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不自美 因人而彰
——浅析林语堂对中国艺术生命精神的对外译介

2020-12-08 07:27张韬
魅力中国 2020年39期
关键词:译介林语堂书法

张韬

(天津商业大学大学外语教学部,天津 300134)

《台湾时报》曾这样评价林语堂:“对任何一个见识不多的西方人来说,他们听说了林语堂,才知道中国;听说了中国,才知道中国文化的辉煌灿烂。”林语堂不仅向世人展现了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更捍卫了中国文化的尊严与自信。赛珍珠在《吾国吾民》的序言中这样介绍作者:“他的根深植于过去,而他的花绽放在当下。”这句赞言实不为过,即便在百年的今天依旧适用。今天随着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加深,更需要我们承续前辈的成功经验,开创中国文化对外输出的新天地,这就使得进一步深入探究林语堂对外译介的方法显得尤为迫切和必要。

《吾国吾民》和《生活的艺术》是林语堂以中国艺术精神为主线,系统介绍中国文化的姊妹散文集,对于中国艺术精神的基本认知,是我们揭开林语堂独特译介方法的基础。中国艺术是中国哲学的延伸,中国哲学以生命为宇宙的本体,万物含生,同一生命孳生化育,延绵不断;不同生命各具其性,彼摄互返,共同融于宇宙这一大生命整体之中。生生不息的创造精神是中国艺术精神之所在,表现生命是艺术的根本,中国人正是通过艺术来体味人生,成就至高的哲学智慧。

林语堂正是以这一中国艺术生命精神为其创作之“道”,从中国艺术精神所体现的生命的经纬两度-生生不息和生生相连,演绎出中国人异彩纷呈的艺术生活,讲述着中国人对于生命独特的感悟和表达。

一、生生相连——“道”所孕化的艺术人生

林语堂在《吾国吾民》的开篇部分,谈及中国艺术时曾不无自豪地说:“在艺术领域,当其它民族还在扑闪着翅膀学习飞行时,她(中国)已经展翅翱翔了。”中国艺术植根于中国哲学,是儒释道思想的汇流与艺术再现。“中国艺术精神更是以老庄哲学为主体,调和以美善相兼的儒家观念,以“道”所孕化的艺术人生为旨归,最终实现使人与自身、他人乃至宇宙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达到天人合一式的愉悦境界。这种圆融无碍的愉悦不关乎功力欲望,但又是道德精神的最好体现,是美与善的结合,道德愉悦和审美愉悦的合一。”

林语堂在论述这一独特现象时,曾慨叹:“一个民族产生过几个大哲学家没什么稀奇,但一个民族若能以哲学的眼光看待事物,却是难能可贵的。”如何让不谙中国哲学的西方读者亲近这“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中国艺术精神,林语堂在谈及《生活的艺术》写作初衷时说:“不说老庄,而老庄之精神在焉,不谈孔孟,而孔孟之面目存焉。这是我写此书之发端。”秉持这一创造理念,他首先从人类文明演化进程的共性入手,然后再以形而下的方式,从书画、诗歌、教育、旅游、建筑、饮食等诸多人类文化现象的“众妙之有”中,通过中西文化的对比,以闲适的笔调,晓畅、诙谐的语言娓娓道来,引领西方读者感知中国人艺术人生的方方面面,一步步走近中国艺术,体悟中国艺术精神之所在,感悟生命的意义。百年前正当人类文明踏入工业文明之时,在多数人为其流水线上的高效欢呼,自豪之时,也有一些智者看到了“硬币”的另一面—人类性灵的缺失,自由精神的剥夺。喜剧大师卓别林《摩登时代》的生动演绎,敲打着人类麻木的神经;美国作家梭罗的《凡尔登湖》成为了无数西方读者的精神家园,为饱受工业文明炙烤的西方读者探寻着出路。而林语堂讲述的中国人千百年积淀下的艺术人生实践,让忙碌不知所归的西方读者茅塞顿开,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最真实可行的典范。这也为西方读者主动走进中国文化,探究其中玄深的生命哲学,成为了必然。

