生以意义的机制”[32]。

电影导演也有类似的经历。例如,纪录片制片人理查德·罗杰斯到2001年去世时,享年57岁,已经积累了150个小时的自传性电影,包括执导素材和自我观察。[33]

与此同时,津瑟的成人学生正“通过写作去理解自己是谁,自己曾经是谁,他们出生是为了什么。我被学生们努力实现这些的勇气与诚实所打动”。詹姆斯·弗雷可能是在“逃避真相,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大多数回忆录作者的目标。我认为他们正拼命地试图通过写作来寻找生活的真谛”[34]。

对此,人们只能补充一句:阿门!就像晚期埃及木乃伊上的彩绘画像一样,我们今天正在制作的无数传记式描绘——艺术的和非艺术的,高贵的和俗气的——都将成为我们留给后代的纪录。仅这一点就意味着传记的历史和实践值得进一步探索——而且,随着第三个千禧年的到来,对“传记”的重新定义也早该完成了!

结语

今天,传记正方兴未艾。但是在结束这一主题之前,让我们简单地回顾一下未来的生命刻绘,而不管我们的镜头有多模糊。

大量涌现的传记作品如此受欢迎,反映出社会对个体的迷恋在西方很可能会继续呈指数增长。然而,正如20世纪20年代的传记作家们想知道独裁统治是否会导致新型的“圣徒传记”(hagiography,事实也确实如此)一样,人们不禁要问,如果个体性(individuality)本身被政治或宗教意识形态,或改变人类个体的生物学天性的科学进步所取代,结果将会发生什么。

后一种情况比人们想象的离得要近。自从1996年7月5日绵羊多莉(Dolly)被爱丁堡罗斯林研究所的科学家克隆出来后,个体性这一概念——文艺复兴以来西方文明的基础——不仅引起争议,而且从字面上讲也成为了一个机体组织。

多莉活了6岁便早早去世——在患上一种进行性肺部疾病后被她的创造者置入了沉睡。但是,基因克隆仍在继续,而且不可避免地会在人类身上进行,而不仅仅是在植物和动物身上进行。既然已经绘制了人类基因组图谱并且可以修改或“纠正”人类“缺陷”,那么出生之后的基因改变同样会影响个体性。

一旦个体性可以被改变、标准化和“加工”,作为对真实个体描绘者的传记将承担什么样的任务?未来不仅对科幻小说家很有意思,而且对我们这些热衷将传记作为个体研究的人来说也是如此。

一旦克隆得以普及,人们仍无法确定对真实生命的描绘将如何发展。这将是传记无休止的生死斗争的新篇章,如同过往一样。同时,对进化心理学的研究——关于先天与后天的激烈辩论,关于遗传易感性与西方社会文明规则的争论——使现代世界中的传记事业变得更加引人入胜且富有争议。

作为一个物种,我们仍然享有我们的表亲——类人猿的许多特征,同时不断发明出新的思维方式和个体行为方式。正如灵长类动物学家弗兰斯·德·瓦尔(Frans de Waal)所写的那样,克隆可能是一种智力上令人兴奋的、潜在更好的繁殖方式,它利用已证实的基因“而不掺杂其他人基因的缺陷”。然而,正是这种混杂才使我们的物种得以生存至今。而且,德·瓦尔指出,这将标志着传记作为我们对个体的好奇心的表达的末日:“想象一下我们将居住的勇敢新世界,到处都是无性别、外表相同的人。不再有关于谁爱谁,谁与谁离婚,或谁欺骗谁的八卦消息。” 没有更多的“肉体罪过,也没有痴情,没有浪漫的电影,也没有流行歌手的性标志。它可能会更有效率,但它也会是人们可以想象的最无聊乏味的地方。”[35]

注释:

[1]本文译自:Nigel Hamilton,“Biography Today” and“Epilogue”, in Biography:A Brief History,Harvard: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7, pp.279-294.

译文得到了汉密尔顿先生的免费授权,在此对作者及哈佛大学出版社的慷慨相助谨致谢忱(Thanks to the Courtesy of Dr. Hamilton and Harvard UP)——这也是汉密尔顿先生唯一的要求。由于译文包含原书第13章和结语,所以酌情加了一个小标题。出于介绍的必要,译者添加了部分注释,未特别标出。

奈杰尔·汉密尔顿(Nigel Hamilton, 1944- ):英国著名传记家,现居美国。主要从事政治人物传记写作,代表作品如:《蒙蒂:爱与战争》(Monty: In Love and War)、《肯尼迪:无畏的青春》(JFK: Reckless Youth)、《比尔·克林顿:一个美国人的旅程;掌控白宫》(Bill Clinton: An American Journey; Mastering the Presidency)、《美国凯撒传》(American Caesars: Franklin D. Roosevelt to George W. Bush)等,《战争中的林肯》(Lincoln at War)是其最新传记力作,据说将在中国出版。1994年以来他开始从事传记教学,是英国伦敦大学、德蒙福特大学教授,并曾主持“英国传记协会”(BIB, British Institute of Biography),目前任波士顿马萨诸塞大学高级研究员。除《传记简史》外,他还著有《写传入门》(How to Do Biography: A Primer, 2008),及与仁德士合撰的《现代传记ABC》(The ABC of Modern Biography, 2018)等。

[2]Hans Renders, Binne de Haan and Jonne Harmsma eds.,The Biographical Turn: Lives in History, New York: Routledge, 2017, p.1.

