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探花鸟画之技法风格与『黄徐异体』的关联

2020-12-03 18:45刘祖良
景德镇陶瓷 2020年1期
关键词:徐熙画者彩绘

/刘祖良

花鸟画在六朝时初萌,唐代独立成科。进入五代,以“黄(黄家富贵)徐(徐熙野逸)异体”为旗帜而成熟。后世花鸟画的发展,深受这两大基本的传统技法风格影响。

宋·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论黄徐体异》中说:“谚云:‘黄家富贵,徐熙野逸。’不唯各言其志,盖亦耳目所习,得之于心,而应之于手也。何以明其然?……”高度概括了“黄家富贵”、“徐熙野逸”绘画风格的成因和对后世的影响。

研读《图画见闻志·论黄徐体异》后,我查了一些资料,对“黄徐体异”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黄家富贵”,指画家黄筌及其子孙后代的总体绘画风格,成熟于五代西蜀的黄筌,光大于宋初的黄居寀。黄筌父子因为供职宫廷,且多奉旨作画,所以他们的画作表达的是皇家的思想,体现的是皇家的审美情趣,富贵之气自然。然而,画需由心生,一个伟大的画家,无论是授意,还是自创,其个性品格、精神面貌、思想情感会在作画的过程中自然倾入,会随笔而生,这是毋庸置疑的。因此,“黄家富贵”应该也是黄家父子,受皇权思想的潜移默化,而自然行成的,也是他们追求的,否则,他们的画作不会那么栩栩如生,熠熠生辉。

徐熙生活在宫墙之外,无人拘束,大自然之万象也是无拘无束的,放达不羁的人,看世间自由自在的物,自然心态恬淡,自然笔意潇洒野逸。徐熙根据自己对大自然的理解,创造了“落墨法”,以墨代色,反映了当时文人士大夫参与绘画的创作倾向。徐熙的绘画风格虽然野逸,却是写实的,而且极具生机。

“黄家富贵”、“徐熙野逸”两种截然不同的绘画风格的主要成因,在于黄家父子和徐熙的生活环境的不同。不同的生活环境使得各自关注的事物不同,感受人间之情的节点不同,因而审美情趣不同,艺术主张不同,自然形成了不同的绘画风格。

花鸟画之技法风格之所以未能突破“黄家富贵”、“徐熙野逸”,我个人认为:

1、与画者观察事物的方式有关。

中国的画者主张“师法自然”,所画多出自对现实生活的观察。有的人在观察事物时,注重遵循客观,而不带任何主观思想;有的人在观察事物时,遵循自己当时的心境,带着自己的思想情感。这样自然会出现,一个追求将客观事物工细精准的表现出来,一个注重表现事物的情、态,而不在意细微之处。这就是“黄家富贵”、“徐熙野逸”观察事物的方式。

2、与画者根据立意,自然选择有关。

花鸟画,在中国都是画必有寓意的,立意不同,决定了画者采取的画法及画作的气度和风格。这个话题的内容广泛,为简明,我以实例述证。

比如清雍正九年(1731年)沈铨受日本之聘去长崎传授画技,清乾隆五年归国。沈铨在归国后,有感于乾隆盛世,国泰民安,遂产生了要借“百鸟朝凤”之神话传说来喻百姓在明君统治下的和谐社会。因此,他怀着一颗恭敬之心,以极其工细的技法,画了一幅富贵之气十足的长卷《百鸟朝凤图》。画里以两只栖息在梧桐树上的凤凰为中心,绘禽鸟近三百,并按照它们的生活习惯置于春夏秋冬四季自然环境之中,且画中之物皆涵美好寓意。

宋末元初画家郑思肖,在宋亡后,不仕元朝,隐以山野。他不忘故国,以无根墨兰(寓宋土地已被掠夺之意)表达自己对故国的怀念。其笔下之兰,花叶萧疏,逸气荡然。

沈铨在盛世表达祝福祖国更加昌盛之情,自然选择了“黄家富贵”,郑思肖在亡国之后为了怀念故国自然选择了“徐熙野逸”,这也能让我们看出“黄家富贵”、“徐熙野逸”对后世画者来说已成典范,他们根据自己画作的立意信手拈来,自然没有考虑要完全突破。