如在论及中国人的审美愉悦观时,林语堂就采用了以上所述的译介方法。在中国古代美学中,审美愉悦分为三个层次:“适人之适”(即具有生理和伦理倾向的一般愉悦);“自适其适”(即摒弃功力的自由愉悦);“忘适之适”(即忘却愉悦的终极愉悦)。虽然对于最高境界的审美愉悦观——“忘适之适”西方美学中少有涉及,但对于前两个阶段的审美愉悦观中西美学却多有重合之处。在第12章“文化的享受”中,林语堂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首先借鉴西方美学的叙事方法和当时为多数人所信奉的“艺术游戏说”理论,从艺术的起源、特点入手,揭示了以“游”为审美范畴的中国艺术的自由精神 ——“艺术是创造,也是消遣。这两个概念中,我以为以艺术为人类精神的一种游戏更为重要,只有在游戏精神能维系时,艺术才不至于沦为商品。”这也是中西艺术精神的共同特质,成为引领西方读者深入理解中国艺术精神的有效契机。接着他以艺术的基本特点——形式美为过渡,在讲述了一个以5千年文化积淀为背景的民族从舞台艺术到人们的言谈举止所呈现的形式美之后,揭示了以“品”为审美范畴的中国艺术审美愉悦中的道德精神——“所谓美不过是合式。凡属人类的活动,都各有它的表显方式。”在明确了艺术的概念之后自然而然地引出了艺术与道德的紧密的关系,为后面介绍“品”的概念做了很好的铺垫“艺术和德性的关系只是在于一件艺术作品的独特风格正是艺术家个性的表达。一个具有伟大个性的艺术家产生伟大的艺术;一个具有卑琐个性的艺术家产生卑琐的艺术;一个感伤的艺术家产生感伤的艺术;一个逸乐的艺术家产生逸乐的艺术……所以德性不是源于外部的强加,而是发自于内心,是艺术家灵魂的自然表露。”并以“棋品”“诗品”和“画品”为例从各个角度深入浅出帮助西方读者理解“品”的概念,及其在中国艺术精神中的重要地位-“最高的标准不在于艺术家技巧是否纯熟,而只在于他是否有高尚的品格。……品格的培植既是道德的,也是美学的,它需要学问和雅韵。”

贯穿这一生命整体观的艺术精神,林语堂在本章随后的章节中从中国人生活的各个方面向西方读者展现了一个“道”所孕化的真真切切的艺术人生。

二、生生不息——性灵参透的生命律动

书法作为中国艺术的典范形式,是中国艺术生命精神的充分体现。对这一西方读者陌生的中国艺术形式,林语堂还是采用“体异性通”的导入方式,从一切艺术形式的本质——“韵律”入手,译介书法这一生命韵律化生的线条艺术在中国人审美意识形成中的权重,继而从取象说、取势说和以象评书三个方面进一步阐释了书法艺术的生命精神。

在“中国书法”一节的开篇,他指出“所有艺术的问题都是气韵的问题。因此若想了解中国艺术,必先从中国的气韵和艺术灵感之源开始。”在幽默的调侃中揭示了中西艺术气韵的差异之后,继而引出充分表达中国气韵的艺术形式-书法,并通过与中国绘画、建筑的亲缘关系揭示出书法的意义——“书法赋予了中国人基本的审美观,正是通过书法中国人学得了线条与形式的基本观念。”充分的铺垫之后,再追根溯源探求书法的灵感来源,着重从笔法、结字层面揭示中国书法的生命精神。这里作者用大量的笔墨、生动的语言讲述大自然生生万物的勃勃生机:寒梅傲雪、瘦竹迎风、两蛇相争,使西方读者理解中国书法“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的取象原则,并通过译介王羲之和魏夫人关于书法笔势论的经典论述进一步从以象评书的角度揭示中国书法的生命精神。诚然抛开书法内容而只从线条形式美的角度阐释书法的气韵生动,未免有失偏颇,但对于多数不懂汉语的西方读者来说,这却不失为一种有效的译介方式。随即在“绘画”“建筑”等诸多章节中从不同角度论述了中国书法对中国人艺术生活的方方面面潜移默化的影响。

三、结语

林语堂以“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道理参透是幽默,性灵解脱有文章;对面只有知心友,两旁俱无碍目人”为自勉,传播中国优秀文化成为他一生的追求。王兆胜曾在《林语堂大传》评价林语堂是“中国现代作家中最重要也是唯一一位道家文化的传承者”,实不为过。林语堂毕生致力于中国文化的对外输出,治学为人始终秉承着老庄的仙风道骨,甚至遣词造句也极具老庄文辞的流风遗韵。他从西方读者熟悉的语境入手,以流畅、幽默的语言,朋友式会心交谈的“娓语体”叙述文风,将中国艺术精神的抒情特质发挥的淋漓尽致,让中华文化自然融汇到世界文化之流之中,并凸显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为中国艺术精神全面深入的对外译介做了很好的铺垫。后来者在探究其对外译介的具体策略的同时,更因秉承先生的治学精神,开创中国文化的对外传播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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