[3]Nigel Hamilton, Biography:A Brief History,Lond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7, p.312.

[4]Tom Smith,“The First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Auto/Biography: Approaching the Auto/Biographical Turn. 21-24 June, 1999, Beijing China”,a/b: Auto/Biographical Studies, 14:1(1999), p.1.

[5]Paula R. Backscheider,Reflections on Biography,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p.xiii.

[6]它们通常冠以《生命写作》课程之名,大多数课程都鼓励学生研究关注个人生活经历的文学作品,无论是虚构的还是实录性的。例如,可参:David Cavitch, ed.,Life Studies: An Analytic Reader, Boston: St. Martin’s, 2001。然而,有志于研究传记的学生应该注意到,“生命研究”一词过去和现在都是一个更常用的术语,用于通过传记研究法和其他手段来提高人类在实用性、治疗性、精神性和哲学性等各方面的生活。例如,在纽约春谷的圣布里奇学院生命研究中心,以及在伊利诺伊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应用生命研究学院(其中包括社区卫生、运动学、休闲研究和言语与听力科学等项目),就使用了这种方法。

[7]在20世纪的最后十年,社会学在“重建”传记方法而不是纯粹的统计方法方面出现了“转折”。正如艾伦·布赖曼(Alan Bryman)在《传记式研究》(Biographical Research,Buckingham, U.K.: Open University Press, 2002)中给布莱恩·罗伯茨(Brian Roberts)的前言中所言,“在过去的10到15年里,传记式方法(越来越多地被提及)已经成为一种极端重要的社会研究方法。人们对这种方法的兴趣激增,可以归结为各种因素:对数据收集的静态方法产生了一种幻灭感;对人生的兴趣与日俱增;对‘生活体验’以及如何最好地表达和揭示它的日益关注;当然,这种方法也促进了一般的定性研究的普及”(p.x)——现在的研究涉及民族方法论、现象学、叙事分析、符号互动主义、话语理论、会话分析和其他方法。

布莱恩·罗伯茨总结道:“尽管对个体进行了哲学、文学和其他方面的探索,但现代社会科学往往忽略了个体的‘人性特征’”,倾向于追求“因果解释、对人类行为的一般模式的客观研究,以及从自然科学假设、程序和原则中得出的个人的标准化特征……个体的‘个体性’和人类意义的多样性要么被忽视,要么被置于次要的关注地位(一种剩余物)”(p.4.)。

不管如何,随着朝向“传记式方法”的发展,传记作家几十年来所面临的挑战最终也被社会学界专家所接受,特别是在他们的实地工作中。罗伯茨欢迎这一变化:“传记式研究的吸引力在于,它正在以不同的方法和解释方式,探索如何在当代文化和结构环境中理解个人对生活经历的叙述,从而有助于勾勒正在发生的重大社会变化,而不仅仅是在一些广泛的社会层面。传记式研究有一个重要的优点,就是将新的经历如何被处于家庭、小团体和机构内部的个人进行解释纳入进来,以利于理解重大社会转变。”(p.5.)

[8]唯一的例外是位于马诺阿的夏威夷大学,在20世纪70年代成立了传记研究中心;墨尔本的拉筹伯大学在1990年建立了一个传记项目;从英国到新西兰,还有一些小型组织,主要致力于传记和自传。

拉筹伯大学在1996年成立了传记和自传研究小组,不过是作为“交流、艺术和批判研究学院”英语课程的一部分。除了教授传记和自传之外,该单位还发挥着传记和自传研究中心的作用。位于墨尔本附近的莫纳什大学开设了传记和生命写作课程,作为其历史研究学院的一部分。英国苏塞克斯大学基于可以追溯到1937年的大规模观测档案,于1999年设立了“生命史研究中心”(Centre for Life History Research)。随着全球对传记和自传的研究、理论和教学兴趣的增加,类似的组织正在形成和发展。

特别是社会学家,对这一领域表现出了全新的兴趣。正如罗伯特·米勒(Robert Miller)提及他编辑的四卷本著作《传记式研究方法》(London: Sage,2005)所说的那样:“在二十世纪早期的几十年里,生命史和传记研究方法很流行,由于定量方法的兴起而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沉寂,如今人们对此又重新产生兴趣。这种兴趣的迅速增长足以使我们称之为社会科学领域的传记‘转向’。”

