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首届防空节的创设与纪念——以安徽省为中心的考察

陈海懿 徐天娜

(1.南京大学 中华民国史研究中心，江苏 南京 210023；2.南京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防空是国防重要环节的观点在抗日战争之前就得到普遍认可，这是技术进步与军事战争现代化的映射。受一二八事变之影响，中国注重研究与翻译日本的航空、防空著作，提出“‘没有防空则没有国防’的标语，任何国家也可适用”(1)日本陆军航空本部第二班编，罗牧、罗为雄译：《最新世界航空大观》，南京书店1933年版，第236页。，主张“无防空即无国防”。(2)参见水岛周平等著、训练总监部军学编译处译：《日本之防空》，军用图书社1935年版。张学良在1935年的武汉防空展览会中强调“防空即国防”(3)毕万闻编：《金凤玉露：张学良与赵一荻合集》第5部，时代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第219页。，白崇禧也认为“在国防上无防空即无国防，殆为近代兵学定论”。(4)王成斌等主编：《民国高级将领列传》第3集，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版，第106页。

学界对国民政府防空建设的研究集中于抗日战争前的备战环节，对全面抗战爆发后的战时防空状况及防空建设研究则相对薄弱(5)学界关于抗日战争与防空的研究可以参见袁成毅：《抗日战争时期国民政府对日防空研究 1931—1945》，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版；张泰山：《武汉会战前的防空建设述论》，《民国档案》2007年第4期；古琳晖：《全面抗战爆发前国民政府防空建设述评》，《南京政治学院学报》2009年第1期；谭备战：《抗战前南京国民政府防空建设初探》，《抗日战争研究》2011年第1期。，尤其是缺乏系统研究1940年创设的防空节。(6)唐守荣在《陪都首届防空节与国民政府的防空建设》中以陪都重庆的防空节纪念为切入点，简单地提及了首届防空节纪念，参见顾乐观主编：《中国重庆抗战陪都史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华文出版社1995年版，第208—217页。该节日是国民党政权在全面抗战爆发后创设的重要纪念日，年度纪念活动一直持续到败退台湾后。为纪念1940年首届防空节，航空委员会(简称“航委会”)防空总监部(简称“防空监”)编纂《防空节纪念特刊》，各地方也编写类似特刊或专刊，其中安徽地区的纪念活动从省会到县都有详细的筹备与实践，为我们提供了深入了解1940年首届防空节的区域性视角。本文拟利用各类纪念刊物、安徽省档案馆档案等，从节日与战争的视角研究首届防空节的创设与纪念，以安徽省各地首届防空节纪念活动为区域案例，挖掘节日仪式的社会动员能力，展现防空层面的“抗战建国”。

一、节日由来：防空情势与防空演习

1940年已经是日本“政略轰炸”的第三年，8月2日，国民政府文官处向国民党中执会秘书处发函，“民国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我国首都南京举行第一次防空大演习，自此以后各地之防空建设渐次开始，兹为使人民对于防空有普遍之认识，有建设之热情，出其全力协助政府起见，请规定每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为防空节日。”中执会秘书处函复，“应准照办并送中央执行委员会”。(7)《纪念节日案(十一)》，台湾“国史馆”藏“国民政府”档案，档号：001000004709A，第1749—1750页。1940年11月21日遂成为首届防空节之日。探究国民政府创设防空节的由来，一是离不开抗战期间的严峻防空情势，二是11月21日所代表的象征意义。

关于第一点，国民政府在1933年成立高射炮班及防空研究班，奠定了防空部队的基础。1935年成立高射炮兵营，“此乃我国防空部队成立之始”。(8)秦孝仪主编：《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 对日抗战时期》第2编“作战经过”(三)，台北“中央”文物供应社1981年版，第120—121、123、124—125页。南京失陷后，国民政府的军事政治重心西迁，防空作战以保护国家潜力达成持久抗战为目的，实施“成立各省防空司令部，综理全省一切战时防空”等。(9)秦孝仪主编：《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 对日抗战时期》第2编“作战经过”(三)，台北“中央”文物供应社1981年版，第120—121、123、124—125页。由于日本轰炸和中国防空能力不足，中国遭受了巨大损失。按年度统计，1938年敌机空袭全国各地共2335次，投弹49747枚，死亡19885人，受伤30060人，损毁房屋79694间，击落敌机43架；1939年全国遭受敌机空袭2603次，敌机14138架次，投弹60174枚，我军民死亡28463人，受伤31546人，被毁房屋138171间，在衡阳、重庆、兰州等地击落敌机31架；1940年敌机空袭全国各地为2069次，敌机12767架次，投弹50118枚，我方死亡18829人，受伤21830人，损毁房屋107750间，敌机被我高炮部队击落共计15架。(10)秦孝仪主编：《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 对日抗战时期》第2编“作战经过”(三)，台北“中央”文物供应社1981年版，第120—121、123、124—125页。分析上述数据，可知1938年日军每百枚弹造成死亡40人，受伤60人，损毁房屋160间；1939年为每百枚弹造成死亡47人，受伤52人，损毁房屋230间；1940年为每百枚弹造成死亡38人，受伤44人，损毁房屋215间。