中国的花鸟画虽然没有完全跳出“黄家富贵”、“徐熙野逸”之大宗,但我们从历代画家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中国画都是有时代特征的,中国的画家皆有其自己的风格,有特征、有风格,说明历代画家都有所创新,而不是完全承袭。

瓷画源于国画,其技法自然也没有跳出“黄家富贵”、“徐熙野逸”之大宗。

景德镇在瓷上作画应该从元青花起,后来逐渐出现了釉里红、斗彩、五彩、珐琅彩、粉彩、浅绛彩、新彩瓷画。

景德镇瓷画,循“黄家富贵”的是官窑瓷,官窑为皇家服务,需严格遵守皇家的审美情趣,在工艺上可以不计工本,画师则必须精雕细琢,精益求精;循“徐熙野逸”的是民窑瓷,民窑为百姓服务,其器皆为日常用品,量大,因此画工在绘制产品时自然要快速而准确,日久便形成了简炼的艺术风格。

官窑瓷,件件可见“黄家富贵”。我选择了不同时期主题纹饰内容相近的三件瓷器——《元青花凤穿牡丹纹执壶》(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馆),《清康熙青花凤穿牡丹纹将军罐》(现藏于东莞市博物馆),《清嘉庆粉彩龙凤穿牡丹纹双耳瓶》(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馆)为例,分别细细研读:

《元青花凤穿牡丹纹执壶》,依壶势布局,腹两面对称绘凤穿牡丹纹,间以火珠云及竹石纹;

《清康熙青花凤穿牡丹纹将军罐》,依罐势布局,腹部通景绘双凤穿行于满饰的缠枝牡丹花中,颈处以变形蕉叶纹点缀;

《清嘉庆粉彩龙凤穿牡丹纹双耳瓶》,将瓶体分为三个部分,瓶腹通景绘“龙凤穿牡丹纹”,瓶颈绘宝相花纹和如意云头纹,瓶足绘变形仰莲瓣纹,各部分纹饰间以白色间隔。

这几件瓷器的共同特点是——精心布局,精心描绘,迎合了皇家的精神追求和审美情趣,与“黄家富贵”如出一辙。

民窑瓷,以景德镇民间最普通的“渣头碗”为例:

“渣头碗”用青花颜料彩绘,采用明代最常用的“满饰”布局,借鉴“宣德官窑的分格小朵花”装饰形式,将纹饰分为上下两层,以单线分隔。对“渣头碗”的纹饰,有的人说似茶花,有的人说似灵芝,有的人说似秋苇、刀字。之说以不同的人对其有不同的解读,原因在于“渣头碗”的彩绘采取了“只求神似,不求形似,只抓大处,小处可不拘一格”的宽松工艺,彩绘艺人只要抓住大方向(“渣头碗”的彩绘工艺是师徒直授,有陈式——四大、八小、一笔水,即完成一个单元图案需要用四重笔、八轻笔、一搨笔),细节可以保持自己的绘画风格。“渣头碗”的彩绘艺人为了能多产,都摸索出了适合于自己绘画习惯的高速彩绘之法,他们在坯体上急速挥毫,尽洒逸趣,创造了独具一格的艺术品。

“渣头碗”的彩绘装饰很明显有“徐熙野逸”之风。

纵观中国花鸟画,无论是国画,还是瓷画,虽然其技法风格深受“黄家富贵”、“徐熙野逸”影响,但中国的花鸟画都体现了时代精神,从侧面反映了现实的社会生活。

任何具有时代精神的艺术,都是有时代烙印的。我个人认为,时代烙印一是指内容,一是指表现技法。从这个角度来说,花鸟画之技法在不同的时代都有所创新,只是没有跳出“黄家富贵”、“徐熙野逸”之大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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