[9]Biography是一本跨学科季刊,自1978年以来由位于马诺阿的夏威夷大学“传记研究中心”出版。A&E电视网还根据其非常成功的《传记》这一有线频道,于1997年推出了商业季刊Biography。

致力于自传和生命书写的社会学或其他方面的更专业化的学术期刊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包括《传记》(Auto/Biography),英国社会学协会自传/传记研究小组公报;《a/b》(Auto/ Biography Studies: a/b)自1985年在纽约出版的季刊;以及《生命写作》(Life Writing),一本由位于新西兰奥克兰的梅西大学社会与文化研究学院出版的选集,自2003年出版。法语、德语和其他语言的期刊也在激增,国际会议在全球各地召开。

许多大学都开设了关于生命写作的硕士课程,尽管很少是在传记史研究这一框架内开设的。事实上,许多教生命写作的教师仍然承认,他们既不读传记也不进行评论,他们对历史或传记本身也不感兴趣,只是把自我表现作为英语文学研究的一个分支进行狭隘的语言学/文学研究。

[10]角谷美智子(Michiko Kakutani, 1955- ),日裔美国人,《纽约时报》书评家,著名的文学评论家。

[11]奥利弗·斯通(Oliver Stone, 1946- ),美国导演、编剧、制作人。

[12]Michiko Kakutani,“Bending the Truth in a Million Little Ways,”New York Times, January 17, 2006, p. E1.

[13]詹姆斯·弗雷(James Frey, 1969- ),美国作家。

[14]马乔丽·嘉伯(Marjorie Garber),哈佛大学英语和视觉与环境研究教授。

原子吸收分光光度法测定藏药二十五味珊瑚丸中5种重金属含量 ………………………………………… 刘 兰等(7):973

[15]Marjorie Garber,“Introduction: Postmodernism and the Possibility of Biography,” in Mary Rhiel and David Suchoff eds.,The Seductions of Biography, New York: Routledge, 1996, p. 175.

[16][21]Backscheider,Reflections on Biography, p.230/pp.182-201.

[17]原文为sine qua non。

[18]珍尼特·马尔科姆(Janet Malcolm),美国知名记者,著有《心理分析:不可能的职业》《弗洛伊德档案》《记者与谋杀犯》《偷窃讲习所》《沉默的女人》《阅读契诃夫》等书,以及刊载在《纽约时报》和《纽约客》上的大量文章。

[19][20]Janet Malcolm,The Silent Woman, New York: Knopf, 1994, pp. 185-186 / p.9.

[22]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1933-2018),美国作家,著有《再见吧,哥伦布》(Goodbye, Columbus),《人性的污秽》(The Human Stain)等。

[23]诺曼·梅勒(Norman Mailer, 1923-2007),美国著名作家,著有《裸者与死者》(The Naked and the Dead),《夜里的军队》(The Armies of the Night)等,被誉为“海明威第二”。

[24]科尔姆·托宾(Colm Toibin),爱尔兰作家和文学评论家,著有《大师》(The Master),《黑水灯塔船》(The Blackwater Lightship)等。

[26]阿兰·德·波顿(Alain de Botton),英国作家,著有《拥抱逝水年华》(How Proust Can Change Your Life),《亲吻与诉说》(Kiss and Tell)等。

[27]戴维·洛奇(David Lodge, 1935- ),英国小说家和文学评论家,著有《电影迷》(The Picturegoers),《小世界》(Small World)等。

[28]Daniel S. Burt,The Biography Book: A Reader’s Guide to Nonfcition, Fictional, and Film Biographies of More Than 500 of the Most Fascinating Individuals of All Time, Westport, Conn.: Oryx Press, 2001.

[29]“连续性漫画”本身就是传记的一个引人入胜的方面,有着悠久的历史。近几年来,漫画已经成为了全本书籍甚至是电影的制作基础。例如阿特·斯皮格曼(Art Spiegelman)的《鼠族》(Maus,始于1971年,1980年代成书),哈维·贝克(Harvey Pekar)的《美国荣耀》(American Splendor,始于1976年,2003被拍成电影)和贝克戴尔(Alison Bechdel)的《悲喜交家》(Fun Home, 2006)。

[30]威廉·津瑟(William Zinsser),美国作家、编辑兼教授,著有《写作法宝》(On Writing Well)等。

[31]William Zinsser,Writing about Your Life: A Journey into the Past, New York: Marlowe, 2005, p. 157.

[32][34]“Truth and Memoir: A Conversation with William Zinsser,”Authors Guild Bulletin, Spring 2006, p.43/p.43.

[33]Lily Koppel,“A Student, and a Glimpse through the Eyes of a Mentor,”New York Times, April 8, 2006, p. A12.

[35]Frans de Waal,Our Inner Ape, New York: Riverhead, 2005, p.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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