蒋介石对日机狂轰滥炸深有感触，于1939年5月17日发表《防制敌机轰炸告各省市政府及全国国民书》，将防制日本轰炸视为“完成吾抗战建国伟大之使命”的基业，提出三点要求：一是保持精神上的决心，“坚定抗战到底的决心，方能达成死中求生的目的”；二是鼓励市民疏散至农村，“国之基，全在于广大之农村……我城市同胞乡居以后，敌计必穷，更无所施其技矣”；三是采取措施保护留在城市的民众，“各级政府更应督励宪警官兵以及各公务员与地方之保甲长，全体发动，励行其职权，勿使社会之秩序略受不良之影响”。(11)蒋介石：《防制敌机轰炸告各省市政府及全国国民书》，秦孝仪主编：《先“总统”蒋公思想言论总集》卷31，台北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党史委员会1984年版，第52—56页。

关于第二点，1934年11月21日至22日，南京举行防空大演习，此次防空演习被称为中国首次，具有特别重要的象征性意义。1934年10月29日，蒋介石电函唐生智，“防空演习范围，须连浦口在内，其周围区域，东以镇江、句容，北以扬州、滁州，西以芜湖，南以溧水为限”。(12)周美华编：《蒋中正“总统”档案：事略稿本》第28册，台北“国史馆”2007年版，第375、413页。11月5日，蒋介石再次表示，“首都演习可定于本月哿日开始，以三日至五日为限”。(13)周美华编：《蒋中正“总统”档案：事略稿本》第28册，台北“国史馆”2007年版，第375、413页。随后开始了以防空演习为中心的筹备工作。11月13日，南京市党部大礼堂举行首都各界防空宣传周开幕式，由邵元冲等演讲防空意义。(14)《首都各界防空宣传周昨开幕，邵元冲讲防空意义》，《申报》1934年11月14日，第6版。11月21日上午7时40分，设在鸡鸣寺和南京下关电厂顶部的防空警报器响起，防空大演习正式开始。

此次首都防空演习的意义在于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国土防空实地演习，激发诸多城市纷纷效仿举办防空演习，如1935年11月28日至30日的京杭镇联合防空演习，1936年7月的长沙防空演习，1937年1月的武汉防空演习，1937年5月的开封、郑州、巩县、洛阳防空联合演习等。这些防空演习宣传防空必要性，增进了国人的防空意识与防空知识，一定程度上为抗战中的城市防空奠定了基础。

二、书写节日：防空建设的追昔与谋远

1940年7月，防空监负责人黄镇球向航委会主任周至柔提议创设防空节，“兹为促进防空建设起见，拟请于每年中规定一日为防空节”。认为创设该纪念日有以下好处：1.检讨业务，“各地防空主管机关应将经办业务作普遍之检讨”；2.检阅军备，“举行防空部队与防空设备总检阅”；3.加强宣传与训练，“扩大防空之宣传与训练，人民方面因有此防空节可永久不忘敌机所予之惨害”；4.有利于国防建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协助国家之防空建设，裨益国防”。(15)《纪念节日案(十一)》，台湾“国史馆”藏“国民政府”档案，档号：001000004709A，第1741—1744页。周至柔将提议呈报军事委员会，军事委员会再呈请国民政府创设防空节。

在航委会积极筹划之下，全国多地为首届防空节做准备，防空监组织人力编撰国家层面的纪念特刊，“一方蕲求各方贤达对于今后防空业务之指示，一方汇集各地防空实况为彼此之参证”。(16)《编辑后记》，航委会防空总监部编：《防空节纪念特刊》，航委会防空总监部1940年印，第295页。各方人士亦积极响应，纷纷撰文，为节日书写，为防空建设出谋划策。9月24日，周至柔函请蒋介石为《防空节纪念特刊》颁布训示，蒋介石遂做了如下训示：

