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应对美国贸易摩擦的策略及其对中国的启示

摘 要：始于2018年初的中美贸易摩擦近面对错综复杂的贸易环境，对我国的经济影响已持续显现。我国经济发展现状与上世纪80年代的日本经济发展状况类似，且中美贸易摩擦也与上世纪日美贸易摩擦具有诸多相似及可借鉴之处。本文对日美贸易摩擦演进过程进行了比较研究，分析了日本在应对美日贸易摩擦中的各阶段应对策略及美国的制裁措施，以对我国当前更好地应对中美贸易摩擦有所借鉴参考。

关键词：日美贸易摩擦，应对策略，中美贸易摩擦

20世纪60年代至90年代持续了近半个世纪的日美贸易战，美国运用其强大的话语权与日本对海外市场尤其是美国市场的依赖性，从不同产业不同方面企图瓦解日本的贸易壁垒，而其中不乏一些严苛甚至损害日本核心利益的贸易条件。而处于被动方的日本在应对美国种种诉求时在与美国反复周旋之后，最终以日本的失败告终。当今面对经济迅速发展的中国，美国如法炮制了上世纪的日美贸易战，研究日美贸易摩擦以此借鉴对中美贸易摩擦也会有重要意义。

一、日美贸易冲突回顾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和与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的两极对峙格局逐渐形成，国际上的“冷战”势态愈演愈烈。随后1950年的朝鲜战争爆发，使美国对待社会主义阵营国家的态度更加严谨，为防患于未然，日本作为美国对抗社会主义国家战略的桥头堡，受到了美国在政治、经济上的大力扶持，日本借由此次机会获得了绝佳的发展契机，于1956年到1965年的GNP平均增长率超过了8%，于1965年对美贸易首次出现顺差，在70年代前后，日本GNP平均增长率达到9.5%。且在1968年GNP首次超越英法德一跃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占世界生产总值比重也达到了7.5%。但正是由于日本发展的过于迅速，使美国对日本的态度发生了转变，由战后的“战略扶持”逐渐转变为贸易摩擦与贸易制裁。以60年代为起始的轻工业摩擦为起点，90年代的全方位结构性冲突为尾声，长达几十年的日美贸易摩擦也为当今世界留下了宝贵的经验与教训。

二、不同阶段日美双方的策略博弈

（一）贸易战的轻工业阶段：起始阶段（20世纪50年代中期至70年代初）

在日本“贸易立国”政策的施行和美国对日本经济全面复兴的大力支持下，使得战后日本经济从百废待兴到快速增长，日本最主要的对外贸易市场是美国，1951～1965年日本对美出口总额由1.9亿美元持续扩大到24.8亿美元，而与美国贸易占日本出口比重也由13.6%上升到29.3%。在1965年，日本对美国贸易也首次出现了顺差，这成为美日贸易的转折点，此后日本对美贸易顺差规模也在不断扩大。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纺织业就已经成为了日本工业革命的核心，随着合成纤维技术的进步，战后的日本纺织业也得到了进一步发展，日本于1957年超过了英国位列全球纺织品出口量第一位。此时，得益于美国给予日本的30种纺织品廉价优惠政策，美国的市场也被廉价的日本纺织品迅速占領，美国也成为了日本最大纺织品出口国。1951～1956年，日本纺织品在美市场份额持续由17.4%甚至扩大到了60%以上。美日分别于1957年，1961年，1971年签订了《美日纺织品协定（1957-1961）》、《美日纺织品短期协定》、《美日纺织品协定（1972-1974）》，日本的纺织品行业也因此受到较大限制。

（二）贸易战的重工业阶段：升级阶段（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末）

20世纪60年代末到70年代，日本的经济实现了高速的增长，70年代前后日本GNP年平均增长率达到了9.5%，在1968年日本超越英法德一跃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对美出口产品结构发生新变化，致使美日贸易摩擦在纺织品行业以外的多个行业中爆发。本轮贸易战涉及到了多个行业，其中包括彩电行业、钢铁行业以及汽车行业。美日于1968、1983、1984分别签订了《美日钢铁产品协定》、《美日特殊钢铁贸易协定》、《美日自主出口限制协定》等一系列条款，对日本包括钢铁业在内的重工业进行打压。