现代战争，无论攻守，均必首重空防。从积极防空到消极防空，从预防损害到救死扶伤，悉赖全国各地同胞一致努力，奋发忠孝仁爱之精神，开扩民胞物与之心肠！或协建空军，慷慨输将；或锻炼技术，云汉翱翔；或奉行法令，防护精良。吾人积有奋斗三年余之经验，彼日形凋敝之寇机，已难复逞其猖狂，幸我同胞益用淬励，各尽其能，各竭其力，争取将临之胜利，创造神鹰部队之飞扬，永保我祖宗伟大遗留之宇疆。(17)《节日纪念请颁训词(一)》，台湾“国史馆”藏“国民政府”档案，档号：001000000338A，第1731—1735页。

除了蒋介石的训示，党国要人与防空领域专家们撰写诸多文章，希望利用纪念防空节的机会，加强防空力量。黄镇球叙述了中国防空之创造作战与演进，包括：1.建设航空事业，控制领空。“今后国防计划要航空和防空两部门同时平衡发展……除大量增加高射兵器外，将每乡镇保甲步(骑)机枪对空射击班完全组织起来。”2.由简陋防空达到技术防空。“今后工业方面应侧重于重工业之发展，防空设备亦随同演进，在积极和情报方面，力求‘机械化’与‘普遍化’，在消极防护方面，达到‘科学化’和‘实用化’。”3.由疏散运动完成防空建设。“在疏散时期，防空业务要健全乡村防护区(分)团，配合新县制组织，将在乡军人会、长老会、壮丁队、少年团、妇女会等团体一律组合起来。”(18)黄镇球：《首次防空节来谈我国防空之创造作战及演进》，航委会防空总监部编：《防空节纪念特刊》，第127—140页。

关于防空建设，一般分为积极防空、消极防空和防空情报。首先,有关积极防空的建议。时任内政部长的周钟岳认为，“所谓积极防空，即以驱逐机、高射炮、听音器、探照灯、阻塞气球等防御其上空，使敌机不能侵入，换言之，即军事防空是也。”(19)周钟岳：《警保人员与防空业务》，航委会防空总监部编：《防空节纪念特刊》，第78—83页。空军少将简朴将积极防空分为两个步骤，“一、以优势空军，先发制人地去袭击敌人的空军根据地或制造厂，使敌人根本无进攻的可能，那是最妥善的；二、在敌人攻击以前即准备下列各种防空设施，对空监视队、空防飞行队、听音机队、照灯队、防空炮队、防空机关枪队、阻塞气球队。”(20)简朴：《庆祝第一届防空节》，航委会防空总监部编：《防空节纪念特刊》，第96—104页。

其次,有关消极防空的建议。受限于时代条件，中国积极防空较为落后，且军事范畴的防空离民众较远，所以防空节宣传更注重消极防空。防空监消极防空处处长陈独真回顾与展望了消极防空，认为推进消极防空业务“首在健全防护组织，及扩展防护教育与建设，次则配合行政设施，完成管、教、养、卫，再则运用废人、废物、废地、废时等促进防护建设”，包括加强防空团队的组训工作，对社会各部门施行防护教育，做到“管得合理，教得有效，养得圆满，卫得完全”。所谓“四废”指的是“废人，运用局部残废只能消费而不能生产之人士，从事防护工作；废物，利用遗弃不用之物品，完成防护设备；废地，运用不能生产之土地，从事防护及疏散之要区；废时，运用民隙之时，完成防护建设。”(21)陈独真：《消极防空业务之回顾与展望》，航委会防空总监部编：《防空节纪念特刊》，第274—283页。

再次,有关防空情报的建议。防空监防空情报处处长黄静波提出，“防空情报实为防空业务之基础，盖情报为空军及防护部队之耳目，倘无情报以应机先，则各防护部队及一般军民，将有‘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矣。”但是当时负责传递防空情报的监视员待遇非常微薄，“以言食，则饷糈所入不足以博一饱；以言衣，则隆冬御寒之军服多付阙如……以言其任务，必须昼夜监视……其艰苦情状，能无慨念”，建议在多设监视哨提高防空情报传递效率的同时要改善监视员的待遇，希望借防空节“共起匡助，藉策进行”。(22)黄静波：《对于促进防空情报之希望》，航委会防空总监部编：《防空节纪念特刊》，第271—273页。

上述防空建议构成纪念防空节的重要内容，即以建设性文字书写节日，在追昔与谋远之中提供“文本”层面的防空节。节日的重要性更在于活动开展，通过节日实现民众动员是政府的重要目标，也是抗战期间开展纪念的价值所在，这就是“实践”层面的防空节。

三、节日实践：以安徽省为中心的考察

安徽省在全面抗战爆发后深受日军铁蹄的破坏，但一直没有被日军完全占领，安徽军民以临时省会立煌县(今金寨县)为中心坚持抗战。皖北归属第五战区管辖，1939年10月后由李品仙率领第21集团负责军事行动。皖南军事上归属第三战区管辖，行政上归属皖南行署。本文以位于战区环境中的安徽省来考察防空节纪念，提供分析战争与节日关系的区域性视角。

根据防空节筹备办法，“各省市政府所在地设纪念大会筹备会……各战区纪念防空节得按酌当地情形举行，其筹备事宜由战区司令长官部、政治部会同战地党政委员会各该战区分会负责办理”。(23)《各地筹备防空节办法》，航委会防空总监部编：《防空节纪念特刊》，第289—291页。安徽省接到中央的指令后，“除饬皖南防空指挥部及各县政府，遵照规定办理外”，在省府驻地立煌县由航空部会同各机关、团体、学校，组织纪念大会筹备会，积极筹备安徽省省会(立煌)防空节纪念。因此，安徽省首届防空节纪念活动包括三个层级，即省会(立煌)、皖南(屯溪)、县一级。

(一)省会(立煌)防空节纪念

1940年10月31日，在安徽省保安处大礼堂召开防空节纪念大会第一次筹备会议，参加单位有第21集团军总司令部、三民主义青年团皖支部、国民党安徽省党部、立煌县政府、立煌县防护团、安徽全省防空司令部等30多个，设置总务、宣传、检查、劝募和警卫五组负责防空节纪念活动；时间和地点是11月21日上午7点于飞机场举行；聘全省防空司令及立煌警备司令担任纪念大会检阅正副指挥官等。(24)《省会防空节纪念大会之前后》，安徽省防空司令部编：《防空节纪念专刊》，立煌安徽省印刷局1941年印制，第24—27、28—29页。11月2日，省会防空节大会筹备会组织正式成立。

在宣传方面，首先，安徽省航空部编印了多种文字资料，包括《国民防空常识问答》(2000册)、《防空通俗歌词汇编》(500册)、《民间消极防空之设施》(500册)、《自制防毒面具法》(2000份)等；其次，举办游艺大会，函请“财政厅俱乐部及战友俱乐部在新生同乐会合演平剧”，并绘制防空大壁画；(25)《省会防空节纪念大会之前后》，安徽省防空司令部编：《防空节纪念专刊》，立煌安徽省印刷局1941年印制，第24—27、28—29页。再次，组织防空宣传队(参见表1)。

表1 安徽省会各界防空节纪念大会宣传队一览表

经过系列筹备与宣传，11月21日上午7时，安徽省会防空节纪念大会如期在立煌飞机场举行。纪念大会会场布置巧妙，悬挂两幅大标语，分别是“防空技术要科学化”和“防空教育要大众化”，并配有敌机轰炸时的残酷情形和空袭时避难方法，意在增强民众的防空知识与防空意识。纪念大会仪式是：开会、全体肃立、奏乐、唱国歌、向党国旗暨国父遗像行三鞠躬礼、主席恭读国父遗嘱、向防空殉难同志暨死难同胞俯首默哀三分钟、副长官向立煌县防护团授予团旗、副长官致训词、立煌县防护团团长答词、主席报告、演说、呼口号、奏乐、礼成散会。(26)《省会防空节纪念大会之前后》，安徽省防空司令部编：《防空节纪念专刊》，第30—31页。

在诸多活动之中，特别值得关注的是专门制定劝募办法以筹集防空建设基金。根据《各地筹备防空节办法》中关于防空献金运动的规定，安徽省特制定劝募防空建设基金办法，“各机关由各该机关主管负责劝募；各商店住户，由各学校及宣传动员机关，组织劝募队负责劝募；于街市通衢及繁华处所，设置献金柜，以便爱国志士自行慨捐”。根据劝募办法，安徽省会分电各机关、团体、学校，协助劝募，特请宣传动员机关及学校，组织劝募队，划分区域分头劝募。劝募队情况如下：