（三）贸易战的高新科技产业阶段：爆发阶段（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

到了20世纪80年代后期，电子信息、新能源新材料技术蓬勃发展标志着第三次科技革命的到来，日本科技能力借助第三次科技革命契机也实现了空前提升，跻身成为全球科技生产力最强国家之列。由于日本产业结构向高技术领域转型升级，引致美日贸易摩擦焦点转向高技术和高附加值行业。美日爆发了第三轮贸易冲突，计算机、电器设备、通讯工程等诸多领域不断发生贸易摩擦。

（四）贸易战的全方位结构性冲突阶段：崩溃阶段（20世纪90年代）

自20世纪80年代后，日本以机械制造业、半导体、信息产业为代表的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持续冲击美国市场，日美贸易摩擦也从个别产业发展成为了全方位结构性冲突阶段，1988年美国的“超级301条款”对日极具针对性，此时美国在政治领域更是兴起了“日本异质论”等诋毁日本资本主义的各种言论，因此美国多次要求日元升值以达成缩小美日贸易逆差的目的。由于日本出口贸易主要依赖于美国，日本央行出于此种考虑，也为了提前防止美元下跌所带来的经济损失迎合美方的要求，主动调控汇率市场使得日元不断升值。与此同时美国在里根政府时期启动了“MOSS”（市场导向型个别领域谈判），要求日本在医药、医疗器材、木材、电器和电气通讯等领域降低关税， 扩大对美国产品的进口。在美国三番五次的攻击与本国央行自主调低利率的失误操作之下，日本失去了对金融市场的管制，在经济上对美国的依赖程度大大加深，成为了90年代日本经济崩溃的根本隐患。

三、日美贸易摩擦中日本策略的特点及得失

（一）“避战”策略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效

在贸易战的轻工业阶段和重工业阶段，日本根据本国的经济发展情况，要求美国在关贸总协定的框架内进行贸易谈判，采取避战的手段避免贸易冲突的升级。究其原因，日本的主要出口国家为美国，且顾虑到客观上美国经济实力的强大，日本深知自己的实力还远远不足以在经济政治以及军事上与美国抗衡，故采取多边谈判且多数来自美国的诉求采取采纳的态度以获得美国的态度缓和，为本国的发展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实为一种明智的做法。

（二）适当的产业转型及海外并购政策是应对关键

良好的产业政策是日本虽在经历贸易战的同时却仍实现了快速发展的关键因素。日本的产业政策转型由最开始的劳动密集型的轻工业逐渐实现了向资本密集型的重工业转变，20世纪60年代，在美日轻工业贸易摩擦阶段，日本采取了“倾斜式生产方式”的产业政策，集中力量发展以钢铁为中心的基础工业，对重工业的投资额持续扩大。在美国的不断压力之下，日本巧妙地通过矛盾的转移化解了一次次攻势，同时加快了本国产业的转型升级和过剩产能的处置，日本产业通过技术创新规避了美国的锋芒，以起到推动产业升级和技术创新的目的。

（三）官民协调政策取得阶段性胜利

日本在与美国进行贸易摩擦期间，官民协调也是阶段性胜利的重要原因。日本政府、产业、学术界彼此协调，一致应对美国贸易制裁的代表事件便是自上世纪70年代持续到80年代最终取得胜利的日美彩电诉讼案，在案件的僵持过程中，日本公正委员会以及上智大学的松下满雄教授代表日本政府辩护，针对美国两家原告企业提出的三项举证——日本家电企业在国内从事家电产品的价格协议、 日本企业达成出口卡特尔协议、 日本企业在美国市场进行以驱逐竞争者为目的的廉价销售行为一一作出反驳，最终的判决中也是日本获得了胜利，这种官民协调的措施正是日本取得阶段性胜利的推力。

（四）过度的妥协导致最终全面崩盘

纵观日美贸易摩擦整个过程，可以发现，日本在面对美国的贸易制裁以及提出的诉求方面大部分都采取了顺从的态度，体现出了很大程度上的妥协倾向。美国采取逐一击破的方式，分别从轻工业，重工业，高技术产业最后到经济制度层面最后使日本陷入泥沼。一贯妥协的态度使得美国随着贸易战的升级，制裁的手段越来越丰富，最后任由美国把贸易战的焦点转移到了日本金融领域，而在与美国谈判中软弱的态度换来的是美国更加多样化的制裁措施与多领域全方面的贸易战争。

四、对中美贸易摩擦的启示

（一）婉转战术的同时要妥协有度

日本在应对美国的贸易制裁时，采取的最主要措施是缓和矛盾已达到避战的效果，这点是值得我国借鉴的。贸易战永远没有所谓的赢家，都是以损失自己的利益来换取对方更大的损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美国不顾本国的利益与国际秩序亦然发起贸易战，因为可以确定的是，这场战争相比美国给自己所带来的损失，更加会对中国的经济发展带来严重的影响。而我们要做的更是保持一个理性的态度，不是像某些论调所说的“要打便打”“奉陪到底”等言论。我国要积极与美方充分沟通，能用谈判和规则解决的贸易问题，绝对不能贸然行事。而对于美方提出的种种诉求，我们要在考虑己方利益的同时尽量使美国态度缓和，目的便是为了争取足够的时间应对这场贸易战。

（二）统筹全局才能打好持久战

从上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日美贸易战经历了将近半个世纪，最终以日本经济的衰退为收场。可以看出，在霸权主义强权政治的美国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而中美贸易战按照目前的发展态势以及美国出尔反尔的态度，短时间之内是决不可能出现停战的。我国尤其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充分準备。唯有做到统筹不同行业，不同市场，国内国外以及各方利益才能避免片面的应战，切忌丧失国内宏观政策的独立性，在外部冲击来临之际决不能自乱阵脚，单纯为了扩大需求而盲目施行宽松货币政策，只有充分考虑政策后果，考虑多方利益才能不重蹈覆辙，防止像日本一样的出现巨大的经济泡沫。

（三）具备长远的眼光，兼顾国内国际两个大局

美国的霸权主义向来是其应对贸易摩擦的“杀手锏”之一。凭借其在世界上的地位，美方单方面挑起战争强制要求对方做出各种承诺的案例在世界范围内同样屡屡发生。在日美贸易战的前中期阶段，美方通过向日本施压要求日本做出各种贸易限制承诺几乎主导了贸易战的走向，而在日美贸易战的第一二阶段甚至第三阶段前期也多以日本不断地妥协为主。为避免在中美贸易战这场长久的战役中做出过多的妥协从而损害本国利益，同时尽可能使美国的霸权主义得以遏制，我国要更加注意通过WTO多边争端解决机制来处理贸易问题，兼以善用国际规则，减少美国单方面的过于要求与贸易制裁。

（四）始终坚持扩大内需方针，避免过于依赖海外市场

在上世纪旷日持久的日美贸易争端中，日本始终被美国抓住了命脉：过于依赖海外资本的日本，对美国提出的种种要求不得不唯命是从。以当今的经济视角来看，尤其日本这样过度依赖国际贸易的国家，在面对美国强烈的贸易制裁时最终也逃脱不了被对方贸易制裁的命运。日本人口众多，国土面积狭小，想要发展经济必定要大力发展海外资本，这是日本的国情。而我国的国情则可以避免重蹈日本的覆辙，我国人口众多劳动力充足，同时幅员辽阔，既有沿海地带也兼具大面积的平原，使我国可以多元化发展经济。我国要始终坚持扩大内需的方针，才能在今后的经济危机，贸易摩擦等各种经济突发事件中更加站得住脚，露出更少的破绽。

参考文献

[1] 杨静，陈亮.20世纪后期日本应对贸易战策略及其对我国的镜鉴[J].经济研究，2019（2）：92-99.

[2] 黑田东彦，王宇.日本汇率政策失败所带来的教训——以“尼克松冲击”和“广场协议”为例[J].国际经济评论，2004（1）：45-47.

[3] 莫西丁，伊姆蒂亚斯·霍塞因.日本服装产业的出口营销 1945-1965（2）[J].经济论丛，1996（3）：22-49.

[4] 茶谷淳一.战后日本的贸易分析[J].立命馆经济学，1990（2）：233-258.

[5] 曾文革，白 玉.论“一带一路”战略下我国对外投资的税收制度安排[J].江西社会科学，2017（5）：13-24.

[6] 陈倩.美日贸易摩擦的演进过程、经验教训及对我国的启示.金融与经济，2019（3）：12-22

[7] 青木健.日本产业结构的变化与日本的对外发现[J].国际贸易与投资，2003（54）.

[8] 益言.日美贸易摩擦的回顾及其启示[J]. 中国金融，2005（18）.

[9] 苗长青，郝英男.日本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对我国的经验及启示[J].山东农业工程学院学报，2016（3）

[10] 沈明高.美日贸易战的启示：必须把消费占比拉起来.21世纪经济报道，2018（7）：1.

作者简介：牛宏斌（1994），男，汉族，北京人，研究方向：区域经济学，南宁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