表2 安徽省会首届防空节日防空建设基金劝募队

经过积极宣传和劝募队努力，安徽省会的防空基金劝募取得积极成果，截止12月28日劝募运动停止，共募得41.5余万元。这些献金体现了各界对防空节活动的响应，并支援了抗战事业。劝募情况如下：

表3 安徽省会首届防空节劝募防空基金统计表

(二)皖南(屯溪)防空节纪念

皖南行署所在地屯溪在抗战时期的安徽占有重要地位，“屯溪交通幅阔，商旅林立，且为皖南重镇，对于空防实为重要”(27)《屯溪防空会方案》，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19，第85页。，1938年专门成立屯溪防空会。国民政府决定设立防空节后，李品仙就向皖南防空指挥部传达“规定每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为防空节”(28)《关于规定每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为防空节的训令》，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127页。，并训令皖南行署筹办首届防空节纪念活动，要求“各地应即遵照规定举行扩大宣传三日(19—21)，民众深悉防空之重要，各尽所能，各竭所有，协助政府建设空防，以粉碎敌机狂炸之毒计，保全我抗战之实力。”(29)《检发防空节宣传大纲请遵照努力宣传的代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124—125页。

皖南行署于1940年11月7日在屯溪防护团会议厅召开屯溪各界防空节纪念大会筹备会，安徽省党部皖南办事处、皖南行署防空指挥部、屯溪防护团等15个机构代表出席，决定设置总干事一人，由屯溪防护团团长方志源担任，并设总务组、宣传组、游艺组和纠察组，分别由皖南防空指挥部、劝委会办事处、防护团、戒严司令部任组长，同时决定举行游艺献金活动，规定“献金总额为2万元，除由商会认销游艺券1万元、机关团体4千元、屯黎等五乡镇公所共3千元(每个乡镇6百元)、特商3千元外，发动街头献金(不在总额内)，分别函请各中小学校，规定各中学生每人至少应募1元、小学生每人5角。”(30)《防空节纪念大会筹备会议录》，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19，第47页。

为扩大首届防空节的影响范围，筹备会宣传组印制告民众书及各色标语各数千份，广为散发张贴，并函请党政军各界首长撰文，分请《皖报》及《徽州日报》特刊三日，徽州女中、荣招第七总队、建国中学、皖中还分别绘制防空漫画一副，张贴游艺会场。(31)《关于防空节纪念经过详情的呈》，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6页。

11月21日下午3时，皖南行署按时在公共体育场举办防空节纪念活动，各机关学校团体代表及屯溪防护团全体团员共5000余人到场，由主席领导行礼如仪，后报告防空节发轫与防护之要义，再由各机关首长相继演说，毕即呼口号散会，从当晚起举办游艺献金三天，借充防护团经费。(32)《关于皖南防空指挥部发动首届防空节纪念情形的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4—5页；《关于防空节纪念经过详情的呈》，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6页。

献金是防空节纪念活动中最具有实际意义的内容，献金所获得的资金可以直接充实防护团的经费，因此也受到防护团和军民的重视。屯溪防空节纪念活动中的献金分为游艺献金和街头献金两种。游艺献金的办法是印制游艺券，由各机关团体推销，希望通过举办游艺活动来销售游艺券以募集资金。游艺券的总数为3700张，合计20070元，除退存外，实销11642元，截止1940年12月，已经上缴6525元，5117元待上缴。(33)《屯溪各界防空节纪念大会游艺献金承销数目清册》，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18页。

街头献金是由特定机关团体在道路通衢处进行募捐，共印制献金簿30本，每本有100张献金记录，编号自0001至3000，分发皖干训分团学员及各中小学校，由学生代为劝募。截止1940年12月5日，街头献金共计1519.85元，“尚有少数学校未缴送到会，正在分别催缴中”，如表4所示。

表4 屯溪各界防空节纪念大会街头献金经募数目清册(1940年12月)

(三)县一级防空节纪念

除了立煌举行省会防空节纪念和屯溪举办皖南行署区防空节纪念外，安徽省尚未沦陷的一些县也举行形式多样的纪念活动。县一级的防空节纪念活动基本按照统一程序开展，一些县筹备周全，活动丰富；一些县筹备粗简，活动单一。整体来说，县一级的纪念活动涵盖纪念演说、宣传、演习、游艺活动、慰问死难者家属等内容。

在纪念演说方面，泾县发表《防空节告同胞书》，号召民众参加扩大空军入伍运动，倡议“有钱出钱”，募集巨款呈献政府购买飞机，训练空军，响应“一县一机运动”；要“有力出力”，听从政府的指挥，从事于防空工事的建筑；有为青年都要学习航空理论，锻炼航空体格，准备投入航空学校，为空军为祖国来努力。(34)《防空节告同胞书》，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32页。贵池县各区乡镇在防空节大会当天由各级代表人员做演讲，县长谢汝昌演讲“为防空殉难及敌机射杀同胞复仇”、国民兵团团长演讲“积极建设防空事业”、县党部干部演讲“巩固国防必须建设防空”、桃坡区区长柯英石演讲“积极防空和消极防空”、丁香树区区长杭钟灵演讲“检讨过去防空工作及建立防空业务”、梅村乡乡长桂祖寿演讲“我们应有的防空设备”等。(35)《贵池县各区乡镇纪念防空节大会情形报告表》，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35页。青阳县在11月21日上午8点举行的纪念大会中，由县党部书记长、各机关代表和县长相继演说，阐明防空要旨。(36)《关于青阳县办理防空节纪念情形的代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58页。繁昌县在纪念活动现场由县长主持讲演，内容是“防空之重要性”及“防空防毒之必要常识”，次由各机关团体先后讲演。(37)《关于报送繁昌县首届防空节纪念情形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100—101页。

在宣传方面，举办纪念活动的各县都设有宣传组，专门负责宣传造势活动，如宁国县由东西津两镇小学校各负所在地及附近乡村宣传活动，由第32集团军及第25军政治部两扫荡简报各出纪念刊，广为散发。(38)《关于报送宁国县防空纪念情形的代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41页。旌德县由县劝委会饬派政工队分赴各乡宣传。(39)《关于报送旌德县防空节纪念情形的代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44页。黟县由宣传队携带大宗宣传品到城厢一带普遍宣传。(40)《关于黟县办理防空节纪念情形的呈》，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45页。石埭县由县劝委会制印标语传单，饬令下级党部、各级学校政工队广为宣传。(41)《关于报属县遵办防空节纪念大会情形的代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47页。

在演习方面，贵池县不仅在县政府所在地棠溪柯实施警报、紧急警报、交通管制、避难管理、灯火管制等防空演习，而且乡镇一级的刘街、桃坡、高坦、梅村、丁香树等处都举办防空演习活动。(42)《安徽省贵池县政府代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33页。青阳县在纪念大会后举行防空避难演习，校阅防护团，检查防空设备。(43)《关于青阳县办理防空节纪念情形的代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58页。广德县由县政府会同驻军调集防护团各组人员在城厢一带举行防空大演习。(44)《关于报送广德县防空节纪念情形的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69—70页。

在游艺活动方面，青阳县在纪念大会当晚安排政工队排演话剧，有“血洒晴空”“中华儿女”等节目，民众极感兴奋。(45)《关于青阳县办理防空节纪念情形的代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58页。郎溪县的纪念大会到场3000余人，由政工队表演话剧，获得游艺献金计150余元。(46)《关于郎溪县办理防空节纪念情形的代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61页。东流县与会者有七八百人，由部门人员合演话剧。(47)《关于报送东流县防空节纪念情形的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67—68页。贵池县的游艺活动较为丰富，在县一级有表演“一位游艺队员”“流亡者”“爱国青年”“依样葫芦”等节目，在刘街等处表演“掘战壕”“一个乡村的夫人”“冒名顶替的壮丁”“防空殉难者”等节目，目的在于游艺献金。(48)《贵池县各区乡镇纪念防空节大会情形报告表》，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35页。

在慰问死难者家属方面，东流县在11月21日上午由县政府分头行动，慰问防空殉难同志、死难同胞之家属。(49)《关于报送东流县防空节纪念情形的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67—68页。广德县在纪念大会结束后就立即发动乡镇保民慰问防空殉职人员、死难同胞之家属。(50)《关于报送广德县防空节纪念情形的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69—70页。贵池县也有类似的慰问环节。(51)《安徽省贵池县政府代电》，安徽省档案馆档案，档号：L002-001-0120，第33页。

此外，桐城、怀宁、无为、庐江、太湖、宿松、潜山、望江、六安、合肥、寿县、霍邱、舒城、霍山、岳西、阜阳、临泉、凤台、太和、颍上、宣城、繁昌、歙县、太平、来安(52)《各地纪念概况》，安徽省防空司令部编：《防空节纪念专刊》，第36—42页。等县都举行了程度不一的纪念活动，足可见安徽省各层级举办防空节纪念活动的积极性。

四、战争动员：防空节纪念的成效与不足

关于防空节所取得的效果，可以从一组数据中予以反映。1941年日军空袭我国各地共1858次，敌机12211架次，投弹43308枚，我方死亡14112人，受伤16902人，损毁房屋9771间，敌机被我高射炮部队击落14架。(53)秦孝仪主编：《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 对日抗战时期》第2编“作战经过”(三)，第125—126页。每百枚弹造成死亡33人，受伤39人，损毁房屋23间，对比上文所及的1938年、1939年和1940年的损失比率，可见日军每百枚弹造成中国的死亡人数、受伤人数和损毁房屋数都明显减少。这虽然有中国人员基数迭次减少和大城市房屋已经损坏严重等因素在内，国家推进防空建设、民众增强防空意识、由城市向农村疏散等举措亦是重要原因。

当然，通过举办防空节来加强防空建设，以节日形式激发民众热情，从而进行战争动员与支援战争，并不能一蹴而就，不足之处也有很多。就本文所关注的安徽省而言，1942年举行第二届防空节纪念时，安徽省回顾一年来的防空业务发展情况，有成就，也有缺陷。整体而言，“本省防空，复因时局之动荡，环境之恶劣，经费之拮据，干部之缺乏，未能按部就班，充分进展”。首先，在积极防空方面，“直到现在仍无高射部队之编组”，但已经编组对空射击部队，时常进行对敌降落伞兵战斗演习。其次，在消极防空方面，整理各县防护团，立煌、六安、屯溪等地列为甲级防护团；阜阳、桐城、歙县等11县列为乙级防护团；霍山、休宁、广德等20县列为丙级防护团。同时充实用于消极防空的主要设备，包括水枪、隔火墙。但是依然存在诊疗所因预算所限未能在各县设立，疏散事业也因民众迫于生活或迷信命运等，难达预期希望，参加防空干部训练的结业学员过少等问题。再次，在防空情报方面，虽然增设了多处防空监视哨、普及了警报音响，但用于通信的有线电报及电话因军事转移、材料缺乏和驻军改装等原因，时常发生障碍，无线电台因电机的电力太弱，与中央防空情报所及豫、鄂、赣、浙各防空司令部之联络，未能畅达。(54)参见李品仙：《一年来安徽防空业务之检讨与今后之努力》，航委会防空总监部编：《第二届防空节纪念特刊》，航委会防空总监部1941年印。

尽管通过防空节纪念活动以加强防空建设并未彻底遏制或抵御日军空袭，但有助于促进防空建设和降低民众损失，战争时期举办防空节纪念活动的意义重大。陈诚在首届防空节当天发表《空防与国防》，提出纪念防空节的意义有三点：一是认识空防的重要，“集中全国人力物力，建立中国庞大的空军，以迅速争取抗战最后的胜利”；二是奋发忠孝仁爱的精神，“尤其在每次残酷的空袭之后，应该努力救死扶伤，抚慰被难的同胞”；三是纪念为国牺牲的空军先烈，“要永远记住这些为国牺牲的空军先烈，同时更要效法他们革命的精神，继承他们未竟的意志”。(55)《陈诚言论集》第3册，台湾“国史馆”藏，档号：008000001392A，第42—49页。

在安徽地区，通过省会、行署、县三层级的防空节纪念活动，确实调动了民众积极性，在节日氛围中汲取防空知识，增强防空意识。以献金运动为主体的纪念活动不仅反映了安徽各界军民对抗战伟业的支持，而且体现了战争时期的民众动员具有可操作性。军事政治导向的节日庆典活动的意义就在于激发民众的抗日热情，从侧面助推抗日战争取得最终胜利。

总之，1940年在抗战期间是一个既普通又特殊的年份，战争期间创设的防空节和安徽省区域性视角为审视战争年代提供了别样路径，可以取得对1940年中国的不同认知，增加历史的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